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記憶如沙
01
第二天一大早，毒辣的太陽就開始照射著大地。
我頂著浮腫的眼睛出了門，林海笑笑話道：“你昨晚捉鬼去了嗎？”
我嘟囔著：“哪裏有鬼捉啊。你昨晚幹嗎去了？我看你房間裏一直沒亮燈。”
林海笑聳聳肩說：“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客廳看球賽呢，看到淩晨兩點。”
“那你為什麽看起來精神比我好？”我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滿麵春風的樣子。
“可能我的睡眠質量比你好吧，誰知道你腦子裏整天在想些什麽啊，老是失眠。”
我歎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這時，閔瑞坐著一輛亮紅色的摩托車從我們身邊飛馳而過，像一道紅色的閃電。
林海笑無可奈何地說：“你們姐弟倆真是奇怪，明明在同一所學校上學，還要假裝不認識。”
我看著那道紅影，淡淡地說：“我最盼望的就是畢業考試，等我畢業以後，就可以離開這個家，再也不回來了。”
“小丫頭，別說氣話。”林海笑摸了摸我的頭發，又從書包裏掏出一盒藍莓，“給，我媽讓我帶給你的，說吃這個對眼睛好。”
“老吃你們家的東西，多不好意思啊！”我嘴上這麽說，手已經把藍莓接過來了。
林海笑用看寵物一般的眼神看著我：“你知道的，我媽把你當半個女兒了。”
我感覺臉上有些發燙，低著頭默默地吃藍莓，心裏想著“半個女兒”這個詞的意義。
鄰居們都能看出來，林海笑的父母比我的父母對我還好，不少人和他們開玩笑，說我是他們家的童養媳，他們也不否認，隻是笑嗬嗬地誇我如何懂事。
林海笑也不反感這樣的說法，照樣和我像親兄妹一樣來往。
看著林海笑頎長的背影，我的心像被一杯暖暖的朱古力奶茶包裹著，甜蜜無比。
校車停在路邊，林海笑大喊一聲“等等”，又回頭走了幾步，拉起我的手朝著校車狂奔過去，然後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拎上車。
車上所有人都看著我們，林妃沫也在其中。
林妃沫的眼神跟別人的不一樣，有些意味深長。
林海笑完全不在乎大家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把我按坐在一個空座位上，把書包扔給我，跟別的男生聊起了球賽。我乖乖地坐著，他就站在我身邊，說話擲地有聲，獨特的氣息縈繞在我周圍。
我一邊聽他和別人聊天，一邊低著頭玩手機，可是心思完全不在手機上。
林妃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問林海笑：“你幹嗎不坐啊？”
林海笑說：“等會兒要在教室坐一天，還嫌坐不夠啊？”
林妃沫毫不客氣地繞過他，坐到我身邊：“你不坐，我坐。”
“你不是有座位嗎？”林海笑瞥了一眼她之前坐的地方。
林妃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我樂意和閔寒坐在一起。”
林海笑沒說什麽，隻是衝我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的笑容有什麽含義，隻是有點兒反感林妃沫，我跟她又不熟，她幹嗎老黏著我？
林妃沫歪著頭笑盈盈地問我：“我聽說你們家是做酒店生意的？”
“嗯。”我點點頭。
“有錢人，所以你和林海笑一樣，都住在別墅區。”
很少有人問我這種問題，我們家做什麽生意和她有什麽關係？難道交朋友要看家庭背景嗎？
林妃沫接著又問：“你家那麽有錢，你幹嗎老穿成這樣？”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奇怪地問：“我穿成這樣很奇怪嗎？還是很難看？”
“難看倒是沒有，就是很普通啊！”林妃沫表情誇張地指著我，“你明明長得還可以，幹嗎不打扮一下自己？”
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隻好敷衍著說：“謝謝你，我沒興趣。”
我打量了一下林妃沫，發現她居然化了眼妝。她本來就是個美女，這眼妝更是畫龍點睛，難怪別人都說她的眼睛特別好看。
