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劍(三)·
夜幕降臨。
在藥物的安眠副作用下,天恪進入了深沉的睡眠。
銀色的月光如同一道從**的岩山上落下的泉水一樣,流瀉進他的房間。
詭異的是,光線暗淡的房間內,那把安安靜靜待在托架上的龍泉,劍柄和劍鞘的合縫處發出了淡淡的微光。
就好像月下雪地裏瑩瑩反射的清冷雪光似的。
那道光芒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把**的天恪籠罩進了白光的範圍。
商天恪的意識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又不像做夢,因為感受很真實。
他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黑暗陰冷的地方。
自己的意識仍然存在,身體僵硬卻無法動彈,這讓他想到了自己車禍後,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下半身毫無知覺時的情景。
而這一刻,他全身都沒辦法動彈了。
難道——
命運又一次降臨了劫難於他嗎?
正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砰砰的敲擊聲。
有人在外麵。
他想大喊出聲,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了。
他在心裏大喊:幫幫我,救命——
但是那個“砰砰”聲依舊不疾不徐地響著。
直到——
“刷拉”一聲。
黑黢黢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口子,有什麽東西從口子邊緣撲簌簌地掉落。
是一些小石子和塵土。
那個小口子透著光,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隨後,一張讓他覺得奇怪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黝黑的肌膚,粗糙的五官,一看就是長年山中勞作的模樣,而更奇怪的是他的發型和打扮。
亂蓬蓬的長發挽成了髻,穿著的是長長的襤褸布衣……
為什麽這人是一副古人的打扮?
他正驚訝,卻發現那個人朝著他露出了驚喜的目光。
然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人從原處取出來了……
……
自己竟然被人“取”出來了。
商天恪明白這個事實後,突然想到自己應該是在做夢,如果不是夢,自己一百多斤的體重,怎麽可能輕易被一個瘦巴巴的古人給拿在手裏。但如果是做夢,這個夢未免太逼真了。
“真是塊好劍胚,居然天然形成劍形,我帶回去給歐冶子大師,他一定會高興的!”
古人欣喜開口。
聽聲音,似乎是南方吳越地區的方言,商天恪勉強能聽懂意思。
但,自己竟然在夢裏成了一塊劍胚?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發現他的礦工便拿著他歡欣地奔跑下山。
這個時候,商天恪震驚地發現,自己剛剛的所在是一處礦山,山上到處都是采礦的挖掘痕跡。無數跟這位礦工一樣的衣衫襤褸的貧民,正不停地掄著鐵鍬,在山上叮叮咚咚地敲擊著山石。
不知道過了過久,商天恪寄身的劍形礦石,被這名采礦工用紅布包裹,送給了名為歐冶子的鑄劍大師。
天恪記得史料上有過這位鑄劍大師的記載。
歐冶子是春秋戰國時期的越國人,被稱作是中國古代鑄劍的鼻祖。他第一個發現銅鐵的不同之處,鑄造出中國第一把鐵劍——龍淵!同時,他也是曆史上另一位鑄劍大師幹將的嶽父,莫邪是歐冶子的女兒。
紅布緩緩地揭開,天恪的視野漸漸清晰。
采礦工恭敬地跪拜在地,雙手將劍胚舉過頭頂,獻詞說:“小人在山中采到這塊天然成劍形的礦石。特此獻予先生!”
