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埋藏千年的秘密

我說話一向很靈,和玖非夜聊完的第二天,洛天雪就來找我了。她站在房裏趾高氣揚地看著我,漂亮的美目不斷地向我射出殺人的飛刀。

都說輸人不輸陣,和她盛氣淩人的模樣一比,我這氣勢簡直弱爆了。

“扶桑雲冬,我要你現在、立刻、馬上從這裏離開!”她開門見山,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憑什麽,你喊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沒麵子!

我淡淡地道:“天雪上仙,你向妖王通風報信一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倒是自動上門找我來了,今日我也把話向你挑明了吧,隻要玖非夜一天不攆我,我就一天不走。”

洛天雪顯然沒料到我突然這麽強了,手一揚,惱羞成怒地扇了我一巴掌:“厚顏無恥!”

長這麽大還沒有人敢甩我耳光,天雪上仙怎麽了?是羽族人就可以隨便扇我了?

“叫你一聲天雪上仙是給你麵子,你別不識好歹!”我臉上一疼,反手就把這一巴掌還給了她,“我就是厚顏無恥,你咬我啊!”

“你敢打我?”

洛天雪不知是被我打懵了還是怎的,她居然真的來咬我了!她……確定不是個假冒偽劣產品嗎?確定不是哪個狗精變的嗎?

她死死地抓住我,一口啃在我的手臂上,我頓時氣血就不暢了,抬腳踹向她下盤,但好像並沒有用,她整個人都跳到我身上來了。

“洛天雪,有種你別打臉!”

“你管我,我就要毀你的臉,看非夜還能怎麽對你念念不忘!我要他一想起你的臉就犯惡心!”

天殺的這婆娘,好歹毒!

我們廝殺得越來越激烈,她抓我耳朵,我摳她眼珠子,禮尚往來很是熱鬧,到最後又發展到撕扯頭發,抱著對方在地上滾來滾去。

雌渺渺跑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壯觀的場景,她先是嚇得跳了起來,隨後也過來幫忙撕扯洛天雪,嘴裏還不停地嚷嚷:“臭娘們兒!整天一副我欠了你祖宗三條命一樣,我讓你拿鼻孔看人,讓你拿鼻孔看人!”

別看雌渺渺個子小,下手可真狠啊,這是得積壓多深的仇啊,洛天雪的頭發都快被她扯光了!

“渺渺,冷靜,冷靜!”我四仰八叉地被兩人壓在地上,隔夜飯都快要吐出來了。

洛天雪終於受不了地尖叫起來:“混賬東西,一隻小妖也敢對我下手,你還不快鬆開!小心我滅你九族!”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渺渺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哪裏來的九族!

興許她的尖叫聲太響亮,吸引了不少妖怪來圍觀,不一會兒,玖非夜也來了,他一把將我拉起來,怒吼道:“你們在幹什麽?”

我丟給他一個“沒看出我們在打架嗎”的眼神,玖非夜逼人的目光驚疑地掠過我們,似是覺得匪夷所思。

洛天雪瞅準時機,立刻抓住玖非夜的手告狀:“非夜,她們兩人欺負我,我……”她欲語還休,垂下眸子眩然欲泣,顯得格外楚楚動人,就是衣衫不整,頭發亂成一堆稻草有些煞風景。

我低頭看著地上的頭發,感覺要是再扯下去,我和洛天雪都可能變成光頭!女人打架真是太可怕了!

我止不住渾身一哆嗦,再看玖非夜望著我那雙盛怒的眼,心裏一怵,連忙甩開他的手準備開溜。

玖非夜臉色一變,越發怒了:“扶桑雲冬,你要去哪裏!”

“我回天庭了!”我卷著雲灰溜溜地跑了。開玩笑,把他喜歡的人打成那個鬼樣子,他不活撕了我才怪,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玖非夜麵色一變,就要來抓我,渺渺在身後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你快走,我要是死了,回頭給我多燒點兒紙!”

我對渺渺舍己救人的行為十分感動:“你放心吧,我保證每天給你燒一個玖非夜!”

渺渺對我的承諾也銘感五內,我正為我們倆這種生死友誼所感慨,抬頭一看……呃,玖非夜的臉色都綠了,我趕緊夾著尾巴跑了。

星君殿一如既往的神氣,以往我都是繞著走,這次還是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進來,沿途的婢子看到我紛紛朝角落裏跑,嘴裏還大叫著:“登徒子!”

