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曉
01
一整個早上，天氣都甚是氤氳，H市裏到處是茫茫迷霧，太陽像是失蹤了一般，尋不見半絲蹤跡。
直到下午三點，隱身在厚重雲層之中的太陽才終於輕輕地撥開了雲層，陽光隨之透過雲層之間的縫隙，傾瀉而下。
當一縷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偷偷地拂至葉少綾俊逸的側臉時，他正認真地聽著老教授講授課本知識。片刻後，下課的鈴聲突如其來地響起，打斷了老教授津津有味的誇誇其談，在他意猶未盡地宣布下課後，教室一改死氣沉沉的氛圍，瞬間活躍鬧哄起來
隨之，同學們開始收拾東西陸陸續續走出教室，與穿著筆直得體西裝的Lee迎麵對上，隻見Lee在門口處被蜂擁而出的同學擠得有些狼狽，往後梳得光澤亮麗的頭發也有幾縷垂了下來。
等Lee稍微整理完畢，環顧了教室並把目光鎖定到葉少綾身上時，發現對方紋絲不動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著腮看著他，宛如剛才那略為不堪的一幕已經盡收眼底。
於是，Lee尷尬地走上前，半鞠著躬低聲說了聲：“Boss，久等了。”
“嗯。”葉少綾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走出了教室。而他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讓還沒離開教室的同學紛紛矚目，一些心存愛慕的女同學更是咬著下唇，思考該怎麽引起對方的注意，從而能在他的身邊占有一個位置。
畢竟，在這間名震全國的貴族大學中，雖然求學階段便開始接手家族企業的並不少，大家也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卻沒有一個像葉少綾那般卓爾不群，即使他已經隱去了所有鋒芒。
“Boss，私家偵探已經在公司等候了。”跟隨在身後的Lee，翻開小記事本，把葉少綾最為關心的事情事先告知他。
葉少綾頓了頓，微垂眼簾，冷淡地回複道：“好的。”
隨後，在葉少綾抵達公司沒多久，Lee便領著私家偵探進入了葉少綾的辦公室，並表現出一副盡忠職守的模樣，沒等葉少綾發話就識趣地轉身離開。
而偵探先生也沒有與葉少綾客氣，將一個早上跟蹤的情況徐徐道出。
“柯玖玖小姐住在Ｈ市的貧民區裏，那一帶幾近郊外，主要是外來貧困人群的集中營。由於政府並沒有發展該地區的相關計劃，也沒有對該地區實行有力的管轄，因此該地區不僅貧困，還較為混雜，其中居住在那裏的，多數是地痞流氓，貧困的鰥寡孤兒經常會受到欺壓。”想起貧民區的蕭條以及地痞流氓跋扈蠻橫的惡行，對方頓了頓，繼續說道，“在跟蹤調查時，我們也曾目睹柯玖玖小姐被流氓調戲的情景，但好在柯小姐跑得很快。”
說完，偵探先生瞟了葉少綾一眼，隻見對方仍是把視線放在文件中，仿佛對柯玖玖的事情漠不關心。
為了體現自己的專業性，偵探先生仍是不帶任何個人感情地敘說道：“柯小姐所租住的房子，是該地區裏最低等的，也是最接近高速公路的，與高速公路約莫隻有一個小林子的距離。而她所租住的房子是一個十三平方米的單間，環境……環境很是破敗，刮風下雨的話基本就不能住人了，但這房子每個月隻需要五百塊錢。除此之外，柯小姐目前與一名名為柯小芭的四歲小女孩一起生活，兩人吃喝住睡全部都在這一間小破屋裏。對於小女孩的身份和來曆，我們尚未查到任何訊息，不排除是柯小姐的私生女，周邊的鄰居也隻是說柯小姐到貧民區生活的時候，身邊已經帶著這個女孩……”
葉少綾沉默地聽著私家偵探報告著柯玖玖的悲涼情況，不管是神情還是心情，都沒有展露出一絲的起伏。
可當對方提及到柯玖玖身邊的小女孩時，他卻蹙眉咬牙切齒地詢問道：“私生女？那柯玖玖的男人呢？”
“跟蹤了一整天，我們並沒有看到柯小姐與任何男性聯係，也沒見到有男人出入她的家中，不過，從鄰居口中證實是她一個人單獨撫養小女孩的。”
“能查得出兩人的關係嗎？”葉少綾若有所思，冷淡地問道。
“需要一點時間。”看到葉少綾在他的話落而再次蹙起濃眉時，對方麵露難色急忙說道，“我們會盡力加快速度。”
“算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稍後我會讓助理把餘款匯到你的賬戶上，這件事到此為止。”
說完，葉少綾命Lee進來送對方出去，自己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好像想把所有心思放在工作上。可隻有他心裏清楚，對於那個小女孩的存在，他是有多麽在意，又是多麽恐懼與憤怒，紛擾糾纏的思緒已經占領了他整個空****的心房。
隻是，他所未料及的是，在得知柯玖玖的生活如意料之中的窮困潦倒後，心裏並無一絲一毫的快樂。雖然那抹執迷的憂鬱與恨意從沒消散，可那一絲絲魂牽夢繞的疼痛，卻總在一瞬之際重新莫名地燃起。