而白發長髯的歐冶子在看到劍胚時,也露出了跟礦工第一次見到天恪時的驚喜目光。
“這塊礦石,似銅非銅,質地堅硬……應該會成為新的鑄劍好材料。”
他重重打賞了采礦工一筆錢,隨後撫摸著劍胚慨歎:“有這塊獨特的天然劍胚,我一定能鑄成一把鋒銳無匹的絕世寶劍。”
言罷,他喚來學徒和女兒,開爐起火。
等到熊熊的火焰在鑄造爐內燃燒起來,火的熱度達到鑄劍的要求時,歐冶子將劍胚投入了火中——
“啊——”
雖然自己隻是意識寄居於劍胚,但是看到自己被人直接投入燒成了橙紅色的火焰中,天恪忍不住驚喊出聲。
當然,這個聲音沒法發出,隻是在融入火爐中的那一刻,他的意識似乎真正地融入了劍胚,他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在大火中被火焰灼燒的感覺。
溫度不斷升高,升高,他從外到內,都被熊熊的火焰焚燒,仿佛要焚毀一切的灼痛由外及裏……
這種焚身噬骨之痛讓天恪忍不住從靈魂裏嘶吼出聲……就好像當初做完一次次手術,麻藥退去之後全身感受到的疼痛……
不知道在火中煎熬了多久。
“取劍胚——”
歐冶子換了一身工作用的簡便服裝,喊道。
隨即,一個學徒便用工具將燒得紅紅的劍胚取出,放在一塊暗黑色的巨大砧板一樣的東西上。
歐冶子掄起錘煉原礦的大錘,高高掄起,重重落下。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天恪意識寄居的劍胚被不斷地捶打、鍛煉,才受過火焰的高溫灼燒,這一次又被人重重錘擊……
天恪想掙紮著離開這塊劍胚,可是,他的意識被牢牢地束縛在裏麵。劍胚不是他脆弱的身體,但是他的靈魂卻與這塊劍胚感同身受……
漸漸的,劍胚脫離劍石胚胎的形狀,有了劍的樣子;隨後,歐冶子又將錘打過的劍投入爐火中,再一次煆燒……
再一次取出又錘打……
再一次投入火中煆燒……
又再一次取出……
如此反複。
不知道過了多久,經曆了多少時日的煆燒錘煉,歐冶子的鑄劍工序終於完結了。
歐冶子的胡子被火光熏焦了,臉膛黑裏透紅,但是看著剛剛鑄成的劍,被魚尾紋包圍的眼眸裏,透著一種仿佛看到絕世珍寶的亮光。
周圍的學徒們也屏住了呼吸,露出了驚豔的目光。
一柄寒光鋒銳的利劍已經成形。
歐冶子拔下一根頭發,一手舉劍,一手將發絲從劍上方落下。
“刺啦——”
天恪隻聽到清脆的一聲,頭發才觸及劍刃,就幹脆地斷成了兩截。
吹毛斷發之利劍,鑄成!
周圍的人發出了歡呼,而歐冶子也欣喜地望著天恪:“今有絕世寶劍出世,劍名為龍淵。”
我名為龍淵?
我,商天恪,就是龍淵?
還是龍淵是我?
昔有莊周夢蝶,不知蝴蝶是我,還是我是蝴蝶。
今有天恪夢劍,不知龍淵是他,還是他是龍淵。
在商天恪夢見自己成為龍淵的時候。
妖舍所在的那條神秘巷子,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連綿的小雨,晦暗的天際隱隱有雷光閃耀而過。
然而,所有的風雨、黑暗都仿佛被妖舍外透明的無形屏障隔絕在外了。
店內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阿渺仍舊隻穿了一件單衣,頭發蓬鬆地翹起,琥珀色的眸子在店內昏黃的燈光照耀下異常閃亮。
此刻,他正拿著妖舍店內的買賣記錄,跟店長做一周的收支報告。
聽到阿渺最後翹著嘴角,在最近兩日出售古董的名單裏加上了龍泉劍後,店長有些意外。
店長今日還是穿著慣常的那一襲朱紅色衣,長長的黑發如瀑般垂落在胸前,遮住了他半邊臉。經常拿在手裏的泥金折扇此刻收攏著,被店長修長白皙的手執著,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櫃台的台麵。
“你把龍泉劍……賣出去了?”
“是啊!而且是按照店長你標的高價賣出去的哦!”嗬嗬,怎麽樣,要感謝我阿渺會做生意吧?
