第七章 仍舊無法原諒的曾經

我們曾以為那曲折的路最終會走向幸福

卻不料在半路我們迷路

需要多少時間,積累多少辛苦

才能慢慢累積出好不容易的幸福

01

第二天,聽說公司的大老板吉之介要見我,我特意起了大早,用粉底遮住眼底的青黑,哼,鬆奈宇這個混蛋,每次碰到他,我就會失眠,整整一晚上的輾轉反側讓我心力交瘁,所以一路上,我一句話也不肯說,經紀人姐姐體貼地摸了摸我的頭。

“仁娜呀,昨天是姐姐不好,衝你發了脾氣,可是,你現在還是個小明星,不可以得罪粉絲,知道嗎?”聽經紀人這麽說,原來她竟然誤會了我,我強打精神對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故意甜膩地說:“姐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成為明日最耀眼的新星。”

“哈哈哈……”經紀人姐姐捂著嘴毫無形象地笑起來。

到公司門口,奇怪的是,在門口等待的,除了我的粉絲外,鬆奈宇的粉絲竟然又過來攪和了,唉,為什麽好端端的,他們也會吵呢?他到底是來做什麽的?示威嗎?

我好不容易積累的好心情像空氣中被戳破的肥皂泡泡,碎成一片片晶瑩的水滴。

“看啊,就是那個昨天耍大牌的新人……”

我和經紀人一邊走一邊聽到公司裏的員工在碎碎念,碎碎念。

唉,輿論真可怕。

我以為當大明星就是永遠籠罩在光環下的魔法公主呢!結果……

原來連生氣的權力都沒有啊,但是,為了能夠和鬆奈宇平起平坐,我會努力的。

大老板吉之介的辦公室大得像雅典娜的聖殿大廳一般,有各種雕刻精美的石柱,中間歐式噴泉正噴射著晶瑩閃耀的水花,地板光潔得像鏡子一樣,我“嘖嘖”地環顧四周,又被經紀人姐姐一把扯到位子上坐好。

“鎮定,拿出你的明星氣勢來,加油!”經紀人做了個可愛的手勢,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退出去。

我老實地坐了一個小時,大老板還是沒有來,果然很忙啊!

對了,桌子上放的是我的合約嗎?我好奇地走過去。然而,眼光被桌子上那盆微縮盆景吸引了。

哇,縮小的木樨花,還沒有我的手掌大呢!可是黃色的花瓣像春天裏最美麗的一抹豔色,讓我失落的心情瞬間愉悅起來。

我從小最喜歡看木樨花,因為它是爸爸的花。我對爸爸的印象不多了,唯一記得的是他讓我騎在肩膀上,悠閑地在種滿木樨花的林蔭小道上散步的情景。

雖然,我從舅舅那裏知道了真相,但是不知為何對爸爸恨不起來。

也許,將太多的恨給了媽媽,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恨任何人了,尤其是與我有著血濃於水關係的親人。

我對著木樨花綻放出明媚的笑容。

“是蘇仁娜小姐吧?”一聲低沉而帶著磁性的男中音把我嚇了一跳。

“那個,老板,老板好。”我忙站直朝麵前高大的男人深深鞠躬,並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可沒看合同,我隻是喜歡……喜歡木樨花哦!”

“蘇仁娜小姐果然很可愛,難怪受到那麽多年輕粉絲的喜愛。”頭上被溫熱厚重的手掌按了一下,一種熟悉的感覺讓我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我抬起頭,眼前的老板是位四十出頭的中年大叔,他的眼睛裏帶著精明的滄桑感。

我老老實實地跟老板簽約,遞過合同的時候,也許是一種叫做緊張的魔法在作祟,我竟然冒失地問道:“老板,請問,我們以前見過麵嗎?”

老板顯然被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嚇到了,他握著合同的手微微停滯了一下,輕輕地挑眉,嚴厲的眼神掃過我的臉,才略有所思地說道:“我想,沒有。”

“那倒也是哦!”我輕笑兩聲,真想立刻落荒而逃。

“那個,仁娜小姐,你的經紀人還在門外等你呢!你可以出去了。”

我抿著唇轉過身,眉開眼笑地道:“嗯,好的。”

在轉身離開的瞬間,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為什麽跟那個男人說話的時候,我總會有莫名的壓迫感呢?

