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想再哭的話,就不要動我的人
藤西語一口氣跑回教室,坐在椅子上喘氣。此時體育課已經結束,同學們陸續回到了教室。黎小香領著幾個女同學坐在座位上聊天,見她回來了,立刻尖聲問道:“西語,你的頭還好嗎?本來學習成績就不怎麽樣,要是砸壞了腦袋可怎麽辦?我們不是故意的,你千萬別怪我們啊。”
不是故意的才怪。可這句話隻能在心裏想想,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大小姐身上,還不如多看一些書多學習一會兒呢。
她回過頭,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校醫說沒什麽大礙。”頓了頓,她又問道,“對了,我想換位子,你們誰肯和我換?”
黎小香聽到這話,怔了一下,可能是一時摸不清她在想些什麽吧,這麽靠近司木翰的位子竟然不想坐。就這一愣神的時間,已有反應快的女生舉手了。
“我跟你換。”
“我的位子靠中間,更好。”
“中間有什麽好,被老師盯著,我旁邊的才好。”
“換我的。”
“跟我換吧。”
……
為了一個座位,幾個女生差點兒打起來。
最後是黎小香吼了一聲,才把她們喝住:“吵什麽吵,這個位子是我的!”說完,她“噔噔噔”地跑回自己的座位,把一切都收拾好,迅速搬到了藤西語的座位上。看到女生們都盯著自己,她高揚著下巴問道:“怎麽,你們有意見?”
“這……”
“沒有。”
於是,換位子一事就這麽定了。
藤西語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搬到第一排,和班長沈萌萌為鄰。不得不說,這個位置很好,向左望,可以看到樓下的操場,操場邊的梧桐樹一片金黃,景色十分迷人。在上課之餘能看一下風景,心情也愉快多了。
她的心情好,司木翰的心情卻變差了。他回教室時換位已結束,剛坐下,前邊的黎小香就轉過頭甜甜地告訴他,以後她就坐前麵了,還裝作可愛地單手撐在桌上,不停地拋媚眼。
這自以為暗送秋波的動作落在司木翰的眼裏,讓他的心情更差了。他對著黎小香冷哼一聲:“你眼睛抽筋了嗎?”
“我……”
“同學,你的脖子沒扭到的話,請轉回去。”
“司木翰……”
“別跟我說話,我要看書。”
司木翰冷冷地把課本擺在桌上,瞧也不瞧黎小香一眼。
黎小香臉色鐵青,被堵得滿肚子火,她不敢衝司木翰發脾氣,轉身的時候看到一旁的同學正在偷看她和司木翰,立即找到了發泄口:“看什麽看,沒見過別人聊天嗎?”
當然沒人敢搭腔,那些同學也隻好摸摸鼻子自認倒黴了。
接下來的這一堂課,藤西語覺得舒心至極。為了避免被司木翰逮住,下課鈴一響,她就飛快地拎起早已收拾好的書包,奔出了教室。
逃得可真快,司木翰沒打算放過她,草草地收拾好書包追了出去。
正值放學,走廊上聚集了很多同學,聊天的、打鬧的、追逐的……把整個走廊都霸占了。司木翰不得不放慢腳步,等到他下了樓,已不見她的蹤影。他不死心地四處找了一遍,還是沒見到她。
與此同時,他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自己迷路了。
對於一個剛入學的路癡來說,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沂水學院雖小,卻有四個校門:三個側門和一個正門。此刻,他正站在其中一個側門前,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看到有幾個女同學在梧桐樹下,他隻好走上前問路:“同學,請問……”
“啊,你是三年級4班的司木翰嗎?”一個女同學雙眼發光地問道。
另一個則興奮得猛拍同伴的手臂:“喂,真人比照片更帥啊。”
“可不可以……和我合影?”這位紅著臉的同學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動作卻快得很,拿著手機已經“哢嚓哢嚓”地拍起照來,還一個勁地往司木翰身上靠,做出剪刀手、嘟嘴、倚肩等動作,完全把花癡演繹得活靈活現。
如此情況,司木翰除了離開還能怎樣?要不是十幾年來所受的教育讓他維持著紳士風度,恐怕早已撒開腳逃亡了。
走了一會兒,他總算知道自己到哪裏了。原來兜了一個圈,他又回到了教學樓前。此時已是放學後20分鍾,原本聚在教室外玩耍的同學都回家了,校園裏安靜了許多。
司木翰正慶幸找到路了,不經意間抬起頭,看見黎小香下樓,心想可別被她纏上才好。於是他加快腳步往校門口走去,但還是在半路被黎小香追上了。
“好巧啊,司木翰。”黎小香跑得急,有些喘。
