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懷表破碎，一切重來
1
車禍那天，我好像有一段時間失去了知覺。
具體是多久，我沒注意。
我隻知道，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一輪大大的圓月掛在天空中，道路兩旁的綠化帶裏，路燈散發出淡淡的光芒，路邊那棵櫻花樹還在不斷往下飄落著花瓣……
沒錯，我是在路邊醒過來的。
有那麽幾分鍾的時間，我腦子裏都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然後漸漸地，記憶才重新回到我的腦海中，我也因此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
我不是被車撞了嗎？
為什麽現在會好好地站在這裏？
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動了動自己的手腳，居然一點傷口都沒有，難道……
“啊——我沒事，我沒事！”我忍不住興奮地尖叫了起來。
我甚至沒有去想，當初我明明被車撞飛了，現在為什麽會一點事情也沒有，也沒有去想，為什麽我會一個人在那個路口醒來，而且當時和我在一起的淩曄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劫後餘生的感覺讓我忽略了所有細節，我興奮地朝玄家衝去——我要回去跟大家分享這個好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太迫切了，今天回去的路好像變近了。
“我回來了！”我大叫了起來。
然而家裏的氣氛卻和平常不太一樣，大家腳步匆匆地收拾準備著什麽，每個人的情緒都緊繃著，某種沉滯而又悲傷的氣息蔓延在空氣中……
我的心頓時往下沉去，看向身邊的人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沒有人回答我，身邊的用人匆匆進了廚房。
我繼續往裏走去，大家慌亂的表情讓我的心懸得越來越高，這樣的情緒我隻在淩曄從天台摔下來的時候見過……
他……不會又出事了吧？
想到這裏，我頓時慌了起來，連忙加快了速度，朝後方的院落衝去。
然後我在後方的院子裏看到了正指揮著大家的易管家。
易管家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想到這裏，我立刻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易管家，家裏這是怎麽了？”
“你，去看看給淩曄少爺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易管家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聽到淩曄的名字，我的心頓時咯噔一聲……
果然是淩曄出事了嗎？
想到這裏，我頓時急了起來，朝他撲了過去：“易管家，淩曄怎麽了？他出什麽事了？”
然而，我並沒有碰到易管家，在想要抓住他的瞬間，我撲空了，從他身旁衝了過去……
奇怪，怎麽會撲空？
易管家剛才好像沒動啊！
想到這裏，我連忙轉身，想要再繼續剛才的問題，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我明明就站在易管家的麵前，但是他好像沒看到我似的，仍舊在指揮著院子裏的用人：“給老爺燉的參湯好了嗎？”
他也聽不到我的話，不管我怎麽叫他，他都沒有回應我。我叫其他人，也沒有得到回應。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大家都看不到我？
我懊惱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更加讓我驚恐的事情——我飛起來了！
我居然飛起來了！
“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死了嗎？
這就是死了的感覺嗎？
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再也找不到重量，想飛多高就飛多高，平日裏走路去起碼要一個多小時的地方，現在卻隻要幾分鍾就能到達……
可是，別人再也看不到我，摸不到我了。
想到這裏，我頓時覺得失魂落魄起來。
我正準備離開，耳邊卻再次響起了易管家的話：“你們一個個幹嗎呢！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小彌小姐現在還在醫院裏，老爺、少爺都在醫院陪著，你們擺出這副表情給誰看呢？”
我在醫院？
我還沒死？
那現在這個狀態是怎麽回事？
從易管家的口中，我知道距離車禍過去已經快一個星期了，我也脫離了危險，但是一直沒有醒來。
而這段時間，淩曄一直在醫院陪著我；而淩晟，他因為涉嫌肇事逃逸，正在接受調查；至於玄叔叔，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的連番打擊讓他再次住進了醫院……
我跟在送東西的用人身後，來到了醫院。
就在這裏，我看到了自己——躺在病房裏全身插滿了管子的自己……
病**的人昏睡著，臉色慘白，如果不是呼吸機上的線條還在跳躍著，我幾乎要以為那人已經死了。
原諒我這麽說自己，但是……真的太難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方便手術，我那一頭留了十幾年的長發已經徹底被剪掉，隻留下一個光禿禿的腦袋，臉上還有傷口，嘴唇也慘白到看不出一絲血色，再配上病房裏的白色床單，簡直要和白色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病房裏還有一個突兀的存在——淩晟。
他怎麽會在這裏？
想到他當時開車撞過來時瘋狂的眼神，我忍不住心中一寒。
我倒要看看，他都已經得逞了，還來這裏幹什麽。
下一秒，我的身體便穿過了病房外的玻璃，落到了病房上方……
然而眼前看到的畫麵讓我忍不住一怔，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淩晟在哭，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中滑落，他看上去不太好，臉色幾乎和我一樣蒼白，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眸中此刻卻充滿了血絲，他一直在顫抖……
我的心中一顫，突然覺得他好像有些可憐。