“對了,仁娜,這次,老板讓你簽的是哪部戲的合約?老板怎麽對我都保密呢?我可是你的經紀人呀!”經紀人姐姐走在我的前麵,若無其事地問道。

我愣了一下,然後驚喊道:“啊……怎麽辦,我忘記問了!我竟然沒有看合同!”整個公司回**著我鬱悶的叫聲。

過了一會兒,我悄悄推開老板辦公室的房門,探了一個頭進去。

“蘇仁娜小姐?”男中音幾乎立刻響起。

我不好意思地走了進去:“老板,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

“嗯,還有別的事情嗎?”吉之介很有氣勢地倚靠在寬敞的椅子上,抬眼看我。

“我想問問,我們剛才簽的合同是關於什麽的?”如果有個地洞的話,我真想鑽進去。

“是一部電影的合同,仁娜小姐。”

本來以為他會罵我呢!怎麽有這麽糊塗的藝人呢?都是因為那該死的木樨花,而老板也太和藹。但是,吉之介完全沒有罵我,這實在讓人驚訝,而且,他明明很忙,還耐心地繼續向我介紹道:“這是一步跨國拍攝的偶像劇,你將會和亞洲最有名的巨星合作……”

吉之介似乎有些興奮,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將合同拍在桌子上,似乎誌在必得。

不妙,我為什麽會有一種不安的預感呢?

果然,吉之介微笑著道:“仁娜小姐將會和現在最紅的男明星鬆奈宇合作哦!這部偶像劇簡直是為你們量身打造的,雖然,仁娜小姐還沒有演戲的經驗,但是,我看,隻要本色出演就會很出色了,這也是我挑選你來擔任主角的原因。”

也就是說,不能推辭嗎?

我很想用力打自己一頓,我怎麽就簽了呢?為什麽不看清楚條約就把自己賣了。

鬆奈宇啊……我剛剛見到他,嚇得隻能逃跑。

這樣的我,還沒準備好麵對他,更何況是跟他拍對手戲。

如果我手足無措,如果我……

他會瞧不起我吧,這樣一比較,他更會覺得北乃琪比我好上千倍百倍了。

不要啊!

“仁娜小姐,看你的樣子,是不想接?”吉之介疑惑地看著我。

“啊哈哈,怎麽會,我是太高興了。”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完了,行動比思維竟然還快了一步,我幾乎是憑著本能就答應了。

原來……

原來,我這麽想見鬆奈宇呀,我自己竟然不知道呢!

那之後,我一直暈乎乎的,吉之介帶我一起去吃了午飯,他竟然給我一種爸爸的感覺,跟他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

陽光下,吉之介談笑風生,妙語連珠,在我的心目中,日思夜想中的爸爸就是這樣的,可惜,我也許永遠見不到爸爸了,我大概不會允許自己去找他吧?

窗外的木樨花又下了一陣花雨,木樨花代表著思念,思念爸爸……

02

“是金閩言嗎?”我興奮地打著電話,他可是將我帶進演藝圈的第一大功臣。

“金閩言,出來慶祝吧,我請客哦!”我開心地邀請他。

韓國春天的晚上,還是有些寒冷的,我拉緊了身上的大衣,鑽進一個不起眼的小吃店,小吃店用紅白相間的塑料簾子搭起來,搭成一個帳篷的形狀,裏麵暖酒的爐子裏是火紅璀璨的炭火,讓剛從冷風中進來的我舒服地打了個噴嚏。

“仁娜,這邊!”金閩言笑眯眯地在靠外圍的一張小桌上站了起來。他依舊是慵懶優雅的樣子,那家夥在任何地方都顯得像個王子般,彬彬有禮。

我走過去,燒烤著的五花肉正“吱吱”地冒著油水,鮮嫩漂亮的顏色,還有紅色綠色的辣椒什麽的,像個漂亮的花園一般。

幾塊肉片和一些佐料被精心地用新鮮的生菜包著送到我的麵前。

我用力地咬下去,肉的鮮嫩,燒烤的香味,生菜脆脆的口感交織在一起,實在是太美味了!