阿渺忍不住笑得眯起了眼睛,語氣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和自豪。
“賣給什麽人了?”
店長平靜的語氣聽不出是喜是怒,隻是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櫃台,也仿佛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阿渺心上。
不知怎麽的,阿渺感覺後背有點發毛,語氣也不是那麽自信了:“是,是個坐輪椅,但非常有禮貌的青年……”
“輪椅?”店長的動作一頓,放在櫃台上的執折扇的手陡然收了回去,寬大的繡著花草的衣袖拂過阿渺的鼻尖,留下一股淡淡的青梅香氣。
“這下不好了。阿渺,你做了件大錯事……”
店長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表情也顯得十分凝重。
阿渺因著店長的表情和語氣,小心髒不由得提起來,微微顫抖著問:“我,我做錯了什麽?不,不會是看錯了價格,少,少了一個零吧?”
如果店長要他賠錢,賣一百個他都賠不起啊!
“跟價錢沒關係,而是,你把龍泉劍賣給了最不應該買的一類人……”
店長抬起青白如玉的修長左手,捏了捏微蹙的眉間,似乎有些煩惱,在櫃台前來回踱起了步子。
這還是阿渺第一次看到店長露出這麽煩惱的神情。說明這次,他犯的錯恐怕真的很嚴重了。
可是,他明明是把劍賣給了有緣人啊。
“那個坐輪椅的青年,他能拔出我都拔不出來的龍泉劍……店長,你不是說,隻有有緣人,才能拔出那把龍泉劍嗎?”
“他是有緣人沒錯。但是,阿渺,你把那柄劍賣給他,就等於是害了他性命呢……”
見阿渺一副懵懂無辜的樣子,店長歎息著看了他一眼,隻好解釋起來。
原來,龍泉劍是兵器中的王者,而且跟隨曆任主人上過戰場。
利劍染過無數鮮血,所以戾氣很重。龍泉劍上的妖精,擇主後會先以龍泉幻境來磨礪主人的意誌,凡是無法挺過那一關的,可能暴斃,也可以精神崩潰失常……而這一次,買走龍泉劍的客人是坐著輪椅的,身體並不如普通人康健,所以,他的承受能力可能比普通人還弱……
“啊,那,那怎麽辦?我已經把劍賣給他了……”
阿渺在了解自己可能會害了那個輪椅青年之後,忍不住驚慌地抓著腦袋上蓬鬆的頭發,垮著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望著店主,弱弱地問:“店長,我現在跑去找到買主,把劍要回來還來得及嗎?”
“晚了。”
店長幽幽的兩個字,讓阿渺的心跌入了穀底。
“龍泉的幻境磨礪開始了……隻能希望,那個人的意誌夠頑強,能抵得住化身龍泉經曆的一次次考驗吧……”
“轟隆隆——”
妖舍外的天空,一道粗大的銀色閃電劃破暗黑的夜幕。
連綿的小雨猝不及防變成了一場瓢潑大雨。
店長的身影消失在細竹簾後,而隻有阿渺雙手合十地坐在櫃台後,虔誠地抬頭望著妖舍外的天空,嘴裏語無倫次地念著:“對不起,對不起,客人……希望你能挺過去啊!阿渺會求各路菩薩、大神、天使保佑你的……”
雨,更大了。
隻不過一夜,風停雨歇了,雲散開。
歐泉拉開商天恪臥室的窗簾,讓清晨的陽光灑進室內來。
天恪的臥室在二樓,窗戶向陽,采光很好,通過一麵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將花園裏的景色收入眼裏。
