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懷表，時光回轉
1
直到到了醫院，在加護病房看到淩曄的身影時，我的心中才終於有了幾分真實感。
雖然淩曄此時看上去狀況不太好，大大小小的管子插滿了他的身體，他的臉色白得幾乎要和身上的白被單融為一體，但他還活著。
“隻要活著就好。”我喃喃念叨著。
隻要他還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感覺雙腿陣陣發軟——剛才跑得太快了。
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後卻突然有一雙手溫柔地扶住了我：“小彌，你怎麽了？沒事吧？你昨晚去哪兒了？大家到處都沒找到你……”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身後的人是淩晟。
他眼中還帶著血絲，臉色也有些發白，想必昨天晚上也沒休息好。
“我沒事，隻是剛才下車以後跑太快了。”等到淩晟扶著我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下，我才搖了搖頭，隨即轉頭問道，“淩曄的情況怎麽樣？”
“不太好。”淩晟看向病房，半晌才輕輕歎了口氣，雙肘撐在膝蓋上彎著腰看向地麵。
他一定很擔心吧！
雖然平時他們的關係看上去並不是那麽親密，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擔心對方吧，更何況還是在家裏沒有其他人可以做主的情況下。
“對了，這件事情……玄叔叔知道了嗎？”
聽我這麽問，淩晟像是更加煩躁了，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半晌才頹廢地搖了搖頭：“聯係不上他，他的秘書說他正親自帶隊準備一個重要的談判，所有通信渠道都關閉了，要半個月後才能聯係上他。”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淩晟，現在的他少了平常的淡定從容，帶著幾分頹廢和苦悶，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我忍不住輕輕抱了抱他，安慰道：“別擔心，淩曄一定會好起來的。”
淩晟聞言，深深地凝視了我半晌，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回抱住了我：“小彌……”
“別擔心，我在呢。”我輕笑著，輕撫著他的後背。
我小聲安撫著淩晟，然而心中始終感到不安，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好這個時候，老管家從醫生的辦公室走了出來，他正想過來找淩晟，一個用人急匆匆提著幾個精致的餐盒從門外走進來。
“易管家……”見到老管家，她連忙提高了手中的餐盒，似乎想說什麽。
易管家卻並沒有伸手去接她手上的早餐，反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一臉嚴肅地看向她，問道：“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這樣一問，那個年輕女用人立刻變了臉色，瑟縮地道：“管家，這不關我的事啊！”
“身為淩曄少爺的貼身用人，保護少爺的安全就是你的責任，現在淩曄少爺出了事，你還敢說不關你的事？”易管家虎著臉，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怒而威的氣勢。
被他這樣一訓斥，那女用人頓時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卻越發委屈了。
易管家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一點兒，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知道，昨天那樣的情況，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不能怪你們。唉，你說淩曄少爺突然跑到天台去幹什麽呢？還有，天台上的圍欄那麽高，他怎麽好端端的會掉下去呢？”
淩曄是從天台上掉下來的？他會昏迷不是因為車禍嗎？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我忍不住看向病房，隻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
還有，他去天台幹什麽？
“嗚嗚……我不知道……”一旁，那年輕女用人囁嚅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管家見她一問三不知的樣子，終於不耐煩起來，他揮了揮手，厭倦地說道：“算了算了，昨晚事情亂成一團，我也沒顧上去詢問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你待會兒回去也順便問問家裏的其他人，看看他們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吧……”
聽到他這麽說，那年輕女用人才忙不迭點了點頭，回答道：“嗯嗯。”
等到那個女用人離開，我忍不住看向身邊的淩晟，詢問道：“淩曄怎麽會跑去天台？還從上麵摔下來……”
淩晟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沒人知道。昨晚大家都在參加派對，也沒人注意到他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如果不是他掉下來的時候被樹枝攔住了，減緩了降落的速度，並且剛好有用人從附近經過，後果我們簡直不敢想象……”