林妃沫苦口婆心地說：“閔寒，我可是真心想幫你，你別這樣不冷不熱的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心裏嘀咕：難道我看上去很悲慘，一副需要她幫助的樣子？
為了不得罪人，我還是盡量擠出笑容，問：“你想怎麽幫我？”
“第一步，帶你去剪頭發。發型改一改，氣質就不一樣了。”
她的建議怎麽和小姨的建議一樣？
我想了想時髦的小姨，有點兒相信林妃沫的話了。
“第二步，買衣服。我陪你去商場把所有的衣服都試一遍，你就知道什麽樣的衣服最適合自己了！”
我差點兒暈過去，我最討厭逛商場了！
於是，我擺擺手，說：“算了，你還是放過我吧，我不能逛商場的，我有人群恐懼症。”
“啊？”林妃沫愣愣地看著我，像是沒聽清，“什麽恐懼症？”
“人群恐懼症！”我大聲說道，“就是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會出冷汗、發抖、頭暈眼花什麽的。”
林妃沫顯然有點兒不能理解：“還有這麽時髦的病啊？”
林海笑聽到我的話，毫不掩飾地嘲笑我：“你別聽她瞎扯，她就是懶！”
我瞪了林海笑一眼，反駁道：“明明是你孤陋寡聞，不信你上網查一下。”
林海笑在我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喂，閔寒同學，我認識你十幾年了，你那點兒毛病，我可清楚得很！”
林海笑的聲音太大了，引得車上的人都開始起哄了。
有人湊上來問林海笑：“你們認識十幾年了，她的毛病你都清楚啊？那你們倆是什麽關係呢？你敢不敢承認？”
林海笑一把推開那個男生：“去去去，煩人，我們倆不就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嗎？這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大家笑得更歡了，有人甚至鼓起掌來。
我憋紅了臉，埋頭坐著，不敢吱聲。
林妃沫捂著嘴偷笑，用手肘撞了撞我：“看吧，紙是包不住火的。”
02
直到下車，我都不敢看林海笑一眼，周圍的人看我的眼神好像都不一樣了。我覺得自己太膽小了，每到這個時候隻知道逃避。
林妃沫在我身後窮追不舍，用天真無邪的語氣喊著：“閔寒，你慢點兒，幹嗎走那麽快？等等我！”
路麵上布滿了陽光透過樹枝投下的斑駁光點，我低著頭，像無頭蒼蠅一樣往前衝，腳飛快地在光點上踏過。突然，前麵的路被一堵人牆擋住了，我抬頭一看，是李薇拉。
她強壯的身軀擋住了我麵前的路，也擋住了我的視線。
“閔寒，你怎麽啦？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李薇拉關心地問道。
“沒什麽。”我回頭看了一眼林妃沫，她大概是看見李薇拉了，就沒再追過來了。
李薇拉有些狐疑地問：“你今天怎麽一個人？沒和林海笑一起來啊？”
一提到林海笑，我就想起了剛才在校車上的窘迫，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那些人的笑聲。
感覺到林海笑就在我身後不遠處，我趕緊拉著李薇拉往前走。
他肯定會笑話我膽小的，反正他總是什麽都不怕的。
教室裏開了空調，我滿頭大汗地坐在昨天的位子上，李薇拉照樣坐在我身邊。她一坐下，身後就傳來了嗤笑聲，因為她太高、太重，桌椅發出了“嘎嘎”的聲響。
李薇拉假裝無所謂的樣子和旁邊的人聊著天，直到班主任進來，把一張碩大的紙貼在黑板上：“我把座位重新安排了一下，大家按照座次表重新就座吧。”
話音一落，同學們就蜂擁而上，擠上去看自己的新座位在哪裏。
我沒有去湊熱鬧，因為李薇拉已經迫不及待地起身了。
李薇拉三兩步走上台，擠開其他人，霸占最有利的位置，然後轉頭朝我喊：“閔寒，你坐在2組4排！”
我拿上書包徑直走向我的位子，剛走了幾步，我就發現另外一個身影躥了過去，比我先一步坐下了。
孟小琥？
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
我愣住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孟小琥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但在他眼裏，我根本算不了什麽，他就當沒看見我一樣坐下了，坐在了我旁邊的位子上。
我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這個現實——孟小琥不但和我同班，而且還是我的同桌。
