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柔打擾
01
講台上，物理老師正在講一個很難的題目，我一句也沒聽進去，隻看著他寫下一個又一個的公式，腦子裏一片空白。
下課鈴一響，我就趴下了。
孟小琥輕聲問我：“要不要喝點兒咖啡？”
“咖啡也拯救不了我。”我把頭發揉得亂七八糟，愣愣地看著孟小琥，“我們一起熬夜打遊戲，為什麽你的精神這麽好？”
孟小琥難得安慰我一次：“周末就要比賽了，你就快解脫了。”
“為了陪你參加比賽，我都這樣了，有沒有什麽實質上的獎勵啊？”
“有啊，贏了的話有獎杯。”
“那萬一輸了呢？”
“輸了就贏得了經驗。”
什麽經驗啊？我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好吧，等比賽結束了，我幫你一個忙。”
這倒像是人說的話，我稍微滿意了一些，好奇地問：“什麽忙？”
“你隨便提，我能幫的就幫。”
“學張無忌呀？那你應該幫我三個忙。”
“你又不是趙敏。”
我又被他打擊到了。好吧，既然我沒有趙敏的美貌和智慧，那我就知足一點兒吧。
這時，我看到黃老師從教室外麵走過，趕緊追了出去。
“黃老師！”我急匆匆地喊住她。
她回頭看我：“閔寒？什麽事？”
“黃老師，我想申請住校。”
“為什麽？”
“我父母長期在外地做生意，家裏的學習氛圍不是太好。”
黃老師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說：“我聽說，在籃球場受傷的那個閔瑞是你弟弟？”
我點點頭。
黃老師若有所思地說：“以前沒聽說過你的家庭情況，原來你和閔瑞是姐弟關係，那我大概了解了。你父母是做連鎖酒店的，生意很大啊，所以也很忙，沒空管孩子，是吧？”
我又點點頭。
“那你和閔瑞在家有大人管嗎？”
“我小姨在，但……我覺得還是住校比較好。”
黃老師大概是覺得我可憐，摸了摸我的頭說：“好的，你的情況我了解了，我會幫你申請的。”
我懷著竊喜的心情謝過黃老師，跑回了教室。
孟小琥問我：“你找黃老師說什麽了？”
“說住校的事啊，閔瑞現在已經出院了，我爸媽也從外地趕回來了，正好可以簽字。”
“那他們會同意嗎？”
“我就說住校更利於提高我的學習成績，他們肯定同意。”
孟小琥微微一笑，帶著一種勝利的意味。
“喂，你是不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沒有啊。”孟小琥聳了聳肩。
我總覺得他有什麽陰謀，可是他不說，我也隻好作罷。
家裏所有的燈都開著，顯得富麗堂皇。
閔瑞像大少爺一樣躺在沙發上，手臂上纏著紗布。媽媽正在喂他吃水果，爸爸在旁邊打電話談論生意上的事情。
媽媽嘴裏念叨著：“你們學校的態度還算好，該賠的都賠了，不然我非得告他們不可！隻可惜你這手臂上肯定要留道疤，以前那個算命的算得真準，說你要破相的。”
閔瑞不屑一顧地說：“破相算什麽，我又不是女生。”
媽媽不高興地說：“本來你皮膚那麽好，多了條疤，多難看啊。”
我忐忑不安地把住宿申請表拿給媽媽，說：“媽，我們班主任建議我住校，你們簽個字吧。”
媽媽詫異地看著我：“住校？怎麽突然要去住校了？”
閔瑞聞言，也皺眉看向我。
我一本正經地說：“老師說我的學習成績下滑了，肯定是在家裏沒有用功學習。如果住校的話，每天要上晚自習，學習的氛圍比較好，而且有老師輔導，所以她建議我住校，要我拿申請表回來請你們簽字。”
媽媽拿過申請表，看了一眼，問爸爸：“小寒要住校，你同意嗎？”
爸爸一邊跟人打電話一邊點頭表示同意，媽媽也沒多想，拿過筆“唰唰”地簽了字。
我鬆了一口氣，以為萬事大吉了，像捧著寶貝似的捧著申請表準備上樓，這時，閔瑞突然說：“我也要住校。”
媽媽急了：“你湊什麽熱鬧？你看你都傷成這樣了，乖乖在家養著，你這傷最少也要三個月才能完全好。”
閔瑞煩躁地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臂：“那等我好全了，我就去住校！”
媽媽勸道：“你在家裏住不是挺好的嗎，幹嗎非要去住校？你姐姐是為了學習，她現在學習壓力大，你有什麽壓力？我擔心你住校以後會天天跑出去玩。”
爸爸掛了電話，對閔瑞說：“你別想一出是一出，自覺的學生才適合住校，你這樣的性格去住校，肯定會偷懶貪玩！還是在家裏好，有小姨看著你。”