我低頭看了看,外衫被洛天雪扯掉了,袖子也撕破了一截,頭發亂得像一把稻草,的確與我往日風度翩翩陌上公子的形象差得太遠。

不過此刻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衝進去找司命老頭,本以為常休才送琉心回來沒多久,兩人應該還在星君殿的,可人影都沒見一個,倒是太子殿下一襲深袍,正在臥榻上與老頭兒優哉遊哉地下棋呢,太子殿下的棋癮未免也太大了,上次是天蓬,這回連司命老頭兒也不放過。

“你小子怎麽現在才來?老頭子我等得胡子都白了。”司命老頭兒先發製人。

忽悠誰呢,你胡子幾千年前就是白的!我撇撇嘴,走過去給帝漣月行了個禮,這才走到他麵前道:“星君知道我要來?”

老頭兒摸著胡須點頭:“你上回來偷我東西,導致天象大亂,回頭我就算了一卦,不僅知道你要來,我還知道你來幹什麽。”

“誰……誰偷你東西,不要仗著年紀大就含血噴人!”我板起臉佯裝生氣。

老頭兒顯然不買我的賬,繼續道:“上次難道不是你?你的氣息我可是記得真真兒的,瞞不了我,你和鳳幽那小子一起,最後誤打誤撞闖進了天眼門。”

沒事記住我的氣息做什麽?這變態老頭兒!

帝漣月一直在看棋,此時不禁抬頭睇了我一眼,漫不經心道:“你又和誰打架了?”

他的話音剛落,琉心和常休就從內殿衝了出來,見到我的模樣,琉心詫異地張大了嘴:“雲冬,你打扮成這副死樣子想做什麽,耍流氓啊?”

說著,她立刻裝模作樣地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胸,好像怕被我非禮一樣。

死丫頭想太多了吧,我寧願對太子耍流氓也不會對你耍流氓,乞丐尚且擇食呢。

我剛腹誹完,帝漣月仿佛看穿了我心中所想,眸光一動,一道冷光瞬即向我射來。

哎喲,我的心髒!

我討好地笑了笑,帝漣月垂下頭,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寡淡的嗓音像是千年冰霜朝我撲來:“你還記得要回來?我以為你寧願死在碧霄山,也不願回天庭了。”

我知道他是指派給我的任務一事,可這事我已經有眉目了,於是上前一步,笑嘻嘻地說道:“殿下,小仙已經查到混元鏡的下落了,它不在碧霄山,而是藏在妖王殿裏。”

說完這個,我感覺我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可誰知帝漣月聽後臉色驀地一變,就連司命老頭兒也愣住了,頓了好一會兒,老頭兒才抬眼道:“這小子被妖王逮去後,我那兩個徒兒也去了妖界。”他看向常休和琉心,問道:“你們可是也見著了?”

常休和琉心拚命點頭,老頭兒長長地歎了口氣:“看來這場大劫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了。”

老頭兒心裏憂鬱,連棋也不下了,幹脆拿出他的看家本領卜算了一卦,那口氣便從長歎變成了深歎。我知道他無論卜算個人還是天地命運,都需要時機,時機未到他連八卦都打不開,這次他能順利算出卦象,說明大劫真的要來了。

我問他:“大劫是不是和玖非夜有關?”

老頭兒指著八卦上的奇象,像個老僧坐禪一樣莫測高深地說:“東南煞氣異動,四星歸位,時機卻不對,必然會有一場驚天浩劫,這浩劫雖是因他而生,但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你、鳳幽、洛天雪,甚至太子,你們幾人都會影響到這個大劫的命數。”

居然還和我有關?我看向帝漣月,他似乎也有些驚異,但到底是掌管仙界的人,驚異過後立刻就平靜了。

他眸子狠狠一沉,湧動著一抹陰冷:“上萬年前的仙妖大戰後,混元鏡就被封印了,雖不知妖王是如何解開的封印,但他到現在還按兵不動,想必混元鏡並沒有開啟。”帝漣月說到這裏,抬頭若有所思地掃了我一眼。

“妖王一直想盡辦法抓獲雲冬,莫不是……”

司命老頭兒掐指算了算,忽然吸口氣道:“太子殿下的猜測大有可能,妖王一直想讓雲冬嫁到他們妖界,很可能是欲蓋彌彰,老頭兒實在搞不明白,怎的他非要鳳幽娶個男子做媳婦?”