那個在我媽媽心裏無比優秀的人，以後會如影隨形地打壓我。
一想到這裏，我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沮喪起來。
李薇拉果然被班主任安排坐在最後一排，雖然這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還是有些沮喪，因為她不想被那些坐在後麵的男生嘲笑。
中午，我和李薇拉坐在食堂裏大眼瞪小眼，都沒什麽胃口。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兩眼放光地對李薇拉說：“不如我們去和班主任說說，讓她給我們換位子吧？”
李薇拉表示不讚同：“我有理由啊，我可以說自己看不清黑板，你呢？你的位置那麽好，同桌還是孟小琥，幹嗎要換？”
我氣呼呼地說：“我就是不想和孟小琥同桌。”
李薇拉驚呼道：“為什麽？你走大運了才能和孟小琥同桌，我都羨慕死你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趕緊擺擺手，拋開這個話題：“算了，你是他的忠實粉絲，我不跟你聊這個！”
李薇拉撇撇嘴，眼睛一亮：“要不我們來聊一下林海笑？”
我心裏咯噔一下，發現林海笑正朝我們這邊走過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我低下頭，有些心虛地問：“幹嗎聊他啊？”
李薇拉哼了一聲：“我可都聽說了，今天林海笑當眾承認你們兩個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她剛說完，林海笑就加快腳步跑了過來，大聲問道：“喂，說我壞話呢？”
李薇拉聳聳肩，拿著飯盒走了，臨走前還朝我擠眉弄眼：“我就不做電燈泡了，你們聊！”
林海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李薇拉一眼，在我身邊坐下，問道：“你怎麽吃飯也不叫我啊？”
我噘著嘴，有點兒不高興地說：“誰讓你早上那麽說啊？現在人家都在背後笑話我們。”
林海笑不以為然地說：“那是他們思想不純潔，青梅竹馬怎麽了？青梅竹馬是個非常美好的詞，你不覺得嗎？”
我雖然心裏很讚同，但嘴上還是反駁道：“美好個屁，謠言再多一點兒，讓老師聽到了，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們的下場有多慘了！”
“嘖嘖，女孩子別整天把‘屁’字掛在嘴邊。”說著，林海笑從飯盒裏夾出一塊魚，“給，你愛吃的。”
不遠處的幾個女生看著我們，笑得曖昧。
我趕緊把魚還給他：“你注意一點兒好不好？這又不是在你家。”
林海笑心領神會，朝我眨眨眼：“晚上來我家吃飯，我讓我媽給你做糖醋裏脊。”
“好，正好我小姨今天不在家。”
“那……閔瑞呢？要叫他來嗎？”
“你想叫就叫，不想叫就不叫。”
“好吧，那就不叫他。”林海笑笑嘻嘻地看著我。
03
午後，空氣中彌漫著汗水的味道，窗外的蟬鳴聲如海浪般翻滾著，不絕於耳。我趴在課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突然，“篤篤”幾聲，把我從睡夢中喚醒。
我抬起頭，擦了擦嘴邊的口水，睡眼蒙矓地問：“誰啊？”
孟小琥的鴨舌帽遮住了額頭和眼睛，隻露出鼻子和嘴巴，他淡淡地說道：“同學，你桌上那本書好像是我的。”
剛才我犯困的時候，隨手拿了一本書枕著睡覺，根本沒看是不是自己的，現在翻開扉頁一看，上麵果然寫著“孟小琥”三個字。
令人難堪的是，封麵上沾了我的口水。
慘了！
我趕緊拿出紙巾，可是擦來擦去，口水的痕跡始終都在，根本沒辦法擦掉。
怎麽辦？以我對孟小琥的了解，他肯定會嫌棄的。
想來想去，我隻好忍痛把我自己的書拿出來遞給他：“要不我們換一本書吧，你看行嗎？”
孟小琥倒是沒多說廢話，伸手把我的書接過去，翻開封麵，看著扉頁上我寫得龍飛鳳舞的名字。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那個……字寫得有點兒大，我可以想辦法把它擦掉。”
“不用了。”說完，孟小琥毫不猶豫地把寫著我名字的扉頁撕了下來，揉成團塞進了抽屜裏。
這家夥真是太可惡了。