見司木翰沒理她,她轉了轉眼珠子,跳上前攔住他:“司木翰,你的褲子髒了。”說著掏出手帕遞給他,“借你擦一下。”
司木翰停下腳步看了褲子一眼,確實有些髒了,應該是剛才抱藤西語去醫務室時被她的鞋蹭髒的。他伸出手,卻沒接下手帕,而是握住了黎小香的手腕。
黎小香還以為他被自己感動了,激動極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可盡管如此,她還是裝作很害羞的樣子,扭扭捏捏地說道:“司木翰,這是在學校呢,被人看見了不太好。”
司木翰睨視著她,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同時手下用力,越捏越緊。
黎小香一開始還沉浸在握手的喜悅當中,等到發現不對勁時,手腕已經痛得像快要斷裂似的。
“你,你這是……”她哭喪著臉晃了晃手,卻無法掙脫。
“之前是用這隻手丟的球嗎?”司木翰唇邊的笑意更濃了,隻是目光冰冷,所透露出的寒意讓黎小香膽戰心驚。
她深刻地意識到司木翰是個惹不起的人,他對人冷淡,隻是因為還沒觸及他的底線,一旦觸及了,他可不管對方是誰,都會給予致命一擊。而如今這個底線——藤西語,顯然被她觸及了,所以才會有這番警告。
黎小香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哪裏遇到過這種令她難堪的事,她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她不停地保證,還舉起手發誓。
司木翰這才鬆開手,說道:“不想再哭的話,就不要動我的人,不然……”他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黎小香安分了許多。藤西語以為自己換位子的招數生效,心裏挺高興的。為了避開司木翰,她特意早起,到了學校就找個地方補覺或看書,等到上課預備鈴聲響了才進教室。上課時她專心聽課,下課了就跑出去上個廁所或消磨時光,有時留在教室裏,就趴在桌上,戴著耳機假裝在聽音樂,擺出一副“別打擾我”的架勢。
一連幾天都這樣,司木翰根本找不到機會和她搭腔。
今天天氣驟變,起床的時候還是陽光燦爛,到學校後竟然刮起了大風。天色陰沉,溫度驟降,空中飄著毛毛細雨,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
藤西語坐在座位上朝窗外看去,隻看到朦朧的樹影。白色與金色相交,形成一幅華麗的水彩畫。
所幸出門前藤堂佑塞了件外套給她,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她穿上外套,把手插在衣袋裏,完全把寒冷阻隔在外。
教室裏有許多同學沒留意天氣預報,都穿得很少,被這突如其來的冷風凍得直打噴嚏。
第二天,請假的人不少。藤西語剛坐下,沈萌萌就湊過來對她說道:“西語,司木翰今天請假了,不會是病了吧?昨天看他穿得挺少的。”
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沈萌萌一臉的不相信,但又覺得問不出什麽八卦來,就轉身和別人聊天去了。
藤西語轉過頭看向司木翰的座位,果然沒見到他的人影。想起昨天司木翰要找她說話,還沒開口就打了幾個噴嚏,而她借機逃跑的事,心裏就有些難受。看他身材挺拔結實,估計平時經常做運動,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病倒吧?
正尋思著,她無意間對上黎小香的目光,趕緊轉過頭。
這一堂課,藤西語總是沒法集中精神,班主任講的話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不過由於坐得偏,班主任沒怎麽注意,讓她混過去了。臨下課時,班主任說道:“這兩天天氣變冷,大家要注意保暖。女生別光想著漂亮,男生別光想著風度,溫度和風度我們都要。另外,司木翰同學病了,班長,你安排一下,代表全班同學去探望探望。”
話音剛落,黎小香就舉手說道:“老師,我也想去探望司木翰同學。”
班主任點了點頭,說是把一切都交給班長沈萌萌決定。這下可不得了了,班主任前腳剛走,沈萌萌的座位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十幾個人搶著要去,說著說著竟然吵了起來。最後,沈萌萌拍桌子怒吼道:“別吵,人選我已經定了,一個是黎小香,一個是……”
女生們都屏住呼吸等著她宣布。
“藤西語。”
包括藤西語在內,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什麽?”
