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我第N次下定決心不去理會這隻豹子。

時間還早,我醒著也是醒著,於是打開書包拿出師太給的卷子,結果一下子就蒙了。

昨天對數學開了竅的腦袋,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

這卷子上的符號、算式什麽的,好像又變成了天書。

這是怎麽回事?

我默默地回頭看了一眼正躺在**閉目休息的衛斯。

它沒有看我,隻是慵懶地說了一句:“我沒跟你講嗎?那個思路的有效期隻有一天。”

啊,不是吧?

我剛剛體驗到“滅絕師太”人性裏僅存的一絲絲善意,難道這麽快就要失去了?

我回頭瞅了瞅桌上的兩張天書卷子,再看看衛斯,再瞅瞅卷子,再看看衛斯……

最終我起身朝它衝了過去,指望能夠用我的溫情感動它,然後給我一份保質期為永久的思路能量。

可我還沒有靠近它呢,就聽見它用那略顯無力卻仍舊慢悠悠的聲音說道:“何小沫,我現在有點累,不要來煩我。”

可是,我……

“如果你安靜不了,我不介意幫你一把。”衛斯仍舊閉著眼睛,語氣冷冷。

我想到之前被定身的感覺,立馬用手捂住嘴巴,在有可能傷及自身的情況下,我還是識相一點比較好。

可是我還能幹什麽呢?

卷子像天書,課本看不進。

我歎了一口氣,幹脆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看電視去了。

大約過了一小時,我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吵醒:“何小沫,去給本王子弄早餐。”

我一睜眼,發現自己竟然窩在沙發上睡著了,而我的麵前,豹子又變成了美男子。他今天不同於以往的穿著,一身潔白的運動衫,襯得他格外風姿卓絕。

美男子此時正用一種頗不耐煩的表情看著我。

我咽下一口口水,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開什麽玩笑,我哪裏會做早餐啊?”

“何小沫。”衛斯斜睨著我,“這是你答應了的。”

有嗎?

我咕噥了一下,然後憑借出色的記憶力迅速回想起醫務室內的一幕。

想到就有氣,我瞪著他:“衛斯,你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嗎?”

衛斯優雅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哼了一聲,氣憤地說道:“你這叫趁火打劫!”

衛斯斜睨了我一眼,然後毫不在意地拿過電視遙控器換台,邊換還邊發話:“現在是7點,咱們7點半出發。所以你有30分鍾的時間給我準備早餐。”

出發?

我腦海裏迅速反應這個詞,然後怒道:“我又沒答應跟你去。”

衛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不管金羽兒,也不在乎數學卷子會不會做的話,隨便你啊。還有29分鍾。”

居然……威脅我!

哼!

我何小沫什麽時候受過別人的威脅了?

然而當我在廚房爭分奪秒,最終煎出幾個一不小心焦了的荷包蛋時,我安慰自己:姐從來不受人威脅,但麵前這位本質上是一隻豹子,不屬於人的範疇,所以,不要緊!我的節操還在!

衛斯坐在餐桌前,撐著腦袋盯著麵前黑糊糊的東西看了許久,然後抬頭問:“這個,是荷包蛋?”

我搗蒜一般點頭讚同他的話。

之後,衛斯便用他那好看的金褐色眼眸鄙視地看著我:“何小沫,你真是……”

“什麽?”

我真是嘴賤,明知道他不會說什麽好話,卻還是忍不住接他的茬。

果然,他優雅地起身,酷酷地朝廚房走去,然後慵懶地爆出兩個字:“奇葩。”

你,你,你去死吧!

衛斯進了廚房,我本來預備去給沈軻宇打個電話,跟他扯個謊說沒空去學校,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將行動付諸實踐,就看見廚房裏的王子殿下帥氣地揮起了菜刀。

我微微一怔,站在廚房外不禁看呆了。

這位,真的是王子嗎?

為什麽耍菜刀能耍得如此熟練且優雅?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轉過頭看我:“你吃了沒有?”