“小彌，對不起，我不想你變成這樣的……”淩晟哽咽著，將額頭狠狠磕在了我的手邊。
“不想我變成這樣還故意開車撞我？”我忍不住冷哼。
淩晟哽咽著，始終沒有抬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沙啞著嗓音接著說道：“我就是……就是無法忍受淩曄親吻你的樣子，明明你連我的告白都沒有答應，他憑什麽……憑什麽……我那一刻都要瘋掉了！為什麽，為什麽他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奪走我的一切……我明明已經那麽努力了，他們心中最在意的卻還是淩曄……媽媽都要死了，卻還不忘讓人留給淩曄一塊懷表，可是我呢，明明我才是哥哥，我卻什麽都沒有。”
說到這裏，淩晟突然笑了起來，他哈哈大笑著，眼淚卻流得更快了。
“他們當我不知道嗎？爸爸心中的繼承人人選，一直都是淩曄，哪怕我再努力，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我……所以我讓人散布他不祥的消息，說媽媽難產而死是因為他，讓大家都疏遠他，讓他自卑。我很可惡是嗎？可是，這些都是他們逼我的……是他們先這樣對我的……”
淩晟呐喊著，聲音中帶著絕望……
我從來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原來淩晟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幸福。
原來淩曄才是那個被寄予了厚望的人。
可是哪怕這樣，我也無法對淩晟產生同情，因為他的行為已經徹底傷害了別人。
淩晟說到這裏，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哽咽了起來：“我不想傷害你的，真的，我隻剩下你了，可是現在就連你，淩曄也要來跟我搶……我恨他，我希望他消失！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我隻是想給淩曄一點兒教訓……”
聽完淩晟的理由，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就連恨，都恨不起來。
我隻是覺得這個人太可悲了。
他被囚禁在了自己親手編織的牢籠裏，直到最後一點兒縫隙也被自己封住，直至窒息而死。
“你一定要好起來，小彌，我以後大概不能來看你了……”淩晟說完，又在我床前坐了許久，直到天都快黑了，才轉身離開。
他的話讓我心中一顫，他想要幹什麽？
2
因為害怕淩晟做傻事，我跟著他走了出去，結果發現剛才不見蹤影的淩曄，這個時候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走了出來，他看上去簡直比剛剛哭過一場的淩晟還要糟糕。
平日裏總是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卻胡亂地向四周翹著，總是筆挺熨帖的衣服此刻看上去也有些隨意……細節的地方明顯透露出不對來，這在平常是他絕對不會犯的錯誤。
哪怕是當初他從醫院醒來以後，也總是每天一醒來就會讓人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哪怕身上穿著病號服，他也總是能讓自己顯得與眾不同。
但是現在，哪怕身上的衣服是幹淨整潔的，卻總讓人覺得哪裏不對。
尤其是那張臉……不過短短幾天時間，那張英俊的臉龐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濃眉緊擰著，眉間的褶皺幾乎能夾死蒼蠅。那雙平日裏總是散發著光芒的冰藍色眼眸中，此刻卻充滿了血絲，顯得有些恐怖。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沒睡好，他的皮膚狀態看上去很差，平日裏總是散發著瑩潤光芒的皮膚，此刻卻像是一張粗糙的紙，慘白慘白的，沒有一絲光澤。嘴唇上的死皮一塊一塊地龜裂開來，像是一塊風幹的土地。
見到淩晟從病房出來，他原本就不怎麽好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淩晟也頓了頓，似乎想到自己剛剛哭過，立刻垂下了視線繼續往前走去，路過淩曄身邊的時候，他遲疑地朝他點了點頭。
錯身而過的瞬間，淩曄卻突然開口說道：“你來幹什麽？”
“我……”淩晟抬頭看向淩曄，因為剛才那場歇斯底裏的哭泣，此刻他臉上還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半晌，他才繼續說道，“來看看小彌。”
然而他的話卻像是炸彈一般，瞬間引爆了淩曄。
下一秒就見他迅速行動了，他轉身狠狠抓住了淩晟的衣領，凶狠地將他推到了一旁的牆壁上，看向他的雙眼眼球都像是隨時都會瞪出來。
“你有什麽資格來看她？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會變成現在這樣嗎？我告訴你，就算你是我的親哥哥，我這次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已經找到了你肇事逃逸的證據，你等著警察上門吧！”淩曄壓在淩晟的身上，鼻尖幾乎要貼上淩晟的鼻尖，惡狠狠地對他說道，隨即像是不解氣似的，狠狠一拳揮在了淩晟的下巴上，“可惡！”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淩曄，就像是一頭徹底被激怒的猛獸，全身都散發出熊熊怒火。
然而更讓我震驚的是他說出的話，難道他早就知道淩晟的所作所為了嗎？
大概是心裏也在自責著，淩晟沒有回手。
他就那麽茫然地，又像是無所謂地，如同木偶一般站立著，任由淩曄怒罵自己。
淩晟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了淩曄，頓時，他手上的動作更加瘋狂了，拳頭一下一下揮在淩晟的肚子上和臉上：“還說自己喜歡她……這就是你的喜歡嗎？你根本就不配喜歡她！玄淩晟，你太自私了！你從來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聽到這裏，一直打不還手的淩晟，此時卻突然動了，他眼中的死水退去，那種熟悉的瘋狂再次回到他的眼中，他狠狠地瞪視著淩曄，在他沒有注意的瞬間，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呐喊了起來：“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你憑什麽這麽說我，你了解我的感受嗎？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就什麽都擁有了，你當然不會了解我的感受……”