我在心裏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我想，如果我有李薇拉那樣的體形，一定要把他從座位上揪起來打幾個耳光。
整個下午我都在懊惱自己的身材不夠強壯，不能跟孟小琥直接對抗。直到放學我才想到，當時我也可以當著他的麵把他那本書的扉頁撕掉啊，那樣不就扯平了嗎？
我一邊想著一邊收拾東西，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的座位早已空了。
孟小琥這個怪人，簡直不可理喻！
晚上，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躺在陽台上看星星。
夜空晴朗，明天肯定又是炎熱的一天。
我一邊打著飽嗝，一邊回想著林海笑家裏的美味佳肴。
人和人真是沒法比，我媽做的菜屬於難以下咽，小姨做的菜勉強能吃，可林海笑的媽媽做的菜簡直是大廚水平，不但菜式多樣，而且色香味俱全。吃完飯還有甜品和水果沙拉，就連簡單的水果沙拉也做得比別人的好吃很多倍。
我想，林海笑以後找老婆的標準肯定很高，至少廚藝不能比他媽媽差，我是不是要想辦法提高廚藝？
正想著，閔瑞回來了，在院子裏把籃球拍得“砰砰”直響，好幾次差點兒砸到別人家的窗戶，幸虧他手長，一伸手又把球撈了回來。
我想趁他沒注意趕緊回房間，剛起身就聽見他喊：“閔寒！”
我隻好停下來，低頭看向院子裏的他。
閔瑞氣勢洶洶地朝我吼道：“喂，你也太小氣了吧？有飯吃也不叫我，吃獨食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閔瑞毫不客氣地戳破了我的謊言：“你少來，剛剛我碰見林叔叔了！”
“哦。”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煩死了，跟你說句話都累！”閔瑞不理我了，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家門，接著傳來一聲巨響，是閔瑞關門的聲音。
我想，門遲早會被他弄壞的。
閔瑞“咚咚咚”地跑上樓，不一會兒，樓上便傳來了“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我戴上耳機，躲避噪音。
耳機裏，李薇拉的聲音充滿了魅惑，根本聽不出來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少女，更像是一個嫵媚的成熟女人的聲音。
我突然覺得老天爺是公平的，雖然沒有給李薇拉一副好身材，卻給了她天籟般的嗓音。
可是，我的天賦又在哪裏呢？
我好像真的一無是處呢！
這時，我隱約聽見客廳裏的電話響了，於是摘下耳機跑出去接電話。剛拿起聽筒，就見小姨帶著一個瘦瘦高高、頗有風度的男人進了門。
男人很有禮貌地朝我點了點頭。
小姨顯然沒想到我會在客廳，她尷尬地看著我，有點兒手足無措。
電話是媽媽打來的，聽見是我，叮囑了幾句好好學習之類的，就讓我叫小姨聽電話。小姨雙手合十朝我做了個“拜托”的手勢，然後接過話筒，跟媽媽匯報起我和閔瑞的情況。
本來這個時候我應該識趣地回房，可是我很關心小姨的終身大事，擔心她再次遇人不淑，所以我決定跟那個男人聊聊。
小姨在和媽媽講電話，我朝那個男人招招手，把他叫到餐廳裏，一人拉開一張椅子，麵對麵地坐著。
他很高，看起來很溫柔。他用一種打量孩子的眼神看著我：“你就是閔寒吧？你小姨經常和我說起你。”
“是嗎？小姨和你說我什麽了？”
“她說你很懂事，很會體諒人。”
原來懂事竟然是我的優點？
懂事的孩子一般都是經曆了一些苦難的，那些無憂無慮、被父母捧在掌心裏的孩子一生都不會懂事。
所以，“懂事”兩個字真是讓我感觸頗多。
“怎麽，我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了？”
我抹了抹眼角，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去給你倒杯水。”
轉身之後，想起一直以來的辛酸，我忍不住淚流滿麵。
我擦了擦眼淚，給男人倒了一杯水，便落荒而逃了，不再管他和小姨的事情。
04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還陽光燦爛，上完第二節課後，烏雲突然滾滾而來，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地奏起了交響曲。
