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法原諒的卑鄙背叛
誓言還溫熱，心卻已經悲涼
是否所有的執著都在彰顯我的可笑
你不用解釋，我已決心不再聯絡
因為隻有失去的擁有最永久
01
夜晚的客廳裏，鬆奈宇專心致誌地看劇本，用彩筆畫出他需要記下的每一句台詞。我坐在他的身邊，將電視的聲音調成靜音。
茶幾上，有我特意泡的花草茶，以便他忙碌一天後能夠享受閑適下來的心情。他卻沒有喝一口。
他說看完這段就回家，不能讓爺爺等太晚。前段時間太忙總也不在爺爺身旁，他很是內疚。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
他始終低頭認真看劇本，並未注意到我的目光。
昏黃的燈光下，筆尖慢慢地劃出台詞。
他忽然皺眉，輕輕轉動右肩，似乎那裏酸痛。
我不由得站起身，靜靜靠近他——
纖長的手指有力地按捏他的肩膀。鬆奈宇微怔，驀然回頭，柔和的燈光下，他凝視我，眼底有令人心動的神情。
“頭還疼嗎？”鬆奈宇輕聲問道。
上次受傷之後，去醫院縫了針，因為我受傷，鬆奈宇還鬧著脾氣要退出演藝圈，幸好在我的百般勸阻下，他才無奈答應不退出。
我摸了摸額頭，莞爾一笑說道：“都過去一個星期了，早就不疼了！”
“你啊！下次還做那麽危險的事，我可饒不了你！”鬆奈宇帶著些許微怒盯著我說。
“好好，一定不會有下次了，來，我給你按摩。”我走到鬆奈宇的身後，輕輕地將雙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後有模有樣地給他按摩起來。
鬆奈宇在我的按摩之下，整個人變得輕鬆許多，緊皺的眉頭也慢慢散開。
“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溫婉地說，停下按摩的動作，輕輕撫住他的雙手。
鬆奈宇反握住我的手，他用力搖一搖：“難道你就不想我陪著你嗎？前兩天為了新戲，就沒有看見你了，難道你都不想我？你這麽快就要趕我走嗎？”他將我拉入他的懷裏，細細親吻我的長發說道：“告訴我，我不在的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
靜靜的空氣。
莫名地，有一抹緊張和羞澀。
“仁娜？”鬆奈宇凝視我，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氣氛，“我不在的這幾天，Curtis集團的人沒有讓你難堪吧？”
“沒有。”我輕輕地搖頭，不自覺地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時，小黑貓跳上了沙發，取代了我的位置。
鬆奈宇將黑貓抱到膝蓋上。他想了想，笑：“是我多慮了，有我在，誰能欺負得了你呢？”他笑得很輕鬆的樣子，可是眼裏似乎有一閃而過的寂寞和失落。
我凝視他，抿緊嘴唇，內心用力地掙紮著。想起戶田倩那天說的話，我的心裏一陣心酸，終於我違背原本的心意說出了殘忍的話，“你是想掌控我的一切嗎？你覺得你就是我生活的一切嗎？”
鬆奈宇短暫地失神，眼底隱約有種受到傷害的不知所措：“怎麽了？仁娜，發生了什麽事？”漸漸地，他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惱怒，“我明白了，你已經厭倦了我的關心是嗎？”
黑貓受到了驚嚇，在他的膝上不安地動了起來。鬆奈宇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他低下頭，手指略顯僵硬地摸它黑油的皮毛。
漸漸地，鬆奈宇的手指變得柔軟，他輕輕地撫摸黑貓，黑貓慵懶舒服地“喵”了一聲。
良久，黑貓在他的膝上靜靜睡去了。
他抬眼看我，眼珠如琉璃般烏黑：“仁娜，不管怎樣，我隻想你永遠跟我在一起。”
聽到他的話，我不自覺地握緊手，身軀微微顫抖著。
我做了些什麽？！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所以就刻意地傷害他嗎？我閉上眼睛。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他將黑貓放到沙發裏，站起身，我留意到他櫻花般的嘴唇負氣地抿緊了，透出一種悲傷，就像受到了委屈又倔強地不肯說出來的孩子。