淩曄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等聽到淩晟的話，他捂著肚子，赤紅著雙眼，當即便朝他咆哮了起來：“你胡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夥！你擁有的東西還少嗎？明明是你自己貪心，想要全世界都繞著你轉……可是我呢？我才是那個什麽都沒有的人……”
淩曄說著，像是怎麽也無法排解心中憤怒似的，再次朝淩晟撲了過去。
兩兄弟瞬間扭打成了一團，直到護士聽到聲音，讓保安把他們倆架開，兩人還在嘶吼咆哮著……
“你才胡說！你以為就你悲慘嗎？你才是玄家指定的繼承人！”淩晟悲憤地怒吼了起來。
淩曄聞言冷笑：“你想要成為繼承人，我就盡量遠離公司的事務；你到處傳播我不祥的消息，我也忍了，沒有多說一句，媽媽確實是因為我而死的……但是你呢？你得寸進尺，你有一次站在我的角度想過嗎？你到處散播關於我不好的消息，讓大家疏遠我，還想要開車撞死我，甚至還將小彌送給我的項鏈故意丟掉，害我失足掉下天台……”
原來這才是當初淩曄跌下天台的真正原因！
我已經徹底呆住了。
同樣呆住的還有淩晟，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淩曄，手指都在顫抖：“你果然沒有失憶……”
聽到他這樣說，我這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淩曄：他真的沒有失憶？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偽裝？
我的腦子裏這一刻亂成了一團。
淩曄很幹脆地承認了，他點了點頭：“對，我根本就沒有失憶！我原本並不想對付你，是你把我逼到這個份兒上的，既然我的退讓隻是讓你步步緊逼，那麽，我隻好奮起反抗。更何況，這次不一樣了，我有想要保護的人了……隻是我沒想到，你不僅沒有死心，反而變本加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家裏這段時間發生的那些詭異的事情，一直是你在幕後搗的鬼！”
淩晟終於再次沉默了下來，半晌，他才抬頭看向淩曄問道：“你說你知道我想成為繼承人，所以才不接觸公司的事務？”
淩曄點頭。
淩晟頓時低低地笑了起來，他掙開了旁邊保安的手，狼狽地單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絮絮念叨了起來：“原來你一直都在故意讓著我……”
此刻的他就像是戰敗的獅子，孤獨地站在草原的邊緣，逐漸遠離曾經的領地……
說完，他挺直了身體，轉身往電梯方向走去……
快要走到走廊盡頭時，他回頭對淩曄說道：“你放心！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我自己會負責，小彌的事情，我會去警察局自首的。”
3
短時間內接收了太多信息，我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等到淩晟離開以後，我便從窗口飄了出去。
我需要靜靜！
原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黑洞！
淩晟心中的黑洞是源自內心的不自信，覺得自己不被家族認可，不被承認，所以他試圖通過掠奪來武裝自己。
淩曄心中的黑洞是覺得自己害死了他媽媽，覺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於是麵對淩晟的敵意，他一退再退，終至無路可退。
那麽我呢？我心中的黑洞是什麽？
我想要一個家，所以我希望他們都能好好的，然而現實讓我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我在外麵飄**了很久，這個狀態雖然沒有人可以看到我摸到我，但是好處是，我不會再動不動就感覺餓了，時間的概念似乎也開始模糊……
我再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夜晚，天空中繁星閃爍著，彎彎的月牙兒掛在樹梢上。
我飄進病房的時候，詩音正好剛剛離開，不知道她跟淩曄說了什麽，他看上去有些消沉的樣子。
“詩音跟你說了什麽？”我忍不住好奇。
當然，淩曄不可能聽到就是了。
此刻，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當初送給我的那塊懷表，坐在病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仍舊那麽一動不動地坐著，專注地看著那塊手表，像是能從中看出一朵花來似的。
此刻，風撩起窗簾，從窗外悄悄鑽了進來，稍稍吹散了病房中沉悶的氣息。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轉身正想要離開，去外麵轉轉，耳邊卻突然傳來了淩曄低低的聲音。
“小彌……”他在叫我，“如果這塊懷表可以改變過去，為什麽我沒有辦法進入你說的幻境？我等了好多個有月亮的夜晚，我在櫻花樹下等到天亮，為什麽奇跡沒有出現？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難道這塊懷表隻有你一個人可以啟動嗎？”
我下意識地回頭，就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抬起了頭，正滿臉痛苦地看著**的那道身影。
怎麽回事？懷表已經無法啟動了嗎？難道是我使用了太多次，它的靈力已經用完了？
疑問在我的心頭盤旋。
看來，這次真的什麽都幫不了我了。
“你什麽時候才會醒來？”淩曄憂傷地輕聲問著。
我搖頭：“這個我怎麽知道？”我也在好奇這個問題呢。
淩曄說完這句話，又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抿著嘴，赤紅著雙眼，緊緊地盯著**的身影，像是害怕錯過她的任何反應。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接著說道：“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早知道你會變成這樣，我寧願那天我沒有向你告白……如果這樣的話，也許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躺在這裏了。”