半晌，葉少綾坐直身子，終於把視線從手上的合同文件中轉移，看著桌子上那份白紙黑字的跟蹤報告，他忽然就揚起一抹算計的笑容。
隨即，葉少綾再次把Lee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Boss，請問有什麽吩咐？”
“讓人事部立即設立一個新的兼職崗位，更新到招聘網站上，崗位的職責和要求稍後我會發給你。”葉少綾順便把已經審核完成並且簽了字的文件遞給Lee，在他接過並點頭回複後，補充說道，“記住，這個崗位的宣傳要到位，我的意思是，各個階層的人士都能看到這則招聘啟事。”
“好的。”因葉少綾雷厲風行的作風已在行業中聞名遐邇，所以就算Lee充滿困惑，他仍不敢逾越多問半句。
“另外，這個崗位所有麵試的人員，都得經過我的審核，通過後才可錄用。”
“明白。”
待Lee離開辦公室後，葉少綾拿起那份跟蹤報告，隨意翻了幾頁後，他意外發現了夾在裏麵有關柯玖玖的照片。可能是私家偵探在跟蹤時順手拍的，可即使照片中的柯玖玖有些失焦，葉少綾卻仍能想象得出她那嫣然的笑容。
“這次，就讓你乖乖主動地出現在我麵前吧。隻是，如此不濟的你，該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來麵對我呢？”
02
早晨，和煦的陽光瞄準角度在行道路邊的大樹間斜切進來，曝光了樹葉細密的脈絡，宛如夜裏閃光的星星，格外刺眼。
柯玖玖把柯小芭送到嘉姨家暫時看顧後，便行色匆匆地搭上公交車，準備去人才市場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招聘。
她並不喜歡盲目的等待。每一次麵試，隻要對方告知回家等待結果，她都會立即搜尋下一個麵試的機會。比起等待，她更擅長於主動出擊。畢竟，等待的時間越是漫長，自我欺騙自我安慰自我否定的折磨也越漫長，而這些看來，似乎也隻是徒勞的掙紮罷了。
想到這裏，一道人影在腦海中一掠而過，讓柯玖玖平靜已久的心湖瞬間翻滾起來，一層疊著一層，急速地揮霍著心疼。
因為上班高峰期交通堵塞，柯玖玖所乘的公交車隻能停了下來，緩慢地前進著。
而蹙著眉的她微微偏頭，透過公交車的玻璃窗，映入她眼簾的卻是自己心儀已久的H大。
仿佛一切早已注定，想起某個人，看到了一直夢想著的大學，以往的點點滴滴宛如泉水般潺潺注入了心房，氤氳成無可奈何的酸澀。
從沒埋怨命運的不公，但柯玖玖卻阻擋不了現狀所帶來的窘迫和悲傷。念想間，手機突然響起的清脆而短暫的鈴聲解救了沉迷在內心世界無法逃離的自己。
柯玖玖顫抖著手打開了手機，一條簡單而又正式的短信刹那間迷糊了她的眼眸。
“柯玖玖小姐，恭喜您，您已經過了我司的初試，請您在上午9點半至11點半或下午2點半至4點半任意時間到我司進行複試，期待您的到來。——歌舒集團人事部”
驚喜之色立刻暈染在柯玖玖的臉上，隨即，再看了一眼短信，她決定先去人才市場，然後再去歌舒集團。
下午，柯玖玖早早就來到了歌舒集團。
複試的麵試者之中，她是第一個到達的，急於爭取到這份高薪穩定的兼職工作的柯玖玖，心情有些忐忑，麵對許多“海歸”，她有些不自信，畢竟自己的學曆根本無法與大家相比。但自信不夠是一回事，柯玖玖卻對這份工作有著誌在必得的決心，因為她目前身上隻剩下兩百塊不到，她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暗暗深呼吸，柯玖玖想起了一個星期之前的窘迫。
一個星期前，原本柯玖玖終於攢夠了錢來支付上個月的房租，卻收到了房東要漲房租的噩耗。因為柯玖玖並沒與房東簽訂任何租賃合同，所以房東提出漲房租一事時，她一點反駁抗議的機會都沒有。即使有，她也不敢輕易作出反抗，畢竟如果一不小心惹惱了對方，被強硬地趕出來的話，她和柯小芭就真的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而現在在H市中，也隻有這一片的房租是最為便宜的，何況這一片的房子的主人都和房東相熟，如果對方真要趕盡殺絕，她也真的沒有半點對抗之法。
因此，左思右想後，柯玖玖決定不能單純依靠手工活買賣和一些零散的兼職維持生活，她需要一份相對較為固定的工作。
一天，她像往常一樣到鄰居嘉姐家接柯小芭，無意間與嘉姐聊起漲房租的問題，滿腹煩惱的她已經在此之前麵試好幾份工作了。可是，隻有高中學曆的她，基本就隻能被人嘲笑與四處碰壁。
或許她應該去麵試一些保潔或者餐廳服務員之類要求較低的工作吧。因此，她便向嘉姐打聽是否有相關的工作可以介紹。
湊巧的是，嘉姐一個做保潔工作的表姐所在的公司最近正在招人，而且條件和門檻並不是特別高。於是，嘉姐讓柯玖玖準備一份簡曆，她讓她表姐送過去試試看。
經了解，柯玖玖才知道，這份工作是選金專員，主要的工作職責簡單來說便是看金的含雜質量，並做出估價等。然而，這恰恰是柯玖玖最擅長的，四年以前柯玖玖就在選金方麵表現出了與生俱來的天賦，隻需一眼就能判斷金的含量百分比占多少，底價應該是多少。
