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麽輕易就放手
我曾經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卻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放手
像是易碎的玻璃 輕輕觸碰 便粉身碎骨
1
生日過後沒幾天，慕驊送我的花已經枯萎，雖然舍不得，但還是要扔掉。我將精美的包裝拆下來，突然在滿天星裏找到一朵凋謝的玫瑰，紅色的花瓣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我抿了抿嘴唇，突然想到了些什麽。
時間在學習中一天天地溜走。幾次模擬考試下來，尹灼彥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我笑著讓他請客，他總是溫柔地笑著答應。
尹灼彥與他爸爸的關係越來越好，提起他爸爸的時候神色溫和，全然沒有以前的憤恨。
聖誕節前夜，有同學在校園操場上自發組織了舞會。音響裏放著流行歌曲，鼓點震動著心髒。因為學習太緊張，我很久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了，於是拉著尹灼彥擠進人群裏。
周圍都是隨著節拍跳舞的同學，彩色的燈光不斷地旋轉，照在人們的身上，我用手捂住耳朵，笑著跟尹灼彥一起跳舞，不是規律的舞步，更像是胡亂的蹦跳。
尹灼彥也笑得十分開心，亞麻色的頭發不斷地甩動，黑色的眼眸閃爍著光芒，十分耀眼。
最後在離開的時候，竟然還可以領到包裝精美的平安果，我笑著跟尹灼彥交換了蘋果說：“聖誕快樂！”
這樣的生活真的很美好，我隻希望能夠一直幸福下去。
但是我沒有想到，這樣看似祥和的表麵下卻隱藏著如此巨大的欺騙。
那是元旦的晚上，我沒有去尹灼彥家，而是留在學校。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接到尹灼彥的電話，他的語氣充滿暴戾，卻又隱隱透露出絕望，他說：“阿星，來我這裏，來我宿舍。”
我感到他的語氣不對，連忙趕過去，卻見他宿舍的門敞著，寒冷的夜風不住地灌進去，我打了個哆嗦，連忙關上門。
寫滿音符的紙張被他扔在地上，四處散落著，很多東西被摔在地上。我默默地收拾好，蹲在他的身邊問：“尹灼彥，你怎麽了？”
尹灼彥坐在**，像一隻暴躁的獅子，他用力揪緊自己的頭發，不停地低喃：“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
我連忙抱住他，輕輕地安撫：“尹灼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告訴我好嗎？我可以跟你分擔啊！”
尹灼彥用力地回抱住我，像個孩子一樣低啞地哭泣：“喬恬雅其實是尹恬雅，原來她姓尹，她是那個渾蛋的孩子！”
我愣住了，我記得尹灼彥曾經說過，尹伯伯跟那個女人結婚才十年，怎麽會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難道……
“當媽媽病倒在**的時候，那個渾蛋卻抱著別的女人跟他的私生女。”尹灼彥的聲音嘶啞，像一頭困獸，帶著掙脫不了的絕望，“之前他對我好都是有目的的，他知道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就欺騙我，讓我與她先培養感情。我恨他，我恨他！”
兩行淚默默地流下來，滴落到我的手背上，灼傷了我的心。
“尹灼彥，不要哭了，不要為這樣的事情折磨自己。”我的心揪了起來。
尹灼彥一直十分渴望家庭的溫暖，我也一直以為尹伯伯真的是對他好，可是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的，尹伯伯原來早就背叛了尹灼彥的媽媽。
尹灼彥慢慢抬起頭，眼睛裏帶著刻骨的恨意。這樣陌生的尹灼彥，我從未見過，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要讓那個男人付出代價！”
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此時的尹灼彥就像一隻豎起滿身刺的刺蝟，一靠近就會被刺傷。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
從那天以後，尹灼彥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眼神冷漠一如從前。他已經不再笑，對著我的時候，雖然還有感情，有愛戀，卻讓我心裏很不安。
他掩藏著自己的恨意，不斷地回家，跟尹伯伯表現得親密無間，對喬恬雅也很溫柔，像一個真正的哥哥一樣。