淩曄說著，像是哽住了似的，半晌都沒有再說出一個字來。他的嘴唇顫抖著，像是想要說什麽，可嘴巴像是不聽使喚似的，隻是發出模糊顫抖的咕嚕聲，那聲音像是刺激到了他，他突然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別這樣，淩曄，這不關你的事。”看到這樣的淩曄，我下意識地想要衝上去掰開他的嘴，然而我的雙手卻在靠近他的瞬間毫無阻礙地穿過了他的身體。
“不要這樣，淩曄！別這樣傷害自己，我會心疼……”我喃喃地念叨著，心中卻像是刀絞一般難過。
淩曄還在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鮮血順著他的牙齒流入他的嘴裏，直到他終於停止了顫抖，他才鬆開了嘴唇。
他緊緊握住了病**的那個我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而後緩緩將唇貼了上去：“小彌，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求求你快點兒好起來吧！”
“我也很喜歡你，淩曄！”我忍不住看著他，輕輕地說道。
可是，他還是聽不到。
“我寧願受傷的人是我……”過了一會兒，耳邊再次傳來哽咽的聲音，可是當我吃驚地看向他，卻發現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揚著，“如果受傷的人是我，你一定會像上次那樣溫柔地鼓勵我的，還會和我說很多好玩的事情，對不對？”
“不要，我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你受傷！”想到之前的事情，想到那種傷心而又絕望的心情，我真的不想再嚐試一次那樣的感覺。
就當我自私好了，我還是更願意接受自己是受傷的那一個。
淩曄喃喃地念叨著，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沮喪……
“可是我什麽都不會，除了陪在這裏，我好像什麽都幫不上忙……所以，求求你快點兒醒來，好不好？”
我輕輕靠近淩曄，心中說不出的難過。這個時候，我突然特別想伸手抱抱他，可是就連這麽簡單的動作，現在的我也做不到。
“哈哈哈，你別做夢了，她根本就不可能醒來了！”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討厭的大笑。
我和淩曄同時回頭，就見幸災樂禍的歐菲莎正一臉惡意地站在病房門口。
“你什麽意思？別以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淩曄當下噌的一聲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歐菲莎。
在他的瞪視下，歐菲莎臉上明顯帶上了幾分膽怯，她吞了吞口水，卻還是挺起了胸膛看向淩曄，充滿惡意地盯著他手中還沒來得及收起的懷表：“果然是這樣！我說的是實話，你們使用了這塊可以讓時光倒轉的懷表是不是？”
“這塊懷表到底怎麽了？快說！”淩曄說著，已經迅速靠近她，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使用了太多次那塊懷表，已……已經耗損了太多元氣，不可能醒來了！”歐菲莎咳嗽著，雙手胡亂地在自己的包裏摸索著。一會兒，她從包裏掏出一張字條來，遞到淩曄的麵前，然後狠狠地拍打起他的手臂來：“你自己看吧！放開我！”
我真的無法再醒來了嗎？怎麽可能？
我已經徹底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聽到她的話，淩曄的表情也迅速變了，他放開了掐在歐菲莎脖子上的手，打開了那張字條認真看了起來。
不對，怎麽可能那麽剛剛好，一定是她搞錯了……
嗬嗬！對，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裏，我連忙貼到了淩曄的身旁，跟著他看了起來。
那張字條上寫著使用懷表的一些注意事項，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因為每次回到過去，都會耗損使用者的身體，所以千萬注意使用次數，否則很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導致使用者陷入徹底的沉睡，再也無法蘇醒！
也就是說，我會變成現在這樣，並不是因為車禍，而是因為頻繁使用了那塊可以讓時光倒退的懷表？
我頓時覺得一陣眩暈。
所以，我以後都隻能像現在這樣了嗎？一直像個遊魂一樣活著，別人看不到我摸不到我，聽不到我說話，明明就在人潮中，卻永遠都無法引起別人的注意。
想到這裏，我終於忍不住狠狠瞪向了一旁的歐菲莎……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她把那份資料留給我的時候，臉上詭異的表情……
“你別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我跟你說，這次的論文我一定會比你出色的！”說完，她再次看了我手中的資料一眼，隨即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後，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她當時肯定就已經偷偷把這張紙抽出來了吧，難怪……難怪她當時會說“這次的論文我一定會比你出色的”。
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氣極了，恨不能衝上去狠狠甩她兩巴掌。
好吧，我已經衝上去了，也已經出手了，隻是甩不到她而已。
淩曄此時也已經看完了字條，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片蒼白。
4
“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淩曄艱難地問道。
聞言，歐菲莎終於一臉惡劣地笑了起來：“我為什麽會知道？因為當初夏彌查找到關於這塊懷表的相關消息時，找了一個古文教授翻譯，還美其名曰‘為這次的論文做準備’。嗬嗬，虧我當時還真以為那是她的論文資料，不過……也隻能怪她運氣不好，那個古文教授剛好就是我叔叔！”
歐菲莎越說，臉上的笑容越燦爛，到最後已經變得徹底扭曲了起來。
而一旁的淩曄，隨著她說的話，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僵硬扭曲了起來，怒火在他的眼中漸漸堆積。