沈萌萌選藤西語是有原因的,司木翰不愛搭理人,唯獨對她例外。要想上門探病,當然得拉上她,這樣才可能成功,不然被人拒之門外或者連麵都見不上,豈不是有失班長之威?
沈萌萌的這些小算盤藤西語當然不知道,此時她的心裏非常糾結。一方麵她擔心司木翰,很想去看看他,另一方麵又怕去了之後不知道怎麽麵對他,還有,萬一他提起約定的事怎麽辦?兩種念頭在心裏打架,她有些猶豫不決,最終還是被沈萌萌硬拉著去了。
黎小香捧著芳香的百合花,藤西語提著水果籃,和沈萌萌一起出發去司木翰家。
要不是走這一趟,藤西語還真不知道司木翰就住在海邊的別墅。那是沂水鎮最昂貴的地段,背山靠海,花園裏種了許多白玫瑰。藤西語喜歡白玫瑰,夏天的時候,藤堂佑曾偷偷去那裏摘了幾朵插在她的房間裏,淡淡的香味溢滿整個屋子,她一整天心情都十分愉悅。
現在已是深秋,白玫瑰都凋零了,不過園丁把它們養得很好,枯枝都細心地剪去,隻待來年抽新芽發新苞。園子的四周及路邊種了萬年青,在這葉子金黃之時豐富了花園的景致。
她們到這裏的時候,是仆人前來開的門。進入客廳,藤西語就被震懾住了。一套大沙發占去了客廳的半壁江山,除此之外便是色調相同的家具,諸如電視櫃、書架,顯得大氣高貴。
仆人去叫司木翰了,讓她們坐著。真皮沙發軟中帶韌,聽黎小香說這牌子是意大利進口的,藤西語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黎小香見了嗤之以鼻:“土包子,真不知道司木翰怎麽會喜歡你。”
她說得很小聲,但藤西語還是聽到了。最近黎小香沒再欺負她,轉成冷嘲熱諷了,耳邊老有人嗡嗡地念叨還是挺煩的,藤西語連忙澄清道:“黎小香,你別亂說,我和司木翰根本不熟,我也不會喜歡他。”
“不熟怎麽載他上學?”黎小香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冷哼道,“敢做不敢當。”
她和司木翰的相遇純屬意外,根本沒做過什麽不應該做的事,這些外人憑什麽主觀地認為有呢?
藤西語有些生氣,加重語氣說道:“黎小香,我再次申明,我和司木翰根本不熟,我也不會喜歡他!”
“好了,好了,你們倆別這樣,我們現在是在別人家呢。”沈萌萌見狀,隻好出來打圓場。
正說著,樓上傳來咳嗽聲,司木翰穿著拖鞋走了下來。
他穿著高領毛衣,身上披著一件黑色外套,有點兒像第一次藤西語在海邊見到他時穿的那件。他臉色蒼白,劉海兒也沒梳理,有些淩亂。
黎小香皺著眉頭跑過去,扶著他的手噓寒問暖,心疼得不得了。司木翰抬起手,佯裝掩嘴咳嗽甩開了她,坐到沙發上,正好與藤西語麵對麵。
沈萌萌趕緊把水果籃送上,黎小香也把花送給他。司木翰接下,隨手放到了茶幾上,接著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在這個過程中,連瞧都沒瞧藤西語一眼。很顯然,他剛才聽到了她說的話,並且生氣了。
藤西語被冷落,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找話題插話,但沈萌萌一直在詢問司木翰的病情,也不好意思打擾。
“司木翰同學,你得的是什麽病?”
“重感。”司木翰似乎不太想說話,回答簡短,能省則省。應該是說重感冒的,也省了一個字。
“現在怎樣了?看你臉色蒼白,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沈萌萌無視他的冷淡,繼續熱情地詢問。當然,這些也是藤西語想知道的,於是靜靜地在旁邊聽著。
“還好,不用。”這回答顯然是在給沈萌萌潑冷水。
果然,沈萌萌嚴重受挫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所幸黎小香立即接過話,殷勤地問道:“吃過藥了嗎?”