隻有我知道，這個男孩已經傷痕累累，快要爆發了。
每次他從尹家回來後都會大醉一場，我攔不住他，有時還會被醉酒的他甩到一邊。
更多的時候，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吉他，卻再也不肯彈奏了。
臨近年末的時候，尹灼彥突然說：“阿星，我要去美國留學，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願意等我嗎？”
我看著尹灼彥，他帥氣的五官因為消瘦而變得輪廓分明，眼神堅毅冰冷，真的像是看透了世事滄桑。
“你要去多久？”我看著他的眼睛，低沉地問，“回來之後呢？開始報複你的父親嗎？那個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記得你自己嗎？記得你媽媽要你像天使一樣成長在陽光下麵嗎？尹灼彥，雖然他對不起你，我也知道你恨他，可是你不能這樣讓自己迷失。你可以換一種方式啊，為什麽要這麽激烈？”
不是攔住他不讓他報複，而是不希望他因為仇恨而變得黑暗墮落。
他那雙幹淨修長的手再也彈不出純淨動聽的音樂了，他本該是快樂的，如今卻背負著這樣深沉的仇恨。而我一點都幫不了他，甚至想不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尹灼彥固執地搖頭：“阿星，如果從未得到，我也許不會這樣恨他。可是為什麽在我逐漸接受這個父親的時候，他卻這樣欺騙我？你不了解，媽媽當初在病**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她的頭發因為化療掉光了，卻還要我去買一頂帽子，隻因為她不想讓那個渾蛋看到她不美麗的樣子！可是那個渾蛋呢？他已經背叛媽媽了，他甚至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尹灼彥眼裏迸出淚水，通紅的眼睛像是燒紅的烙鐵，灼傷了我的心。
“你知道嗎，為了能讓爸爸回來看媽媽一眼，我追著他的車子跑了三十分鍾，我當時才九歲，這樣跟在他後麵跑著，他卻沒有停下來。我暈倒了，卻沒有挽留住他離開的腳步。你知道我有多恨嗎？我恨不得他出車禍，永遠都不回來！”
他的嗓音已經沙啞，聽起來讓人十分心疼，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隻能靜靜地聽著，任由他發泄。
最後他平靜下來說：“對不起，阿星，我失信了，沒有兌現許下的諾言。如果你不願意等我，不願意麵對我將要做的事情，就去尋找新的幸福吧，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再照顧你了。”
我一怔，心霎時被巨大的恐慌絞成碎片。我顫抖著嘴唇，絕望地看著他：“你不要我了？”
而他別過臉冷酷地說：“對，你根本幫不了我，而我也不再是你喜歡的尹灼彥了，這樣下去，我們隻能彼此拖累。”
我冷靜下來，做著最後的努力：“尹灼彥，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不要這麽輕易放手好不好，我不阻攔你，我隻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是要阻攔你。”
尹灼彥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他說：“阿星，我真的沒有心情再談戀愛，也不願意耽誤你。你走吧，慕驊不是喜歡你嗎？你們可以在一起。”
我詫異地睜大眼睛，他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我笑出聲，問他：“尹灼彥，你發誓你不會後悔？”
尹灼彥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卻倔強地說：“是，我不後悔。”
我的眼淚終於衝出眼眶，滾落下來。
我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尹灼彥，我祝你成功。”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仿佛生命裏從沒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2
尹灼彥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隻是站在曾經充滿歡笑的家門口，視線模糊一片。
尹灼彥已經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而我也隻能默默地祭奠在十八歲的這一年經曆過的破碎的愛情。
我看著手裏的紙張，開始回憶那個夏天遇到尹灼彥的情景。那個時候他雖然冷漠，卻沒有像現在這樣幾近瘋狂。