經過一夜的風雨,花園裏的地上和草坪上落了不少殘花和樹葉。不過,正對著西樓小窗的一片淡紫色迷迭香和白色月季,帶著濕漉漉的水珠,顯得特別嬌豔清新。
商天恪緩緩睜開眼睛醒來。
身體並無絲毫不適,但是,因為昨日夢中,意識經受的焚燒錘煉之痛仿佛還殘留著,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天恪少爺,你這是……”
歐泉來到他的床前,驚訝地發現,天恪竟然出了一身汗,額前的頭發都濕了,軟軟地貼在額頭上,而整個人更像是從水裏出來的一樣。
“歐泉,幫我準備熱水……我先去洗漱。”
商天恪吃力地坐起身來。
他恍然抬起自己的手查看,因為久未在陽光下運動鍛煉,他的手不像以前那樣紅潤健康,而是白皙瘦削,皮膚下隱隱透出青色的血管來。
這是屬於自己的身體啊。而不像昨晚夢中的變化一樣,自己化作一塊不能開口不能行動的劍胚,經曆那一次次的火中煆燒和捶打。
回想起那家古董店的奇怪之處,商天恪的目光不由得掃過紅木桌上橫著放置在托架上的龍泉劍……
果然,那家古怪的店,賣的東西也很古怪。
他抬起手,本來想讓歐泉把古劍移個地方,避免自己又陷入噩夢,但是動作又突然止住了。
“原來你跟我同病相憐,經受過那樣的痛苦和折磨,才從原礦石蛻變成絕世的寶劍。”他心中默默想著,目光掃過那柄沉默的龍泉劍,收回了手。
很快,商天恪洗漱完,並在歐泉的幫助下穿好衣服。
他換上一件深灰色的薄款羊呢大衣,裏麵是格子背心加襯衫的簡單打扮。雖然臉色蒼白了些,但是穿著打扮好後,還是能看出幾分從前的英姿。
天恪怔怔地看了鏡子裏的自己良久,習慣了現在這個病怏怏的樣子,他都快想不起自己過去健康時的模樣了呢。
歐泉推著一切都打理好的天恪下了樓。本來隻是兩層的樓房,但自從天恪坐上輪椅後,主宅那邊就派人在這棟樓裏裝了電梯,方便他的進出。
這項改造也屬於外祖父對他的安慰之一。可天恪進電梯的時候,微微一低頭,秀氣的眸中滑過一絲自嘲的意味。
而等他出了電梯,從西樓的遊廊進入到主宅的大廳時,臉上已經重新換上一副溫和平靜的表情,點頭跟客廳沙發上看報紙的人打招呼:“外公,早安。”彬彬有禮,聲音溫和,顯出大家風度。
歐泉推著他到了商家主事人商天行的旁邊後,隨後遠遠地退到了一邊。身為生活助理的他,並不會跟商家人一起用餐,而是會去廚房邊上的員工餐廳。
年近70,但仍然擁有著大半黑發的商天行,鼻側有著威嚴的八字紋。他聽到招呼聲,放下報紙,在看到商天恪之後,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天恪,你可以多睡一會兒,不用像我老人家一樣起這麽早……”
“那怎麽行呢。外公,你以前說商家人都要按規矩辦事,商家的規矩就是所有成員7點前都要起床在主宅一起用早餐,怎麽可以為我破壞這個規矩呢……”
商天恪嘴角帶出笑意,而眼中閃動的也是一片純然赤子的孺慕之情。
商天行顯然是被天恪的話取悅了,笑容加深了一點,隨後招呼旁邊的用人上菜。
“可是,還沒到時間,天楠少爺他們也還沒來,平時太太吩咐人到齊才……”用人露出危難之色。
“太太都不管家裏跑去度假了,這家裏聽我的還是聽她的?那些磨磨蹭蹭的人,難道讓我一個長輩等他們嗎?更何況,天恪身體不好,還能提早到,那些人手腳齊全動作還那麽慢,不等了!開餐!”
商天行臉一沉,那名用人立馬閉緊嘴巴不再多言,按照吩咐去做事了。
等到舅舅商天文一家趕到時,看到商天恪正跟商天行一邊用餐,一邊談笑風生的和睦場景,覺得情景有些刺眼。
“舅舅,早啊!”