“祝賀你啊,仁娜小姐。”金閩言舉起酒杯。

我一口氣喝掉麵前的酒,辣辣的烈酒一路從喉嚨燒到腹內,仿佛靈魂也隨著燃燒起來。

幾杯酒下肚,我有輕微的眩暈。

“仁娜,你太差勁了,我送你回去吧,好不好?”笑眯眯的臉,很溫柔的聲音,讓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笑道:“鬆奈宇,你來背我,好不好?”

忽然,周圍靜下來,我有些迷茫地睜開眼,這難道不是夢嗎?

每次在夢裏,我都是這樣的,難道這不是夢?

忽然,我的肩膀被人抓住用力搖撼:“蘇仁娜小姐,醒醒,醒醒,你看清楚我。我叫做金閩言,不叫鬆奈宇啊!”

看著眼前的金閩言,我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盯著金閩言明亮的丹鳳眼,我“咯咯”地笑了兩聲,然後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你要知道,我剛接的偶像劇是和鬆奈宇搭檔的,所以,我串戲了。”

“哦。”金閩言的臉上是“原來如此”的表情,“我說呢,仁娜小姐真是太敬業了,以後,一定會成為很紅很紅的明星。”

“好,那,我們再來慶祝吧!”我又舉起酒杯,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要和鬆奈宇拍感情戲,也許還要牽手或者親吻,我有種想將自己徹底灌醉,永遠不要醒來的衝動。

他可以逢場作戲,我可以嗎?可以嗎?

“仁娜小姐,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金閩言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拉著我的手狂奔起來。

路燈隨著起伏的胸膛慢慢退後,微冷的風輕輕拍打在臉上,我不知道金閩言要帶我去哪裏,我也不想問。因為不管去哪裏,我的腦海中貌似隻能留下鬆奈宇。

“到了!”金閩言鬆開我的手,他帶著明亮的微笑。

我慢慢回過神,眼前是喧鬧的冷得讓人精神一爽的滑雪場,銀鈴般的歡笑聲不斷劃過我的耳邊,輕盈地流過一處處白色的景致。

身後傳來金閩言戲謔的聲音:“怎麽樣,這裏不錯吧,酒是不是立刻就醒了?”

我抬起頭,看著高高的屋頂,上麵有幾條索道,不時有纜車從頭頂呼嘯而過,我問道:“你說,迪拜的室內滑雪場是不是比這個還大啊?”

金閩言大聲道:“那是自然,怎麽樣,仁娜小姐,等拍完這部偶像劇,你也是富人了,帶我去迪拜玩玩吧,嗯?”

我笑眯眯地看著金閩言,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道:“你做夢!”

我微醉地在雪地上滑行,周圍的人和物如閃電般掠過,成為一個個的幻影,人生是不是也一樣呢?

我以為是永恒,可對於鬆奈宇來說,我不過也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想起的時候,垂憐一下,大部分時間,根本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慢慢地,我有些疲倦了,或者是酒醉的緣故,我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凜冽的風鑽入腹中,生疼生疼。

又一陣酒意上湧,我覺得頭重腳輕,隨後便覺得天旋地轉。

痛,我的臉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麵上,渾身都那麽疼,卻不知道到底是哪裏疼。

我哭了出來,也許我很久就想哭了吧……

又或者,我在找一個哭的借口,如今我找到了,所以,哭得那麽徹底。

猛地,身後有人抱緊我,忽然而至的溫暖讓我徹底柔軟起來。

“金閩言,嗚嗚嗚,痛,好痛啊。”我嘟囔著。

我感覺到那人仔細地幫我拍幹淨身上的雪,他的動作是那麽的溫柔,溫柔得讓我想起鬆奈宇來,想起他為我熬的香氣撲鼻的湯,想起他做的可口的飯菜。

“仁娜,今天冷,多穿件衣服……”

“仁娜,站在我旁邊,我會保護你……”

曾經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可是,他為了我變得溫柔,變得體貼,習慣了他的照顧,所以,一直到現在,我以為自己可以獨立了,卻還是會貪戀那一絲淡淡的溫柔。

“仁娜,仁娜……”熟悉得令人心痛的聲音,糟糕,我摔傻了,竟然產生幻覺了。

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醒醒,醒醒,你要再錯把金閩言當成鬆奈宇,一定會被他取笑一輩子的。

那人鬆開了擁抱著我的溫暖懷抱,我傻傻地看著他,他憐惜地看著我。

不對,這一定是幻覺。我低下頭,看到他帥氣的外套下露出微凸的鎖骨和一小部分結實健朗的胸膛,他的眼睛清澈透明得如同山泉水一般,充滿靈氣, 我隻見過一個人,擁有這樣充滿靈氣的眼睛,那就是鬆奈宇。

等一等。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鬆奈宇!