如果從未得到，此刻就不必如此絕望。如果從未遇見，我不知道會是怎樣，但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
他走了，從此走出了我的人生，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
天陰沉下來，灰蒙蒙的，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我坐在台階上，看著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
下雪了，冬天到了。動物冬眠了，樹掉光了葉子，湖水結成了冰，我們的愛情也被埋葬在這紛紛揚揚的雪花裏。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隻覺得渾身都僵硬了。我拍拍身上的雪花，將紙張小心地放在褲袋裏，剛要邁步，腳卻不受控製地滑出去，整個人滾下台階，頭部重重地撞在矮矮的護牆上。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我在想，如果從沒遇見過，會不會就沒有這麽多的傷痛？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覺得自己棲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裏，我蹲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膝蓋，孤獨得像個迷路的孩子。我似乎感覺到有什麽在漸漸地消散，是時間嗎？是記憶嗎？
我想不到，也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想起。隱約聽到有人在唱歌，聲音嘶啞低沉，帶著滄桑的磁性，讓我的心揪了起來。
那歌聲悲涼遙遠，像是葉子開始掉落的深秋，像是一片白茫茫雪原的冬季。我不想聽，用力地捂住耳朵，可是沒有用，曲調依然頑固地鑽進我的腦袋，讓我的心像撕裂般疼痛。
歌聲漸漸停了，四周又是白茫茫的一片空寂。我蹲得有些累了，於是坐在地上。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呢？
想不起來。呃，頭好疼。
我真的好孤單。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腳似乎也僵硬了，動一下都感覺渾身疼。
“醒了醒了，謝天謝地，終於醒了。”
耳邊傳來說話聲，是在說我嗎？
我的眼睛很酸澀，當我努力地睜開時，一陣刺眼的光亮讓我忍不住眯起眼睛。旁邊有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女人，長相溫婉，十分麵善。
“你是誰？我在哪裏？”我好像很久沒說話了，嗓子幹澀得厲害。
我疑惑地打量著房間的布置，大片大片的白色，是醫院嗎？
“我是照顧你的特護。”中年女人倒了一杯溫水，將我扶起來，小心地喂我喝下。
我點點頭，隨後問她：“我怎麽會在醫院裏？”
中年女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不記得了？”
我搖搖頭，確實不記得了。
中年女人連忙按了鈴，然後說：“你跌下台階，撞破了頭，流了好多血，幸虧大冷天的，傷口凍住了，不然真的好危險。”
跌下台階？我還是十分迷茫。
醫生來了，為我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問我：“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是洛鈴星。”我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
醫生又問：“那你記不記得昏迷前的事情呢？”
我想了想，腦袋裏一片空白。我閉著眼睛，突然覺得頭一陣疼痛，我輕微地搖頭：“想不起來了。”
“你失足滑下台階，撞到了腦部，造成淤血。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選擇性失憶。”醫生溫和地告訴我。
“那我的記憶還會恢複過來嗎？會不會影響學習？”我著急地問他。
“這個不一定，等淤血消了再觀察一下，說不定很快就會恢複。”醫生這樣回答，想了想又說，“其實你頭上的傷並沒有損害神經，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刻意忘記一些事情，不願意想起來。”
我懵懂地聽著，刻意忘記？我想忘記什麽呢？
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之後，醒來便看見慕驊坐在病房的沙發上，正翻看著一本雜誌。我叫了他一聲：“慕驊。”