我的心猛然痛極了！
“等等。”心口的疼痛，讓我喚住他。
鬆奈宇仿佛沒有聽見，起身就往門邊走，連正眼都不看我。
“等一等……”
我拉住他的手，仰起臉，緊緊咬著嘴唇，放任自己在他麵前露出懇求的神情。好，我認輸了，不想再掙紮和抗拒，不想再像刺蝟一樣去刺傷他也刺傷我自己，我，隻想跟他在一起。
他的手冰涼。
我的手也冰涼。
慢慢地，我握緊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慢慢轉身，低頭看著我。
我對他微笑，笑容裏帶著些求饒的意味。
如果，如果，每一次傷害他，我都會加倍痛苦。那麽，就這樣好了。未來的事情我無法預知，或許心會流血，或許會將我毀滅，將我送向地獄。但就自這一刻起，我永不再離開他，除非，他先背叛了我。
看著鬆奈宇，我的臉頰漸漸緋紅：“對不起，別生氣，好嗎？”我的聲音輕輕的，就像一聲歎息。
鬆奈宇沒有說話。
他凝視我，目光裏有濕潤的霧氣，半晌，低聲說：“真的有那麽難嗎？我們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真的那麽難嗎？是不是，像我和你一樣的人，曾經被這世界傷害過拋棄過，就永遠不能信任和接受愛了呢？”
我的瞳孔迷離，仿佛琥珀色的玻璃。
“我也想要幸福，想可以完全地依賴，想要毫無保留地去愛和被愛。可是，有人說我的存在會影響你的前途，鬆奈宇，你知道嗎？我害怕，我不想失去你，但也不想讓你失去這美好的前途……”
“誰？是誰說的！”
在發出怒吼後，鬆奈宇深吸一口氣，他用纖長的手指輕柔地碰觸我的麵頰，說道：“你不會告訴我是誰說的，對嗎？我清楚了。”他美麗的笑容裏有淡淡的苦澀，“不過不管是誰，那隻是他的認為，我不這樣想，你的存在不但不會影響我的前途，反而有助於我的發展。你忘記我說的嗎？隻要你肯當我的助理，我一定會成功！會紅遍全亞洲！會紅得像天王巨星！”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你，我就會為了你而不斷努力！”
他輕吻上我的唇。
我微怔，靜靜地望著他。
他美麗得恍若一個夢境。他眼中有迷蒙的霧氣，嘴唇涼涼的，他溫柔地吻著我，從我的唇，透入我的血液和經脈，一點一點，印刻在我的心底。
安靜地撫摸著他的背脊，我也回吻著他，吻著他略涼的雙唇。
夜色透過窗簾。花草茶已漸漸冷卻。
02
攝像機拉近距離。
燈光刺眼，打在鬆奈宇的臉上，他靜靜地望著北乃琪的背影，攝像師將鏡頭拉近，他的眼睛幽深，讓人有窒息的感覺，眼裏帶著絕望，有種不顧一切想要逃避卻又無法丟棄的深情。
殷導演盯著監視器。
我不敢置信地望著場中央的鬆奈宇，他怎麽可以流露出那樣的深情，那麽深情地注視著我以外的女孩，仿佛可以透過空氣直接接觸到愛人的心底。漸漸地，我的心裏湧起一股酸澀的寒冷。
我捂住嘴巴。
“好！”殷導演麵無表情地喊停。
“下一場準備！”
今天的最後一場是外景。很美的海邊，很美的天空下，很美的少年深情地吻著很美的少女。拍攝現場所有的人都緊張地忙碌起來，隻有我僵立在場外。
“我不要！”
“為什麽？奈宇不要孩子氣了，劇本是這麽寫的，就得這麽演！”
“可是，讓我親吻別的女孩……還是當著你的麵。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
遙遠的，仿佛是上個世紀的聲音。但這是在接到這場戲的通知時的一段對話。
是我和鬆奈宇的對話。可怎麽就如此真實，又如此不真實呢？
我竟然勸導鬆奈宇跟別的女生接吻，雖然我知道是演戲，但是，我仍然克製不住心中的酸意和不爽。
可我還能怎樣呢？我不能成為鬆奈宇演藝事業的絆腳石，我必須給他更廣闊的未來。
所以，即使心中不願，即使有傷痛，我也不能在乎。
海邊。
金色的陽光灑在蔚藍的海麵，波光粼粼，明亮得晃眼，海浪一波接一波，金色的沙灘柔軟細膩。蔚藍的天空，浩瀚的海邊，北乃琪穿上了海洋般藍色的泡泡公主裙，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清純美麗如百合花。