“仁娜小姐,仁娜小姐。”身後的金閩言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看到鬆奈宇的時候,他訝異地停住了,好奇地用眸子無聲地詢問我。

我的心亂得像海水中被不斷衝刷的海藻,我不知道,而且,我好害怕。

鬆奈宇也沒有說話,他隻是溫柔又心疼地看著我,眼睛裏充滿了希冀和痛苦,似乎有許多話要告訴我。

“仁娜小姐,你醉了。”金閩言默默地從鬆奈宇手裏接過我,溫柔地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身後的人還是沒有說話,甚至,我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讓我非常痛苦,我回過身,鬆奈宇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時間仿佛凝固了,他的黑眸與我的視線連接在一起,恍惚中,我看見他的眼中有道耀眼的光芒閃過。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夜晚——

他的臉輕輕湊近我。

他明亮清澈的眼眸裏閃現出我無法解釋的光芒。

他的唇就在我眼前,令我頭暈目眩。

我緊張地閉上眼睛不敢喘氣。

靜默。

隻有風吹過的聲音……

03

寂靜的夜裏,我猛地睜開了眼,剛剛發生的一切是夢吧?

啊……疼!

頭疼得像要裂開一樣,該死的宿醉,該死的金閩言,竟然將我灌醉了,我不會原諒他。

可是,是夢嗎?

我用手撫摸自己的臉頰,臉上布滿了冰冷的淚水,我呆呆地坐著,直到眼淚在臉上一點點蒸發,我細細地感受著,淚痕像附著在石頭上的青苔般附著臉上,讓人生疼。

然而,思緒也一點點地清晰起來,我不是做夢呢!

那就是鬆奈宇!他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並在雪地裏抱起了哭泣的我!

可是,他知道我為什麽哭泣嗎?

回憶像一張網將我緊緊罩住,有人說人的思想像一個容器,而那些溫暖的記憶就像是容器裏櫻花般粉紅的**。當忍得太厲害的時候,一旦受到刺激,那**就會無限地膨脹起來,並且源源不斷地從容器裏溢出。

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明明不想去想,我以為可以控製得很好,像許多個夜晚那樣,但是,回憶不斷地從腦海裏冒出來:他親吻我的樣子,嗬護我的樣子。

我還記得——

那天,擁擠的風暴中心,記者和粉絲一起湧了上來,我隻能無助地看著鬆奈宇,心裏忽然閃過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那些記者們的力量,仿佛洪水般將要衝垮他的胳膊,他卻渾然不顧,隻想保護我。他緊貼著我,讓我躲到他的背後。

他不斷地勸著所有的人,那本該是我的工作。

前麵的記者向前湧,後麵的記者向前擠,場麵越發混亂。

然後,我被攝像機砸傷了,他暴怒的樣子很嚇人。

“可惡!”鬆奈宇低吼,表情陰鬱地瞪著人群。

大廳裏瞬間變得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我想說什麽,可是他的表情那麽冷漠,我一句話都沒說。

鬆奈宇也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略微彎腰,像一陣風卷過,一把抱起了我……

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他,在那一刻,我有多麽感動和幸福,那時候,我甚至相信,我們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天長地久……

更多的回憶還在湧出,我脆弱的心髒幾乎難以負荷,他很好,有很多好,我不是不知道,我隻是不知道,我原來這麽愛他,我竟然還這麽愛著他。

曾經,我以為可以忘記的,我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他了。可是,原來都是偽裝,隻要一看見他,什麽都回來了,什麽都沒有改變。

鬆奈宇,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我到底……該怎麽辦呢?