琉心在旁邊竊笑,常休默然瞥著我,帝漣月淡聲道:“你還不說實話。”

呃……太子也知道了?我還以為自己瞞得天衣無縫,誰承想一個個的都知道了,太子既然知道了,為何沒治我欺瞞之罪?

我尷尬地抹了抹臉,一瞬間對太子的胸懷佩服得五體投地,早知太子胸懷這麽廣闊,我一早就奔向天宮求他庇佑了。

“星君,其實我……不是男子,我是個美麗的小仙娥。”我朝老頭兒綻放出一朵自以為很醉人的笑容。

琉心毫不客氣地吐了,帝漣月恍惚間好像笑了一下,而老頭兒似乎震驚過度,掉到胸下的胡子氣得一抖一抖,指著我憤慨地道:“好你個臭小子……丫頭瞞得老頭兒好苦!我為免妖王為難於你,還想將琉心丫頭許配給你,你倒好,生生糟蹋我一番良苦用心。”

我見老頭兒一副要跳樓的模樣,趕忙連哄帶騙地安慰他,最後還拍了他一陣馬屁,老頭兒這才眉開眼笑起來,看他心情好了,我繼續趁熱打鐵。

“星君,有個疑問還請您老幫我解解。”我走過去給他捶背,笑著問道,“聽說未淵上神在大戰中消逝,玖非夜是否就是未淵上神的轉生?”

我的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老頭兒摸著胡須哈哈大笑:“你這丫頭倒是鬼精靈,是怎麽知道的?”

“猜的。”

老頭兒欣慰地點頭,手指在卦象上一點,一道流光飛逝而出,在眾人眼前呈現出一幅混沌的星空畫麵:“你們看,最大最亮的那兩顆就是未淵上神和荒原上神,仙妖大戰兩大上神消逝後,這兩顆星子就黯淡了,如今又重新璀璨起來,說明上神又回來了,未淵我倒是卜算出來了,可荒原上神至今打不開卦象。兩位上神真身雖死,可畢竟是遠古上神,想必魂魄並沒有消散,在世間盤亙了很多年,終於修複完整入了輪回轉生。”

他笑了笑,接著道:“玖非夜的確是未淵上神的轉生,可卻不是當年的神了,現在他已經墮了魔道,很難再回頭了,這是他最大的劫數,如果過不了,往後的永生永世都將灰飛煙滅,再不複存在!”

“不,他不能死!”帝漣月騰地一下站起,周身一冷,釋放出龐大的低氣壓。

帝漣月的激動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他與玖非夜不是仇敵嗎?我下意識地朝他看了一眼,卻沒時間去細想其中的究竟,隻抓著老頭兒的手迫切地問:

“星君,這個劫可有破解之法?”

帝漣月也在一旁補充道:“他絕不能入魔,也不能死,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太子殿下,非老朽不救,實是老朽也無能為力,事情最終會如何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老頭兒朝帝漣月作了一個揖,輕歎了一聲,才摸著胡須道,“一切都是定數,堪不破,莫強求,隻要非夜神君執念莫要太深,相信事情應該會有轉機。”

我的心猛地一沉,玖非夜這麽多年最固執的一件事應該就是尋找石靈了吧,老頭兒的意思是讓他對這段感情順其自然嗎?

天意玄機太深,我琢磨不透,可壓在我胸口的還有另外一件事,但太子人在這裏,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我斟酌著用詞,還沒想好就聽老頭兒渾厚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雲冬,你今天來找我不是為了這件事吧?”

既然老頭兒開了天窗,我也就直言不諱了,我瞟了瞟太子,低下聲說道:“什麽事都瞞不過您的慧眼,星君可知道鳳幽還能活多久?有沒有可以醫治的法子?”