我在旁邊看得呆住了，眼前的北乃琪好美啊！她美麗得恍若清新的海風，美麗得恍若海麵上金色的陽光。我一直都知道北乃琪是美麗的，然而，從來沒有想到，今天她竟然會如此美麗。
海麵上鋪滿金燦燦的陽光。
她的身影如畫如夢。她有海藻般的長發，有海水般美麗的眼睛。
陽光灑滿海麵。在清新的海風中，鬆奈宇緩緩走向北乃琪。
他穿著古典懷舊風格的白襯衣，胸前和袖口有重重疊疊華麗的白色蕾絲，胸口處解開了一顆珍珠紐扣，細致如瓷的肌膚在絲絲縷縷的陽光照耀下，透出無限性感的遐思，令人看得如癡如醉目眩神迷。
我遠遠凝望著他。
他俊秀絕倫的姿態散發著月光一般的光華，舉手投足間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優雅。隻是他眼中的那份深情沒有投在我身上，而是給了北乃琪。
他看著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倏地亮起來，這抹光芒，讓我感覺窒息。原來，鬆奈宇，他再也不是那個隻望著我一個人唱歌的鬆奈宇了。
悄無聲息地，他的嘴角輕輕彎起來，隔著遠遠的距離，如琉璃般的陽光下，他的笑容竟如此清晰地映進了北乃琪的眼底。她也微笑起來，笑容溫暖著他，也溫暖著她自己。
金色的陽光，蔚藍的海麵。
人群裏，他和她遠遠地互相凝視，寧靜而溫柔的微笑，仿佛這世間隻剩下他們彼此的目光，縱使相隔一段距離，兩人也是在一起的。
那印刻著鬆奈宇名字的項鏈被我從脖間拽了下來，放在指尖。想它墜落，卻又舍不得。隻能任由那美麗繁複的墜子被海風吹得激烈翻舞飛揚。
我望著那脈脈凝視的兩人，望著鬆奈宇唇角溫暖輕柔的笑容，身體不由得緊繃起來。
可拍攝是不會因此而終止的。
幾盞熾熱的聚光燈直直地打在他和她的臉上。
北乃琪嬌羞欲語，喉嚨裏沒有發出聲音，鬆奈宇深情地凝視她，然後，慢慢低下頭，吻住了她！
鏡頭靠近，他吻著她的唇，細細地輕柔地吻著她，她的身子因此微顫，嘴唇輕輕地顫抖。
海風輕柔地吹來。
他深情地望著她，她的眼中有海水般的光芒，兩人擁吻著，仿佛要一直吻到無盡的永遠，他抱緊她，她踮起腳尖，環住他的頸背。
就那樣親吻著，恍若是生生世世無法分離的愛戀。
強烈的聚光燈，閃閃點點的金色陽光，他和她如同最美麗的童話般，深深擁吻著，唯美夢幻得令所有人窒息。
我的影子僵硬地映在細砂上。
這隻不過是拍戲，在來之前，我就反複告訴過自己，也預想過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場麵，也命令自己不要去多想。
然而，當鬆奈宇吻住北乃琪的那一瞬間，我如同被撕裂，拋進了無盡的黑暗裏，眼前有炫目的陽光飛閃，徹骨的寒意，幾乎窒息的痛苦中，我恍若瞬間掉進了地獄。
……
晚霞漸漸消失在天際，暮色四起，我一個人躲在角落，像一個無關痛癢的影子，不遠處的海灘是鬆奈宇和北乃琪相擁的美好而刺眼的畫麵。
我輕輕地垂下黑亮的睫毛，唯有嘴唇依舊微微蒼白。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聲音很輕很輕，恍若如煙的往事一般在飄**。
……
我痛苦地握緊手中的項鏈。
可是……
不對……
有什麽地方已經變得不對了……
“很難受吧？”
咦？這個聲音來自哪裏？
“一定很難受吧？”
我一怔。
轉身的瞬間，淚水已經無聲地打濕了我蒼白的臉龐。
此時陽光薄如蟬翼，空氣中夾雜著一種濕潤的氣息。
我滿臉濕潤，看著突然出現的希田佑露出訝異的神色，忍不住慌張說道：“那個……今天，不是沒有你的戲嗎？”
“休息的時候，我喜歡呼吸海邊的空氣。”
希田佑站在距離我不遠的沙灘上，他背倚著跑車，手中拿一隻水晶酒杯，身影有些寂寞，透明的白蘭地在酒杯中散發出淡淡的酒氣。
“蘇仁娜。你如果不想看下去，我有個辦法，可以讓那一切都消失不見。”
“嗯？”我疑惑地看向希田佑。
“上車吧！”希田佑一甩頭，指著身旁的跑車。
看著眼前的希田佑，又看看不遠處的鬆奈宇和北乃琪，我逃也似的上了希田佑的跑車。不管出現的是誰，隻要能夠帶我離開，都是一種幸運了。
希田佑帶我來到一家環境優雅的法國餐廳。
簡潔的田園風格桌布，鋥亮的銀質餐具，細頸花瓶裏插著一支白玫瑰，紅色的沙發椅，小提琴手拉出優雅浪漫的曲子。
客人不多。
旁邊有綠色植物掩遮，位置十分僻靜。
“還在想？”
希田佑放下手中的刀叉，凝視對麵的我。
而我隻是安靜地吃飯。