我立馬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衛斯好看的嘴角邊居然緩緩挑出一道弧線來,然後轉過頭,繼續展現他的廚藝。

不多時,他像變魔術一般從廚房裏變出了兩碗麵條,上麵還鋪著黃瓜片、西紅柿跟荷包蛋。

色彩清爽,看得我食欲大振,拿起筷子就開吃。

哦!我的天!這世上居然有這麽好吃的麵!

清香可口,鮮而不膩,調料配得剛剛好!

我抬起頭看了眼衛斯,不禁感歎,麵前這位真是個神奇的家夥啊!

衛斯吃得極優雅,這是一種長期生活在皇家貴族家裏,才能培養出來的禮儀,旁人偽裝不得。

我看得不由得出了神。

直到他抬起頭來看我,我才驚得低下頭去繼續狼吞虎咽。

喝下碗裏最後一口湯,我不禁伸手摸了摸肚子,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衛斯也放下筷子,望著我,問道:“好吃嗎?”

他的聲音不似尋常般清冷,我聽在耳裏,異常地感覺到一絲絲柔意。於是愛思考的我立馬反應過來,他這是在等待我評價他的勞動成果。

我便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非常好吃,好吃得我都快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下去了。”

衛斯聽到我半真心半奉承的話,淡淡地笑了笑。

咦,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挺好的,應該不再為昨天的事情難過了吧!

我看他笑,也跟著笑了起來,順便再誇了一句:“你的未婚妻一定很有口福。”

呃,我一定是被美食迷暈了腦子,剛剛那話絕對不是我說的。

不過,我的腦子不清醒也就算了,為什麽衛斯好像也不清醒呢?

他非但沒有為我的話生氣或者悲傷,反而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回應我:“是啊,隻要她肯回來,我就願意為她做一輩子的飯。”

哦,好癡情,好感人啊!

讓我頓時對那位素未謀麵的女主角產生了濃濃的羨慕之意。

“隻要她肯回來,我就願意為她做一輩子的飯。”

什麽時候也能有人這樣對我說呢?

等等,這話信息量不太對啊!

我再次回味了一番,終於發現了問題:“什麽叫‘隻要她肯回來’啊?難道你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讓她負氣而走?”

如果是這樣,那我再也不要相信愛情了。

2

衛斯緩緩收斂了笑,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我等了好久,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慢慢開了口:“我的未婚妻,跟你一樣,是這個地球上的人類。”

我一下子意識到他是準備跟我講他的情史了,於是一下子來了精神,在椅子上端坐,認真聆聽。

“因為偶然的機會,她誤入了時光隧道,來到莫比星球。巧的是,她掉落的地方,是我的寢宮,我們便因此認識了。她的性格非常討喜,開朗單純、熱情善良。我沒有任何理由不去喜歡她,所以自然而然,我們便在一起了。可是莫比星球那些守舊的長老並不同意我們跨星球戀愛。他們要求我娶大長老的女兒為妻,我不願意,於是在一次朝會上,我把我的未婚妻帶到了長老們的麵前,當場向她求婚。沒想到,長老們的反對態度比我想象中還要強烈。”

衛斯說得很平淡,我卻聽得驚心動魄,拉著他的袖子緊張地問:“後來呢?長老們有沒有把她怎樣?”

按照我看小說的經驗,這位地球姑娘必定是曆經千難萬險的,若有幸扛得過來,那便是正正經經的女主;若是扛不過,可能就要淪為炮灰了!

衛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泛起了一絲難得的笑意來:“沒有你想的那樣恐怖。長老們隻是消除了她的記憶,遣送她回了地球而已。”

這番話說得雲淡風輕,我的心卻沒來由地狠狠地被刺痛了一下。

這位少年在當時,一定也曾努力地去反抗,可結果仍舊不敵那些強大的老頑固,於是隻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被送走。

心痛不已,卻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一定是世上最高級別的痛楚。

我默默地哀傷了片刻,心想:大約後來衛斯舍不得女友,日思夜想,形容憔悴,長老們看不過去才願意給他一次機會,放他來找未婚妻,但為了給他增加點難度,就施了黑魔法。

一定是這樣。

衛斯看著我淡淡笑了笑:“差不多!”