司木翰還沒回答,仆人正好捧著藥和一杯水走了過來:“少爺,吃藥的時間到了。”於是,他連回答的力氣也省下了。
黎小香自知沒趣,可是在別人家裏,也隻能忍著。藤西語倒是有些佩服她,一直以來都拿熱臉貼冷屁股,竟然還能熱情不減。
隻見司木翰擺了擺手,啞著嗓子說道:“好很多了,不想再吃。”
“少爺……”仆人想勸,馬上就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看仆人的樣子似乎要放棄了,藤西語急了,說道:“不吃怎麽行?”他的臉色這麽蒼白,還咳嗽,證明病菌還在肆虐。
司木翰瞥了她一眼,這回終於說了一句較長的話:“我和你又不熟,關你什麽事?”
那疏離的語氣和冷漠的神情像一根針紮在藤西語的心上,如果他是因為剛才她說的話而生氣,故意讓她難堪,那麽他成功了。
黎小香在旁邊低聲偷笑,這讓藤西語更加鬱悶了。
“是不關我的事,對不起,打擾了。”說著,她站起來對沈萌萌說道,“你們接著聊,我去外麵等你們。”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廳。
天色更加陰沉了,層層的烏雲壓在天邊,像是要下大雨。風大了些,雨也密了些,她不得不撐開雨傘。園子裏的玫瑰都濕漉漉的,枝葉在風中搖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積在胸口的悶氣發泄出來,眼角的餘光竟然瞥見園子的那頭有一排盛開的白玫瑰。這個季節還開花,真是奇特,她連忙走過去,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月季,可能是特意種的。
細雨落在花瓣上,匯成一顆顆小水珠,風一吹,水珠沿著花瓣打滾,最後越匯越多,直到花瓣再也承受不了才落到地上。
真美!
藤西語忍不住蹲下身,伸手去接。
突然,身後有人說道:“小心刺哦。”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大嬸正探出半個身子對著她笑。
“大嬸,我隻是想碰一下花上的水滴,不是想摘它。”藤西語微微欠身,讓大嬸看花上的雨水。
“摘也沒關係啦,你是少爺的客人。”大嬸說完就轉過身,不知道她在和誰說話,“少爺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你去問問他想吃什麽。”有人應了一聲,然後屋裏就隻剩下炒菜的聲音,還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藤西語嗅了嗅,聞出這是爆炒牛肉的味道,心想著不會是給司木翰吃的吧?於是轉身走了進去。
屋裏很整潔,各種廚具都掛在牆壁上,刀具則是插在架子上,碗筷整齊地放在壁櫃中,料理台也擦得幹幹淨淨,上麵放著一些新鮮的食材。
藤西語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嬸,司木翰正病著,應該吃些清淡的粥。”
“咦?你怎麽進來了?”大嬸有些吃驚,轉而又澄清道,“爆炒牛肉不是給少爺吃的,他什麽都不肯吃。”
藥不想吃,飯也不想吃,他真的不想好起來了嗎?
藤西語想了想,對大嬸說道:“我每次感冒,哥哥都會給我做魚片粥,鮮美又有營養,讓人食欲大開,要不您試試?”
大嬸一聽,十分感興趣,問道:“怎麽做?”
“就是把新鮮的魚肉剔出來……”看到食材中有魚,藤西語直接把它放到了砧板上。
大嬸立刻把刀遞過來,藤西語飛快地刨去魚鱗,然後把魚肉一片一片地剔下來。
她的刀工熟練,削得極薄,一條偌大的魚不到兩分鍾就隻剩下魚骨頭了。大嬸讚不絕口,連連追問她有沒有專門學過。
藤西語微笑著回答道:“其實我隻是在壽司店裏幫忙做過一段時間而已。”她一邊說一邊往碟子裏放調味料,還輕輕地翻動幾下魚片,讓味道更好地滲入肉中。
食材已經準備好,接下來就開始煮粥了。由於有現成的白粥,她就不需要再花時間熬了。把白粥煮沸,等到米粒鬆軟,處於半爛的狀態時,她把魚片倒進去,再切點兒薑絲去腥味,一個翻轉後便起鍋了。
將粥裝進碗裏,撒上蔥花、胡椒粉和香菜,一碗魚片粥已然完成。魚片呈白色,微微翹起,香軟可口。粥入口即化,鮮美潤喉,令人垂涎三尺。
“小姑娘真不錯。”大嬸伸出拇指誇獎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嬸,叫我西語就好了。我這是班門弄斧,哪裏比得過您啊?”