“東西那麽好吃嗎？”希田佑的語氣中略帶埋怨，“好吃得都不肯稍微留意一下我嗎？那下次再也不帶你來這家了……”
我抬頭望向他。
目光很靜，我細細地打量他，看了他很久，眼神澄淨而認真：“請你告訴我。”
他沉默了。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拍攝現場？”我眼珠動也不動地凝望他。
“你覺得我是為什麽？”希田佑輕輕地笑。
“真的是為了呼吸海邊的空氣？”
“呼吸？”他笑得如耀眼奪目的緋紅之花，“如果為了呼吸海邊的空氣，我應該還在那裏，而不是帶你來到這兒。”
我沉默。是，應該是這樣的，所以我才要忍不住問他的。
“其實……”希田佑沉默了一會兒。良久，他抿緊嘴唇，低聲說，“鬆奈宇……”
聽到鬆奈宇的名字，我手指輕顫了一下：“嗯？”
猛地，眼睛被金色的陽光刺到，我不適應地眯著眼，無法藏起眼裏流淌出的一片黯然。
“你想告訴我，其實鬆奈宇已經不再需要我了，是不是？你想告訴我這個，你想說自會有人陪著他的，他不需要我了，對不對？”這種無奈感就像陽光下牆壁暗處的苔蘚，你可以漠視它，就當它不存在，可它還是綠油油地生長在那裏。
可是當我觸及希田佑的眼神時，那像琉璃一般的眼睛裏蘊含的理解和關懷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我似乎能感受到那潮水的溫度，暖暖的。他的聲音低啞：“你想多了。我隻是想告訴你，在演藝圈裏有很多的無奈。有時，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也有時，用心去看了，也無法看到你想要知道的結果。”
靜靜地，與鬆奈宇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從我的腦海中浮現。這一刻，我暗暗有些羞愧。
“謝謝你。”我輕聲說，“希田佑，我知道了。我要理解他。”
希田佑的眼眸深處恍如有絕美的夜霧，濕潤而晶瑩，他對我微笑：“不客氣。”
自從那句“謝謝你”“不客氣”之後，就像解除魔法的咒語般，我對希田佑的心結仿佛解開了。
我忽然覺得今天其實是很美好的一天。有小提琴家在法國餐廳裏拉出優美輕快的旋律，還有玫瑰在花瓶裏散發清雅的香氣。
03
《守護天使》是邊拍邊播的電視劇，每周六日各播出一集，拍攝了六集之後，正式開始在HBS首播。由於事先的宣傳預熱十分到位，被譽為是最值得期待的偶像劇之一，又是由當紅明星希田佑和北乃琪領銜主演，所以首播時，第一集就打了個漂亮戰，打敗了同檔的所有節目，成為收視率冠軍。
那晚我特意來到鬆奈宇家裏，和他還有他爺爺坐在一起收看電視節目。
爺爺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當鬆奈宇在劇中出現時，他的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看著電視劇裏的孫子，他怔住，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驚奇，等到鬆奈宇的戲份結束，他才慢慢扭過頭，望著身邊坐著的鬆奈宇，說：“小宇，真棒！”
坐在鬆奈宇的身邊，我能感覺到他一直緊繃的背脊慢慢放鬆了下來，第一集裏雖然他的戲份並不多，但望著爺爺認同的眼睛，他開心地微笑著，仿佛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報。
“你會越來越出色。”我也溫柔地說。雖然是個新人，但是，他在演戲的時候很有天分，他的眼底仿佛有訴說不盡的感情，讓人無法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
他會成功的。
他是天生的演員。
“謝謝你，仁娜。”鬆奈宇的聲音很溫柔，感覺軟軟的，像極了小時候吃過的棉花糖，“這些日子你為了我，一定很辛苦。明天，劇組沒有我的戲，隻需過去補幾個側麵鏡頭。咱們可以去你一直都很想要去的遊樂城，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整天。”
能夠玩上一整天，真是太好了。