說到這裏，淩晟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此刻，我顧不上安慰淩晟，敏感地抓到了一個關鍵詞：“你說昨晚家裏在舉行派對？”
淩晟一臉莫名地看向我，卻還是點了點頭：“對啊，我們的生日派對。”
“20歲生日派對？”我咬牙，不確定地再次問道。
“不然呢！”聞言，淩晟臉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就好像我問了什麽白癡的問題似的。
半晌，他突然一臉凝重地握住了我的手：“小彌，你沒事吧？你昨晚到底去哪兒了？出什麽事情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然而腦子裏卻突然炸開了花。
淩晟說昨天是他們的20歲生日，可是……他們的生日不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嗎？
而且就是在那一天，淩曄為了救我發生了車禍，死掉了。也因此，當天晚上的派對並沒有舉行。
但是現在他們卻告訴我，淩曄不僅沒有死，也沒有所謂的車禍，而我們更是回到了他們20歲生日後的第二天，而淩曄現在會躺在這裏是因為他從天台掉下來了……
“天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忍不住抓狂地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一定有哪兒出錯了！
2
“啊——我真的快要瘋掉了！”
連續幾天冥思苦想，我仍舊沒有想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難道之前關於淩曄死亡的事情隻是我的幻覺或者夢境，現在他昏迷的事情才是真的？
可是就算這樣，也還是有很多事情無法解釋。
就好比說，根據詩音今天和我的對話，她知道了淩曄強吻我的事情，所以關於這一段的記憶不可能是我的幻覺，但是她完全沒有關於淩曄車禍的記憶……
又比如說，我明明記得從淩曄車禍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但是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淩晟卻說這是他們生日的第二天……
而且我也完全沒有關於那所謂的生日派對的任何記憶……
事情處處透著古怪，與其說是我在做夢，倒不如說大家好像集體被什麽神秘力量篡改了記憶。
這樣一想，事情好像反而變得簡單了不少。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奇怪的呢？”我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好像是從我在淩曄的房間不小心睡著，並且做了那個奇怪的夢開始的——如果那可以稱之為夢的話。
我甚至有種奇怪的直覺，這一切，一定跟那個奇怪的夢有關。
“那為什麽我會做那個奇怪的夢呢？”我繼續自問自答。
那一晚，好像並沒有什麽異常，除了事情發生的地點是在淩曄的房間。
想到這裏，我再次來到了淩曄的房間。
我甚至無數次模擬了當時的場景，從時間，到地點，到穿著，到頭發披散的樣子，再到當時佩戴的飾品，包括當時攜帶的懷表擺放的位置……
可是，還是什麽也沒發生，就算我真的在淩曄的房間再次睡著，我也沒有再回到那個夢境中。
這天晚上，洗完澡後，我正準備關燈睡覺，卻不小心把放在床頭櫃上的懷表碰到了地上。
砰的一聲，金屬表麵和木質地板碰撞發出的響聲讓我忍不住心中一驚，連忙起身將它撿了起來。
“嗚嗚嗚，你可千萬不要摔壞啊！”
這可是淩曄送給我的唯一的禮物。
我心疼地打開懷表，就著台燈的光芒認真地檢查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異樣的流光從我的眼前一閃而過。
“咦？”我頓時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可是再看過去的時候，又什麽都看不到了。
難道剛才是我的錯覺？
我不死心地就著台燈，繼續觀察著，角度變換間，那流光再次出現。
這次我敢肯定，那道光芒真的存在，並不是我的錯覺。
我連忙看向了表盤內部，終於在懷表內側發現了一行小字。
那行文字的位置非常特殊，如果不是因為仔細觀察，很難注意到。
我對著台燈細細查看了許久，才終於確定那上麵寫的是什麽。
“‘月魂聚集，時光回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下意識地想到了時光寶盒，隨即又想到，我當時在淩曄的房間昏睡過去以前就是抓著這塊懷表的。
我已經不記得他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將這塊懷表送給我的了，隻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且，如果不是淩曄為了救我而死去，我甚至都快要忘記這塊懷表的存在了。
我看著手中花紋繁複的懷表，忍不住懷疑，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不對勁，都是因為這塊懷表。
難道這塊懷表真的可以像時光寶盒一樣，讓時光倒流？
想到這裏，我頓時興奮了起來。
對，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是時光倒流，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如果是這樣，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根本不可能是我所以為的夢境，而是我真實地回到了那天，回到了讓淩曄喪命的那個地方。
然後因為衝向我們的汽車撞到了另外一個少年，所以淩曄自然也不可能死亡，晚上的生日派對也就如期舉行了。