老頭看著我,那口氣歎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長:“在你們闖天眼門的時候我就算到了這一卦,原本不打算告訴你,可你與鳳幽此生緣分未盡,老頭我即便阻攔也是阻攔不住的。”

“你且先去,將那鳳幽帶來我星君殿讓老夫瞧瞧,屆時再告訴你如何醫治。”

我回到了碧霄山。

仙界與妖界自大戰後平和了近萬年,很少發生什麽難解的爭端,如今混元鏡在妖王手裏,仙界更不能隨意打破這樣的平靜,否則一旦交戰,必定又是死傷無數,是以帝漣月要我假以醫治鳳幽為名,伺機去妖王那裏將混元鏡盜回來。

因妖王若是開啟混元鏡,隻怕會天下大亂。

在去妖界之前,我決定先去看看玖非夜,剛走到他房門口,就聽到裏麵有聲音傳出來,我抬手準備敲門,卻聽到裏麵的人細聲道:“那日我在蒼穹之巔等了你整整一天,後來才知道你竟然拋下我去救扶桑雲冬了。”

這聲音是洛天雪?我伸出的手一縮,幹脆走到角落裏躲起來,沒想到我一回來就碰上聽牆壁這樣的好事,我倒要看看洛天雪在背後說我些什麽。

“那天是我失約。”玖非夜的嗓音裏有輕淡的歉意,“你約我到那裏見麵有什麽事?現在在這裏說也是一樣。”

“不一樣。”洛天雪似有鼻音,也不知是不是哭了,“怎麽能一樣呢,那裏是你曾經叱吒風雲的地方,蒼穹之巔,多少仙人夢寐以求的仙居之地,你曾在那裏俯視蒼茫天下,你手握乾坤,一抬手就能震懾四海八荒,你不該一直住在碧霄山!”

“你說的那是未淵,不是我,未淵死了,我是他的轉生,但卻不是他。”玖非夜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從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臉上的冷寂和淡然,“他是上神,我是墮仙,即便是一千多年前我曾住在那裏,曾俯視蒼生,我和他終究是不同的,而我也永遠不可能再回天庭。”

什麽?玖非夜已經知道了?我豎起耳朵,他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為什麽?因為我嗎?”洛天雪難以置信地也跟著跑到了窗邊,漂亮的臉上有好幾塊瘀青,但並不影響她的美,“我並非故意遲遲不來找你……這一世的我沒有前世的記憶,直到那日仙宴上我見到了你,才恢複了前世的所有記憶。可是我很害怕,不知道你是否還在乎我,所以不敢貿然前來,直到後來無意間發現你收在壁中的一幅畫,我才明白你的心意。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些恢複記憶,你就不用辛苦這麽些年。”

她的語氣中含著心疼,我卻聽得大吃一驚,到現在為止,我終於肯承認,洛天雪她真的是石靈,想到這裏我又覺得難過,她與他有那麽厚重深遠的過去,我與玖非夜相處不過數月的時間,怎能抵得過他們漫長的一生?

“不是你的錯,我尋你是因為對你有愧。”玖非夜偏過頭望向洛天雪,優美的銀發從胸前柔順地滑過,“我與天庭的恩怨並非因你而起,哪怕沒有你,天庭也容不下我的存在。”

玖非夜的表情淡淡的,可我卻從那抹寡淡中看到了一絲孤寂和頹然。洛天雪抓緊他的手,忽然提高音量道:“有愧?僅僅是因為愧疚嗎?當年天君下令將我焚祭,與你沒有半點關係,反倒是你,一夜墮仙,滿頭青絲都變作了銀發,我知道,你心裏是喜歡我的。”

她的手慢慢撫上玖非夜的發,一絲一縷珍惜地握在手裏,像握住了世間罕見的瑰寶,她的眼底翠亮,滿滿都是對玖非夜的深情。

玖非夜目光一閃,緩緩拉下她的手:“我是喜歡你,可我對你的喜歡與風月無關,靈兒,我們都回不去了,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我都給不了你什麽。”

“不,你騙我!”洛天雪仿佛受到了刺激,突然一把抱住玖非夜的腰,“非夜,你騙我!你是喜歡我的!你曾說會照顧我一輩子,這些你都忘了嗎?”

“沒有忘,現在我依然會照顧你,隻是這種照顧僅僅是對妹妹的一種愛護,以前我心無旁騖,如今我心裏也有了很重要的人,我曾發誓這一生都要愛她,我不希望她誤會我們,她很笨,不及你丁點兒聰明,一離開我身邊就會被別人欺負。”

玖非夜說著,低低一歎:“所以,靈兒,我不會讓別人欺負她的,你懂嗎?”