小姨才看不住他呢！不過這也不關我的事。
想著，我便上樓了。
02
搬進宿舍那天，天氣特別晴朗，我搬行李搬得滿頭大汗，林海笑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有一陣子沒見過麵了，他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我：“小寒，你怎麽來住校了？也沒告訴我。”
“我有必要什麽事都跟你匯報嗎？”我笑眯眯地說，“況且你最近很忙，要陪薑智英熟悉環境，幫她補習數理化，我可不敢打擾你！”
“你別這樣說，我們倆是什麽關係啊！你要幫忙的話，喊我一聲就行了。”林海笑仗義地幫我把剩下的行李搬了上去。
住校的人並不多，我那個宿舍還沒住滿，隻住了四個人，都是不同班級的同學，大家各住各的，沒什麽交集。我跟她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忙著收拾東西了。
林海笑幫我打掃衛生，不時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疑惑地說：“你怎麽變得這麽扭捏了？有什麽話直說好了。”
林海笑想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你突然來住校，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啊？”
“是啊，我在家沒法學習，閔瑞天天吵我，你也知道的。”
“我不是說這個。”林海笑頓了頓，接著說，“我聽說孟小琥也住校了。”
“哦，是啊，他是住校了。”
“那……你住校和他沒關係嗎？”
聽到他這個問題，我第一反應是覺得好笑，隨後我發現林海笑的表情竟然有點兒憂慮，難道他在擔心我和孟小琥的關係？
我想試探一下他，於是撒了個小謊：“其實也算有關係，他的成績那麽好，我們一起上晚自習，對我有幫助。”
“是嗎？”林海笑有點兒生氣，“我就知道你對他的態度不一樣了，以前你最反感他了，怎麽會願意和他一起上晚自習呢？其實你們是想一起打遊戲吧？”
我故意岔開話題：“比賽就在明天舉行，薑智英也會參加，你要不要去觀戰？”
林海笑愣了愣：“明天？”
“你不知道？薑智英沒告訴你嗎？”
林海笑的表情有點兒尷尬，說：“她可能說了，我沒注意聽。”
我沒再說話，林海笑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我就不再火上澆油了。
中午很快就過去了，我打算請林海笑吃冰激淩，感謝他的幫忙，卻接到了林妃沫的電話，說李薇拉在教室裏暈倒了。我立刻想到是因為節食過度，低血糖了，於是趕緊買了幾塊巧克力，往教室趕去。
教室裏的同學圍成了一圈，我好不容易才擠進去。黃老師正在給李薇拉掐人中，李薇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清醒過來。
有人喊著要送她去醫務室，我連忙把巧克力遞過去，說：“不用去醫務室了，讓她吃點兒東西就好了。”
李薇拉還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躺在地上，掙紮著坐起來，狠狠地咬了兩口巧克力。
黃老師似乎明白了什麽，對我說：“閔寒，你跟我來一下。”
我跟著黃老師來到走廊上，黃老師直勾勾盯著我，問：“李薇拉是不是為了減肥節食了？”
我點點頭，這種時候出賣朋友也是不得已的，畢竟她已經開始傷害到自己的身體了。
黃老師歎了一口氣，說：“你們這些小姑娘，太不懂事了，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麽可以節食呢？會影響健康的。實在想減肥，可以每天跑跑步，打打羽毛球什麽的，那樣不但可以減肥，還可以長高，又鍛煉了身體，怎麽會用節食這麽愚蠢的方法呢？”
我隻顧點頭。
上課鈴聲響了，我鬆了一口氣，黃老師終於放過我，臨走前還反複叮囑我，一定要勸勸李薇拉，要不然她以後還會出事。
我剛回到座位上，孟小琥就從外麵走了進來，肯定是剛剛打完籃球，頭發都汗濕了，外套也沒穿。
他拿起水壺，喝了幾大口水，然後吐了一口氣，轉頭問我：“東西搬完了？”