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淩曄為什麽會跌下天台，但是起碼所有事情都有了一個大概的頭緒。
而且，如果這塊懷表真的可以讓時光倒流，那麽想要知道淩曄到底是怎麽摔下天台的，不也是小菜一碟嗎？
想到這裏，我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但是很快，新的問題又來了——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時光倒流呢？
“月魂聚集，時光回轉！”
是說和月光有關嗎？
這樣想著，我撩開窗簾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將手中的懷表對準了天空。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原本的激動雀躍到不安再到最終無聊得打起了哈欠，可周圍還是靜悄悄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怎麽回事？
我奇怪地伸手撥了撥手中的懷表，心說難道還有什麽其他要求？又或者月光的強弱不對？
眼看已經很晚了，我決定過幾天再試試看。
隨後一段時間，我試了各種方法，試圖重新回到過去，可還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甚至忍不住懷疑起來，我是不是猜錯了。
這塊懷表根本沒有什麽讓時光倒流的神奇功能，之前的推測都是錯誤的，隻是我想太多了而已。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就隻是一個夢而已。
與此同時，淩曄始終沒有清醒。
醫院方麵甚至表示：“淩曄少爺如果在一個月內無法醒來，那麽他極有可能就再也無法清醒了！”
這讓我越發焦急起來。
這天晚上，從醫院回來後，已經很晚了。
洗過澡，我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幹脆再次抓著放在床頭櫃上的懷表爬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院子裏的那棵歪脖子老樹下。
這棵樹從我搬到玄家便已經存在了，我還記得自己剛剛住進玄家的時候，還爬過這棵樹。
它對我有著特殊的意義。
平日裏有什麽事情的時候，我總是會習慣性地來這裏坐一會兒。
我坐在長凳上，撫摸著那塊懷表，仰頭看著頭頂的星空，腦子裏亂七八糟的……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牙兒掛在天空，像是一張微微上揚的嘴，讓人忍不住想要跟著微笑，無數星星像是碎鑽一般布滿了整個天空。
不是說月魂聚集，時光就能回轉嗎？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
雖然淩曄現在還活著，可是隻要想到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許過不了多久他還是會死掉，我的心裏便像被針紮一樣難受。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長發，低頭看向了地麵。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已經深了，我正準備回房間睡覺，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銀白色光芒，那光芒從遠處的天空漸漸朝我的方向聚集，最後像是被什麽牽引著似的，在我的周圍旋轉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我疑惑地低頭看向手中的懷表，下一秒，就見那細碎的銀白色光芒逐漸凝聚成一束，像是一柄光劍一般朝我手中的懷表射了過來。那光芒射到懷表上，隨即便像是被什麽吸收了似的，消失不見。與此同時，我隻覺得身體一輕，下一秒，便被失重的感覺包圍了。
“啊——”
3
我的眼前出現了五顏六色的光芒，過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轉暈過去的時候，我的身體被吸入了一個奇怪的空間。
無數熟悉的畫麵飄浮在我的眼前，從我出生到現在，短短十幾年裏發生的事，像是電影一樣在我的眼前快速播放著。
從呱呱墜地，到進入玄家，再到上學，漸漸長大……很多甚至連我自己都已經忘了的畫麵，這裏卻仍舊記得清清楚楚。
這些都是和我有關的記憶嗎？
我快速尋找著，想要找到淩曄和淩晟生日當天的畫麵，結果卻在無意間看清某個畫麵上的內容時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我還記得這個畫麵上的事情……
那時我才六歲，剛剛住進玄家不久，新的環境讓我不安，就是這個時候，淩晟像是一道光一般進駐了我的生命，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慢慢地喜歡上了他。
我忍不住伸手，想要碰觸畫麵中的小人兒，可是手指剛剛觸碰畫麵，身體便不受控製地再次被吸入了其中一個空間。
“哇——又來……”
再次襲來的失重感讓我害怕地閉上了雙眼。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爬到了院子裏的那棵歪脖子樹上。
“拜托，我現在是想回到淩曄他們的生日派對上，您送我回到六歲是什麽意思呀……”
而且……之前我怎麽沒發現這棵老樹這麽高大啊！
我看著自己距離地麵的高度，隻覺得陣陣眩暈，連忙伸手抱住了旁邊的樹枝。
然後，看到眼前那雙肉嘟嘟的小手，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變回了六歲時的小肉丸模樣，難怪會覺得這棵樹這麽高……