慕驊坐過來，拉住我的手，溫和地說：“怎麽樣？頭還痛不痛？”
我搖搖頭：“還好。慕驊，你不是去英國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慕驊眼神溫和：“快要過年了，我回來過年。”
我點點頭，隨即微笑著說：“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很久沒見了。”
“是啊，我很想你呢。”慕驊說，“我還給你帶了禮物，等你出院就可以看到了。”
“真的嗎？謝謝你。”
慕驊捂熱我的手，然後塞到被子裏麵，又替我掖了掖被角，十分細心。
“慕驊，你好像更帥了，而且氣質很好，果然出國一趟就變樣了。”我看著慕驊溫潤如玉的臉，由衷地讚賞。
慕驊有些不好意思，微笑著說：“是嗎？那有沒有迷倒你？”
我笑著點頭：“當然有。”
“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慕驊接著說。
我愣住了，疑惑地看著他。慕驊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可表情是那麽認真，他是真心在問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你喜歡我？”我的腦袋停止運轉，傻傻地問。
慕驊伸出手，輕輕撫過我的臉，輕聲說：“是啊，喜歡很久了。”
我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溫熱，轉過臉小聲地問：“什麽時候？我都不知道呢。”
“應該是我說目前不會談戀愛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了，可是你對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為了不造成你的困擾，我隻好那樣宣布。”
“這樣啊。”我喃喃地說道。
看著慕驊俊美的臉，眼睛裏濃濃的愛意，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
我突然想起生日那天，他送我的花束，在不起眼的角落藏了一朵玫瑰，如果不是拆開包裝，我真的發現不了。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想告訴我他的心意了嗎？
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我們做了很久的好朋友，如果突然上升到情侶關係，會覺得很別扭。
慕驊長相俊美，氣質溫和，跟他在一起很舒服，隻是我之前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如今想起來，也覺得似乎有些喜歡他。
慕驊有些失望，卻沒有進一步要求：“我知道你一直將我當朋友，我也願意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邊。阿星，我不會勉強你，隻是你要知道，當你停下來，回頭的時候，我一直都在。”
我感動地看著慕驊，慢慢地說：“慕驊，我很感動。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你，可是現在我有些理不清，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慕驊驚喜地看著我，俯身輕輕抱住我：“謝謝你，阿星。我喜歡你。”
3
第二天再次醒來的時候，除了看到慕驊，還有西西這個家夥。
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一般，見到我醒來，便撲過來抱住我：“阿星，你這個壞家夥，這麽久才醒，擔心死我了。”
“不哭啊，西西，哭就不漂亮了。”我抱著她安慰，“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後下台階的時候會小心，不會再摔倒了。”
西西僵了一下，隨即說：“知道就好，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揍扁你。”
“知道啦，不要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哄好西西，看著她正在吃慕驊削的蘋果，我忍不住問她：“西西，你知道我忘記什麽了嗎？”
西西詫異地睜大眼睛：“你失憶啦？不對，那你怎麽還記得我？”
我搖搖頭：“有些事情我想不起來了，比如說我為什麽會從台階上滾下來。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小心的呀。”