“嗯，搬完了。”
“明天的比賽別遲到。”
“知道了。”
“對了，閔瑞受傷，你知道薑智英找了誰頂替他的位置嗎？”
“誰？”我好奇地問。
“我們的體育老師。”
我差點兒吐血，薑智英也太大膽了。雖然體育老師很年輕，也比較平易近人，但他畢竟是老師啊，她竟然敢邀請老師參加電子競技比賽！
孟小琥笑著說：“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
我發自內心地說：“她太厲害了，我越來越崇拜她了，可是，不是青少年電子競技比賽嗎？體育老師沒超齡嗎？”
“比賽規定，參賽者年齡為14周歲至35周歲，當然沒超。”孟小琥輕蔑地哼了一聲。
“薑智英就是薑智英啊，我真是太崇拜她了。”
“等明天比賽就能見分曉了，看看你到底應該崇拜誰！”孟小琥囂張地說。
我忍不住笑了：“如果我們隊出線了，我一定崇拜你！”
孟小琥白了我一眼：“你也太小看我了，出線太容易了，隻要進入前八就算出線了，我的目標絕不隻是出線而已。隻要你發揮正常，不拖後腿，我穩拿第一。”
我傻傻地問他：“是不是出線以後，我們還要繼續比下去？”
“是啊，你不知道嗎？”孟小琥嫌棄地看著我。
我大叫一聲：“天啊，我以為出線了就結束了呢……你不是說周末比完賽以後我就解脫了嗎？”
我這麽一叫，教室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大家都看著我。
孟小琥趕緊捂住我的嘴，小聲說：“隻是階段性的解脫，還有半決賽和決賽呢，你放心，半年之內會結束的。”
我一頭栽倒在課桌上，寧願從此長睡不醒。
03
比賽終於開始了，經過了四十多分鍾的奮戰，屏幕上終於出現了“勝利”兩個字，我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
為了這次比賽，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努力，比賽時也發揮正常，沒有坑隊友，沒有拖後腿，不過也沒有讓人太驚喜。
孟小琥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豎起大拇指。
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斜躺在椅子上，吊兒郎當地說：“媽呀，跟打了一場仗似的，累死了。”
孟小琥提醒我：“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我閉著眼說：“這種時候還要什麽形象？”
他不緊不慢地說：“有人來采訪了。”
我睜眼一看，一台攝像機和幾台相機正在拍我們。
“啊！”我尖叫著坐了起來，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儀容。
我一邊對著攝像機微笑，一邊小聲問孟小琥：“他們幹嗎要采訪我們？”
“因為我們是賽區冠軍。”
“這就是冠軍了？”我有點兒不敢相信，轉頭看向大屏幕，我們擊殺的敵方英雄數遙遙領先，而這個數字的三分之二都是孟小琥貢獻的。
我由衷地崇拜他，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小粉絲。
在隊長接受采訪的時候，我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薑智英。她所在的隊伍也出線了，排在第三名。
即便是在臨時找人頂替的情況下，他們也能拿第三，如果閔瑞回來了，我們兩個隊伍估計很難分出勝負。
采訪結束後，我朝薑智英走了過去，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隻見林海笑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手裏捧著一束花，直奔薑智英麵前，笑著說：“祝賀你！”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們。
薑智英沒有接林海笑的花，而是對我揮了揮手：“閔寒。”
林海笑這才看到我，神情有點兒慌亂。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既然喜歡薑智英，那幹嗎在我麵前總是一副心虛的樣子？