“小姑娘,哦,西語,要不你把粥端出去?少爺知道是你做的,一定很感謝你的。”
“不不不,他正在生我的氣,要是我端出去,說不定直接就倒了,還是您端過去吧。有人找我,我先走了。”藤西語搖頭擺手之際,聽到沈萌萌在屋外喊自己的名字,急忙跑了出去。
大門口,沈萌萌和黎小香正等著。
沈萌萌問道:“西語,你剛才去哪裏了?”
藤西語指了指月季的方向說道:“我在那邊看月季呢。”
“哼,你還有心情賞花,要是我早就哭了,這麽惹人討厭。”黎小香撇了撇嘴,冷笑道。
這個黎小香,不找碴就不舒服嗎?藤西語懶得理她,見仆人開了門,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好了,少說一句吧。”沈萌萌拽了拽黎小香的袖子,心想著她怎麽這麽不會察言觀色,司木翰的臉色在藤西語離開後更陰沉了,連簡單的回答都省了,就坐在那裏閉眼假寐。要不是黎小香不肯走,硬是拖了半個小時,她早就準備離開了。
“這是事實,她是被人趕出來的。”黎小香還想說些什麽,見她們已走遠,隻得拔腿跟上。
隨著身後“哐當”一聲的關門聲,這趟探病之行落下了帷幕。
藤西語回頭望了一眼別墅,心裏有些失落。
而此刻,司木翰正站在二樓窗前,掀起一角窗簾偷看外麵的情況。隔著玻璃,離得又遠,他隻看到藤西語回頭,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是不是還很難過?想起她剛才出去時受挫的眼神,司木翰很後悔。他不該這麽做的,即使她說不會喜歡自己。這世界上有很多事都不能勉強,就像黎小香單方麵喜歡他一樣,他也是單方麵喜歡著藤西語。將心比心,他不能要求她一定要有所回應。
等等,他在想什麽?
他也是單方麵地喜歡著藤西語?
喜歡?
他喜歡她?
他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他一直都覺得藤西語像記憶中的顧惜瑜,所以下意識地接近她,想探聽一些消息,什麽時候發展到喜歡的地步了?
他躺在**,腦袋裏亂糟糟的。
他回憶起第一次海邊見麵,到被自行車撞倒,兩人重逢,再到送她去醫務室,一個細節都沒放過。一個問題擺在了他麵前:如果她不像惜瑜,自己會不會對她好、喜歡她呢?
“少爺,喝點兒粥吧,你整天都沒吃過東西。”
敲門聲打斷了司木翰的思考,廚房大嬸端著熱氣騰騰的魚片粥進來:“是你那個叫西語的同學做的。”
“我不想吃……什麽?西語?”司木翰一個挺身坐起來,盯著魚片粥吃驚地問道。
大嬸點了點頭,極力說服他:“很鮮美呢,少爺,嚐一下吧。”
“好,給我。”出乎意料的是,司木翰爽快地答應了。
他接過粥喝了一口,沒有皺眉,也沒有埋怨不好吃,竟然露出笑容,一口氣把整碗粥都喝光了。
如大嬸所說的那般,粥很鮮美,但讓他把粥喝光的另有原因——煮粥人的心意。
她關心他,這就足夠了。
一碗粥進肚,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頭腦也跟著清醒起來。
他想,剛才的問題他已經找到答案了——他喜歡她,無論她是不是那個失蹤了的惜瑜。
秋天的雨來去自如,大清早剛下了一場驟雨,砸得屋頂嘩嘩作響,忽而又轉成了綿綿細絲。
雨天騎自行車去上學不方便,不過藤西語不用擔心地麵濕滑,因為在出門前她發現自行車的輪胎被紮破了,扁扁的。也許是昨天回來時沒注意,紮到了路上的玻璃或釘子,經過一夜,輪胎裏的氣都漏光了吧。
她隻好選擇搭公交車上學,撐著傘徒步走了十來分鍾,終於到達公交車站。彼時已有幾個人在排隊,各色的雨傘把視線都擋住了,看不到人的麵孔。沂水鎮不大,坐公交車的人不多,所以她根本不用擔心不排隊就沒位子。她幹脆收了傘,坐在椅子上等。
雨絲密了點兒,天地之間白茫茫的,像掛了一層白紗。
有點兒無聊,她便拿出英語單詞本背單詞。
嘴裏正念叨著,突然一滴雨水落到了本子上,立刻暈開成一個圓。她還以為是公交車站的頂棚漏水,於是挪了挪本子,繼續背單詞。
又有一滴水落下來。
她有點兒惱了,抬起頭想看看哪裏漏水,卻隻看到頭頂上多了一把傘。
這把傘比她的大多了,黑色的骨架十分硬朗,底下是鉤形的握手,傘的主人此刻正握著它。
原來不是公交車站的頂棚漏水,而是傘上麵的雨水滴在了她的本子上。她憤憤地望向傘的主人,打算叫他移開點兒,不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司木翰的臉色沒有昨天那麽蒼白了,不過唇色還是偏淡。他無聲地望著她的本子,表情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怎麽不多休息一天再去上學?這話到了嘴邊,藤西語卻怎麽都說不出口。她記起昨天在他家發生的事,覺得還是不要跟他說話比較好。於是,她把本子合起來放回書包,撐起傘去排隊。