西西一臉的迷惑：“我也不知道呀，當時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這樣啊。”我有些失望，我到底忘了什麽呢？
醒來後不到一個星期，醫生便宣布我可以出院了。其間，慕驊一直陪著我，體貼周到，護士姐姐常常拿我們兩個開玩笑，有時候真的讓我很不好意思。
還好沒有留下後遺症，隻是有些事情一直想不起來。醫生說，昏迷將近半個月，很擔心我會變成植物人，如今隻是選擇性失憶，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此時已經到了年底，天氣有些冷，前幾天下了一場雪，到現在還有些殘雪。慕驊扶著我，我卻不知道該去哪裏。
現在學校的寢室都關門了，打工的話，我現在的身體也不允許。
慕驊握住我的手，溫柔地說：“阿星，來我家住好嗎？我的父母還有奶奶很想見你。”
“真的嗎？”我心裏暖暖的，帶著期待問慕驊。
“當然是真的。”慕驊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我笑著說：“嗯，慕驊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慕驊家裏的司機已經等在醫院門口，黑色的賓士車在冬日裏格外顯眼。我看著一身黑色西裝的司機叔叔，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在想什麽？快上車吧，小心被風吹感冒了。”慕驊將我扶上車。
我連忙回過神來：“謝謝。”
“對我不用這樣客氣。”慕驊眼裏閃過一絲黯然。
我主動握住他的手，別過臉去。慕驊愣了一下，連忙回握住我的手。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他笑得很燦爛，心裏一陣溫暖。被人這樣愛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車子行駛得很穩，我有些睡眠不足，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打著瞌睡。慕驊好笑地看著我，摟住我的肩膀，讓我的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透過羊絨的衣服傳過來，讓我感到一絲安心。
到了慕驊家裏，大門已經敞開。車子平穩地停下，慕驊扶著我下去，生怕我再次跌倒。
慕驊的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布置溫馨的家裏隻有慈祥的奶奶。
“奶奶您好，我是慕驊的朋友，洛鈴星。”我向她行禮，微笑著說道。
“你好，美麗的小姑娘。”慕驊的奶奶中文不算太好，語調有些不自然，但非常流利。
慕驊的奶奶是英國人，碧藍色的眼眸像海一樣。雖然上了年紀，但保養得很好，皮膚很白，鼻子兩旁有些雀斑，十分慈祥。她自我介紹說叫茱莉亞，讓我直接喊她的名字。
我有些拘謹，求救地看著慕驊。
“奶奶中文不算太好，阿星，你可以用英語跟她交談。” 慕驊安撫地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不要擔心，我奶奶人很好的。”
接著，他用純正的倫敦腔英語跟茱莉亞奶奶說了幾句話。
我英語還算不錯，知道慕驊在說“阿星有些害羞，奶奶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茱莉亞奶奶將我拉過去，讓我坐在她身邊，笑著用英語說：“小星，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茱莉亞奶奶。”我也用英語回答。
茱莉亞奶奶十分高興，拉著我說了許多話。大意是，她有兩個孩子，可是都很忙，沒有多少時間陪她，而慕驊又太乖了，連遊戲都不陪她玩。
我這才知道原來茱莉亞奶奶喜歡玩穿越火線這種熱血的遊戲，並且技術非常棒。
“可是我也不會呢。”
茱莉亞奶奶說：“沒關係，我可以教你。走啦，小星就陪我這個可憐的老人玩一下嘛。”
我拒絕不了，被茱莉亞奶奶拉去樓上，回過頭，見慕驊微笑著朝我揮手。
“慕驊，你見死不救啊！”我用眼神表達我的控訴。
“祝你玩得愉快！”慕驊朝我眨眨眼。
其實遊戲步驟超級簡單，我簡單練習了一下就會了，隻是很不熟練。
不過茱莉亞奶奶已經豎起大拇指誇我聰明。
玩了一會兒，慕驊端著飲料進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對茱莉亞奶奶說：“奶奶，阿星剛剛出院，身體還不太好，不能玩太久。”
茱莉亞奶奶失望地看著我，可憐兮兮的眼神讓我招架不住。
“奶奶，你想被爸爸念叨嗎？”慕驊微笑著使出殺手鐧。
果然，茱莉亞奶奶立刻關了電腦，從書架上拿出一本英譯本的《紅與黑》，朝我們揮揮手，說她要看書了。