“是扶桑雲冬嗎?”洛天雪從他懷裏抬起頭,用力將他推開,難以置信地悲泣道,“你喜歡上了扶桑雲冬?她哪點比我好?值得你這樣傾心相護!她也是天庭的人,為什麽你可以愛她,卻不能夠愛我?”

“即便她樣樣都不及你,也是我喜歡的人。”玖非夜眸光一深,抿了抿唇道,“靈兒,不要再去傷害她,即便是你,我也不會饒恕的,你明白嗎?”

“不,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洛天雪的眼底溢出一絲狠毒,紅著眼眶道,“如果我得不到,那誰都別想得到!”

她伸手用力擦了擦臉,身形一轉,飛快地從房裏衝了出去,一刹就隱入雲中不見了。

我站在下麵怔怔地望著,一顆心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

玖非夜他方才說了什麽?隻是把洛天雪當成妹妹?還把洛天雪氣跑了?這神轉折……

我一下子蹦到窗前,迫不及待地問:“玖非夜,你說你喜歡我?”

玖非夜正背對著我,聽到動靜嚇了一跳,回頭不悅地瞪著我:“你不是回天庭了嗎?”

“幸好我趕回來了,不然就聽不到你的表白了。”我趴在窗邊嘿嘿傻笑

著,學著他之前的語氣道,“玖非夜,你表白的樣子也挺可愛的。”“想死嗎?”玖非夜麵色一紅,從窗內伸出手過來撈我。渺渺卻不知從哪裏躥出來,一下子擋在我麵前:“你現在神氣了,威震

八方的山主都被你弄成斷袖了!”“呃,這個……”她竟然也聽到了?渺渺一步步逼近我:“我要跟你單挑,打贏了我,我就再也不跟你搶山

主了!”她拽著我的手就往外走,一絲拒絕的機會都不給我。我回頭看向玖非夜,他正靠在窗欞邊,嘴角一抽一抽,臉上的表情顯得

極其無語,估計是表白被太多人聽到不太好意思了。我拉了拉渺渺:“你確定要跟我打嗎?”“幹嗎?怕被我揍成豬頭啊,怕了你就認慫吧!”渺渺一臉凶橫。小丫頭口氣倒不小,我是怕把你揍狠了,回頭雄渺渺找我報仇,這一來

二去的,冤冤相報何時了?

天空碧藍如洗,微光鋪灑在一片金碧輝煌的建築上,遠遠看著,就像拔地而起的華麗堡壘,當真是好看極了。我咋了咋舌,實沒想到妖界的人效率這麽強,不過一晚上,原本被玖非夜毀得亂七八糟的宮殿就煥然一新,果然人多力量大啊!

妖王似乎知道我要來,看到我並沒有多大驚訝,連我提出要和他來一場交易時,他臉上也沒有露出一丁點訝異,倒是冥月頂著那張麻將臉,不時朝我射來一陣陣陰冷的目光。

“你想拿你自己來換混元鏡?混元鏡可是上古神器,你的性命能值幾個錢?”他的態度格外囂張。

這家夥,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被玖非夜揍了那麽多次都還能精神百倍地站在這裏,難道說龜精都很耐打?

“我的性命不值錢不要緊,最主要是鳳幽的性命值錢,妖王不是說了這世間能救鳳幽的隻有我嗎?”我挑釁地看向妖王。

妖王好像並不在意,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巴掌就能呼死的小蝌蚪:“本座依你所言,你留在這裏當人質醫治鳳幽,本座讓冥月將混元鏡送給帝漣月。”

嗬嗬,以為我傻啊!讓冥月去送,混元鏡能到帝漣月手裏才怪呢!

“不勞煩冥護法了,我自己有人。”我甩了甩袖子,將之前就收在裏麵的人丟出來,為了以防萬一,我早就和太子商量好了方法。

“豬頭天蓬?”

妖王和冥月一見到我暗中空運過來的人,臉色倏地就黑了,不知是很難相信我的智商突然之間有了一個質的飛躍,還是很難相信出來的人是天蓬!

“委屈大帥了。”我朝天蓬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剛才是誰罵我豬頭的?”