不過，我當時為什麽會想要爬到樹上去呢？
好像是因為幼兒園的老師說，站得高就看得遠，所以我就想爬得高高的也許就能看到家的方向了。
那個時候我爸爸媽媽去世不久，我剛剛來到玄家，跟淩曄和淩晟都還不熟，每天哭著喊著要回家，也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經沒有家了。
爬上去容易，想要爬下來卻沒那麽簡單。
兩米的高度對一個成年人來說或許不算高，但是要知道，我現在可是隻有六歲啊！
我正在心中糾結著該怎麽辦才好，樹下突然傳來了稚嫩的聲音：“你在樹上幹什麽呀？”
我猛然回頭，就見樹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
他抬頭望著我，身上穿著一套淺杏色的西裝校服，夕陽從他的背後照過來，我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心中卻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是淩晟，他果然如我記憶之中一般出現了。
“我想看看我家在哪裏。”我脆生生地回答道。
“那你看到了嗎？”小淩晟好奇地問。
“沒有。”我忍不住歎氣道，“都被屋子擋住了！”
他點了點頭，過了半晌，才又抬頭問我：“那你要下來嗎？”
我忍不住一頓，隨即撇了撇嘴，朝他抱怨道：“我不知道該怎麽下來。”
“別怕，你慢慢往下爬，我會在下麵接住你的。”說著，他靠近樹幹，雙手做了一個托舉的動作對我說道。
“我怕！”我仍舊縮在樹上不敢動。
“別怕，不會摔到你的，我保證！”小淩晟中氣十足地說道，像個小小男子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語氣太過堅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慢慢往下爬了。
淩晟站在樹下小心地看著我，同時耐心地指導我：“你抱緊樹枝，腳往下踩樹枝的凸起部位，踩穩了再繼續往下……”
“哦。”我心不在焉地應著，隻覺得緊張得汗都下來了。
我一步一步地往下爬……
眼看離地麵越來越近，我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怎麽的，我突然一腳踩空了：“啊——”
雖然知道自己不會真的摔下去，雖然知道淩晟會來救我，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慘叫著閉上了雙眼。
果然……
“啊……”耳邊傳來男孩吃痛的悶哼聲，隨即我的身體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後麵還發生了什麽，我就記不太清了，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
現在，我隻是覺得男孩的聲音不太對，下意識地就想轉身查看他有沒有事，他卻先一步扭頭問道：“你沒事吧？摔到哪裏沒有？”
從樹上滑下來的時候，我的手臂和膝蓋有點兒擦傷，此刻正火辣辣的疼著，本來心裏還有些委屈，但是他關懷的口吻讓我覺得心裏暖暖的，瞬間心中就鼓起了無限勇氣。
我立刻搖了搖頭，大聲回答道：“沒事！”
“那就好。”他明顯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卻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哪兒，他突然倒抽了一口氣，呻吟了一聲。
我嚇了一跳，連忙從他的懷中爬了起來，急急忙忙地就要去查看他的身體：“你受傷了嗎？”
他卻用左手擋住了我的動作，抬頭朝我微笑：“我沒事，別怕！”
他抬頭的瞬間，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純澈的冰藍色，就像是最名貴的藍寶石，在夕陽的照射下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眼前的人怎麽會是淩曄？
救我的人不是淩晟嗎？
按理來說，我並沒有做出什麽和記憶相違背的事情，應該不至於改變曆史才對。
還是說，原本救我的人就是淩曄，隻是我一直把他當成了淩晟。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我會以為是淩晟？
想到這裏，我的心中突然湧出了幾分迫切。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因為伴隨著我的驚呼聲，家裏的用人很快便從四麵八方迅速奔了過來，圍著我七嘴八舌地詢問著：“小彌小姐，您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兒？”
“哎呀，您怎麽爬到樹上去啦？”
“有什麽想要的叫我們就好了！”
……
我茫然地看著眼前一張張放大的臉，原本從來到這裏開始就一直不安的心情瞬間放大，就連剛剛覺得沒什麽的疼痛好像也瞬間放大了。
我隻覺得眼前的東西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撇撇嘴，忍不住想要哭出來。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分開眾人，從前麵走了過來。
“你們吵什麽呢，安靜點兒！嚇到她了！”
眼前的小男孩穿著小學校服，淺杏色的小西裝搭配白色襯衫，脖子上還戴著一個同色係的小領結，簡直就像是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淩晟推開眾人，徑直在我的麵前蹲了下來，溫柔地摸著我的腦袋，輕聲詢問我：“喂，你還好吧？”