“他知道我和夏彌是同班同學，就拜托我把翻譯好的資料帶給夏彌。你說我能讓夏彌論文分比我高嗎？當然不！所以，我抽掉了最後麵這一張，哈哈哈！”歐菲莎說著瘋狂地大笑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
如果不是現在碰不到東西，我真想咬死她！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兒招惹她了，她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針對我。
“你……”淩曄咬牙，像是氣急了，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他狠狠捏著拳頭。
歐菲莎卻像是沒察覺到他的情緒似的，繼續火上澆油地道：“這就是你們這樣對待淩晟的後果。既然你們毀掉了淩晟的未來，你們的生活也別想好過。都陪他一起下地獄吧！”
“啊——”淩曄緊繃的神經終於崩斷了，他怒吼著，一拳狠狠砸向了歐菲莎的臉龐……
“啊——”她終於害怕地尖叫了起來，淒厲的聲音就像是被捏住了要害的雀鳥。
然而，拳頭到底沒有落在她的臉上，那一拳狠狠砸在了她身側的牆上，轟的一聲，似乎整個牆麵都在搖晃。
歐菲莎過了好半晌才慢慢睜開雙眼，看到臉旁的拳頭，她劇烈地喘息著，臉上還帶著幾分驚恐。
見淩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她又過了幾秒才試探地往旁邊挪了挪，見淩曄還是沒有動靜，她迅速轉身，從門口跑了出去，中途甚至差點兒摔倒。
我靜靜地飄在半空中，看著淩曄……
他始終保持著那個出拳的動作，麵對牆壁站立著，他的拳頭上慢慢有鮮血滲出，他卻像是毫無所覺似的，仍舊緊緊地攥著拳頭。他的身體劇烈起伏著、顫抖著，像是仍舊在平息怒火……
想到也許我們之間以後便都隻能像現在這樣了，我的心中突然充滿了無力感。
我就站在你的身邊，你卻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壓抑的嗚咽聲：“嗚嗚……”
淩曄的眼淚像是掉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滴落。
他似乎努力想要抑製住哽咽聲，卻沒什麽用處，反而讓自己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那一聲聲像是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悲鳴，就像是一道道利刃，瞬間在我的心間開了無數豁口，寒風凜冽而過……
我好像感覺到了淩曄心底的絕望。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隻是主角換了位置。
我就那麽茫然地看著淩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停止了哭泣，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帥氣，眼睛紅腫，鼻子和嘴唇周圍都紅了，顯得狼狽無比。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像是才想起手中還抓著那塊懷表似的，愣愣地攤開手，看著掌心的懷表……
時間像是再次停頓了，可是，很快，他便再次有了動作。
他看著看著，突然再次爆發了！
淩曄將手中的懷表狠狠砸到了地麵上，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懷表被摔成了無數塊。
就在這一瞬間，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淩曄因為仍舊保持著摔砸東西的姿勢沒有注意到，但是我卻看得非常清楚……
就見隨著懷表破碎，從那一塊一塊的碎片中不斷有白色的光芒溢出，緩緩朝病**的那具身體聚集，與此同時，窗外也不斷有銀白色的月光往病房裏匯聚……
那光芒越來越盛，終於將病**的人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此刻的淩曄也終於發現了不對，他抬頭，看到的就是我的身體被白色光芒包裹的瞬間……
“這是怎麽回事？”他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空間再次出現扭曲。
前所未有的巨大銀白色星雲狀旋渦出現，病**的身體緩緩被吸入那個扭曲的空間，與此同時，我飄浮在半空中的身體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吸引力。
“小彌——”
下一秒，在淩曄的大喊聲中，我的身體和靈魂都徹底消失在了病房中。
5
我又一次回到了那棵櫻花樹下。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回到這裏，但是相同的場景，這次卻讓我感動到想哭。
我又回到了這一刻，我的身體恢複正常了。
我可以看到淩曄，他也可以看到我。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啊——”此刻，我簡直想要放聲尖叫。
但是，我不能破壞這一刻的驚喜，哪怕我早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淩曄仍舊穿著那套三件套休閑西裝，書包掛在一邊的肩膀上。清晨的微風輕輕吹拂著，粉色的櫻花花瓣從天空中緩緩飄落，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
他就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男主角，全身都散發出讓人不敢忽視的迷人氣息。
他額前的碎發隨著微風輕輕拂動著，露出粗黑的劍眉來。此刻，他的眉頭輕蹙著，薄唇輕輕抿在一起，細密的長睫毛輕輕顫抖著，獨一無二的冰藍色眼眸此刻正深深地凝視著我……
我知道他在緊張，可是即便如此，那雙冰藍色眼眸中也始終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小彌，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你說，我聽著呢！”我微笑著看向他。
淩曄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雙肩，開口說道：“你覺得我怎麽樣？”
“你啊，你很好啊！長得又高又帥，家世又好，氣質也好……”我按照心裏的想法誇讚著他，然後發現竟然一誇就停不下來了，“還特別會照顧人，特別會為別人著想，能進能退，又溫柔體貼……”
原來，淩曄在我的心中這麽完美啊！