我指了指妖王,天蓬那雙與鳳幽極像的璀璨眸子冷冷地彎起來:“妖王是很久沒刷牙了?還是很久沒照鏡子了?”

一箭雙雕,這句話既鄙視了妖王狗嘴吐不出象牙,又鄙視了妖王的長相,所有人都聽出來了。妖王猩紅的瞳仁一睜,氣得說不出一個字,想來對他的長相,妖王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沒有任何信心的。

天蓬麵色不愉,抖了抖自己的白衣,順了順倜儻的長發,把自己弄帥了,這才微微笑了:“既然已經達成協議,相信妖王定是一言九鼎之人,把混元鏡交出來吧。”

妖王鐵青著臉,十分不爽地從懷中掏出東西丟了過去:“走好,慢走不送!”

天蓬接過混元鏡,慎重地放在嘴裏咬了咬,這才揣進懷裏兜著:“少主保重。”然後他轉身摸了摸我的頭,像個長者一樣慈藹地叮囑道:“記住,有時候名節並沒有那麽重要,你是男兒身,不怕的。”

想什麽呢?我留下來是給鳳幽治病的,又不是……天蓬這頭豬怎麽會這麽猥瑣!

我正想嘲笑他幾句,可是那頭豬已經飛速化作了空中的一道星芒消失了,奇怪,以前怎麽會覺得他帥呢,真是瞎了眼!

我不知道妖王為什麽答應得這麽爽快,隻道是妖王太過在乎鳳幽。反正東西交給天蓬拿回去,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而且還及時阻止了一場浩劫,想想都覺得自己特別偉大,我為自己的奉獻精神深深折服。

冥月將我帶去鳳幽的殿裏,鳳幽正躺在**,周圍有四五個婢女在小心翼翼地侍候他,他的臉色比我上次來的時候還要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整個人呈現出病入膏肓的那種憔悴。

“鳳幽,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我連忙擔憂地奔了過去。

鳳幽沒料到我會突然出現,望著我怔了好久,之後他以手支床,強撐著想坐起來,我連忙將他按了回去:“你別動,鳳幽,你這是怎麽了?”

麵對我的詢問,冥月嗤笑一聲,硬邦邦地說道:“天眼門裏受的傷又不是尋常的傷口,哪會那麽容易好,公子雖然體虛,但至少幾千年的壽命是沒有問題的。可公子為了救你,傾瀉了本身的妖法,又受了那麽重的傷,如果沒有你的靈力護養,公子的身體就會一日日衰退,然後死亡。”

冥月的語氣並不重,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如果鳳幽出了事,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玲姑,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是你將雲冬抓來的?”鳳幽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暗。

“不是,是我自己來的。”在冥月說話之前,我先一步解釋,並對她們說,“我不會讓鳳幽死的,你們都下去吧。”

婢女們集體退出房門,冥月目光不善地盯了我一會兒,也從外麵將門關上走了。

屋子裏一下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能驚天動地,司命老頭兒之前說過的話又在我耳邊溫和地響起,他說天眼門所受的傷沒有任何丹藥神物可解,或許我的靈力是唯一的辦法,他還要我把鳳幽帶回星君殿讓他看看,才能知曉能否完全治愈。

我來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鳳幽我是一定要救的,刀山火海我都要救!

“鳳幽,你可願跟我離開這兒,我想讓司命老頭兒幫你看看,他可能會有辦法救你。”

鳳幽搖了搖頭:“不用,我無大礙,你不必為我憂心。”

都這樣半死不活了還叫我不要憂心,我心裏一酸,決定這一次要違背他的意願而行,伸手甩了甩左邊的袖子,兩道微光撲閃而出,眨眼就化成了常休和琉心。

常休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琉心衝過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個死丫頭做事磨磨嘰嘰的,我差點兒就憋死了!”“可是你自己死活要來的啊——”我被她掐得臉紅脖子粗。琉心從鼻孔裏哼了哼,才以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姿態饒恕了我,鳳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幾人,悶悶地道:“你們——”“救你啊!”琉心接話倒是接得快,人家才說了兩個字,她就心有靈犀地知道別人要說什麽了,“救人如救火,雲冬,師兄,你們快來幫忙!”