課間操因此取消了，大家都特別高興，巴不得每天下這樣的雨。
教室裏空了一大半，我坐在座位上發呆。李薇拉跑過來找我，打量我一番，說：“我覺得你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哦。”
我連著打了兩個哈欠，有氣無力地回道：“我昨晚沒睡好。”
“是嗎？”李薇拉半信半疑，小聲地問：“是不是閔瑞又欺負你了？”
我趕緊搖頭，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別在這裏提他的名字。”
我沒和別人說過我和閔瑞的關係，他也從不跟別人說自己有個姐姐。
現在他的名聲越來越大了，連我們年級都知道了他這號人物，就連校長都拿他這個混世魔王沒辦法。
所以，我盡量和他拉開距離，免得被他連累。
在我認識的人裏麵，隻有林海笑和李薇拉知道我和閔瑞是親姐弟，他們兩個都是值得信賴的人。
李薇拉還想說什麽，孟小琥突然回來了，站在她身後冷冷地說：“同學，你擋著我了。”
李薇拉的臉一瞬間就紅了，趕緊讓開一些，緊張得有點兒發抖地走開了。
孟小琥沒理她，一屁股坐下，搖得椅子“咯吱”響。
自從換了課本後，我們兩個已經好幾天沒說過話了，反正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少說點兒話反而好。
這時，教室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有人在大聲喊：“閔寒，閔寒！”
教室裏的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太驚訝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喊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林妃沫氣喘籲籲地跑到教室門口，急切地對我喊道：“林海笑受傷了，你快來看看！”
林海笑受傷了？
我來不及多想，像離弦的箭一樣跑了出去。
林妃沫領著我一直跑下樓，隻見林海笑坐在地上，捂著腳踝，幾個男生正要架著他去醫務室。
我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緊緊地盯著林海笑，想看看他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
林海笑笑著說：“你怎麽也來了？大驚小怪的。”
“怎麽弄的？”
“不過是打球崴了腳，不要緊的。”林海笑朝我擺擺手，“你和林妃沫都回去上課吧。”
我腳下像生了根一樣走不動，站在那裏看著他。
“幹嗎還不走啊？”林海笑有些無奈地問道。
這時，他身邊的男生忍不住揶揄道：“你看看，你受傷了，人家多緊張，就別趕她走啦！”
“就是啊，青梅竹馬的關係可不是說說而已。”
“來來來，小青梅，一起去醫務室吧！”
被幾個男生這麽一說，我倒是退縮了。剛才我太著急了，根本沒考慮到後果，林妃沫那麽大聲地喊，全班同學都聽見了，我又這麽衝動地跑出來，估計回去後要聽不少閑話。
這時，上課鈴響了，林妃沫問我：“你是去醫務室還是回教室？”
她眨著眼睛，似乎在期待著一個可以八卦的答案。
我冷靜地對林海笑說：“估計你也沒什麽大礙，那我們就先回去上課了。”
說完我就轉身上樓了，林妃沫跟在我後麵。
雖然我很想回頭看林海笑一眼，但還是忍住了。林妃沫不時瞥我一眼，好像想說點兒什麽，但我故意走得很快，不給她機會。
到教室的時候，老師還沒來。
一進教室，我就感覺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戲謔。我頭皮發麻，尷尬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懊悔剛才衝動的行為。
剛才要是理智一些就好了，都怪林妃沫，一驚一乍的。
孟小琥也看著我，那種打量的目光讓我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難道他這種天才也和其他凡夫俗子一樣，喜歡八卦嗎？
我有點兒受不了他的目光，於是側過頭瞪了他一眼。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瞪他，吃驚地挑了一下眉毛。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我想去醫務室看看林海笑。