我忍不住在心中笑道。
聽到我的讚美，淩曄的眼睛更亮了，那雙冰藍色的藍眸此刻就像是蓄滿了能量的晶石，散發出熠熠的光芒。
他眼中的不安稍微散去，下一秒，他便激動地朝我的方向俯下身來。
我隻覺得眼前一黑，連忙伸手擋住了他的臉，佯怒道：“你想要幹什麽？”
淩曄的嘴唇貼在我的手心，伴隨著他的呼吸，那柔軟而又溫熱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手心一顫，隻覺得那溫度，似乎已經隨著他的呼吸，徹底吹進了我的心中。
他愣了一下後，慢慢站直了身體，眼中的激動也迅速散去，再次看向我的時候，那雙眼睛再次恢複了清明。
我連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掌心那種微癢的感覺卻揮之不去，我忍不住在自己的裙子上悄悄蹭了蹭掌心。
“對不起，我一時……”淩曄遲疑地說。
他這樣的反應，讓我也忍不住急了起來。
怎麽回事？為什麽劇情又變了？
難道是因為我在他強吻我前就推開了他，所以導致劇情改變了？
想到這裏，我也忍不住焦急了起來，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想說什麽？再不說我走了啊，馬上就要上課了……”
說完我便想要轉身，淩曄卻再次抓住了我的手：“等等……”
我忍不住心中竊喜，回頭，就見淩曄深吸了一口氣，於是，我也忍不住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說：“小彌，我喜歡你……”
短短幾個字卻讓我的心瘋狂跳動了起來。
第四次，這是我第四次回到這個地方，聽到他的告白，這一次，我突然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我忍不住心中顫動，正想開口說：“我也喜歡你！”
淩曄卻不間斷地接著說了下去，他說：“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隻要看到你，我就覺得看到了希望，隻要有你出現的地方，我就覺得像是太陽一般溫暖。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淩晟，但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
等等……
“我什麽時候說我喜歡的是淩晟啦？”我忍不住反駁道。
“嗯？”淩曄一愣，似乎沒反應過來，半晌，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那你可以做我的……”
“不過……”我打斷他的話，難得看到他這個模樣，我突然想看看他焦急的樣子，忍不住調皮地朝他說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聞言，他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原本筆挺的雙肩也瞬間垮了下去。
這一瞬間，我突然後悔了！
明明知道這個人對你是什麽感覺，明明知道他為你做了這麽多，為什麽還要讓他難過？
我的心一下子便揪緊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傻瓜，忍不住學著他的樣子，雙手搭在他的肩頭，認真地凝視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鄭重地對他說道：“我喜歡的那個傻瓜啊，他從我六歲開始進入玄家開始，便一直在我的身後保護著我。”
聞言，淩曄疑惑地看著我：“你……”
我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我喜歡的那個傻瓜啊，我爬樹的時候下不來，他便在樹下接著我，還因此受了傷，卻不讓我知道，害我一直以為救我的人是他的雙胞胎哥哥……”
聽到這裏，淩曄驀然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可他越是這樣，我便越覺得心中酸酸的。
“我喜歡的那個傻瓜啊，因為害怕我被高年級的學生搶劫，不惜逃課跑來我們班級要和我一起回家，還不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算被我誤會也一個人扛著……”
所有的事情像是電影一般，一幕一幕在我的腦海中閃過，曾經隻是單純意外感動的事情，此刻再回想起來，卻讓我忍不住有了落淚的衝動。
隻是這樣被他注視著，我也覺得全身好像都要燃燒起來了……
我強忍著心中的顫動，接著說道：“我喜歡的那個傻瓜啊，就算被我誤會，也還是時刻關心著我的身體，甚至會為了不讓別人看出來，假裝說自己也病了，還會讓用人煲我最喜歡喝的湯，卻說是自己要吃……
“我喜歡的那個傻瓜啊，明明在我生日的時候，親手為我摘下玫瑰，布置出漂亮的玫瑰花牆，卻把這份功勞留給了另外的男生，傻傻地看著別人向我告白……”
我說不下去了，原來，有一個人時時刻刻保護著你，關心著你，擔憂著你的擔憂，開懷著你的開懷，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你怎麽會知道……”淩曄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順勢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聲問道：“你現在不是應該再問我一遍，我是不是願意做那個人的女朋友嗎？”
“那你願意做這個人的女朋友嗎？”淩曄眼中帶笑，無比配合地說道。
“我願意！”我點頭。
在他反應過來以前，我的嘴唇貼上了他的唇……
番外淩曄的自白
1
我一直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小彌時的情景。
那天我和淩晟從學校回來，剛剛進門就看到了她。
彼時的小彌應該也剛剛下車，她一隻手拖著一個小小的卡通行李箱，一隻手裏還抱著一個幾乎比她還高的長腳兔子玩偶，不對，或許應該用“扛”來形容更合適。哪怕兩隻手都不閑著，她仍舊穩穩地跟在爸爸的身後。
那個時候她才六歲，頭發卻已經很長了，一頭又柔又順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配著身上那件白色的及膝公主裙，再加上腳上的黑色圓頭皮鞋，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公主。
之所以我會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對待一個小孩那麽溫柔。