我哀傷的情緒一下子被他這句話調整回來。

哇,我的推理能力是有多牛啊!

一不小心在心裏自誇了一番,然後忽然想到似乎還有個問題沒說清楚,於是我好奇地望向衛斯:“什麽叫隻要她肯回來啊?這應該不是她肯不肯的問題吧?你得先去打通長老那一關啊!”

衛斯定定地看著我,好半晌,才淡淡開口:“她在被施咒前對我說,‘有過這段神奇的經曆,已經夠了,別再來找我。我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他在這時停頓下來,我努力想搜索一些詞語來安慰他,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也許是這個故事開頭太美好,結局太悲傷,導致我的情緒也跟著低落下來,腦袋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從角落裏蹦出來,但不管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看透腦海中的那些迷霧。

衛斯緩緩將視線轉向窗外,繼續開口,語氣清淺,我卻聽出了些許哀傷的意味:“不管是地球人,還是莫比星人,也許在擁有的時候,都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發現那些東西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我不想夜夜醒來都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所以想再來爭取一回。無論那些話她是真心的,還是為了寬慰我,我都要她親口告訴我。”

他緩緩閉上眼睛,我在一旁看著,心莫名地跟著揪痛起來。

可是,我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沒有經驗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安慰別人呢!

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做個聽眾吧!

衛斯應該是個比較會調節情緒的人,他隻沉默了十分鍾,便恢複了原樣,瀟灑地從椅子上起身,指揮我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幹淨,然後伸手在半空中畫了一個方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手指劃過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扇像門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麽?”

該不會是像叮當貓裏麵的那種類似時光機的東西吧?

“差不多。”衛斯聽到了我心裏的疑問,直接解答我,“準確來說,這是‘坐標轉移器’。”

我咽下一口口水,這個世界真有這麽省事的東西啊,那還要汽車、飛機做什麽啊?直接用這玩意兒轉移就好啦!

“這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衛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本王子昨晚也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從莫比星球偷過來的。”

偷……偷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位將“偷竊”行為說得一臉光明正大的王子。而且,他昨天晚上竟然不是躲起來舔傷口,而是去幹壞事的啊!

真讓本姑娘白為他操心了!

“那你是打算跟一堆人擠車過去?”衛斯白了我一眼,慢悠悠地道,“我不介意在目的地等你!”

呃,還是算了!我本質上也不是多麽高尚的人啦!

再說了,有這麽好玩的東西,我怎麽好意思不去體驗一把呢!

“沒骨氣。”衛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率先一腳跨進了那扇大門。

這個時候要什麽骨氣?

我什麽都來不及想,用力追上前去,緊緊摟住了他的手臂。

頓時感覺天旋地轉,身子似乎絲毫都不受自己的控製,但我很爭氣地牢牢摟住了衛斯的手臂。

3

時間很短,似乎僅僅幾秒鍾,我就感覺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睜開眼睛一看,哇!要不要這麽神奇啊?

放眼望去,盡是翠綠的色彩,看得眼睛極為舒適!

“這是哪裏啊?”我沉醉在如夢如幻的感官享受中。

衛斯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直接傳入我的耳中:“普陀山。”

呃?

我錯愕地轉過頭去,看著衛斯一臉驚歎:“才幾秒鍾的工夫,我們就已經來到了離家幾千米的地方?”

衛斯懶洋洋地回看了我一眼,一揮手將那扇神奇的門隱藏起來,然後微微伸了一個懶腰,開口說道:“你行嗎?”

什麽?

我一愣,待反應過來才知道他是問我能不能爬山。

我頓時睜大眼睛瞪他,開什麽國際玩笑?本姑娘爬樹、下水那可都跟鬧著玩兒似的,雖然沒爬過山,但對於體力過人的我而言,還不是輕鬆得沒影兒的事情?