也正是如此，在應聘的初試中柯玖玖展露了一手看金本領，迅速抓住了麵試官們的心，使她不費吹灰之力便戰勝了眾多應聘者，其中不乏想在歌舒集團中尋求一席之地而慕名前來的遠洋鍍金“海歸”。
回憶落罷，麵試已經開始。
不過五分鍾，柯玖玖已經得到了人事部經理的肯定和滿意。
“我這邊對你的基本情況和能力都挺滿意，你對這個兼職職位還有不清楚的地方嗎？”人事部經理擱下了簡曆，抬頭和悅地詢問柯玖玖。
“沒有。我在初試時都已經了解清楚了。”柯玖玖正襟危坐，眼神中掠過一抹自信。
“那好，稍後還有一個麵試，是由我們老板親自麵見。”
“老板？”聞言，柯玖玖不自覺地蹙起柳眉，對一個小小的兼職職位需要讓大老板麵試而感到疑惑不已。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人事部經理揚起職業性的笑容，說道：“這職位雖是兼職，但也很重要，何況是我們老板親自設定的，人才自然要給他審核一番，你也不用緊張，放輕鬆點就可以了。”
“好的。”柯玖玖微笑點頭。
片刻後，一個自稱是老板的助理名為Lee的男子敲門進來，說是帶她去老板的辦公室。由於對方一副趾氣高揚的模樣，語氣更是充滿了不耐煩，好像帶她上去是多麽屈尊降貴的事，因此柯玖玖不敢怠慢，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動作迅速地跟在他的後麵，往公司上層走去。
不久後，兩人便乘坐電梯，直抵22樓。
走在通往大老板辦公室的走廊上，柯玖玖的腦袋正處於死機狀態，畫麵顯示的隻有一片雪白。
這幾天她雖然一直擔憂著，生怕辜負了嘉姐的一番好意和熱心幫忙，但卻也忙碌著，從沒去打聽歌舒集團的大老板是哪號人物，了解他有什麽喜好，甚至連頂頭上司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何況，她麵試的隻是一個小小的兼職人員，怎會想到最後一關居然要“麵聖”。
萬一一會兒不小心說錯話，惹得對方反感或者不滿，這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不就全白費了嗎？
不會這麽悲劇吧？
胡想著，柯玖玖已經跟著Lee站在辦公室門口。
此時，Lee正在敲門，於是柯玖玖趁機連番深呼吸起來。稍瞬，門內就傳來男人低沉卻富有磁性的聲音。
“進來。”
柯玖玖不禁一愣，直覺這不似中年男子的聲音，而且心裏莫名地有一種熟悉感。
可不待她多想，Lee已經推開了門，一邊側著身子讓她進去，一邊對著葉少綾說道：“Boss，柯玖玖到了。”
“你先出去吧。”
“好的。”
於是，等柯玖玖走進辦公室內，Lee便與她擦肩而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隨之便大步離開，並隨手把門關上。
並沒有對Lee的眼神進行半點思慮，緊張無措的柯玖玖隻微微抬著眼，偷偷環顧了一下簡潔明了的辦公室，接著把視線落在了眼前年輕頎長的身影上，隻見對方正背對自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讓人感受了頗大的壓迫力。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冷淡而低沉的嗓音傳至柯玖玖的耳邊，糅雜了一些她讀不懂的情緒，聲音的熟悉感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柳眉。在她還沒理清對方話語間的含義時，對方緩緩地轉過身來，一聲“小玖”落地，擊碎了柯玖玖所有的理智與冷靜，空氣中猶如飄零著慌張的塵埃，讓她的瞳孔驟然緊縮，差點奪門而去。
“葉……葉少綾？”
兜兜轉轉了四年多，以為上次的相遇是僅有一次的偶然，卻沒料到下次見麵是在這種上司下屬的麵試狀況中。
可哪怕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讓自己親手切斷，但看著如今的他，終於拿回屬於他的王冠，重新站回到居高位置俯視一切，她還是禁不住覺得欣慰和滿足。
“沒想到吧？”在她的驚詫之中，葉少綾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明亮的眼睛肆無忌憚地端詳著頗為窮酸落魄的柯玖玖，說，“幾年不見，你倒沒怎麽改變。”
“我……”
柯玖玖一窒，這一語雙關的話語，她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他該是恨極了她。
隻是，這一幕相遇場麵，是有心策劃還是純屬偶然，卻不可得知了。
“恭喜你加入歌舒集團，成為其中一員。雖然隻是兼職職位，但希望你可以盡心盡力，為我們公司謀利。”葉少綾若有所指地說道。
所謂“謀利”，他相信柯玖玖聽得出他的警惕之意。
