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茶少年
尹澤勳最近有些反常,因為他既沒有刻意刁難我,也沒有再動不動就損我,讓已經習慣了每天跟他吵架的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
腦。
難道那隻沙豬轉性了?
對於我的疑問,尚年年隻是搖頭歎道:“被虐成性。”
讓我禁不住一陣無語。
一邊吃著好吃的豬排飯,一邊和尚年年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直到《致愛麗絲》的音樂在耳畔響起。
“爸爸!”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接到他打來的電話,我是既驚訝又開心。
“芝芝,近來還好嗎?”爸爸的話語裏滿含著關切,讓我的鼻子都禁不住有些泛酸了,“嗯,我很好,爸爸您呢?”
“我這裏也很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愉悅的輕笑,“對了,事情查得怎麽樣了?有什麽進展嗎?”
我有些沮喪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除了學校檔案裏的資料,其他什麽有用的都沒有查到。
爸爸沉思片刻,隨後開口道:“我剛剛和你倪阿姨通了電話,從她那裏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說不定能幫得到你。”
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倪阿姨?她說什麽了?”
“她告訴我,華承學院有個叫‘伊蘭’的美術老師,以前和她還有安茗是同班同學,後來又和安茗在同一時間回華承學院任教
。她曾經向那位伊蘭老師打聽過安茗的事,隻不過因為接觸得不多,那位老師也不太清楚安茗的事。”
我眼裏剛剛才燃起來的一點點希望之光又黯淡下去了:“這樣啊……”
“去試一試吧,芝芝。”聽出了我話語裏的沮喪,爸爸便放柔了聲音鼓勵道,“你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安茗當初到底經曆
了什麽。雖然這條線索對你並不一定有用,但是有一點希望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得多,不是嗎?”
“我知道了。”
爸爸說得對,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如果不試一下就等於一點希望都沒有,姑且死馬當活馬醫吧!
“謝謝爸爸!”
掛了電話,我將目光移向了坐在我對麵的尚年年,一臉急切地問:“年年,你在華承待的時間比我長,知道有個叫‘伊蘭’的
美術老師嗎?”
“伊蘭老師?我知道啊。她得過很多國際大獎,又是尹澤勳的美術指導老師,這個時間應該在副教學樓的畫室……喂,安芝,
你這麽急去哪裏?”
“我有事先離開一下!”
顧不上和尚年年解釋,我離開餐廳便徑直朝畫室走去,並在心裏祈禱著:媽媽,請您在天國一定要保佑我找到線索!
畫室就在副教學樓的一樓,門並沒有鎖上,隻是虛掩著。我抬起手輕輕敲了三下,聽見裏麵傳來一聲輕柔的“請進”,這才深
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畫室的光線稍微有些暗,一名戴著無框眼鏡的女子安靜地坐在畫架前,執著鉛筆在紙上勾勒著什麽,動作很是優雅,頭發隨意
地綰起,顯得有些慵懶,臉上的神情卻是異常專注。
“請問是伊蘭老師嗎?”我心裏有些忐忑,不確定地開口問。
“嗯。”伊蘭老師頭也不抬地專注地畫畫,隨口問,“有事嗎?”
垂在腰側的手鬆開了又握緊,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道:“很抱歉打擾到您!是這樣的,我想向您了解一下安茗的事。”
“安茗?”伊蘭老師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皺著眉頭朝我看過來,“她不是已經失蹤17年了嗎?”
“可以這麽說,但是也不全對。”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聽說您和她曾經是同班同學,後來又一同回華承任教,所以
想跟您了解一下她在和您同事期間的事。”
伊蘭老師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你和安茗是什麽關係?”
“我是她的……遠房親戚。”
我的身份其實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確認,要是貿然告訴別人我是安茗的女兒,說不定會給安家帶去麻煩。
“她的離奇失蹤讓安家人到現在都還困在陰影中走不出來,所以我想查一下當年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我隻好這
樣說道。
“這樣啊……”伊蘭老師低頭沉思片刻,隨後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和安茗雖然是同班同學,後來又一起回華承教書,但是
我們之間的交流並不多,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所以對她的事情並不了解。”
“這樣啊……”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我還是禁不住有些失望,仍舊有些不甘心地問,“在安茗失蹤的那天,就是1996年
的4月2日,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嗎?”