幻想著明天的完美行程，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我將身體湊上前笑眯眯地說道：“好。明天等你補完鏡頭，咱們一起去遊樂城。”
天氣熱得像是太陽要墜下來了一樣。Curtis集團的大廈的頂層，陽光照在那些高大建築物的玻璃幕牆上，更加刺眼得叫人不敢看。空寂的辦公室裏，隻有我一個人的影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無聲地晃動。
已經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可鬆奈宇還是沒有忙完。
牆壁上的時鍾靜靜走著，空****的辦公室裏隻有我一個人。
酸酸的麻意漸漸順著腿爬上來，不知這樣來回踱步了多長時間，我坐在辦公桌旁，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桌沿，目光也隨指尖無意識地掃過桌麵的陳設。
等待的時間無聊而漫長。
忽然，我的身子仿佛被什麽重重撞擊了！
猛地回頭看桌子上的相框，我的眼中充滿了驚詫，目光驚詫地停留住。然後，我不停地顫抖，冰冷得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鳥。
“不，不會的……”
微微眯起眼睛，我又仔細看了一遍，可是辦公桌上的那張照片，如此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簾——
蔚藍的海麵，金色的陽光，童話中王子般俊美性感的鬆奈宇，他美如櫻花的雙唇吻著北乃琪，她緋紅的側臉，海藻般的長發。畫麵唯美。
空****的辦公室裏。
我的瞳孔漸漸縮緊，眼神暗凝地盯著這張照片，強烈的窒息感抽緊我的喉嚨。
鬆奈宇……你為什麽要這樣？
我挺直脊背，手下意識地摸著電話，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在指尖蠢蠢欲動。揪心的痛又泛上來。
我隻想打電話問他，問問他為什麽口口聲聲說喜歡，說愛的人是我，可辦公桌上卻擺著和別的女孩子親吻的照片。心髒仿佛猛然被鉗緊了！
我感覺自己痛得就像要立刻死去，痛到極點，反而痛得麻木起來，體內的血液也從方才的激烈奔湧漸漸冰凍，寒徹入骨。他騙了我！我的眼底結滿寒冰，冰冷的目光緊緊瞪著桌上的照片。
傷痛……
憤怒……
我的手指僵硬而顫抖著……
風將窗紗吹得驟然揚起，這時，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如同命運的齒輪轉動的聲音。
希田佑站在門口，看著我說：“你怎麽在這裏？鬆奈宇已經補完鏡頭，在片場……”
鬆奈宇……
這個名字越來越響地捶打著我的心髒，一下又一下。
希田佑還在說些什麽，充滿磁性的聲音飄**在空氣裏，我卻再也聽不見。最終，希田佑走開了，我才注意到他的背影。遠遠離開的纖長背影彌漫著濃濃的寂寞，有種讓人不禁心痛的感覺。
看著希田佑走開，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遠，我霍地站起身，朝片場跑去。
明亮耀眼的陽光從片場大廳的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
我整個人都怔住了！血液在我腦中瘋狂奔流，讓我有些眩暈，眼前仿佛忽然迷蒙出白色的霧氣，讓我無法將他看清楚——
明亮寬敞的片場大廳裏，美麗的少年，美麗的少女，他們擁吻在一起，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照耀在兩人的身上。陽光金燦燦的，少年擁吻著少女，那個吻也恍若是金燦燦的，光芒萬丈，純潔，透明，美好得仿佛是鑲嵌著純金花邊的油畫。
沒有攝像師，沒有導演，沒有燈光，鬆奈宇竟然吻著北乃琪。他們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忘情地輾轉著，吸吮著彼此的唇。
他們緊緊地吻著，吻了仿佛有半個世紀那麽長。
……
我緊緊咬住嘴唇，感覺嘴唇很痛。
我的喉嚨也火辣辣地痛起來。這種痛一直痛入肝腸，痛入骨髓，痛得五髒六腑都扭曲了……