其實，早在四年前，他對柯玖玖獨到的選金目光就已經十分讚賞，不僅僅是他，當時父親也是被她的選金目光所驚豔，才會留她在公司幫忙。可最終，她卻辜負了父親的期望。
葉少綾想著，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即使這一次將她拉至自己身邊是引狼入室，但他卻也有足夠的能力和自信，讓背叛他的人跌落深淵，再無重見光明的一天。
而柯玖玖並沒明白他深邃目光下的遐想，隻是他的話一針見血地令她想起了曾經。
於是，她低下頭，唯唯諾諾地小聲回答：“我……我會的。”
在多少個夜裏，每每想起葉少綾，思念便在心中停駐，再也驅趕不走。回憶猶如伊甸園裏的蘋果，即使有著悔恨與邪惡，卻一直**著她。
此時，明明心心念念著的人就在眼前，她卻連稍稍抬起頭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柯玖玖這種見到葉少綾時慌亂了心的反應，映照在對方眼中卻隻是心虛。於是，葉少綾對四年前她的所作所為更加篤定，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和證據來辯解她的背叛，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對柯玖玖的信任也隨心中烏雲密布般的陰沉而粉碎飄零。
四年前的他，相信日久生情。
所以，當得知柯玖玖因流感而被隔離時，他沒有半點猶豫就衝入了醫院的隔離區。
那時候，他就知道，對於柯玖玖，他日久生情了。
後來，他被感染，兩個人一同被隔離，在相隔一扇玻璃的兩間病房裏，他對她說“柯玖玖，我喜歡你”。
那時候，她根本就聽不見他的聲音，可是她看得懂他的口型，一個字一個字，拚湊起來的動心句子，於是她笑得無比燦爛，用同樣緩慢的語速告訴他——“真巧，我也喜歡你”。
四年前的他，相信愛久見人心。
但是，他那麽深愛著柯玖玖，甚至把她變成了自己生命中的空氣，她卻在最後拋棄了自己。
想著，葉少綾想起父親生日的那一天。
也許，那一天如果柯玖玖沒有出現過，沒有展示出她的賞金能力，那就不會有後來的背叛吧？
他依然記得，那一天，當柯玖玖拿著父親好友贈送的金墜子說出其含金量和相差不遠的價格時，父親麵容上難以掩飾的震驚，此後，父親是對柯玖玖越來越欣賞，更是教了她不少關於金器的知識。
隻是，睿智如父親，卻也終究沒能看穿柯玖玖的為人。
而，愛久如他，卻也是直到後來才看懂了她的心。
回憶至此，葉少綾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去吧。”
而仍沉浸在記憶的泡沫之中的柯玖玖，恍恍惚惚地應了聲“是”，便轉身離開。
那天之後，雖然正式在歌舒集團裏工作，但柯玖玖卻再也沒見過葉少綾。
他就像一個鬼魅一般，猛然出現魅惑得她心神不寧，卻又驟然消失，讓她漂泊已久的心再次激起靠岸的希冀。
03
兼職的第二天下班回到家後，柯玖玖便與柯小芭一起在廚房裏做飯。其實，大部分都是由柯玖玖負責，柯小芭最多也隻是個小助手，幫幫洗洗菜洗洗米而已。
“柯玖玖，今天上班怎麽樣了？你應該是第一次去這麽正式的公司上班，有沒有被欺負？”柯小芭一邊蹲在地上洗著青菜，一邊像個小老頭似的把白天嘉姨念叨著的話語複製說了出來。
聞言，柯玖玖並沒有絲毫的詫異，卻充滿了好奇，問道：“正式的公司？你從哪裏學來的詞？”
“這電視老播啊，有什麽難的。”柯小芭斜視了柯玖玖一眼，一副不要看低她的智商的表情，卻因長相煞是可愛，而顯得十分有趣。
“你這小鬼頭，才幾歲，能不能像小智一樣單純點天真些。”一邊說，柯玖玖忍不住彎下腰捏著她那小小的鼻子。
“痛啦痛啦！”柯小芭輕輕地拍開柯玖玖的手，卻因為她的話語憤然而起，激動地說道，“天啊！像小智的話，我就不活了，不活了！”
“去去去，說什麽話！”柯玖玖對她的反應既覺得好笑又忍不住糾正，可一想起小智時常跟在她身後被柯小芭耍得團團轉時，蹙起眉說道，“你啊，別太欺負小智。”
“知道知道。別老說我，我問你呢。”為了不想再次受到柯玖玖的教育，柯小芭立馬轉移話題。
“挺好的，暫時還挺有空的。”柯玖玖轉身繼續她剛才的切菜動作，興致闌珊地回答柯小芭的問話。
“柯玖玖，你是不是有秘密瞞著我？”
熟識柯玖玖的都會知道，隻要一提及到她的心事，她便會馬上找點其他事做，想以此轉移注意力。而跟著她這麽久的柯小芭，對她的一舉一動比誰都敏感。
“沒有沒有。”背對著柯小芭，柯玖玖搖著頭否認道。這小鬼頭年紀小，卻聰明得讓她都覺得害怕。
“你少裝，被欺負了？”柯小芭放下洗菜的動作，屁顛屁顛地跑到了柯玖玖身邊，嚴肅地問道。
“沒有啦，工作真的閑得慌了。”
“那你發生什麽事了？”不待柯玖玖逃避，柯小芭像玩起了警察與小偷的戲碼似的，追問起她來。
“呃，就……就遇到了一個高中很……很喜歡的人而已。”從沒談論過以前的事情，柯玖玖提及時，回憶已經泛濫，淩亂得她有些發抖。
“很喜歡的人？”柯小芭一臉驚詫，“柯玖玖，你也有春心動的時候啊？”