沒再細想林海笑到底是什麽想法，我由衷地對薑智英說：“你們隊很厲害，在沒有閔瑞的情況下依然表現得這麽搶眼。”
薑智英笑著說：“我正想問你呢，閔瑞說他今天會來看我們比賽的，可是我沒看見他。他的傷好些了嗎？是不是不方便出來？”
“他的傷口比較深，恢複得比較慢，可能在家休息比較好。”
“那麻煩你把今天的結果告訴他。”
“好，一定。”
我們倆說完話，薑智英才接下林海笑的花，輕聲說：“這種場合送花合適嗎？”
林海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我隻是想祝賀你。”
“你應該祝賀閔寒和孟小琥，他們拿了賽區冠軍。”薑智英說完，轉身就走，絲毫不給林海笑麵子。
林海笑尷尬地對我說：“祝賀你們拿了冠軍。”
我正打算謙虛一下，孟小琥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狂傲地說：“賽區冠軍而已，我沒放在眼裏，等拿了總決賽的冠軍，你再來祝賀我們吧。”
我白了孟小琥一眼，你低調點兒會死嗎？
林海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薑智英，根本沒注意到孟小琥對他的態度。
孟小琥拽著我的胳膊，急匆匆地說：“走了。”
“去哪裏？”我還沒和林海笑道別呢。
孟小琥在我的腦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去慶功啊，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我笑他前言不搭後語：“你不是說沒把賽區冠軍放在眼裏嗎？怎麽還要慶功？”
“但是我們拿了獎金，總要去揮霍一下吧？”孟小琥的理由很充分，見我沒說話，孟小琥又補充了一句，“我幫你把林海笑追回來吧？”
“啊？”我嚇了一大跳，“你胡說什麽呢？”
孟小琥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是答應了幫你一個忙嗎？說話算話，我幫你把林海笑追回來。”
我臉頰發燙，結結巴巴地說：“追……追回來是……什麽意思？他從來沒屬於過我。”
孟小琥完全無視我的尷尬，接著說：“我知道，因為薑智英，你們倆不像從前那麽好了，不過我有辦法對付薑智英。”
“我才不要你幫。”
“真的？”
“對啊，你少管閑事！”我突然覺得很煩躁，恨不得拿什麽堵住他的嘴，“不是要去慶功嗎？快走吧！”
孟小琥聳聳肩說：“好吧。”
04
客廳裏沒開燈，可是電視機還開著，沙發上一定有人，不知道是小姨還是閔瑞。
我踮著腳走進客廳，想偷偷地溜上樓去，結果燈突然“啪”的一聲全打開了。
小姨和閔瑞都在沙發上，兩個人像看賊一樣看著我。
我幹笑了兩聲，說：“我還以為誰在沙發上睡著了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小姨拍了拍沙發說：“你過來坐著，我有話要問你。”
我看了一眼閔瑞，先發製人地說：“閔瑞，今天你們隊拿了第三名，薑智英讓我告訴你一聲。”
小姨有些生氣地說：“閔寒，你還真去參加什麽遊戲比賽了啊？你怎麽能跟著閔瑞學壞呢？”
“什麽遊戲比賽啊？是電子競技大賽，我和孟小琥一隊的。你知道孟小琥吧？我媽媽經常提起他的，是他邀請我去參加比賽的。”
“孟小琥？”小姨狐疑地看著我，“真是他邀請你的？”
“真的，不騙你，我們拿了第一名，剛才還去慶功了。”
說著，我趕緊拿出手機，給小姨看我們獲獎的照片。
小姨這才轉頭看向閔瑞：“是不是你的手受傷了，不能參加比賽，所以才跟我告小寒的狀啊？你這小屁孩，心眼真多！”
閔瑞被小姨說中了心事，立馬炸毛了，大喊道：“我不是小屁孩！”
小姨偏偏要刺激他：“你說不是就不是啦？在我眼裏，你就是小屁孩，永遠都是小屁孩！”
閔瑞氣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咚咚咚”地跑上了樓。
我忍不住笑了，這世上也隻有小姨敢這麽說他。
因為贏了比賽的緣故，我的心情持續放晴，孟小琥說我是得意忘形，但我內心持續增長的成就感根本抑製不住。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場勝利，他根本無法理解。