我好像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記憶並沒有改變，隻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眼前的人和剛剛救我的並不是同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相像的人，更別說注意到他們的眼睛不同……
所以那一刻當淩晟走過來，我便完全把他當成淩曄，自動把他當成了這群陌生人中唯一的熟人。
他自帶光芒地出現在我有危險的時候，那一刻，他就成了我心中的依靠。
可是現在，我下意識地看向身後淩曄所在的位置，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見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淩晟也不生氣，他順著我的視線往後看了看，才問：“你在看什麽？”
我搖頭，心中卻湧起說不出的失落。
淩晟也不再追問，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問：“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不想讓人看不起，我努力斂去了眼中的淚花，挺了挺胸膛，朝他點頭：“嗯。”
淩晟突然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狀，顯得特別可愛。
我忍不住也跟著他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旁邊的用人卻突然叫了起來：“哎呀，小彌小姐的胳膊和膝蓋都擦傷了，得去醫院看看才行。”
一時間，因為淩晟的出現而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人群再次亂了。
等到淩晟扶著我，轉身往外走的時候，我才注意到，淩曄並沒有離開，他正捂著自己的手臂，獨自一個人站在院子的角落裏。此刻太陽已經落山了，樹枝落下濃重的陰影，像是隨時都要將他吞噬。
他受傷了！
是剛才救我的時候受傷的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能特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在黑暗的襯托下顯得越發特別，他看著我們，眼中帶著孤獨的情緒。
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淩晟扶著我，身後呼啦啦地跟著一群人準備去醫院。
經過淩曄所在的位置時，淩曄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似乎想要避開，我卻忍不住開口叫住了他：“淩曄……”
他的腳步一頓，默默看向我，還帶著嬰兒肥的精致麵容上沒什麽表情。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我朝他微笑，鄭重地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他聞言一頓，很快便對著我笑了起來：“不客氣。”
那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全世界花開的聲音。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笑容可以那麽美，那麽幹淨，又那麽富有感染力，就像是雪後的晴天，燦爛得不見一絲陰霾。
我忍不住回想，自己怎麽會把淩曄認作淩晟呢，他們明明那麽不同。
如果說，淩晟像太陽，給人光芒和溫暖；那麽淩曄就像是月亮，他也許看上去並沒有那麽重要，甚至還缺少點兒溫度，卻會讓人忍不住掛念。
至於孤僻冷漠，也許這隻是他的偽裝。
起碼，從這段時間我所看到的一切來看，淩曄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孤僻冷漠的人。
我突然開始好奇，淩曄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我們所不知道，或者被我們誤解的。
這樣想著，我便再次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牽引力。
下一秒，我隻覺得身體一輕，隨即便失去控製地再次往下墜落。
4
這一次我回到了我們以前的學校。
這所學校是一所以采取精英教育而聞名的私立中學，我和淩曄、淩晟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在這裏讀的。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放學鈴聲正好響起。
我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回到了小學的教室。而根據桌上的課本內容，現在應該是我上六年級的時候。
我怎麽回到小學了？這裏會跟淩曄有什麽關係呢？
這樣想著，我還沒來得及收拾自己的書包，一個小女孩便蹦蹦跳跳地來到了我的麵前。
“我收拾好了，咱們快走吧！”
眼前的小女孩梳著高高的丸子頭，手上戴著限量版兒童手表，腳上踩著手工定製皮鞋，這些都說明，她的家庭條件非常不錯。
最重要的是……我看著眼前那張還沒完全長開的臉，看著那雙熟悉的丹鳳眼，眼前這個人，似乎就是我的死敵——小時候的歐菲莎！
說到歐菲莎，我就忍不住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吐槽。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招惹到她了，從我們認識開始，她就老是樣樣都喜歡和我比。
從學習成績，到穿著打扮，到興趣愛好，甚至連身邊的朋友，她都要和我比。
不過……我們有過這麽親密的時候嗎？