“呃……”柯玖玖無語地轉過頭來，一臉的狐疑打量，“柯小芭，你哪裏學來這麽……這麽……這麽不純潔的詞語的？”
“哪裏不純潔了？我還知道很多呢，什麽春心**漾啊、兩情相悅啊，之類的！”柯小芭不屑地白了她一眼，繼續道，“還有，柯玖玖，喜歡人家那就去追啊！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
“柯小芭，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
“那你怎麽跟個專家似的？”
“我這不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嗎！”
“呃……”
“柯玖玖，你不是想賴著我一輩子吧？我可養不起你啊！”
“到底是誰賴著誰了，是誰養著誰了，柯小芭！”
“當然是你賴著我，所以現在你才不得不養著我，等著我長大以後要養你啊！”
“柯小芭，你再不好好洗菜，今晚是不吃飯了嗎？”
柯玖玖一聲令下，柯小芭抬頭給了她一個鬼臉，便繼續洗菜。
而緩了一口氣後，柯玖玖心裏的葉少綾仍沒有被驅逐離開。
承認喜歡葉少綾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她卻沒有辦法站在葉少綾的麵前，一如從前那般大大咧咧地告訴他“葉少綾，我喜歡你”，那個與葉少綾相愛之後時不時就對著葉少綾投去愛慕眼神的柯玖玖，早已經停留在過去的時光裏，被記憶淹沒。
對於現在的柯玖玖而言，葉少綾，那是她觸及不得的一個回憶。
她不會抱怨造物弄人，默默地承受著，默默地淡化著，或許，總會有傷口痊愈的一天。
隻是，為什麽每次隻要一說起一想起葉少綾，回憶總會如短暫的煙火，霎時間綻放，霎時間璀璨，又霎時間破碎……
04
“柯玖玖，你到了公司也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感覺怎麽樣？還習慣嗎？”
這天，項目經理把柯玖玖叫到了辦公室，對她一個星期的工作進行評估，順便也想了解一下對方對工作的想法。
其實，在聘請柯玖玖的那天，老板就下達了指令，讓柯玖玖負責選金看金方麵的外圍工作，至於公司較為重要的項目，一概都不能讓她插手。雖然對於老板的指令很奇怪，但項目經理並未過問什麽，加之第一個星期並沒有合適的工作可以指派給她，所以他也隻是讓她跑跑腿，打印一些無關緊要的資料。
而對於柯玖玖的才能，他也隻是聽人事部的招聘專員一麵之詞，還需要時間和表現來證實。
麵對項目經理的詢問，柯玖玖微笑著說：“經理，這個星期我已經對公司選金方麵的運營步驟等都了解清楚，公司的同事都很幫助我，所以我感覺還可以。”
由於是剛來公司不久，加上歌舒集團是一間大型企業，各個部門的工作分配都非常明確，柯玖玖上班的第一個星期，經理沒有對她指派相關工作，同事們更加不敢把額外工作交給她，因此，她已經閑得發慌了。
“嗯，那就好。因為你剛上班，很多東西都不熟悉，所以就給你時間讓你熟悉熟悉工作環境和相關的步驟環境。不過，現在也是時候進入正式的工作程序了。”猶豫了一會兒，經理斟酌了用詞說道，“因為你是選金專員，所以你的主要任務就是跟著我去工廠選金。此前，我也聽人事部說，你在選金方麵有一定的才能，我這邊非常期待你的表現。”
“謝謝經理，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很好，那你先去收拾下東西吧，十五分鍾後，跟我去一趟工廠。”
“好的。”
於是，接下來連續幾個月裏，柯玖玖一直處在非常忙碌的工作狀態。每天，她都跟在項目經理後麵，一同到工廠去看新送過來的原材料。加上這段時間，歌舒集團正在設計多款迎合中秋團圓主題送給父母的金飾，需要純金的原材料在質量方麵更加嚴格。
因此，從一開始每天跑一次工廠，到現在上下午各跑一次。隻要商家把原材料送往工廠，他們就得立馬過去查看和商討價格。
而柯玖玖的選金看金的能力，也得到了項目經理的肯定和信任。
當然，這也多虧了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
那天，柯玖玖和項目經理如往常一般到工廠檢查商家送過來的原材料。
因為送這批原材料的商家是與歌舒集團合作很久，更在公司仍為三流企業麵臨轉型時幫過公司一把，與歌舒建立了友好信任的合作關係。所以，每次隻要是該商家送來的原材料，項目經理都不會太過於嚴格把守。
可正是因為歌舒員工會疏於檢查，利欲攻心的商家才會貪婪地把劣質的材料混雜在其中，從中謀利。
當柯玖玖看到那批質量有問題的原材料時，不禁蹙起柳眉。礙於商家正與項目經理聊得歡樂，於是柯玖玖借故有事情找項目經理談，在商家走開之際，小聲地說出了自己在選金時的看法。
“經理，那批材料有問題，並不是商家所說純金量達到90%，其中摻雜的劣質材料不少，而且價格也比昨天看的那家貴上一倍。”