04

春日的早晨,陽光在空氣中跳躍,聽說春天是萬物新生的季節,那麽我是否能獲得新生呢?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嘴角浮起愜意的笑容,今天是偶像劇進行定妝的日子。

我來到鬆奈宇所在的娛樂公司的大樓前,高聳入雲的建築帶著低調的奢華。

我隻穿了樸素的牛仔褲和白色外套,不過,我還是特意剪了短發。剪發不僅僅是因為更適合戴假發,也是我對過去的告別。

啊……從現在起,是我追隨聚光燈的新開始啦!

一輛又一輛的名車停到公司門口,各類明星慢慢地匯集到大廈裏,然而,HBS最紅的明星隻有一個,那就是鬆奈宇。

“最近一年,鬆奈宇以驚人的趨勢急速躥紅,成為HBS的頭牌,影視、歌曲、廣告、綜藝,他的身價高得嚇人,但是,邀請他的人趨之若鶩,真是,簡直所有人都為他瘋狂了。你知道嗎?最近的一次民意調查,他被評為全亞洲女性最想嫁的明星的第一名呢!所以啊,你能跟他合作,簡直就是奇跡啊!”經紀人姐姐滔滔不絕地向我報告所有的資訊,我的鬥誌被一點點地點燃。

“蘇仁娜?”驚喜的聲音中帶著溫文的克製,西裝革履的希田佑站在了我的麵前。他依舊是齊耳的短發,張揚的神情,相比一年前,他好像什麽都沒有變,但是,又好像全變了。

他現在隻能演男二號,男主角毫無懸念地是鬆奈宇。希田佑,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便不會慫恿鬆奈宇去參賽,如果沒有參賽,也許,我和鬆奈宇現在很幸福……

“希田佑,好久不見。”我笑著迎上去,握住希田佑的手。

“仁娜,你變漂亮了,哦,對了,你也是明星了呢!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簽名。”希田佑禮貌地說道,他依舊帶著謙和的微笑,這種人,如果不是心智超級強大,就一定是個可怕的陰謀家。不知道為什麽,我對希田佑總有些敬而遠之的感覺,直覺上認為,離他遠點總是沒錯的。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大方地說道:“沒問題,一會兒我給你簽十個八個的,你好好收著,等過幾年啊,你會發大財呢!”

聽到我的話,大家都笑了起來,幾個記者偷偷按下了閃光燈。

“你的化妝間就在我隔壁。”希田佑殷勤地伸出胳膊讓我挽住。

好紳士的希田佑啊!可是,我怎麽還是覺得不是很親近呢?

HBS公司是一個等級製度十分嚴格的企業,一路上,總見到人向希田佑問好,他表現得謙遜有禮,我不由得咂舌,忍不住問道:“他們見了任何人都這樣嗎?鬆奈宇呢,他們也會向他行禮?”

“哦,不大一樣。”希田佑漫不經心地說道,他濃黑的眉毛微微上挑,“有些人會害怕得躲開呢!他總是冷冰冰的。”

“我知道。”我默默地點了點頭,近幾年的專輯和海報裏,鬆奈宇幾乎沒有笑過,他總是緊抿嘴唇,像一座冰雪雕刻的塑像,俊美到極致也冷酷到極致。

他眸子裏的悲傷和冰冷像在冰麵上用利刃刻出的字,叫人不忍看,更不忍不看。

我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困惑和難過。

金色和銀色的眼影在我的睫毛上暈開,清淡又可口的顏色裝點了我的唇,像初春裏最新鮮的櫻花的顏色,淡淡的眼線讓我的眸子更加有神,當定妝完畢後,我呆呆地看著鏡子裏如同櫻花般甜美的少女,忍不住想,這是我嗎?

像孩子的玻璃罐中最漂亮最香甜的糖果,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好想讓媽媽看看,看到她的女兒竟然也會如此美麗。

化妝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啊!我沉浸在幸福的旋渦裏。

安佑西那家夥好像又說對了,哪裏有女孩子不喜歡漂亮的?

對了,要多拍幾張,到時候給安佑西看看,看見我變得如此漂亮,他一定會很震驚吧!