衛斯金褐色的眼底似乎浮起一點笑意來,他心情頗好地說道:“那麽,我們來個比賽怎麽樣?”

比就比,誰怕誰!

姑娘我擴擴胸,扭扭脖子,沿著小道的台階撒開腿就往山上衝去。

然而,衝了十幾分鍾,我很明顯地感覺自己的力氣似乎有那麽一點點,跟不上了。

這是怎麽回事?

我才跑了一點點路啊!

若是放到平地上,隻怕100米都沒有吧?

難不成,我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我的速度越發慢了下來,兩條腿仿佛像是灌了鉛一般,每邁動一步都像是極大的挑戰。

爬山,竟然會有這麽難?

正當我累得氣喘籲籲時,就看到一個白色的修長身影,輕鬆地從我身邊經過。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優雅且風姿卓絕的背影,咽下一口口水。

喂!不帶這樣的!

衛斯,你怎麽能爬個山都用魔法呢?

衛斯在不遠處停下,回頭看著我,好笑道:“何小沫,你經常這樣貶低別人,以求自我安慰嗎?”

我也停下,仰著頭,喘著粗氣瞪他:“衛斯,說個假話安慰我一下你會死啊?”

“不會。”衛斯聳了聳肩,笑了起來,“但是會渾身不舒服。”

衛斯,你存在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打擊我嗎?

我憋著一口氣,憤怒地向前衝,在超過他的時候,用力地抬起腳朝他踹去,哪知道他的動作敏捷到我來不及反應的地步。

力道發出去卻沒有著力點的狀態就是,我一個踉蹌,徑自從他麵前摔下去。

這一摔,還摔得不輕,我整個人像個圓球一樣往下滾了好幾個台階。

好痛哦!

嗚嗚……

好在我們來得夠早,周圍還沒有旁人,不然我的臉可就真的丟到西太平洋去了。

我忍痛忍了半晌才算緩過勁兒來。

衛斯已經跑到了我的麵前蹲下,視線與我齊平:“沒事吧?”

“多謝關心!我沒事!”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很自覺地將他當成了肇事者,然後掙紮著要站起來,可是不動還好,這一動立馬讓我痛得齜牙咧嘴起來。

我的腳,好像扭到了!

衛斯看著我的慘樣,淡淡地搖了搖頭:“真是成事不足啊!”

我淚流滿麵地看著他:“你給我滾……”

最後我還是用盡全力,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衛斯都是揣著手淡淡旁觀。

我站定後對他這種袖手旁觀的行為很是不齒,但一想人家做慣了王子,怎麽能指望他有騎士精神呢?

“還能走嗎?”衛斯雙手插進褲袋,微微彎下腰看著我問。

我白了他一眼,嚐試著邁出一步,可是腳立馬像是抽筋一樣的疼痛,我一下子又摔在了地上。

嗚嗚,怎麽會這麽痛!

“要不要緊?”衛斯再次蹲了下來。

我抬起頭,虎著眼,氣鼓鼓地回他:“你摔一次看看要不要緊!”

然後我便聽到了衛斯低沉好聽的笑聲。

對此,我的感情很是複雜。

複雜到我暫時忘記了腳上的疼痛,呆呆愣愣的,不知該發表些什麽感想。嗯,簡而言之,就是既驚又歎,既怒又悲!

驚的是,平時最多不過淡淡表達笑意的衛斯,此時居然笑出了聲;歎的是,衛斯笑出聲來居然如此吸引人;怒的是,他在我摔了的情況下,不幫忙就算,還笑得這樣開懷;悲的是,他第一次笑得這樣開懷,竟是因為我摔了一跤。

衛斯一邊笑,一邊朝我腦袋的方向伸出手來。

我微微咽下一口口水。

他是打算摸我的腦袋嗎?

這個動作似乎,略微親昵了一點吧?