“謝謝你，仁娜。”鬆奈宇的聲音很溫柔，感覺軟軟的，像極了小時候吃過的棉花糖，“這些日子你為了我，一定很辛苦。明天，劇組沒有我的戲，隻需過去補幾個側麵鏡頭。咱們可以去你一直都很想要去的遊樂城，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整天。”
玩上一整天。真是太好了。
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身體湊上前笑眯眯地說道：“好。明天等你補完鏡頭，咱們一起去遊樂城。”
……
昨夜發生的事情，就像上帝突然記起被他遺忘的小孩，然後告訴我，他將給我一顆糖。隻需要等待一夜，我就可以擁有了。
但，也隻是這一夜，就在我以為自己可以接過糖的時候，惡魔卻出現了，他撕開了我的糖紙，殘忍地把我的糖搶走了。我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糖成為別人的。
別人的……
鬆奈宇是別人的……
心底的聲音不停重複著……
捏緊拳頭，麵前兩人相擁吻的畫麵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就好像有一把亮著寒光的冰刀，準確無誤地插中了我的心髒，然後又被狠狠地抽出來，雖然不見一滴血，但令人疼痛欲死。
孤零零地站在門口，陽光將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
看著那浪漫唯美的畫麵，我再也承受不住了，不想繼續看下去，張張嘴，我正想衝進去阻止他們的親吻——
“蘇仁娜！”低沉如黑夜的聲音插進來。
我回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戶田倩也站在了這裏，我竟然毫無察覺。
“蘇仁娜，我能和你談談嗎？”戶田倩揚起她冰冷的臉，直視我。
天空鋪滿了淺紫色的雲彩，陽光如水晶般璀璨耀眼。我們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店裏懸掛著顏色鮮豔的水果，四周牆壁上還有青青的藤蔓植物纏繞著。
戶田倩給我點了一杯檸檬奶茶：“這家店的奶茶很不錯的，你嚐嚐。”
我沒有心情喝，將奶茶推到了一邊。戶田倩沒有像以往那樣不滿地瞪我，反而，很輕柔地說道：“鬆奈宇也不愛喝，所以每次來，他隻會點一杯冰水。可是北乃琪喜歡喝，特別是檸檬奶茶，所以我才要向你特別推薦。”
靜靜地聽著，我雙手握成拳，憤憤地說道：“你告訴我這個，難道是要幫奶茶店做推銷？”
就像人們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我知道，戶田倩可以不用任何動作，不用任何惡毒的話就成功地把我擊退，甚至讓我一敗塗地，傷痕累累。可我還是不明白，她叫我來這裏的意圖。
“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以前我隻是站在一個經紀人的立場，出於為自己的藝人前途著想，所以不喜歡你，不希望你出現在鬆奈宇的身邊，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微微停頓。我的心立刻就像一根皮筋繃緊到了極限：“現在？”
“是。現在，選擇與北乃琪在一起的是鬆奈宇。”戶田倩緩緩地說出口，“他自己決定的。”
聽到這句話，我心中的那根皮筋應聲而斷。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信！”
“也許你難以相信，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可以改變很多很多，鬆奈宇已經改變了，現在的鬆奈宇清楚地知道，隻有跟北乃琪在一起，他的事業才能進步。”
瞬間，冰冷的感覺貫穿我的身體。我吸氣，打開包，從裏麵找出錢夾，拿出一杯奶茶的錢放在桌上。
我不想再和戶田倩說話。站起身，我命令自己要撐住，可還沒轉身，我就不爭氣地閉上眼睛，淚水立刻蔓延過我蒼白的麵頰。
戶田倩看著桌上的錢冷笑，絲毫不管我現在有多心痛，有多麽狼狽，她依舊冷冷地警告：“蘇仁娜，你最好立刻離開鬆奈宇！”