她奔過去就扶起鳳幽,架起他的半邊身子,我見狀連忙跑過去架起他的另外半邊身體,常休看了我們兩個女人一眼,發現沒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你們確定要這麽架著他回去?”

我想了想:“要不然抬著?”“好,你抬前麵還是我抬前麵?”琉心立刻附和。常休瞬間對我們無語了,他走上前,幹脆手一揮,把我們化入結界之中,飛身離開妖界。鳳幽的身體很是虛弱,可一路卻仍然不停地問我,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像屁股著火一樣火急火燎地往星君殿趕,那速度也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快。

司命老頭兒早早就在殿裏等著了,看到鳳幽就先給他來了一針,紮在他的腦門上,鳳幽掙紮了下,雙目就緩慢地闔上了。那一針紮得連我在旁邊看著都覺得疼,我急得大叫一聲:“星君,您把他紮暈幹嗎?”老頭兒摸著他的胡須笑道:“他現在有氣無力,老夫要進入他的神誌查看怕他受不了,紮暈了反而沒那麽難受。”沒看出來老頭兒這麽體貼,我們三人退散到一邊,看著老頭兒進入鳳幽神誌,又為他卜卦命運。

顯示出的卦象似乎很雜亂,我看不太明白,隻感覺老頭兒仿佛陷入了沉思,一雙滄桑的眼睛緊緊盯著卦象,一個字也不說。

他沒開口,我們不敢發出聲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老頭兒幽幽地歎了一聲:“鳳幽這小子,沒幾日活頭了。”

“老頭兒,您別瞎說,他還年輕!”我迅速撲到他身邊,紅著眼睛瞪著他。

老頭兒一個勁兒地搖頭:“他的卦象前所未有的亂,亂,說明他命運複雜,他是個好孩子,可從上麵來看,他是一個被詛咒的人,妖王作惡多端,為禍蒼生數萬年,他的報應都落在了鳳幽身上,所以他才天生無心,一個被天地怨靈詛咒的人怎麽可能有心,而沒有心髒卻能活這麽久,已經是在常理之外了,老天也算是對他厚待了。”

老頭兒算得一點兒也沒錯,鳳幽確實沒有心髒,正因為沒有心,所以他的壽命是有限的,可現在卻因為我,而導致他有限的生命極速縮短,甚至馬上就快麵臨死亡。

我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星君,您救救他,您一定有辦法救他的,求您救救他!”

琉心也走過來,臉色難得正經起來:“師父,鳳公子是個好人,他不該死的,該死的是妖王!”

常休也在一旁補充道:“老頭兒,你若有辦法就說出來,否則以後漫長的生命裏別想有好日子過了,肯定會被她們兩個煩到你分分鍾想自殺,況且……”他頓了一下,“他不該替他父親承受那些詛咒。”

老頭兒負手站起,從門外眺望遙遠的天際:“這就是命運,誰也改變不了。”

“不,我爹曾說過,事在人為,他的法力不及妖王千分之一,可他臨死前用真元化的結界卻生生擋住了妖王那麽多年,所以我相信一定有辦法可以治好鳳幽的!”我倔強地堅持自己的信念,怎麽也不肯相信鳳幽這麽年輕就到了無藥可醫的境地。

“你爹的真元威力可是非同一般,加上當年妖王在大戰中受的傷還沒有恢複,是以他並沒有采取多麽強硬的手段,也或許他在等一個時機……”

妖王在等什麽時機呢?我仔細聽著,老頭兒卻沒有再說下去了,他朝我招了招手:“雲冬,你過來。”

我走到他身邊,老頭兒曆經世事變遷的臉上一派淡然,但目光卻充滿了憐憫,看著我慢慢道:“雲冬,鳳幽的陽壽已經用完了,如果你一定要救他,唯一的辦法就是你。”

“老頭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常休皺起眉,替我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老頭兒發白的胡須被微風吹得向右傾斜,一雙睿智的眼睛似看透了世間的一切,又似什麽都不曾看透,朦朦朧朧的忽然變得不真切起來。

“上萬年前的仙妖大戰,未淵重創妖王後,僅剩的元神拚盡畢生修為化為一道強大封印,將混元鏡封印在天眼門內。而你,雲冬,你就是未淵化的那道強大封印,天眼門內蘊含天地靈氣,你生長在裏麵,封印的靈力凝聚成形,最後有了神誌,投身到了落霞山,這也是你生來自帶靈體的原因。”

“師父,你沒算錯吧?雲冬是未淵上神化的封印?她不是人?”琉心驚駭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原本就大大的眼睛這麽一睜,挺嚇人的!