我剛起身，隻聽見腳下傳來“哢嚓”一聲，低頭一看，一支筆在我腳下斷成了兩截。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孟小琥的筆！
莫非他剛才一直看著我是因為我的腳踩住了他的筆，但是他又不想跟我講話？
孟小琥也看著那支筆，臉色有些難看。
我趕緊把斷筆撿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踩斷你的筆的……我賠給你吧，我去買支一模一樣的賠給你。”
孟小琥說了兩個字：“算了。”
我遲疑了一下，仔細看了一下手裏的筆，筆身上醒目的商標讓我驚了一下，這可是文具裏的翹楚品牌，一支普通的圓珠筆也要上百。我得攢一個禮拜的零花錢才賠得起，而且在本地根本買不到……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畏畏縮縮地問孟小琥：“我賠你錢好嗎？”
孟小琥似乎有點兒不耐煩了：“我說算了，不要你賠。”
這時，一個男生跑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邀約道：“狐狸，中午打球去！”
孟小琥漫不經心地說：“中午那麽熱，幹嗎不下午再打？”
“那個閔瑞太囂張了，等不到下午了，中午我們就去把他滅了！”
閔瑞？
我心裏咯噔一下，除了林海笑和李薇拉，孟小琥也知道閔瑞是我的弟弟啊！
而且，他不光知道閔瑞是我的弟弟，還和閔瑞從小就認識，我怎麽把這事忘了？
果不其然，孟小琥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隻好再次使出絕招——裝傻。
孟小琥大概不想看我傻傻的樣子，於是移開了目光。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我和閔瑞的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所以我們注定無法躲開各種牽連吧。
即使我再不情願，這也是一個無法逃避的事實。
05
中午，林海笑因為受傷被接回家了，李薇拉要去廣播站值日，我隻好一個人去食堂吃飯。
吃完飯，我便準備回教室。
經過籃球場的時候，我發現籃球場圍滿了人，喝彩聲、助威聲震耳欲聾，像是在舉行重大賽事一樣。
莫非是孟小琥和閔瑞在打籃球賽？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過去看看，反正那麽多人，沒人會注意到我的。
果然，此時籃球場上是三對三的鬥牛陣容，比分32:34，閔瑞隊領先兩分。
我往裏擠了一點兒，隻見閔瑞正帶著球，特別帥氣地耍了幾個花樣，引得女生們連連尖叫。
閔瑞在攻擊的時候毫不含糊，三兩下就突破了對方的防守，一躍而起，舉手投籃。
這時，看似一直處於鬆懈狀態的孟小琥突然爆發，衝了上去，一掌把籃球拍飛，遠處的隊友接到球後迅速轉身投籃，5秒之內由防到攻，一氣嗬成，配合得相當默契。
又是一波喝彩聲，我旁邊有幾個女生激動地大喊：“狐狸，狐狸，我愛你！”
閔瑞冷不丁地朝我站的方向看了過來，當他發現人群中的我時，愣了一下。孟小琥察覺了閔瑞的異樣，順著閔瑞的目光看過來，看了我一眼，便繼續和閔瑞開始了下一輪的較量。
尖銳的哨聲結束了比賽，最後的比分是39:34，從我開始觀看到結束，一共兩分鍾，閔瑞那邊再也沒進過球。
孟小琥贏得了勝利，一夥人高呼著“狐狸萬歲”，嚷嚷著要閔瑞願賭服輸。
原來閔瑞和孟小琥打賭，誰輸了就要請在場的所有人吃冰激淩。
閔瑞雖然輸了，卻完全沒有敗相，隻是一臉輕蔑地對身後的男生說：“去買100個冰激淩！”
說完，他從褲兜裏掏出幾百塊錢甩給那個男生。
估計是他掏錢的姿勢太帥了，又引發了在場的女生們的尖叫。
簡直是一群花癡！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轉身準備走人，腳還沒邁開，閔瑞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擋住我，冷漠的神情中暗藏著氣惱，粗聲粗氣地說：“你不要冰激淩嗎？見者有份！”
女生們見他跟我講話，紛紛看向我。