“不可能！這個商家與我們歌舒合作幾年了，一直都相互信任的，如果混雜劣質材料會給他們帶來不良影響，怎麽會做這種有損商家名譽的事。”項目經理想都沒想便開口否認，但語氣卻沒有想象中的強硬，畢竟如果真是如此，那這批原材料被上層發現的話，他可能會直接被解雇啊。
“經理，相信我，這批材料確實有問題。我可以隨意挑其中一塊讓你確認一下。”柯玖玖在這方麵一直都很有自信，而且事關公司的利益，更應該一視同仁進行嚴格檢查。
“好吧。”想到前幾次柯玖玖一眼便能看出純金含量，項目經理便點頭同意柯玖玖的建議。
於是，在商家慘白的驚恐神色下，項目經理親自測試了其中一塊柯玖玖挑選的材料，結果也如她所言，劣質的材料純金量竟不足20%，可標價卻是與純金量90%的相同。
這使項目經理在震驚之餘，更是反省自己的不小心，還好身邊有柯玖玖，不然這次的問題，估計不是他一人可以承擔的。
從此，項目經理更加看重和依賴柯玖玖的選金才能，對她讚賞有加。
而這件事，項目經理當然也會親自向大老板葉少綾報告。
隻是，對於商家混雜劣質材料這件事中，葉少綾並沒有太多情緒，簡單地點明處理方法，便把問題轉移到柯玖玖身上。
“她的表現怎麽樣？”即使語氣冷淡，但葉少綾很少過問下屬的工作表現，因此項目經理更加明了老板對柯玖玖的在意。
稍微思索了一下，項目經理回答道：“柯玖玖表現很不錯，選金的才能也確實讓人讚歎，而且不驕不傲，對工作也盡心盡力，認真負責，好幾次工廠送來的材料都比較晚，可又急於選金製作，但她都沒有怨言留下來加班。”
“是嗎？”葉少綾挑了下眉，語氣略為嘲諷地說道，“看來，你對她的評價極高。”
“柯玖玖，小小年紀，能有這才能，確實讓人佩服啊。”項目經理沒有留意到葉少綾話語中藏匿著的情緒，真心地讚歎道。
“既然這樣，在選金工作中就好好培養她吧。”葉少綾拿起桌上的文件，示意話題到此結束。
有誰比他更加了解柯玖玖的才能，又有誰比他對柯玖玖的出賣與背叛更為深刻。
當項目經理離開後，整間辦公室恢複了之前的安靜。此時的葉少綾，已無法專心在工作上。已經幾個月不曾去想柯玖玖的事，也拒絕與她見麵，可是，隻要有一絲風吹草動，他便無法自控，更無法欺騙自己的心，亂哄成一團的思緒下，想的全是她。
想到這裏，葉少綾手中握著的名貴鋼筆稍稍加重了力氣，仿佛自言自語地呢喃道：“柯玖玖，你的葫蘆裏到底裝著什麽藥？‘盡心盡力，認真負責’這八個字竟然會掛在你頭上？我可是在等著你的偽裝脫下的那天啊，你可別讓我失望了……”
05
入夜，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出現在H市中最大的貧民區中。
片刻後，身穿名貴時尚西裝的葉少綾下了車，環顧了四周的環境，不由得再次緊皺濃眉，下一秒，手也自然反應地捂住了口鼻。
雖然聽過私家偵探對這片區域的簡單描寫，但親身體會才知道“環境簡陋”是過於美化了。
視線裏，不是殘破的屋子，便是遍地的垃圾，時不時更有一股惡臭的味道隨風飄散。
可葉少綾並沒有因為環境的惡劣而改變主意，隻吩咐司機在此等待，他便一邊走一邊用手機嚐試搜索一下簡曆中柯玖玖所填寫的地址。
沒錯，從下午聽到項目經理對柯玖玖的評價後，葉少綾便決定不再守株待兔了。他打算主動出擊試探柯玖玖，或許幾個月的時間已經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磨掉了。
然而，當來到手機所指示的地方時，葉少綾卻無可奈何地愣了一下，眼前根本就隻是一個小巷死角。看來，在這種地方並不能單純地依賴手機。
於是，葉少綾把手機放回口袋，四處遊逛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個和善的人問問。
就在下一刻，葉少綾便遇見了出來倒垃圾的柯小芭。
由於之前私家偵探呈交的報告裏附帶了柯小芭的照片，因此隻需一眼，葉少綾便認出了對方來。想偷偷地跟在她後麵找到柯玖玖居住的地方，所以他並沒聲張。
隻是，柯小芭的思維並不同於一般的小孩子，在看到長相俊美的葉少綾後，早已產生了莫大興趣，屁顛屁顛地跑到他的身邊。
“啊！帥哥哥！我認得你哦！”圍著他轉了一圈，柯小芭便認出了他，於是難掩興奮地說道，“我們見過的，在拍賣會，在後門！對對對！後來我還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對了，哥哥，你來這邊找人嗎？”
“呃，是的，我來找人。”葉少綾一向不太會應付小孩子，何況這小孩太過自來熟，又是柯玖玖的……因此第一反應便是拉開距離排斥對方。
“你找什麽人？我幫你吧。”柯小芭揚起天真燦爛的笑容，又圍著他轉了兩圈，無視他的冷淡，熱心道。
葉少綾抿起唇，蹙了蹙濃眉，對柯小芭這種過於熱心的舉動並不讚許，但想起這種環境下多的是拐賣兒童的不法分子，加上柯小芭又長得十分可愛動人，更是他們的目標。
於是，葉少綾蹲了下來，忍不住嚴厲地教導起來。
“小朋友，你媽媽沒跟你說過嗎？不能隨隨便便就跟陌生人走，這種熱心幫忙的舉動即使是好事，但也得等自己長大些才行。”看著柯小芭可愛的臉蛋，葉少綾的話剛剛落下，卻感覺到一絲的不妥，立馬補充道，“即使長大些了，也不能隨隨便便跟著陌生人走！”