呃……你才不是人呢!

我啐她一句,心裏鬱悶得想死,心跳嗖地從零飆到五百,又唰地從五百飆到零,這狂野的落差比蹦極還酸爽,我大驚失色地看著老頭兒:“我……真的不是人啊?”

常休一副快崩潰的樣子,他大概以為我在極度震驚過後會問一個特別深奧,或者特別富含技術含量的問題吧。

可我已經懵了,除了這個實在想不出什麽了,而且我確實很在乎這方麵啊!我爹要是知道我是道封印,還不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

不過好歹是遠古神籍未淵上神的封印,多少也能有點安慰吧。

“雲冬,該不是你貪圖世間的繁華,從天眼門裏跑出來投胎,然後才讓混元鏡解開了封印,落到妖王手裏的吧?”琉心一副挖到能震**五湖四海的超級大八卦的表情,興奮地嚷嚷起來,末了又雙手合十念念有詞:“阿彌陀佛,作孽作孽啊!”

被她這一說,我的心裏也忐忑起來,常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別聽她胡說,即使你沒有投胎,妖王也會想盡辦法拿到混元鏡。”

“你應命而生,此事你無須自責。”老頭兒見我們幾個小輩咋咋呼呼的,不由輕輕一笑,淡淡地道,“妖王這回如此輕易就將混元鏡交出來,隻怕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你是封印凝聚成形的,所以你的血和體內的靈力也是唯一能開啟混元鏡的東西,老夫想,妖王這些年一直找你,一定是想用你來開啟混元鏡,所以你務必要小心。”

“難怪這麽多年他一直抓著我不放,他還說我是唯一一個能救鳳幽的人。”我大怔之下連忙抓住老頭兒的手,“老頭兒,我到底怎麽樣才能救鳳幽?”

老頭兒歎了口氣,念了一句“傻孩子”,這才悠遠地說道:“要想救鳳幽,除非用你畢生靈力聚成一顆心髒化在鳳幽體內,他才能活下去。”

我心裏一喜,鳳幽有救了,可聽到後麵猛然大受震動,搞了半天,原來隻有以命換命才可以救鳳幽,可我要是死了,玖非夜怎麽辦?

他一個人那麽孤寂地走過了這些年,現在好不容易願意接受我陪著他,要是我也死了,玖非夜會怎麽樣?他還會再遇到下一個女子嗎?那個女子會像我愛他一樣愛著玖非夜嗎?

還有啊,我還沒有活夠呢!一身壯誌還沒有施展開,就這麽英年早逝,好不甘心啊!

“師父,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雲冬不能死啊!”琉心的臉上難得浮現出焦慮來,常休秀氣的麵容也陰沉如水,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你說什麽?雲冬……為什麽會死?”一道孱弱的聲音從我們背後響起。

我回頭一看,鳳幽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走過來抓著我,眼神亮而發冷:“雲冬,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我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鳳幽,星君說你的身體有救了,我先送你回去,你在家裏等我幾天,隻要幾天就可以了,我絕不會讓你死的。”

琉心和常休聽出我的言下之意,一人抓我的手臂,一人抓我的肩膀,不約而同地喝道:“雲冬,不可以!”

“呆子,我把琉心就交給你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她。”我看到常休深藍色的瞳仁緊緊一縮,拉下他們的手,嘿嘿一笑,“呆子,再幫我把鳳幽送回去吧。”

常休點頭,琉心在一旁叫道:“我也去!”她說著,飛快地架起鳳幽的半邊身子,低著頭不去看任何人,可眼淚卻從她的眼底不斷地墜落在地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流淚,性格這麽大大咧咧的人,居然也會哭鼻子。

再說,我這不還沒死嗎?

我架起鳳幽的另外半邊身體,和常休幾人駕雲而行,頭頂的夕陽溫暖和煦,風拂過臉頰亦不覺得冷,我回頭朝司命老頭兒揮了揮手,他還負著手站在廊下,帶著一身的慈祥和悲憫,目送著我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