“這是威脅？”
我的聲音在顫抖，很輕的顫抖，聲音輕得如一陣耳語：“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如果是，那麽你大可不必浪費唇舌。鬆奈宇既然已經選擇了北乃琪，難道你覺得我還會賴著不走？”說完，我離開了奶茶店。
04
世界突然變得如此寂靜，萬物失去了聲音，靜得什麽都聽不到。也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隻有淚流滿麵的我，拚命在人行道上奔跑。
行人們吃驚地紛紛回頭。
我的長發被風吹亂，我的白色裙子被風吹得飛揚，我的淚也被風吹幹。
我拚命擺動雙臂！我的臉跑得通紅！
仿佛隻是靠著本能，奔跑中一個一個的行人在我麵前閃過，“呼呼”的風聲也使得行人們紛紛避讓。
我跑得很快，在人行道的最外麵，用所有的力氣去跑。
風狂亂地吹在臉上，我奔跑的腳步也開始淩亂，太陽照得大地白花花的，讓人暈眩，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
“滴——”
刹車聲、鳴笛聲、尖叫聲響起。
司機氣急敗壞地猛踩刹車從車窗探出頭，對狂跑在街中央的我不滿地喊叫：“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想死也不要害死我！”
馬路上一片混亂。我呆呆地站在無數車輛中間，汗水將我的發絲狼狽地沾在臉上。已經跑出很遠了對不對？離鬆奈宇親吻北乃琪的那個地方很遠了……
我呆呆地走在人行道上。
初秋的太陽依然酷熱，汗水將我的後背濕透，風輕輕吹來，我一陣寒冷，身邊經過一個又一個的行人，可是，全都是陌生人，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我呆呆地站住，心中寂靜的空白。熱辣辣的陽光裏，我閉上眼睛，雙腿虛軟，突然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被抽走了，我跌坐到地上，靠著音像店的櫥窗，就那樣坐在人行道的地磚上。我抱住膝蓋，把腦袋放在雙腿的膝蓋上，呆呆地望著車來車往的街。
然後，早已風幹的淚水再次流淌下我的臉頰。
音像店的音箱裏放出一首歌，在下午的街上輕輕飄**。
下午時分的人行道，我呆呆地坐在音像店前的地上，像好久好久以前的那個午後，在得知媽媽背叛爸爸的那個午後。
我哭了，淚水瘋狂地在臉頰蔓延。
喧鬧的街頭，在音像店裏，正轟轟地響著音樂，我用所有的力氣哭泣。和那次一樣，我知道，這一刻，隻要讓全世界都聽見我在哭。隻要全世界都能聽見我的哭泣，那麽他也就可以聽到了。
眼淚浸濕了麵頰。我放聲哭著。
“為什麽哭呢？”一個熟悉的柔和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
我的心被“砰”地一撞，我忽然間怔住。
一個輕輕蹲下的修長身影，一方潔白的手帕。
手帕放到我的手中，而那修長的身影就像樹蔭般為我遮住了強烈的陽光。
這一切，恍若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我緩緩地抬起頭。
“我還以為我遇到了童話故事裏迷失了的愛麗絲。”希田佑怔怔地望著我。
他心疼地看著我，仿佛我是脆弱的泡沫，隻要他用力一呼吸就會破碎。
“你不是去找鬆奈宇了嗎？怎麽，他已經離開片場了嗎？你找不到他，所以才哭得臉也腫腫的，鼻子也腫腫的，眼眶也腫腫的？”
“鬆奈宇……”我的心髒不停地疼痛，針紮般的疼痛感慢慢擴延到全身。
輕輕吸一口氣，我聲音很輕很輕：“他要和北乃琪在一起。”
“哦？”希田佑摸摸鼻子，苦笑說，“原來你都知道了，所以才哭得這麽傷心。可，這就是娛樂圈。鬆奈宇和北乃琪是大老板欽定的官配，是為了兩人以後互相炒作人氣，不過，就這兩天在拍攝現場來看，鬆奈宇是真心喜歡上了北乃琪啊！”
灼熱的陽光像烈烈火球般照射！
風，吹過樹梢，天地間靜得隻剩下我細弱紊亂的呼吸和全身狂亂奔騰的血液聲。
“官配？”
“炒作？”
“真心喜歡上了？”
聲音在我的喉嚨裏“哢哢”地響，仿佛下一秒鍾就可以咳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