我扶著欄杆，看著在操場上揮汗如雨的李薇拉，感慨地說：“真是太拚了。”
孟小琥背靠著欄杆，疑惑地問：“李薇拉為什麽突然要減肥？”
“因為她……”我差點兒說漏嘴，“她就是想減肥了。”
“一般來說，女生減肥都有個特別強大的動力，莫非……她喜歡上某個人了？”孟小琥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想也不想，一口否定：“不是！”
不過，我又覺得孟小琥的話好像有點兒道理。難道李薇拉減肥不僅僅是為了參加年底的年會，背後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決定要找個機會好好盤問她一下。
操場上，李薇拉還在一圈一圈不停地跑著。我真擔心她的體力跟不上，下午又會昏倒。
忽然，一陣呼啦聲響起，伴隨著一群人起哄的聲音。
四下一看，隻見幾十個紮在一起的五顏六色的氣球從樓下緩緩地飄了上來。
氣球下方還掛著一條長長的粉紅色彩帶，上麵寫著“祝薑智英生日快樂”。
“哇！好浪漫！”
“薑智英就是那個韓國女生吧？誰這麽大手筆？”
“太誇張了，要是被教導主任抓到就死定了！”
“是誰在追薑智英？”
我第一反應是林海笑。
不過，我馬上想到林海笑雖然行事張揚，但還不至於這麽誇張。然後我看到林海笑從教室裏走了出來，臉上是震驚的表情。
果然不是他。
林海笑像其他看熱鬧的人一樣，探著頭往下看。
在一陣起哄聲中，薑智英出現了，她好像帶著主角光環，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麵對這種場麵，她也相當鎮定，換了是我，肯定會激動得不行了。
氣球慢慢地升到了三樓，我仔細一看，發現氣球下邊有一根線牽著，不讓氣球升得太快。隨著氣球不斷升高，牽線的人暴露在我們的視線中，我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驚詫萬分。
“薑智英，薑智英！”閔瑞穿著一身帥氣的運動服，一臉的狂傲不羈，正仰頭朝著樓上大喊，“大家都幫我喊薑智英的名字，薑智英！”
看熱鬧的人都有一顆特別善良的心，紛紛異口同聲地大喊著“薑智英”，一浪高過一浪。如果我是女生，一定會被這樣的招數感動。
林海笑的嘴唇顫抖著，他大概想不到閔瑞會這麽做，可能一時半會兒都沒辦法接受。
閔瑞鬆了手，氣球一下子從我們麵前飛了過去，被風吹著，升上了藍天。
薑智英沒看氣球，而是看著樓下的閔瑞，目光清冷，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整棟教學樓像炸了鍋一樣。
“太狂了，自以為有幾個錢就敢來招惹薑智英……”
“薑智英肯定不會看上他的。”
“為什麽？我倒覺得閔瑞挺帥的呢！哈哈哈……”
我朝林海笑走過去，我想他此時的心情一定很複雜，想著過去安慰安慰他，可是我剛走到他麵前，他就厲聲質問我：“是不是你？”
“什麽意思？”我一頭霧水。
林海笑咬牙切齒地說：“是你讓閔瑞追薑智英的嗎？”
我趕緊解釋：“怎麽可能？閔瑞又不會聽我的！我讓他幹嗎就幹嗎，那他還是閔瑞嗎？”
說完，我覺得自己很傻，這有什麽好解釋的呢？我從小就認識他，我們倆相處了這麽多年，我早把他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他又把我放在了什麽位置？居然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林海笑仍然對我發著脾氣：“閔瑞無緣無故就和薑智英搭上了關係，又搞這些花樣出來，他到底想幹什麽？”
我沉默了，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孟小琥突然出現在我和林海笑中間，將林海笑對我的猜疑和怒火都擋住了。
他指責林海笑：“閔瑞在樓下，你不去找他，反而在這裏為難自己的好朋友，合適嗎？”
林海笑厭惡地看了孟小琥一眼，氣衝衝地說：“我不想和你說話。閔寒，你過來！”
我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在這種時候還是選擇走向林海笑。