然而他隻是將手停在了半空中,好半晌,才慢慢放下。

我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卻又不好表現出來,於是隻得裝出憤怒的樣子:“衛斯,你不可以用魔法幫我治一下嗎?”

衛斯搖了搖頭:“不能。”

我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臭豹子,那你就不能扶我一把嗎?”

衛斯站起身,朝我伸出手:“你自己靠過來。”

我瞪了他一眼,狠狠拽住他伸過來的手,報複性地將全身力量都壓到他的身上去。

哼!臭豹子,你不是挺能耐的嗎?

我看你負擔著我的重量,還怎麽風度翩翩!

我在心裏凶狠地罵了他一頓,幾乎同時,我想到他能夠聽見我的話,趕忙去看他的反應,沒想到,他居然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還在嘴角揚出一抹動人的笑。

我在那一刻深刻意識到,其實我對這隻豹子的心思,一點都琢磨不透!

一路走走停停,說來慚愧,雖然我將全身重量都壓在衛斯的身上,可是人家絲毫沒有走不動路的慘樣,反倒是我,腳痛加腿酸,狼狽得很。

不過話又說回來,衛斯這個家夥真是太不仗義了!

我一路將他的衣袖拽得緊緊的,他卻始終都沒有伸手來扶我一下,仿佛是我死纏著他一樣。呃,好像這確實也是事實。

但畢竟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幾天,好歹也應該培養出一些感情來了,他這麽無情的舉動,令我很是傷感!

這種傷感,伴隨了我一路,以至於沒心思去欣賞沿途風景,真是可惜。

4

最終,由於我的原因,我們耗時大約一個半小時才來到了一處看似比較開闊的地方。

但是,這裏好像也不是普陀山的山頂。

衛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因為攀附著他,隻得跟隨他走入一條嵌著蓮花石板的通道。通道兩旁黃牆夾路曲繞,走了不多久,就感覺眼前頓時出現了一道閃耀的金光。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座琉璃瓦頂的大寺院——慧濟禪寺。

有別於其他地方的寺廟,這一座顯得格外幽靜古雅。

大概是清早的關係,廟裏還沒有前來朝拜的人,愈發顯得清靜了一些。

我原本就對這些寺啊廟啊之類的地方沒有太多的信仰,所以也不打算進去。然而當我扭頭看衛斯的時候,卻發現他金褐色的眼眸似乎顯得格外光亮。

他略微低頭看我,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你等我一下。”

然後便將手從我懷裏抽走,大步朝著香火鋪子走過去。

人家老板剛開門,見到第一位客人顯得非常熱情。

因為隔得太遠,我隻零星聽見什麽“求姻緣”、“最靈驗”、“有情人終成眷屬”之類的話。

不多時,衛斯拿著一把香走回來,大方地分了我一半。

我本來想拒絕,可是看見他閃著光亮的眼眸,心中陡然明了——他在尋找未婚妻這條路上,孤獨地行走了太久,所以,非常想得到更多人的祝福吧!

於是,我的惻隱之心迅速泛濫開來,單腳跳到香爐前,帶著12萬分的誠意默默為他祈禱。

祈禱完畢,我發現衛斯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邊。

他淡淡地看著我,金褐色眼眸又恢複了平時的神色。

有沒有搞錯?

我內心很憤慨,這家夥怎麽這樣?

過了河就拆橋,真是太不厚道了!

衛斯又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像是自嘲地笑了笑,轉而向我伸出手來:“過來。”

“幹嗎啊?”我問是這麽問,卻還是下意識地扶住了他伸過來的手,跟著他往大殿走去。

大殿內極為莊嚴肅穆,我看得內心一震,死命拽住衛斯的手也下意識地鬆了開來。

衛斯瞥了我一眼,淡淡地在嘴角揚起一抹笑來。

這個笑立馬換來我的一個白眼。

他卻並不在意,徑自朝著佛像走去。我看著他在佛像前站了許久,最終慢慢地在蒲團前跪下。那一刻,我內心極為震撼。

這隻豹子那麽神通廣大,居然會信地球上的神佛?