商天恪看到他們,立馬露出淡淡的微笑,禮貌地點頭招呼。
看到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商天文還沒回應,跟在一旁的商天楠就忍不住出口諷刺:“商天恪,你如今修養越發好了,連長輩都不等就擅自開餐……”
“住口!”
商天行和商天文同時喊出了聲,又愣住,互相看了一眼。
商天文本來想阻止兒子的爆發,但是被老爺子的目光一瞪,便立馬退到了一旁,而他的妻子見他不為兒子出頭,忍不住狠狠地掐了他手臂一把。
商天文痛得嘴角**了一下,但是對上妻子憤懣的表情,皺著眉頭忍住了。
“爺爺,你對他也太偏心了,明明他現在都殘……都沒用了,為什麽還維護他啊!我才是你的親孫!”
商天楠雖然人高馬大,年齡也不小了,但腦子還是那麽衝動不成熟,不管不顧別人的麵子,就撕破臉喊起來了。
“給我住嘴!吵吵鬧鬧像什麽話!”
商天行一臉鐵青,用拄著的拐杖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地麵。
商天楠還想說,但被商天文狠狠地瞪了一眼,氣呼呼地隨便拉開位子坐下了。
這一頓早飯吃得不是那麽愉快。
等到杯盤撤掉後,商天文打算帶著兒子先告辭離開,不料被商天行喊住了。
“什麽事,爸爸?今天集團裏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我不能缺席!”商天文說道。
商家集團公司,雖然還是持有最大股份的商天行話語權最高,但是他現在過著半退休的生活,除了董事會會議,一些日常事務都是由商天文處理的。
“磨刀不誤砍柴工。早餐之前,天恪跟我談了一下,他還是想回總公司上班,你幫忙安排一下!”
商天行這一句話,就好像把一個爆破手雷扔了過去一樣,激起了商天文父子的強烈反應。
“什麽?回總公司上班?爺爺,我們家又不是沒錢養他,他一個殘廢工作什麽……”商天楠眉毛倒豎,語氣刻薄地說著,不料“啪”的一聲,商天文一耳光打斷了他的話。
“啪——”
“跟天恪道歉!”商天文沉著臉命令道,但是商天楠抬手捂著臉,狠狠地瞪了他和商天恪一眼,就氣衝衝地走了。
商天文的妻子緊緊地跟在後麵,喊著“寶貝兒子”追了過去。
“天文,你教育的好兒子!沒一點教養,整天不務正業,還心胸狹窄……子不教父之過,你連兒子都管不好,我以後怎麽放心把商氏那麽大的攤子交給你!”
老爺子鐵青著臉怒斥道。
“對不起,爸爸,天楠被我慣壞了!您別生氣,我一定會好好教育他!”父親的怒目讓商天文的額頭不由得都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雖然已經到了退休年紀,但是在商家,商天行才是說一不二的當家人。
“別跟我說,跟天恪說。天恪的事,就由你安排,你給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老爺子用拄著的拐杖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地麵,轉身回書房,臨走前,隻緩和了臉色跟天恪招呼了一下。
偌大的客廳,就隻剩天恪和商天文舅甥二人了。
商天恪轉動輪椅,來到商天文麵前,淡淡地笑著說:“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舅舅。”
商天文看著神色毫無一絲破綻的商天恪,也沒有再裝出什麽熱情客氣的語調:“我盡力給你安排,但做不做得下去看你自己。”
“那當然。”天恪平靜地接受。
商天文隻覺得一口氣似乎被堵在了喉嚨裏,想發泄,但是又不能對著麵前的人直接地發泄出來,隻好憋了一口氣,點點頭,離開了客廳。
商天恪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捂著胸口,低頭咳嗽了兩聲。再抬起頭時,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略帶涼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