我回頭告訴孟小琥：“我自己解決，謝謝你。”
孟小琥瞥了林海笑一眼，便轉身走了，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林海笑有些煩躁地說：“一個閔瑞就已經夠我煩的了，又來個孟小琥，我到底是得罪誰了？”
我強壓住心裏的委屈，輕聲說：“林海笑，我認真地告訴你，閔瑞和薑智英是怎麽回事，我完全不知道，如果你覺得是我在背後做了什麽，那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林海笑歎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隻是我很納悶，閔瑞怎麽突然就開始追薑智英了。那天在競技中心你也看見了，他對薑智英大呼小叫的，根本沒什麽好態度，現在又來這一出，讓我特別想不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而且你知道的，我和閔瑞基本上沒什麽交流，何況我現在住校了，跟他連麵都很少見了……”我的聲音有點兒顫抖，“如果你希望我幫你做些什麽，那我就去問問閔瑞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吧。”
林海笑搖搖頭：“算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想一出是一出，我覺得他未必是真的喜歡薑智英，大概是一時興起吧，過陣子就消停了。”
我忍住心痛安慰他：“你要這麽想就好了，不管怎麽樣，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今天薑智英生日，你好好陪她慶祝吧。”
“謝謝。”林海笑總算沒了之前張牙舞爪的樣子，溫柔起來，“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對了，我媽說，自從你住校後，很久沒看見你了，周末你來我家吃飯吧。”
“好。”我爽快地答應了他，麵帶微笑。
05
整個下午，我的腦海裏一直想著那些氣球，昏昏沉沉的。
放學後，大家都散了，教室裏隻剩下幾個人。
孟小琥在做作業，而我在發呆。他把一天的作業都做完了，我仍然在發呆。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問我：“你去不去吃飯？”
我搖搖頭說：“沒胃口。”
“你至於嗎？”孟小琥顯然覺得我很沒出息，“那你繼續在這裏傻坐著吧，我要去吃飯了。”
我的頭突然一沉，往他那邊倒了過去，幸虧他一把接住了我。
“喂，閔寒！你怎麽了？”
我眼冒金星，昏昏沉沉地說：“不知道啊，我怎麽了？”
孟小琥摸了摸我的額頭，無奈地說：“你發燒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發燒了！難怪我老覺得頭暈呢……”
“你真是……”孟小琥頓時氣結，又找不到合適的詞來罵我，一把將我扶起來，“走，去醫務室。”
最近打針對我來說好像成了家常便飯，醫生一量我的體溫，嚇了一跳，認為我是出了大毛病，讓我去正規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不過我自己知道原因，隻是因為遭受了巨大的打擊而已。
所以在孟小琥問我要不要送我去醫院時，我堅定地搖頭：“我沒事，已經退燒了。”
“萬一再發燒怎麽辦？得有人照顧你，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家，我要回宿舍。”
“宿舍裏有人照顧你嗎？”
我想了想，宿舍裏的人名我都沒記全，隻好搖頭。
孟小琥見我還是很虛弱，關心地說：“要不在醫務室待一晚上吧，至少有醫生值班。”
我嚇得一哆嗦：“我才不要待在醫務室過夜，會發生靈異事件的！”
“膽小鬼。”孟小琥一臉嫌棄地說，“你就老老實實待著吧，我陪你。”
“啊？”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孟小琥把我按到**，叮囑道：“我去幫你把作業拿過來，你晚上就在醫務室待著。每隔一個小時量一次體溫，如果再發燒的話，一定要去醫院看看。”