想到這裏,於是,我拿出相機,“哢嚓,哢嚓”,溫馨的化妝間裏頓時響起我拍照的聲音。

透過手機狹小的屏幕,我看到鏡子裏長發飄逸的女孩兒,糖果色的裙子,白皙的皮膚,像隻漂亮的小白貓,溫柔而繾綣的樣子。

可是,我後麵到底站著誰啊,不要搶鏡好不好。

我氣鼓鼓地轉過頭,隻來得及看到他明亮如同朝陽的眸子。

“仁娜,我想你。”鬆奈宇的聲音溫柔得如同清晨的白霧。

霧氣慢慢在我的眼底彌漫開來,一陣隱隱的心酸在我胸口升騰。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鬆奈宇,他的眼睛幽深,有窒息,有絕望,有不顧一切想逃避卻又無法丟棄的神情。

我害怕那種炙燒後痛苦的感覺。

我用力地搖著頭,推開鬆奈宇,轉身跑了出去。

我又逃避了,再一次逃避直麵鬆奈宇。

我終究還是害怕了……

05

這一次的逃跑,又害我被經紀人姐姐罵了,因為,雖然封鎖了消息,但是,還是有人在偷偷議論著,是誰讓我哭泣。

眾多的議論,猶如當頭棒喝。完了,我肯定完了,如果被大家知道,那個人是鬆奈宇,我的粉絲和鬆奈宇的粉絲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安佑西跟我說過,在粉絲調查單裏,覺得鬆奈宇跟誰最不配的那項,竟然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填了我的名字。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竟然跟安佑西想的一樣,水瓶和雙魚是世界上最不般配的兩個星座,注定會經曆很多的磨難,很難在一起。

雙魚和水瓶在一起到底有多難,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可以嗎?我用力握緊冰冷的窗欞,剛剛下了一場大雨,雨水衝刷襲擊著木樨的枝幹,被大雨洗劫過後,樹枝上隻殘存了零星的蓓蕾。果然不可以嗎?不然,下場就會和這脆弱單薄的花兒一樣吧。

所以,當希田佑突然打電話來約我去吃飯的時候,我便屁顛屁顛地赴約了。

我想,我需要換個環境,在沒有粉絲,沒有鬆奈宇的情況下,好好放鬆一下。

希田佑穿著黑色帶暗花條紋的西裝,任何時候,他都是衣冠整齊,看來家裏不是一般的有錢啊!

“希田佑,你家裏很有錢吧。”當侍應將我們領到高檔酒店最豪華的包廂時,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希田佑輕輕地笑了笑:“還行,基本國內的電子產品都打了我家的印記。”

“哇,原來是個鑽石王子呢!”我偷偷咂舌,難怪,就算鬆奈宇搶了他第一巨星的光環,他也無所謂的樣子,還那麽關心我和鬆奈宇的事情,以前,真是我錯怪他了。

於是,接下來,我跟他的談話就變得更加輕鬆起來,我粗略地講了些自己在韓國的事情,希田佑聽得很仔細。

“對了,我找你吃飯還想請你幫忙呢!”希田佑笑的時候,眼睛會變成彎彎的月牙。

“好啊,沒問題。”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我終於明白了。

在我好奇的注視下,希田佑吞吞吐吐地說出原因。原來,他喜歡一個女孩兒,想送東西給她呢!

“她的身材跟你差不多,我想請你幫忙試衣服。”

那麽誠懇的請求,我怎麽能拒絕呢?“好!”我二話不說爽快地答應。

正餐上來了,是我最喜歡的刺身,美美地吃著新鮮而甜美的食物,我甜甜地笑了。

“對了。”希田佑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明淨的桌麵,他的眸子抬起時,淡淡的鋒芒一閃而過,“今天我也約了北乃琪,可惜她沒空。”

忽然,我覺得口裏有些幹澀,舉起旁邊的酒杯,一飲而盡。幸好,北乃琪沒來,不然,這頓飯肯定會食而無味。

“哦,她要拍戲?”為了表示感情已經時過境遷,我淡淡地問道。

“那倒不是。”希田佑神秘地搖搖頭,每一下都像敲擊在我心裏最脆弱的部分。

口裏更加澀得厲害,我又喝了一杯:“哦,那為什麽不來呢?希田佑,不要吊胃口嘛。”

我聽見自己漫不經心地說著話,陌生得可怕,明明知道前麵也許是痛苦的泥沼,我還是沒有學會回頭嗎?