恰巧有一輛車駛入站內,她急忙跳了上去。
她故意選了最後一排的位子,偌大的公交車裏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人,唯有她的前後左右都是空的。司木翰坐在哪裏?雖然不想和他坐一起,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尋找他。
巡視了一圈,沒發現他的身影。
奇怪,難道是為了避開她才沒上車?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不知怎的有些難受。不說話不打招呼,就像陌生人一樣,其實根本沒必要,無論怎麽否認,她和他都是同學,她隻希望他別老纏著自己,至於弄成現在這樣嗎?
她朝車窗外看去,隻見司木翰還撐著傘站在車外,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一樣,他也朝這邊看來。
她慌忙移開視線,把書包放在膝上,垂下頭以掩飾自己混亂的心情。她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可真的這樣做了,她又覺得難過失望,她到底是怎麽了?
公交車緩緩地啟動了,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這時,有人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隨手把書包和黑色的大傘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她開始沒怎麽留意,隻是往旁邊挪了一下,抱緊書包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公交車搖晃著前進,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東西挨在她的肩膀上。
幹什麽?她不悅地往旁邊看去,卻看到了一張沉睡的臉。
司木翰!剛才上來的竟然是他!
45度角向下俯視,他的鼻梁又直又挺,讓人羨慕。突然,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像是要睜開眼睛,她嚇得趕緊收回目光,心怦怦直跳。
除了哥哥,她的肩膀從來沒讓人靠過。此刻肩上的重量提醒著她,自己和司木翰靠得如此近,要是被人看見了,那麽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掃視了四周一圈,見到乘客都安靜地坐在位子上,沒人回頭,心裏才安定了些。
耳根子熱乎乎的,臉頰也發燙,她伸出手摸了一下臉,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
本來是打算借此拉開一些距離的,但她想錯了,他枕在她肩頭的臉順著手臂滑了下去,臉頰貼著她的肌膚,來了一次更親密的接觸。
嘶——
她仿佛聽到了電流相交所發出的聲音,它們在肌膚上流竄,順著他滑落的方向攀爬,然後向外擴散。短短幾秒,她的半邊身子都酥麻了。
這種感覺並不痛苦,反而帶著絲絲愉悅,同時還摻雜著嬌羞、驚慌和惶恐。各種情緒在心底翻湧,她再也坐不住了,“騰”地一下站起來。
熟睡中的司木翰頓時失去了依靠,滑到位子上,腦袋撞到座位發出“咚”的一聲。
好痛!他猛地驚醒,在一秒鍾之內坐直,揉了揉眼睛,再看到藤西語站在前麵,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你也太狠心了吧?”他摸了一下被撞到的頭,倒抽了一口涼氣。
很疼嗎?藤西語暗地裏擔心,卻賭氣似的說道:“不是不熟嗎,憑什麽讓你挨著我的肩膀睡啊?”
“這是你說的。”
“你也說了。”
“那好,我們扯平了。”他拉她坐下,直勾勾地看著她,“以後不許你躲著我了。”他的目光是那麽堅定和自信,仿佛篤定她不敢反抗或不能反抗一樣。
“憑,憑什麽?”本該是理直氣壯地質問,在他的逼視下卻變得底氣不足了。
“這還用我說嗎?”他笑了笑,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因為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