“茱莉亞奶奶真的好有趣啊。”我一邊走一邊笑著跟慕驊說。
慕驊也微笑著，眼神溫柔，嘴角翹起：“是啊，不過可惜她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來中國，其他時間都在英國工作呢。”
“工作？”
慕驊點點頭：“是她的興趣，奶奶是做翻譯工作的，有時候會免費翻譯一些童話故事，然後給莊園的其他小孩子看。對了，奶奶住的地方很漂亮，有巨大的白色風車，有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有大片的葡萄園。爺爺喜歡釀製葡萄酒，一年四季都不願意離開他的酒窖呢。”
我驚奇地聽著慕驊的講述，真的好有趣呢。
“好了，這就是你的房間，喜歡嗎？”慕驊打開一扇門，笑著問我。
我轉過頭去，一下子驚呆了。
就像是每個小女孩童年時都有一個當公主的夢想一樣，希望自己住在城堡裏，有粉色的牆紙，藍色的天花板，床鋪上掛著紗質的帷帳，點綴著花朵或者星星圖案。
我的眼睛熱熱的，低聲對慕驊說：“你不用這麽費心，讓我來這裏住，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慕驊拉著我走進去說：“這可不是我做的，是媽媽做的。她一直想要個女兒，每天將她打扮得像公主一樣，所以知道你要來，就將房間布置成這樣。怎麽樣，喜歡嗎？”
我用力地點頭：“慕驊，真的謝謝你。”
慕驊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俯下身與我對視：“阿星，我喜歡你，所以願意給你最好的。你不要對我說謝謝，那樣很傷人，知道嗎？”
我看著慕驊，終於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裏：“慕驊。”
慕驊的媽媽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身材嬌小，喜歡撒嬌，回來的時候會大聲叫慕驊“寶貝”，還會熱情地跟茱莉亞奶奶來一個貼麵吻。
我看著慕驊難為情的樣子，不厚道地笑了。
慕驊的媽媽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撲過來摟住我：“阿星，你終於來了！自從上次見到你就很想邀請你來家裏做客。難得小驊有這麽有靈氣又漂亮的朋友，慕驊有沒有欺負你？如果有，我一定替你整他。”
我被慕媽媽的熱情弄得臉紅了，連忙說：“沒，沒有，慕驊對我很好。”
慕媽媽親了一下我的側臉，笑著說：“阿星，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不要覺得拘束，我很喜歡你。”
我感動地抱住慕媽媽，用力地點頭。
慕爸爸接著進來，他是個有些嚴肅的人，不過在麵對慕媽媽的時候會卸下麵具，笑得滿臉溫柔。他朝我點點頭，便和慕媽媽一起上樓去了。
我羨慕地看著慕驊，他的家庭真的很幸福。
慕驊走過來，在我的耳邊柔聲說道：“如果你願意，這裏就是你溫暖的家。”
我紅著臉點頭。
慕驊一貫溫和如風的臉上露出驚喜、興奮的神色，他抓住我的肩膀，問我：“你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笑著點點頭：“我願意。”
“太好了。”慕驊用力地抱緊我，像是要把我融化進他的身體裏一樣。
我也被他感染了，與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4
晚上，我穿著粉紅色的睡衣滿足地趴在**跟西西打電話。
“西西，告訴你一件事情。”
西西聲音輕快地說：“什麽事情？”
“我……今天答應跟慕驊在一起了。”我有些臉紅，有些不好意思。
西西驚叫一聲：“什麽，你已經忘掉尹灼彥了嗎？不過這樣也好，那個壞家夥拋下你自己走掉，你本來就不該再想他。”
“尹灼彥，他是誰？為什麽拋下我走掉？”我疑惑地問，“西西，我忘記的是尹灼彥嗎？”
西西連忙說：“沒有啦，就是很普通的一個人，忘記就忘記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阿星，你真的喜歡慕驊嗎？你確定不是因為無法拒絕才接受他？”西西難得地向我講道理。
我有些鬱悶，因為本來對於慕驊，我就有種特殊的感情，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現在因為他的告白，這層薄膜被捅破，所以在一起應該也算是順理成章吧。
於是我說：“難道我還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嗎？慕驊對我那麽好，細心體貼，跟他在一起，不用擔心遇到什麽挫折，很有安全感呢。”
“那就好，阿星，你幸福就好。”