我沒理會他，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閔瑞大概受不了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給他麵子，大喊道：“你給我站住！”
我假裝沒聽到，繼續往前走著，我知道，要是真站住就糟了。
身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她是誰啊？怎麽這麽神氣？”
這時，李薇拉甜美的聲音從廣播裏傳了出來，我突然想起了鮮紅可口的櫻桃。
我想吃櫻桃，才不要吃什麽冰激淩呢！
回到教室不久，孟小琥和另外兩個打球的男生也回來了。他們人手一瓶可樂，激動地討論著剛才的比賽。
沒一會兒，林妃沫和幾個女生抱著一堆冰激淩跑了進來，大聲喊道：“誰吃冰激淩啊？快點兒來拿，不然化了啊！”
聽到有免費的冰激淩吃，同學們蜂擁而上，冰激淩瞬間被瓜分得一幹二淨。
林妃沫朝我跑過來，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冰激淩，說：“閔寒，這是我給你留的！”
剛才林妃沫也在看球？她肯定看到了我和閔瑞的那一幕，估計她的八卦心理又被觸動了。
果然，我一接過冰激淩，林妃沫就問：“你和閔瑞認識啊？對了，你們同姓啊，難道是親戚？”
我想她大概還沒去問林海笑，所以反問道：“你和林海笑也同姓啊，你們是親戚嗎？”
說完，我拿出手機給在家養傷的林海笑發了一條微信，叮囑他千萬要幫我保守秘密。
“當然不是了！”林妃沫將信將疑地說道，“不過，好像閔瑞家裏也是做酒店生意的，沒這麽巧的事情吧？”
我有點兒受不了地問：“你幹嗎這麽關心人家家裏是做什麽的啊？”
林妃沫好像受了委屈一樣，噘著嘴，瓜子臉上，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好像要滴出水似的，我要是男生，肯定馬上心軟了，可惜我不是。
不過林妃沫的心理素質超乎我的想象，不過幾秒鍾，她又掛上了甜甜的笑容，對我撒嬌道：“閔寒，你不要這樣嘛，還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打了個寒戰。
孟小琥朝自己的座位走了過來，高瘦的個子很打眼。因為剛剛的球賽，他汗流浹背，頭發也濕透了，一縷一縷地貼在額頭上。
林妃沫好像和他很熟似的，衝他揮揮手說：“狐狸，你今天太棒了，比賽結束後，很多女生來跟我打聽你呢！”
孟小琥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要是林妃沫，肯定會覺得尷尬，但她沒有，還繼續熱絡地說道：“不過我告訴她們，像你這樣的學霸，眼光肯定特別高。”
林妃沫一邊說一邊笑盈盈地看著他，孟小琥出於禮貌回了一句：“我對女生不感興趣。”
我和林妃沫都石化了，這也太讓人吃驚了吧，他就這樣大方地說出來了？
八麵玲瓏的林妃沫也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了。
孟小琥冷不丁地又補充了一句：“別誤會，我對男生也沒興趣。”
我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林妃沫也恢複了正常，打著哈哈說：“狐狸，你真幽默。”
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有人在看書，有人在睡覺，隻聽見空調運行的聲音。我努力地吃著林妃沫給我的冰激淩，想在它全部化掉之前消滅它。
孟小琥仰起頭，“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汽水，斜眼看著我，輕聲說：“在球場時你不要，現在又狼吞虎咽，假斯文。”
孟小琥突然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嚇得我差點兒噎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他麵前，我總是很沒底氣。
我小聲解釋：“我當時是真的不想吃，這是林妃沫非要給我的。”
“那就是沒原則。”孟小琥又得出了一個結論。
好像無論怎樣我都沒理，誰讓我踩壞了他的筆呢？
剛開學，我就被同桌孟小琥壓了一頭，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