一起上學放學，不應該是親密的小夥伴才能一起做的事情嗎？
“我的東西還沒收拾好。”我不是很情願地說道。
雖然我已經不記得這一段了，也想不起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歐菲莎的出現讓我覺得不對勁。
聞言，歐菲莎臉上立刻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她低頭看了看手表，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說道：“哎呀，真是麻煩！你快點兒，再晚就要錯過我家寶寶的散步時間了。”
“寶寶？”
我腦海裏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但是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抓住。
“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家的柯基啊，之前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去我家和寶寶玩嗎？”歐菲莎一副“這可是你求我我才答應你”的高傲表情。
“啊。”說到柯基，我終於想起這是怎麽回事了。
我記得小時候，有段時間，我瘋狂地想要養那種毛茸茸的寵物，像是小貓小狗之類的，偏偏淩晟很討厭這些東西，所以我特別羨慕那些養了寵物的同學。
然後，有一天當我發現歐菲莎養了一條柯基犬的時候，就特別沒自尊地想讓她帶我去她家跟那條叫寶寶的柯基玩。
我們正準備出發的時候，淩曄出現了。
那個時候他和淩晟已經上初一了，初中部的教學樓和我們小學部的教學樓中間稍微隔了點兒距離，而且因為初中部放學比小學部晚，所以我們已經很久沒一起回去過了。
那天他卻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表示自己提前下課了，想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還掛念著歐菲莎家的柯基犬，當然不願意。
淩曄卻死活不願意讓我跟歐菲莎去她家，我問他原因，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甚至還莫名其妙地說：“狗有什麽好看的，滿身的寄生蟲，髒死了！”
我當即便怒了，為此跟他狠狠吵了一架，最悲慘的是，最後還是被他強行帶回了家。
為此我甚至連“我討厭你！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淩曄當時抿著嘴什麽都沒說，回家以後把我推進自己的房間，便悶聲不響地走了。
幾天後，家裏的用人不知道從哪裏抱回了一隻茶杯犬給我，還特別交代我不要被淩晟少爺發現。現在想來，那一定是淩曄準備好讓用人來哄我的吧。
現在，相同的場景，淩曄又一次氣喘籲籲地背著書包跑到了我的麵前：“今天我們提前放學，一起回去吧！”
這次我倒是沒怎麽猶豫就做出了決定，反正我本來就很討厭歐菲莎：“好啊！不過我要先和我同學說一聲，我們本來約好一起去她家看狗狗的。”
而且，從之前他為了救我而發生了意外以後，我就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管他做什麽，都絕對不會傷害我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堅決不讓我和歐菲莎一起去她家，但是，這次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想要選擇相信他。
淩曄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意外於我的好說話。
沒想到，我剛想和歐菲莎說明情況，她便立刻一臉不滿地叫了起來：“什麽？你不去了？我跟你說，你這次不去，下次可別想讓我再帶你去和我家寶寶玩……哼！”
歐菲莎激烈的態度讓我有點兒尷尬，我正想道歉，一旁的淩曄便走了過來。他看著歐菲莎冷哼了一聲，嘴角揚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道：“你真的想帶小彌去你家看狗狗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聞言，歐菲莎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心虛：“當……當然是真的啊！”
“要不然等我家的司機到了，我跟你們一起去？”淩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做了決定。
“不……不用了，夏彌，咱們還是下次再約吧！”歐菲莎說著，幾乎是落荒而逃。
有古怪！
等到出了校門，我忍不住問身旁的淩曄：“淩曄，你為什麽不讓我跟歐菲莎去她家啊？”
淩曄打量著周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有為什麽，就是正好我今天提早放學，不想一個人回家。”
騙人！
一看就是他先前跑過來的，還有如果是提前放學，為什麽淩晟沒有一起來？
再說了，號稱獨行俠的淩曄少爺居然也有不想一個人待著的時候，說出來誰信呀！
“才怪！那為什麽剛才歐菲莎那麽緊張？”我忍不住抬頭朝他吐了吐舌頭，卻見淩曄正一臉緊張地看著前方。
我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不遠處的拐角，幾個人正鬼鬼祟祟地注視著我們的方向。
他們想幹什麽？
這與淩曄不讓我跟歐菲莎一起回去有關嗎？
淩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下意識地掏出了手機：“周師傅怎麽還沒來？”
周師傅是每天負責接送我們的司機。