“嗯，謝謝你。西西，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是自然！”
掛了電話之後，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西西好像隱瞞了什麽似的。可是慕驊對我這麽好，我怎麽忍心辜負他呢？
床鋪很柔軟，帶著薰衣草的香氣。我抱著與我等高的泰迪熊，睡得十分香甜。
月色灑落進來，也在悄悄地祝福我吧！
早晨醒來的時候，天還很早，因為冬天夜晚很長，房間裏還有些暗。我看了看卡通形狀的鬧鍾，快七點了。
啊，不能再睡了，要起來做早餐呢。
隻是腳剛碰到毛茸茸的小熊拖鞋，我突然驚醒過來。
做早餐？給誰做呢？好像之前也會早起做早餐呢。
應該是之前丟掉的記憶吧。我這樣告訴自己。
慕驊的家很大，不是別墅，而是錯層的房子，有室內樓梯，直接通向二層。我打開窗戶，冷冷的風吹進來，讓我打了一個噴嚏，連忙關上窗。
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食物齊全。寒冷的冬天，如果喝到暖暖的粥應該會很幸福吧。
熬上皮蛋瘦肉粥後，我將切片麵包放到烘焙機裏烘烤，接著打開天然氣，開始煎雞蛋。
慕媽媽打著哈欠，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見到我在忙碌，她頓時撲過來，像無尾熊一樣抱住我。
“阿星竟然在做早餐？好香哦。”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阿姨，沒經過您的允許就動用你們家的廚房。”
“阿星，沒關係，你能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我很高興呢。”慕媽媽微笑地看著我，漂亮的臉上滿是溫柔，“寶貝跟他的爸爸都是廚房殺手，我們又不喜歡請保姆，所以早餐都要我來做呢，不過我也好想睡懶覺哦。”
慕媽媽像撒嬌一般說著話，真的很可愛。
“嗯，如果您不介意，早餐可以由我來做，午飯和晚飯也可以的哦！”
慕媽媽笑著捏了捏我的臉：“我可舍不得讓你這麽辛苦，寶貝會跟我急的。”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事可做呢。”
慕媽媽打開豆漿機，將豆子倒進水池裏清洗，然後說：“那以後我們一起做飯吧。”
“嗯。”
“阿星，聽寶貝說你有可能被保送進天海音樂學院？”慕媽媽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老師跟我提過，好像明年的保送名額裏麵有我。”
“那就讓寶貝去天海鄰近的學校好了，這樣你們可以天天見麵，不然這麽好的阿星被人拐跑了怎麽辦？”
我紅著臉，連忙說：“阿姨，您不要這麽說啊，慕驊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呢，我卻很普通。”
“相信我的眼光，我很喜歡你，寶貝也很喜歡你。在我們眼裏，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
“謝謝阿姨。”
“嗯，乖。”
早餐的時候，叫了好幾次，茱莉亞奶奶才下來。
慕爸爸無奈地放下報紙，對她說：“媽，以後玩遊戲不要玩到那麽晚。”
茱莉亞奶奶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慕驊坐在我的旁邊，喝了一口粥之後在我耳邊小聲說：“早餐很好吃。阿星，辛苦了。”
突然覺得這樣子很像老夫老妻，我的心裏流過一道暖流，低聲說：“你喜歡就好。”
臨近新年，慕爸爸慕媽媽總算結束了一年的工作，可以在家裏安靜地待幾天。慕驊的爺爺也趕了回來，還帶了許多自釀的葡萄酒。
我坐在沙發上，有些黯然神傷。
細心的慕驊發現我的低落，走過來溫柔地說：“阿星，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我搖搖頭：“我想媽媽了。”
越是看到慕驊一家的幸福生活，我就越懷念。曾經我也像這樣幸福，可是如今隻能羨慕別人。
慕驊不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於是溫柔地說：“明天我陪你去看她好嗎？”
我黯然地垂下腦袋，小聲說：“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慕驊一怔，隨即抱住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的，過去很久了。現在就算想起來，也不會難過太久，我過一會兒就好了。”
慕媽媽拉住我的手溫柔地說：“如果阿星不介意，可以把我當成自己的媽媽啊！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一起去喝芒果西米露，也可以參加一些女生的聚會，讓慕驊自己玩。”