我愣了一下，突然覺得臉上燙得不行，心髒怦怦直跳。一定是發燒後遺症，我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孟小琥說完就去教室幫我拿東西了。我想把今天發生的事理清楚，可惜腦子跟糨糊一樣，什麽也想不明白。
趁孟小琥還沒回來，我拿出手機，刷著朋友圈。果然，朋友圈裏全是關於今天的氣球。
今天全校都看到了閔瑞向薑智英告白的場景。幸虧他選擇的是午休時間，沒有被校長和教導主任看見，不過，以校園八卦的傳播速度，估計最後難逃“法網”。
突然，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我猶豫了一下，按下了接通鍵。
她先說明了身份，竟然是孟小琥的媽媽。
“小琥現在就是典型的叛逆期，我說什麽他都不聽，什麽事都要跟我對著幹。不光是這樣，他也不太和我交流了，一個禮拜才回一次家，見了麵也是悶不吭聲，我真擔心他出心理問題，現在不是很多報道說父母離婚，孩子得抑鬱症的嗎？小寒，你和他同桌，跟我說說他最近的情況。”
我趕緊安慰她：“您放心吧，他挺好的，上個禮拜還參加了一個比賽，還得獎了呢，肯定沒有心理問題！”
“是嗎？什麽比賽啊？”
我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想了想說：“籃球比賽。”
“哦，那就好。我真的特別擔心他，小寒，聽說你現在也住校了，你能不能幫我看著他，有什麽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好嗎？”
“好的好的，您放心吧，他沒事的，我會看著他的。”在我的再三保證下，孟小琥的媽媽終於放心地掛了電話。
我鬆了一口氣，轉頭一看，孟小琥站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他的表情，已經猜到是誰打來的電話，所以我也沒必要隱瞞他什麽。
我聳聳肩說：“是你媽媽打來的，她肯定是特別著急才會打電話給我的。說說吧，你到底怎麽了？”
“我不是挺正常的嗎？你天天跟我在一起，覺得我有哪裏不對勁嗎？”
“我沒覺得你哪裏不對勁，可是你媽媽這麽覺得啊，怎麽說你也不應該讓她擔心。”
“她完全沒必要擔心，是她非要自尋煩惱。”孟小琥有些激動地在我麵前走來走去，“每天一回家，她就要盤問我今天上課學了什麽，有什麽收獲，班上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我又不是小學生了！我要是把所有的事都跟她匯報一遍，那我還要不要寫作業了，還要不要睡覺了？我真覺得她神經兮兮的。”
我安慰他道：“可能她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想了解你的一切。不像我媽，她根本就不管我。”
孟小琥沉默了一會兒，說：“和你溝通太困難了，你別管這些了，趕緊寫你的作業吧。”
我一看到那堆作業就頭大，閉著眼睛喊：“救命啊……我剛剛發燒了，腦子不好使。”
孟小琥拿出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打趣道：“現在好使了嗎？”
照片裏，薑智英和閔瑞麵對麵站著，看背景裏的巨幅廣告好像是在某個廣場。周圍全是熟悉的麵孔，大家拿著鮮花、熒光棒圍繞著他們兩個，看上去都很開心。
怎麽是閔瑞在陪薑智英過生日，林海笑呢？
我問孟小琥：“這是誰發給你的？”
“學校的一個群裏發的，估計是現場的人拍下來的。”孟小琥痞痞地笑著，“怎麽樣，放心了吧？你的林海笑沒和薑智英在一起，趕緊寫你的作業吧。”
我抿了抿嘴，討好地看著孟小琥：“上次你不是答應幫我個忙嗎？現在我就想請你幫這個忙。”
孟小琥眉毛一挑：“什麽忙？”
我厚著臉皮說：“你能不能給林海笑發條微信，告訴他我發高燒了，在醫務室觀察。”
孟小琥笑得有點兒奇怪：“好啊，那我就不在這裏陪你了，免得打擾你們。”
我朝他作揖道：“謝謝你，你真是大好人！”
在我的恭維下，孟小琥走出了醫務室。關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裏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