我忍不住搖了搖淩曄的衣袖，不死心地追問他：“你不讓我跟歐菲莎走，是因為角落那幾個人嗎？”
聞言，淩曄一愣，隨即把我的腦袋轉了個方向，低喝道：“別看他們！”
我忍不住有些好笑，但心裏更多的是感動。
好不容易等到家裏的車子，淩曄幾乎是在車停穩的瞬間便把我拉上了車。
時空再次扭轉。
時間回到當天中午，臨近湖邊的那片寬闊的草地上，淩曄臉上蓋著一本外文書籍，一動不動地躺著。
他似乎睡著了，連有聞香而來的小鳥落在他攤開的精致食盒上分享他的午餐，他都一無所覺。
午後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身旁的草地上，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幾年的相處，讓我已經完全能夠一眼就從人群中分辨出他們兄弟倆的身影來。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笑鬧聲，驚飛了正在覓食的小鳥。躺在地上的淩曄也似乎被驚擾，蓋在他臉上的書本微微動了動。
但是那幾個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破壞了別人的清靜。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老大的少年，帶著幾分炫耀說道：“昨天被我抓到的那個小鬼，你們還記得嗎？”
“嗯，就是看上去超級欠揍的那個？”他身旁矮個子的夥伴回應著，臉上帶著幾分不屑，“老大，你昨天幹嗎放她走啊，那種囂張跋扈的家夥，就算是女生也應該好好修理她一頓，讓她知道地球不是圍著她轉的……”
“你沒聽到她說嗎？隻要我們放了她，今天她就帶一個更有錢的來！”被稱為老大的少年有著凶狠的倒三角眼，頭發根根豎起，顯得越發嚇人了。
“誰知道她的話可信不可信啊……”矮個子小聲地嘟囔著。
“她敢！除非她以後不想在學校待了。再說了，我也大概知道她嘴裏說的那個更有錢的小鬼是誰……如果不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我早就動手了。”
“是誰呀，老大？”另外一個胖得像球一樣的少年立刻興奮地問道。
“玄家你們知道嗎？”倒三角眼睨視著身邊的夥伴問道。
聞言，原本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一動不動的淩曄終於輕輕掀開了蓋在臉上的書本，朝不遠處的幾個少年看了一眼，隨即蹙了蹙眉。
然而，聊得正起勁的幾人根本沒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仍舊自顧自地聊得歡快。
“老大，你是說……”聞言，他身邊另外一個一直沉默的少年一臉八卦地湊過來，可是隨即便蹙起了眉毛，“可是玄家的兩位少爺不是今年都升初中了嗎？而且他們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樣子。”
倒三角眼頓時翻了個白眼：“誰說玄家那倆小子了，玄淩晟還好，他那弟弟完全就是個不怕死的，我是吃多了才會想去招惹他們。”
既然他們說的不是淩曄和淩晟，那麽玄家其他在這所學校上學，而且是上小學的人，不就是我嗎？
我忍不住蹙了蹙眉，這是怎麽回事？
我小學的時候還有這樣一段往事嗎？為什麽我自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還是發生了其他事情？
“那你是說誰啊？老大……”他身邊的跟班還在詢問著。
“聽說玄家老爺收養了一個小丫頭，這事你們知道吧？”倒三角眼挑了挑眉。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頓時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了，老大你說的是比他們小一歲，現在還在讀小學的那個小丫頭嗎？”
倒三角眼點點頭，其他幾人頓時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些人說的果然是我。
而一旁的淩曄在聽到他們這麽說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像是護食的幼獸似的，眼中瞬間閃過幾分凶狠，那雙總像是什麽也不在乎的冰藍色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層寒霜。
但是很快，不知道想到什麽，他斂下了眼中的情緒，深深地看了一眼幾個少年的方向，沉默地等待著他們繼續說下去。
也難怪他們會打我的主意，雖然我隻是暫住在玄家，而且玄耀叔叔也常年不在家，但是不得不說，玄家的人對我真的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零花錢也總是所有小孩中最多的，所以也難怪會惹來垂涎。
不過，通常情況下我都被保護得很好，想要威脅我不是那麽容易的。
“可是每天放學以後，那個小丫頭家裏都有人來接啊。”另外一個臉上長著黑痣的少年說道。
我在心中點頭。沒錯，每天放學後，家裏都會派司機來接我，所以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
倒三角眼的少年伸手拍了拍黑痣少年的腦袋，一臉不屑地接著說道：“所以我才會放了那個小鬼啊！想要那個小丫頭單獨出來不容易，但如果是她身邊的同伴相約呢？”
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就說歐菲莎怎麽突然這麽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原來是想把我推給這些小混混。
難怪淩曄怎麽也不肯讓我和歐菲莎一起去她家。
難怪他還特意跑來想要和我一起回家。
難怪……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