你信也就信了,居然還敢堂而皇之地跪拜許願,難道不擔心佛祖顯靈,將你當成妖孽給收了嗎?

這麽一想,我內心充滿了深深的擔憂。

衛斯轉過頭來看著我,好看的臉上仍舊帶著笑意,呃,好像是溫柔的笑意。

他對著我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過來。”

我瞬間就被他的美色給**了,乖乖地單腳跳了過去,也順勢在蒲團上跪下了。

衛斯繼續用他好看的金褐色眼眸望著我。

我呆呆地回望著他,不明白他這麽柔和的眼神究竟是為了什麽。然而,下個瞬間我突然福至心靈地懂了。

這不跟剛剛他讓我幫忙燒香祈願時的眼神一模一樣嗎?

我很義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篤定地說道:“放心吧,我一定幫你好好跟佛祖祈禱的!”

衛斯柔和的眼神微微頓了頓,然後默默轉過頭去:“你真是太好心了!”

哈哈,一般一般啦!

姑娘我得了讚賞,立馬賣力地跪拜,同時在內心幫他真誠地祈願。

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衛斯早日抱得美人歸!

“沙沙沙——”

正當我拜得起勁時,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竹筒與竹簽相碰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瞧去,這一瞧弄得我頗有些訝異——

衛斯,居然在求簽!

那姿態,那神情,乖乖,要不要這麽虔誠啊!

這個異次元空間的家夥。

“啪!”伴隨著清脆的聲音,一枝竹簽從簽筒裏掉了出來。

衛斯伸出修長的手指將竹簽從地上撿起。

我第一次見到別人求簽,心裏好奇得很,趕忙也湊過腦袋去看。沒想到衛斯微微將手一攏,竹簽便被隱在了他的掌心。

我對此頗感不滿,覺得這隻豹子真是太過小氣。我都這麽用心幫他了,他居然還把我當外人一樣,真是令人心寒!

衛斯朝著我淡淡地一笑,也不多說什麽,隻是起身將手伸給我:“走了。”

我本想驕傲地不予理睬,無奈顧忌腳痛,沒法在此時意氣用事,隻得憋屈地用力攀附他的手臂,跟著站了起來。

待站定後,我抬頭看衛斯,發現這位美男的嘴角居然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頓時來了點火氣,凶了他一聲:“笑什麽笑?”

“覺得……”衛斯的聲音低低沉沉,帶了笑意愈發顯得柔和,“你還挺可愛的。”

我頓時漲紅了臉,頗不好意思地繼續裝出憤怒的樣子來:“走啦!”

“施主留步。”

還沒跨出腳步,就聽見從大殿內側傳來一個頗有些慈祥的聲音。我循聲望去,看到一位年長的僧人緩步朝我們走來。

“施主。”臨近了,他雙手合十朝衛斯施禮,“你手中的簽不妨讓貧僧為你品解一番。”

衛斯挺能耐啊,居然讓人家老僧人親自出馬為他解簽!

我立馬來了精神,一顆八卦之心再次活蹦亂跳起來,但同時也微微有些擔心,豹子國來的衛斯,會接受地球人的解簽嗎?

沒想到衛斯頗有些入鄉隨俗的感覺,像模像樣地回禮,然後將竹簽遞給了麵前的僧人。

僧人細細看過,雙手合十,微笑地開口:“情若成時待月圓,不須心下意懸懸。雖然好段姻緣事,怎奈他人意成眠。”

“施主。”說完之後,他頓了頓,看著衛斯眼神微亮,“與其強求,倒不如一切隨緣。”

說完,他再次對我們施禮,猶如來時一般,莫名地離開了。

呃,不愧是聖僧啊!說的話,我半個字都聽不懂。

轉頭去看衛斯,原本以為他也很迷糊,卻不料他的臉上竟有些意味頗深的表情。

不會吧?這家夥連佛語都聽得明白?他真是比我都適合做地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