“我想這麽久了,你應該不介意吧?”

“介意?”我笑得沒心沒肺,“介意什麽啊?”

希田佑凝視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的是北乃琪和鬆奈宇,他們現在變成真正的男女朋友了。其實一開始不過是做戲,但是,你那樣離開,結果就變成假戲真做了……”

“你知道的,空虛的心靈,更加經不起溫柔的侵襲。”希田佑富有磁性的聲音淡淡地在我的耳邊響起,我覺得耳膜一陣陣疼痛,原來,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原來,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是我太傻了,還相信他,還眷戀他。

鬆奈宇,既然你有了別人,為什麽還要來韓國擾亂我的心?為什麽要抱我,要讓我再愛上你?就因為我是個傻瓜嗎?

我恨你!

又喝了幾杯酒,琥珀色的酒無聲地灼燒著我的喉嚨,心髒一陣一陣地痛著,巨大的悲傷快要將我吞沒。

我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一天,看到鬆奈宇吻北乃琪的那一天。

我站起身,用極輕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希田佑,今天我不能陪你去買衣服了。”

希田佑焦急地站起來:“仁娜,你沒事吧,難道你還沒有忘記鬆奈宇嗎?”

“怎麽可能?”我笑著抬起頭,“我其實從來沒喜歡過他,我隻是,喜歡戀愛的感覺而已。”

“那我送你回去吧,你看你,真的醉了。”希田佑伸手抱住了我,身上古龍水的味道叫人不舒服,雖然極淡了,但聞著還是覺得刺鼻。

我本能地想推開希田佑,但是,耳邊一直回**著他剛才的話。

鬆奈宇真的和北乃琪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在一起……

“哇……”我忽然將汙物一股腦兒吐在希田佑的身上,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淚水混著內心的難受,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如果所有的思念都會有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那麽請一次將我撕碎,不要一直反複地折磨我了。

到家後,我為自己倒了杯熱騰騰的茶,然後蜷縮在沙發裏,用力捧著熱茶,但依舊感覺冷。

真冷啊,冷得我渾身發抖。漸漸地,我分不清到底是心冷,還是心疼,很快,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疼,哪裏冷。

我不停地用滾燙的杯子溫暖著額頭和手。

我用力地想發泄,眼裏卻幹涸得像荒蕪的沙漠。

我竟然為了他連眼淚都流盡了嗎?

06

早晨,打開手機,裏麵堆滿了無數條鬆奈宇的短信。

“啪!”我用力關上手機。

鬆奈宇,要斷就斷得幹幹淨淨,我要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我負氣地刪除了所有的短信,無力地倒在**,真疼。

那疼痛讓人快要瘋了!

希田佑的話還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我用力捂住雙眼,淚水從我的眼睛漫過麵頰滴落在枕頭上,一片痛徹心扉的寒冷。

我忍不住打電話給舅舅,那邊的聲音和藹而親切:“仁娜啊,寶貝,過得好嗎?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熟悉親切的問候,讓壓抑的淚水噴湧:“沒事,我沒事,就是很想你們。”

“乖孩子,不要哭,想跟我說什麽都可以。”舅舅的聲音有些心疼。

我愣愣地坐在床邊,四周被無邊的黑暗籠罩,仿佛心也沒有了出口,我輕輕地問道:“舅舅,我爸為什麽不再愛我媽了呢?一個男人許諾他會一生一世愛著一個女人,這樣的諾言也可以背棄嗎?那還要承諾做什麽呢?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男人可以愛許多女人,他的心怎麽可以被分成那麽多塊呢?他都不會覺得疼嗎?”我將心中的疑惑托盤而出。

“唉……仁娜,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那樣的。你怎麽今天想問這個呢?你的爸爸媽媽也許是弄錯了彼此,你知道嗎?傳說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做成的,所以每一個男人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尋找他的肋骨。也許,你爸爸找錯了,你媽媽並不是他失去的那根肋骨。”舅舅的聲音在電話的那一頭顯得有些縹緲。

是嗎?弄錯了。隻輕輕說了句弄錯了就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月下擁吻,無微不至的嗬護,一生一世的諾言都是假的,到底會跟誰在一起,要看是不是找對了肋骨。

我苦笑,手指不由自主地撫摸著胸前的項鏈,即便隻是觸摸,我也可以感知上麵刻著的文字。項鏈上是我和鬆奈宇的名字,那時候,我們以為,會永遠在一起,並認為那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呢!