“我不是小朋友，我叫柯小芭，我也不是隨便跟陌生人走的。更何況，大哥哥，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壞人，壞人沒你這麽帥的！”
聽到柯小芭小大人似的對白，葉少綾禁不住愣了愣，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孩。
隨即，在柯小芭眼帶笑意的注視下，有些尷尬的他才清了清嗓子，說：“壞人也有長得帥的長得美的，小朋友，你還小，總之不管是誰，都不能單獨跟著不認識的人離開，知道嗎？”
聞言，柯小芭露出小小的不耐煩，撇著嘴說：“哎呀，好吧好吧，你真是跟柯玖玖一樣囉唆呢！”
“柯玖玖？”
“是啊，柯玖玖也這麽煩，整天囑咐這個囑咐那個的。”
見柯小芭如此直呼柯玖玖的名字，又對她一臉嫌棄的樣子，葉少綾禁不住“撲哧”笑了。
見狀，柯小芭立刻就眨巴著眼睛，朝著他感歎道：“大哥哥，你笑起來更帥！”
這算不算是被一個四歲的小朋友調戲了？
呃……
葉少綾有些無措，摸了摸鼻子，見時間已經不早，倒是不再排斥柯小芭了，何況她的可愛一下子就瓦解了他的防備，於是他直說目的：“其實，我就是來找柯玖玖的，你能不能帶下路？”
得知葉少綾是來找柯玖玖的，柯小芭更是興奮不已，直接拉著他的手就朝家的方向跑。
另一方麵，柯玖玖滿臉擔憂地在家門口踱來踱去，因為柯小芭已經出去很久了，平常倒個垃圾三五分鍾就能到家的，這次都過了十幾分鍾了，還沒見她回來。
可即使這樣來回踱步，心中的擔憂仍無法消去半分，反而越想越恐懼。
終於，在柯玖玖打算把門鎖上出去尋找柯小芭時，就聽到小丫頭那充滿愉悅的笑聲和話語。
“原來葉哥哥第一次來這邊的，怪不得會迷路！要不下次你過來，我去接你啊，你在村口等我就可以了，要不，你來帶我出去約會也行啊，白天柯玖玖去上班，我一個人真的很無聊呢，小智——哦，就是我鄰居，他都沒我聰明，我不喜歡跟他玩啦……”
“柯小芭，你跑到哪裏去倒垃圾啦？”還沒等柯小芭走上前，滿眼隻有她的柯玖玖已經衝了上去，絲毫不客氣地拎起她那小小的耳朵，語氣中含著一抹顫抖教訓道，“不知道我會擔心的嗎？”
“啊——痛痛痛！”深知自己惹柯玖玖生氣的柯小芭，馬上裝出一副十分痛楚的表情，委屈地看著她。
“少來，我完全沒用力好嗎！”口上雖然這樣說，但柯玖玖還是鬆開了手，目光從柯小芭的耳朵中移至她的小手上，這時才注意到柯小芭與某個大人牽著手。
於是，柯玖玖自然反應地把柯小芭拉到自己身邊，抬頭看向對方。
隨即，葉少綾冷峻的容貌如觸電般觸痛了柯玖玖的眼睛，在自己家門口與他相見，這讓她十分震驚。好不容易才能在心中把葉少綾驅趕到最深最深的角落，好不容易才把所有散盡的想念重新收集放回原處。
可盡管內心翻滾的思緒像散落一地的拚圖，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重新拚湊，但柯玖玖仍然在臉上表現得十分鎮靜。
微微吸了一口氣，柯玖玖鼓起勇氣說道：“葉……老板，您怎麽來到這邊了？”
聞此，葉少綾剛才被柯小芭逗樂的好情緒也隨之消逝，為之而來的是一種無法言明的怒氣，他們兩個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客氣了，而柯玖玖從什麽時候開始會用一種卑微的語氣與他交談了？
“柯玖玖，如果你再叫我老板，那明天你就不用來上班了。”
“我……”柯玖玖一頓，想起這幾個月周圍的同事都是這樣稱呼他，現在她也是他的員工，這樣的稱呼並無任何不妥的地方啊。
可是，這話她也隻敢在心中咆哮，畢竟現在的葉少綾是自己的大老板，掌握著她的生計大權，如今的她毫無疑問可以為了五鬥米而折腰。
“那，你怎麽來這邊了？”斟酌了一下用語，柯玖玖再次詢問道。
“找你。”葉少綾挑起眉，直視著一臉因他吝嗇的兩個字而疑惑不已的柯玖玖。四年的時間其實在她的臉上並無多大的變化，如今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也與當年大致相同。
“有什麽事嗎？”
念想間，隨著柯玖玖道出的疑問，葉少綾也停止了回憶。
記起今晚到來的目的，他的眼神裏一閃而過算計的光芒，隨之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說：“聽說前幾天你識破了一個長期合作的商家混雜劣質材料的事，加上這幾個月因新項目的原因，你的上司對你稱讚有加，現在項目已經接近尾聲了，這幾天你也可以不用來回跑工廠了。另外，這份禮物算是額外犒賞你的。”
隨即，葉少綾便把裝著一枚鑽石飾品的精美盒子遞給柯玖玖。
“不，我不能收！工作上的事是我應該做的。”柯玖玖不停地搖頭，連同雙手也情不自禁地左右揮起來，拒絕的意向十分明確。能擁有那份得來不易的工作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就算辛苦了些，她從來都不曾有過怨言，也不當是一回事。