他邊走邊向她介紹著周圍的一切：“小彌，這裏是叔叔家，以後也是你生活的地方了，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好不好？”
“那我爸爸媽媽也會一起住在這裏嗎？”她的聲音很甜，就像是山澗裏的泉水，讓人聽了以後頓時覺得精神一振。
爸爸聽了這句話以後，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頓了頓才回答：“等他們回來以後，如果他們願意當然可以。”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小彌的爸爸媽媽永遠都不可能回來了。
我隻是有點兒羨慕，爸爸對她好溫柔，同時心裏還有點兒小小的嫉妒，爸爸果然更喜歡女孩子呢。
班上的殷飛他家也是兩兄弟，他說他爸爸一直說想要個女兒。
爸爸一定也是這樣的。
因為每次爸爸帶我們出去，也從不幫我們拿行李，他說：“男孩子不能這麽嬌氣！”
嘿嘿，爸爸一定是覺得女孩子也不能嬌氣。
不過，爸爸跟小彌說話的語氣和我們不太一樣。他每次對我和淩晟說話總是“你們要怎麽怎麽樣”“男孩子不能怎麽怎麽樣”，但是和小彌說話的時候，他會用“好不好”“可以嗎”這樣的詞語。
所以，爸爸果然還是更喜歡女孩！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又有點兒不開心。
不過很久以後，我漸漸明白了，因為爸爸是把小彌當成了平等的成年人在看待，至於我們，在爸爸心中應該一直都沒長大吧。
小彌聽了爸爸的話點點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看了看爸爸，接著說道：“他們肯定會願意的。”
爸爸頓時樂了，嗬嗬笑著。
繼續往前，爸爸接著給她介紹：“這片園林都是我們家的，以後你和淩曄、淩晟他們可以一起來這裏玩，但是玩的時候記得帶用人一起。前麵的房子也都是我們家的，小彌待會兒可以進去看看自己想住哪一間……”
小彌繼續拖著小行李箱一步一步地緊緊跟在爸爸的身後，邊喘著粗氣，還不忘對前方的爸爸道謝：“謝謝玄叔叔，您真好。”
兩人一路前進，路過的易管家看到她一個人又拖小箱子，又是抱娃娃，立刻就要上來幫忙：“這就是小彌小姐了吧，您怎麽一個人拖著這麽多東西，我來幫您吧！”
小彌卻躲開了。她緊緊抓著自己的東西，抬頭認真地看向身前的易管家，仰著紅撲撲的小臉說道：“謝謝叔叔，我可以自己拿的。”
易管家還要再勸，爸爸已經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輕笑道：“讓她自己來吧！剛才在家，連行李都是她自己收的，說是爸爸媽媽告訴她，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爸爸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寵溺，易管家聞言也笑了。
於是，小彌便這樣一個人拖著箱子走進了我家。
這個時候，爸爸也看到了我和淩晟，立刻招手對我和淩晟說道：“淩曄、淩晟，過來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了，聽到爸爸的話，眼看她就要看過來，我立刻轉身便往裏跑了。
然後響起爸爸在身後的低吼：“淩曄！”
還有淩晟安慰小彌的聲音：“你別難過，淩曄一直都怪怪的，他很討厭和人親近的。”
然後，爸爸這次低吼的對象變成了淩晟：“淩晟！”
這是我第一次見小彌，我覺得她跟我身邊的那些女孩好像都不太一樣。
後來我經常會想，如果我那個時候沒有逃跑，如果那個時候我和淩晟一起跟小彌打了招呼，之後她是不是就不會把我錯認成淩晟，然後喜歡上他？
2
小彌就這樣在我家住下了。
但是從那以後，我很久都沒有再看到小彌，但是關於她的事情，我倒是無意中從那些嘴碎的用人嘴裏聽到了很多。
我討厭人群。
我知道他們是怎麽說我的，他們說我是個災星，說我害死了媽媽，所以大家都不喜歡我。
我也不喜歡他們。
隻是我沒想到那些一看到我就畏畏縮縮，還總是喜歡在我背後說我壞話的用人，會那麽喜歡小彌……
他們說起小彌的時候，語氣都是帶笑的，就連說起淩晟的時候，他們也沒這麽開心。
“小彌小姐今天說要跟我學種花呢，真可愛！”
“小彌小姐今天摔了一跤，哎喲，看到她疼得都快要哭出來了，還一直忍著眼淚，真是心疼！”
“小彌小姐又幫我一起曬床單了……”
“小彌小姐今天的衣服又是她自己洗的……”
“小彌小姐真懂事！”
“小彌小姐一點兒都不像別的女孩那麽嬌氣！”
“小彌小姐……”
“小彌小姐……”
……
小彌小姐，小彌小姐，口口聲聲都是小彌小姐，我頓時覺得更加討厭她了。
又是一個和淩晟一樣的家夥，哼！
大家越是喜歡她，我就越是討厭她。
可是，有一天，我躲在玫瑰園的亭子裏睡覺的時候，無意間卻聽到了兩個正在除草的用人的交談。
“小彌小姐今天一早就跟進廚房，學著大廚做了早餐，說要學了做給爸爸媽媽吃。哎喲，真是讓我的心都化了。”其中一個年輕點兒的女孩興奮地說道。
“哎，這麽好的孩子，你說怎麽就……”聲音帶著點兒沙啞的中年婦女歎息道。
我原本沒怎麽在意，但是聽到那女人的語氣，也忍不住愣了愣。
那個叫小彌的小鬼怎麽了？
難道她得了什麽絕症？電視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越是討人喜歡的小孩，越是容易遭老天爺嫉妒。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年輕女孩頓時一愣，不解地問道：“豔姐，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小彌怎麽了？她有什麽問題嗎？”
叫豔姐的中年女人驚訝地道：“這事你還不知道？”
“什麽事呀？哎呀，您就別吊我胃口了。”年輕女孩追問道。
“聽說她爸爸媽媽在上個月一起去世了。”中年女人說到這裏，竟然哽咽了起來。
“什麽？”
什麽？
我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可是怎麽會？她們不是說那個小鬼每天都很開心的樣子嗎？難道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已經去世了？
“怎麽會？小彌知道這事了嗎？”
“知道啊！聽說是一家出去旅遊的時候出的車禍，爸爸媽媽為了保護她，當場就死亡了。他們家沒有其他親戚，想瞞也沒有辦法……”不知道想到什麽，中年女人突然哽咽了起來。
那她怎麽還能這麽沒心沒肺？
這是她想問的問題吧！
其實這也是我想要問的問題。