我笑著點點頭：“嗯，謝謝阿姨。”
慕媽媽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阿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回抱住慕媽媽，內心的感激之情不停翻湧著。
謝謝你們給我的愛。
5
過年是很熱鬧的事情，慕驊的大伯也從意大利過來了。慕驊的大伯跟他的妻子是丁克家庭，結婚二十多年都沒有要孩子，喜歡全球旅行，過得非常充實快樂。
年夜飯是我跟慕媽媽一起做的，茱莉亞奶奶偶爾來搗亂，然後被叔叔黑著臉拉走。慕驊過來幫我們包餃子，隻是他包的餃子形狀很難看，軟趴趴的，倒在麵板上，被我和慕媽媽笑話了一通。
午夜鍾聲敲響的時候，我跟慕驊站在廣場上，看著漫天的煙火一同許願，希望明年會過得更好。
我的手被慕驊包在手心，我們對望著，五彩斑斕的煙火映在彼此的眼中，熠熠生輝。
慕驊俯下身，想要吻我。
我閉上眼睛，卻在他即將吻到我的那一瞬間別過臉去。
慕驊身體僵直，臉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是難過，又似乎是釋然。
“對不起。”我聽見自己這樣說，“我還沒有準備好。”
慕驊沒有動也沒有回答，良久之後，才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天冷了，我們回去吧。”
我走在慕驊的旁邊，心裏十分沮喪，為什麽明明很喜歡他，卻不能接受他的吻？
手機被各種短信塞滿，又跟西西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最終宣告沒電了。
我鬱悶地為手機充電，沒有開機，躺在**，睜著眼睛看著水藍色的天花板。
廣場上有很多情侶，他們抱在一起，幸福地擁吻。
漫天的煙火綻放，將天空染成五顏六色。
那個時候的慕驊很溫柔也很俊美，可是在他親吻我的時候，我為什麽會本能地抗拒呢？
難道我不喜歡他嗎？
我捶了捶腦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在這之後，我很擔心慕驊會為那天的事情生氣，所以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跟他說話，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雖然慕驊仍舊像往日一樣對我很好，但我知道，他真的傷心了。
慕媽媽察覺到我們之間的不對勁，卻很善解人意地沒有多問。
這天，我們兩個沿著繁華的街道慢慢地走著。街上的車輛並不多，偶爾有鳴笛聲傳入耳朵，又很快消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尷尬的沉默讓我的手心冒出了汗。
慕驊黑色的頭發如同綢緞一樣，眼睛偶爾眨一下，纖長的睫毛有著優雅的弧度。
突然，慕驊歎了一口氣。
我心裏一緊，真想就這麽跑掉。那樣，就可以躲避慕驊將要說出口的話，我們之間還能像之前一樣平淡溫暖。
“阿星，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真正喜歡上我的那一天。反正，我已經等了這麽久，也不介意再等等。”他停下來，站在我的麵前。
因為他背著光，所以我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覺得隱隱約約帶著些許傷感。
“慕驊，不是這樣的。”我抓住他的胳膊，無力地辯解，“我喜歡你，我確定。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慕驊，我真的不知道……”
慕驊伸開胳膊將我抱進懷裏，輕輕撫著我的背：“阿星，不要逼自己，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無論你的幸福是不是我給予的，我都願意麵對。”
眼淚不受控製地流出來，我在心裏將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洛鈴星，你在矯情什麽呢？慕驊是這樣優秀的男孩，他喜歡你，是你的幸運，為什麽你還要找那麽多理由拒絕他的靠近呢？
那天之後，我跟慕驊的關係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他十分體貼細心，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所以到開學的時候，我胖了好多。
慕驊回到英國繼續他的學業，但他承諾會在我升學之後以交換生的身份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