“那麽,舅舅,如果他們有一方還是深愛著另一方,還有機會在一起嗎?”我不死心地問道。

“仁娜,你乖乖地告訴舅舅,你到底怎麽了?唉,你這孩子,你就別操心你爸媽了。背叛、腳踏兩隻船,你爸爸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想,複合的可能很小吧。你長大了,舅舅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你媽媽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她會活出自己的精彩的。”舅舅的話充滿著鼓舞的語氣,我卻覺得自己的心正在不停地墜落。

“好,我懂了,謝謝舅舅。”我終於用輕鬆的語氣結束了對話。

是啊,一次傷害還不夠嗎?我是該忘記鬆奈宇的,我應該放開他了。他就像長在我腦中的毒瘤,一點一點吸光我所有的幸福和勇氣。我是應該將他切除了。

我生氣地解下項鏈,不料卻被項鏈尖銳的接口劃傷了。

那淺淺如同紅線的傷痕,原來,是那樣的痛。

可以不痛嗎?如果擦了藥,可以不痛嗎?

我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安佑西,安佑西,我說,別睡了,醒醒。”

“數學老師,對不起,我忘記做作業了,嗚嗚嗚,我其實是不會做,別打我。”安佑西懦弱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安佑西,吃飯啦!”

“啊,吃飯,給我留著雞腿!”安佑西大叫,靜止了兩分鍾,安佑西的聲音忽然清晰起來。

“仁娜大小姐,都幾點了,你擾人清夢。”安佑西喃喃地說道。

“神棍,想問你個問題。”我輕輕地說道。

“咦,你怎麽忽然這麽嚴肅,你是不是外星人,嗯?說,為什麽要劫持我家的仁娜?”安佑西笑嗬嗬地問道。

“安佑西,你說,如果雙魚和水瓶,有一方很努力很努力的話,他們還能在一起嗎?”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幾乎是屏息等待安佑西的回答,像等著上帝的審判一般。

“我,我馬上查查,你等著啊!”安佑西手足無措地忙活起來,我聽到他打開了電腦,還有書頁不斷被翻動的聲音,嘩啦啦的,那是他的塔羅牌嗎?

那家夥……

我輕笑道:“安佑西,你該不會真的是神棍吧?”

安佑西“咯咯”地笑起來,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就是!”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安佑西大叫道:“喂喂喂,還在嗎,仁娜?”

“嗯。”我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

“你聽我說啊!這個……”安佑西似乎因為受了誇獎,興奮得像噴湧的泉水,一個勁兒地想往外潑灑。

“算了,算了,我還是不聽了,我就是,就是想折騰得你睡不著覺,哈哈!”我忽然改變了主意,因為,我怕聽到他的回答,心裏會更絕望。

“蘇仁娜,這可不像你,你給我振作起來。”安佑西不滿地叫道,“千萬別掛電話啊!你看,這裏說了,水瓶和雙魚是備受詛咒的星座,但是,上帝老爺爺是很仁慈的,所以,他還是給了他們指引。”

“指引?”我緊握著項鏈的手輕顫了一下。

“不過,先說好哦,即便是上帝的憐憫,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結果,隻是說,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安佑西道。

“仁娜,你記住,如果你愛著對方,那麽就不要猜忌,不要懷疑,兩人的心事一定要開誠布公。雙魚和水瓶這兩個星座有著共同的毛病,那就是擁有自己的驕傲,所以把很多傷心事都藏在心裏。猜忌最終會導致決裂,仁娜你懂了嗎?”

我一直回憶著安佑西的話,開誠布公。如果懷疑,就去問鬆奈宇啊?

可是,安佑西不是我,他怎麽能明白,如果連那一點點的矜持和驕傲都失去了,我害怕……我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如果,真的那樣了,我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