“還這麽小，大概還沒真正明白死亡的意義吧……”豔姐繼續哽咽著，喃喃念叨著，“你說，要是這麽小的孩子就明白了死亡是什麽意義，知道自己就這麽被拋下了，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家了，心裏該有多難過……”
這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流眼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當豔姐那句話說出來以後，我的眼淚便再也控製不住了。
大概是終於有人說出了我心中的委屈吧！
“那你說咱們淩曄少爺不是更可憐？不僅要承擔這些，還一直被人說成是害死夫人的罪魁禍首……”年輕女孩接著說道。
“雖然那些把所有罪過都推到一個孩子身上的人確實挺可惡的，但是要說可憐，咱少爺可遠遠算不上……你想想，雖然被非議，雖然夫人去世了，但是少爺還有老爺和淩晟少爺呢，還有玄家這麽大的家產呢……相較於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幸福多了……”
“這倒也是。”
“快點兒幹活吧，早點兒幹完，咱們早點兒回去，小彌小姐應該也快放學回來了。”
“好。”
耳邊再次恢複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原來，相較某些人，我那麽幸運！
雖然失去了媽媽，雖然偶爾要聽別人的閑言碎語，但是起碼我還有爸爸，還有淩晟，還有這個家啊！
可是小彌呢？
我一直以為什麽都擁有的小彌，又討人喜歡，又獨立的小彌，原來，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想到豔姐說的那句話……
“你說，要是這麽小的孩子就明白了死亡是什麽意義，知道自己就這麽被拋下了，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家了，心裏該有多難過……”
從那天起，我決定了，我要保護小彌，讓她永遠這麽開心，不能讓她覺得被拋棄，我要做她的家人。
我第二次見小彌的時候，她因為想家而爬上了樹，差點兒從樹上摔了下來，還好我及時抱住了她。
我第一次保護了她。
我很開心。
不過，小彌好像更喜歡淩晟。
這讓我有點兒不開心。
不過，隻要她開心就好啦。
3
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小彌哭了。
那天晚上，我半夜醒來肚子餓，想讓用人去給我找點吃的，可是剛剛走出房門，便看到穿著睡裙的小彌往樓下走去。
我偷偷跟在了她的身後。
然後，我就看到她一個人打開了大門，往外走去。
雖然我有點兒害怕，但是想到爸爸說過的讓我們保護小彌的話，我決定繼續跟下去。
其實我小的時候一點都不喜歡我家。雖然這裏很大，占地麵積很廣，但是隻要一到了夜晚就會顯得特別恐怖。滿園子都是樹影，雖然周圍亮著路燈，但是走到哪兒都覺得陰森森的，尤其是路燈照射在樹枝上投下的陰影，要是再被風那麽一吹，簡直能把人的膽子都嚇破。
真是太惱火了！
好吧，其實就算不是晚上，哪怕是在房間裏，如果沒有人陪著的話，我也還是覺得很可怕。
所以如果可以，我真的一點都不想晚上出來。
可是小彌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來，她到底要幹什麽？
我很想衝上去問她，又怕會嚇到她，隻能強忍著害怕跟在她的身後。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彌終於停了下來，可是很快，我就聽到了她的哭泣聲。
“嗚……爸爸媽媽……”小彌蹲在園子裏的花壇前，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腦袋埋在了膝蓋上，聲音說不出的委屈。
聽到她的哭聲，我突然覺得特別難受，瞬間又想起了那天在花園裏聽到的那兩個用人的對話，我頓時也顧不得去想會不會嚇到她的問題了，快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聽到腳步聲，小彌立刻受驚似的抬頭看向了我的方向。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瞪著我，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淚滴，因為哭泣，眼睛、鼻子都有點兒紅，顯得格外招人疼。
我連忙放緩了聲音，對她輕聲說道：“你想要去哪裏啊，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
大概是見到了熟人，小彌剛剛停下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她撇撇嘴，牙齒緊緊咬著下唇，一副想要努力忍住眼淚的樣子，頓時看上去比剛才可憐了一萬倍。
“別哭了，你告訴我，我幫你一起解決好不好？”說著，我走到她的麵前，蹲了下來。
“我……他們說爸爸媽媽不會再回來了，我沒有家了。”小彌邊說邊哽咽著，肉乎乎的小手使勁想要擦幹淨臉上的淚水，卻越擦越多，她哭得也越來越傷心了，“嗚嗚，我想要回家，我害怕！”
我頓時覺得非常生氣。
到底是誰？是誰告訴她這麽殘忍的真相的？
簡直太可惡了！
我氣得想要打人。
“小彌，別怕！你可以把我和爸爸，還有淩晟當成你的家人啊……”我輕輕拍打著小彌的後背，小聲地哄著她。
“可是……他們說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了……”說著說著，她剛剛平複的情緒又開始有了爆發的傾向。
“爸爸媽媽不是不回來了，我們隻是看不到他們了而已，其實他們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真的嗎？”
“嗯，真的，我媽媽也不在了，可是我能感覺到她一直在我的身邊。”
“嗚……可是我都沒感覺到……”
“這樣，我把這個送給你好不好？”說著，我忍不住摸出了一直掛在脖子上的懷表，對小彌說道。
“這是什麽？”
“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
“不行，我不能要，媽媽說過不能隨便收別人的東西。”
“我不是別人，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了呀！”我忍不住一本正經地說道，還鄭重其事地將懷表掛在了她的脖子上，“以後它就是你的啦！它會保護你的，就像你爸爸媽媽保護你一樣。”
原來那天晚上，她一個人跑出去是因為想要偷偷回家。
呼——幸好我發現了她。
以後我也會一直像現在這樣保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