因此，這份十分貴重的禮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都說了，這個是額外的酬勞。你不用和我客氣。”葉少綾難得地裝出一副真誠的神情，宛如確實是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而額外給予的心意。
“不行，這還是不能收。謝謝你肯定我的工作，這樣我已經十分滿足了。”柯玖玖再次用力地搖著頭，執拗地拒絕。
葉少綾親自到這裏肯定了她的工作，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額外酬勞。
她從不是過於貪婪的人。
“你——”葉少綾有些無策，這種試探似乎並沒有意想之中的結局，腦海中正盤算著其他試探的計謀時，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的柯小芭突然大聲地哭起來。
“哇……嗚嗚……”
兩人因柯小芭突如其來的哭泣而顯得十分不知所措，葉少綾更是蹲下身子一邊慌亂地哄著她，一邊掏出紙巾輕輕擦拭著她的眼淚。
“怎麽啦？小芭，怎麽哭起來了？不哭不哭……”
“葉哥哥，你不知道，我們……我們現在的情況真的……好可憐！”柯小芭吸了吸鼻子，繼續哭訴道，“我們已經沒有錢交房租和電費了，昨天……昨天房東才來家罵了柯玖玖一頓，嗚嗚……”
“嗯嗯，沒事沒事，葉哥哥不是過來幫忙了嗎？”葉少綾看了柯玖玖一眼，一抹心疼因為柯小芭的點點淚滴而順擁而上。
“葉哥哥，我們現在晚上都……都開不了燈了，柯玖玖這幾天的工作……都是在那路燈下……完成的，她好辛苦好辛苦，怎麽辦？”柯小芭指了指門口的一盞路燈，隨之紅彤彤的大眼睛看著葉少綾，神情中的無助更是讓葉少綾忍不住抱起她。
“有葉哥哥在，明天就會有錢的。”這句話，既是對柯小芭的承諾，也是說給柯玖玖聽。
“把這個收起來吧，明天我會吩咐財務給你預支工資的。”話落，便把手中的禮物塞入柯玖玖手上。
“柯玖玖，你沒聽到小芭的話嗎？現在的情況你不是比我更加了解嗎？這份禮物就算是我給你的嘉賞，也是期待，希望你能努力做好兼職工作。”
看著手中那十分燙手的禮物，柯玖玖隨之把視線轉移至柯小芭身上，即使知道成熟懂事的柯小芭又耍了一點小伎倆，但卻沒好意思在葉少綾麵前拆穿她，何況，她們也確實很需要錢。
於是，柯玖玖握緊那份禮物，把湧出的眼淚收了回去，抬起頭對著葉少綾說：“謝謝。”
06
當葉少綾回到自己的家中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然而，在柯玖玖把那枚鑽石收起來時，他並未多做逗留，稍微哄了一下柯小芭後，便轉而離開了。
隻是，當初他隻是讓私家偵探跟蹤了一下柯玖玖，並未多加調查她目前的情況。因此，當親眼看到如此落魄的她，那抹心疼就燙在了胸口，不舍褪去。
對於曾經出賣他的柯玖玖如今卻落得如此田地一事，他會找個時間讓人去調查一下。但從柯玖玖那邊離開後，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向周圍的鄰居打聽了下她的情況，然後才發現，原來她早已輟學了，而這份兼職工作，也隻能維持最低的生活，偶爾接的一些手工活，根本賺不了多少錢。
可在H市，即使居住的是環境簡陋的貧民區，單單房租已經壓得她透不過氣吧。
即使曾經是年級第一的她，頭腦聰明成績優秀深受老師疼愛，在轉瞬之際也隻能生活在食物鏈的最底層？
葉少綾半躺在柔軟的沙發椅上閉著眼睛休息起來，記憶卻停留在柯玖玖最後那染紅的眼眶和無奈的道謝中。
突然，已經剪去回憶的某些片段，在葉少綾腦中悄悄地播放了起來。
那次，他們正討論著該為考上哪間大學而奮鬥的話題，可或許是對大學有股莫名的向往，柯玖玖在那天聊得特別起勁，而話題也越聊越偏。
“少綾，大學時不許給我亂拋媚眼，你知不知道你這雙眼睛特別會招人啊？”仿佛想起了什麽，柯玖玖忍不住提醒道。
“這，這是天生的，我沒有辦法呀。”聞之，葉少綾聳聳肩，對於這雙被眾人稱之為桃花的眼睛，他一直都處於無可奈何之中。明明他並沒有看向對方，卻總會被女生誤以為他在看她們，然後就會立馬迎過來開始糾纏不清。
“那怎麽辦？到時肯定又有一大堆女生像蜜蜂那樣‘嗡嗡嗡’纏在你身邊。”
“到時還有你啊，她們敢纏上來，你就張開嘴，把她們都吃了！”
“我才不要跟你上同一間大學呢！”
“小玖，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記憶在葉少綾蹙眉間猛然中斷，那時候他們的無憂無慮與兩情相悅，倒成了如今最好的諷刺。
可，一想到柯玖玖無法到心儀已久的大學就讀時，葉少綾睜開眼睛，深深地歎了口氣，或許，他還有可以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