伊蘭老師皺眉想了片刻,卻還是搖了搖頭道:“抱歉,已經過了17年,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這樣啊……那謝謝老師了!”最後一點點希望也破滅了,我隻能勉強扯出一絲微笑來跟她道謝,然後轉身離開畫室。
還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啊……
我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誰知道一抬頭便看見尹澤勳站在畫室門口,並且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來多久了?
都聽到了些什麽?
“別誤會,我剛到。”大概是我想什麽全都寫臉上了,尹澤勳趕緊跟我解釋道,“什麽都沒聽到。”
“最好是這樣!”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離開了畫室。
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到雲層裏麵去了,天陰陰的,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線索,居然一點兒忙都幫不上……有了希望,又再陷入絕望,這樣的感受有誰能體會得到?
“喂,”尹澤勳不知為何追了上來,並且跑到了我前麵,一邊倒著走一邊一臉興味地觀察著我,“你怎麽無精打采的?”
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我隻是瞪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繼續朝主教學樓走去。
“喂!”見我不理會他,尹澤勳再次追了上來,並且伸手戳了戳我的肩膀,“你跟我吵架時的精神哪裏去了?”
我沒好氣地一掌拍開他:“你走開啦,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
尹澤勳的聲音立馬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你以為我想?”
“你是存心來找架吵的嗎?”我狠狠地衝他翻了一個白眼,吼那麽大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已經吵起來了呢,“抱歉,我今
天沒心情。”
“你!”尹澤勳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就在我以為他又要跟我凶起來的時候,他居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心平氣和地問我道,“
心情不好?誰惹到你了?”
我已經做好了跟他大吵一架的準備了,誰知道尹澤勳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損我,甚至還關心起我來了,讓我禁不住愣了一下。
這個家夥……
今天是吃錯藥了嗎?
“你那是什麽表情?”見我一臉探究地看著他,尹澤勳的眉頭都快皺成餃子邊了,“見鬼了嗎?”
我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確實是見鬼了,你竟然也會關心我?”
“我們是同學嘛,關心一下難道不應該嗎?”見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尹澤勳的表情立刻變得不自然起來,還刻意強調
道,“隻是同學間的關心而已,你可別亂想啊!”
我跟著點頭附和道:“是,是,隻是同學間的關心!”
尹澤勳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好幾個分貝:“真的隻是同學間的關心!”
“是,是,同學間的關心!”
……
這個家夥,似乎也沒那麽討厭了嘛!
很快又到了周末,我卻因為想著媽媽的事,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來。
“怎麽了,芝芝,不開心嗎?”
我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然後走過去挨著外婆坐下,抱著她的胳膊問:“外婆,您當年是怎麽發現媽媽失蹤不見了的?”
一直都隻聽說在瑞安的安茗是離奇失蹤的,卻忽略了到底是怎麽被發現的。
“這件事說起來也有些讓人難以置信。”外婆歎了一口氣,接著便一一向我道來,“那一天,茗兒和平常一樣,一大早便帶著
教案去了學校,可是她離開家沒多久,就有一個滿臉胡子、形容憔悴的男人找來……”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外婆,然後聽她繼續道:“他情緒波動得很厲害,說要找茗兒,然後自言自語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我
們懷疑他精神有些失常,便將他趕走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便打電話給茗兒,卻發現她的手機已經
打不通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個男人是誰?
會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頓了頓,外婆再次歎了一口氣,眼睛裏已經有盈盈的淚水在閃動:“茗兒消失得很徹底,我們幾乎把整個瑞安市翻了個底朝天
,卻連一點兒線索都沒找到,便在報社和電視台登了尋人啟事。接下來,亂七八糟的電話倒接了不少,找上門的人也各式各樣
,可是,最後誰都不是真的有安茗的消息。幾個月後,周先生抱著你找來安家,我們誰都不相信才失蹤短短數月的茗兒會在海
寧市生下孩子,以為又是那種大騙子,便將他也趕走了……”
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我立馬打斷外婆的話:“那個男人呢?有再找來過嗎?查到他是誰了嗎?”
外婆隻是搖頭:“那之後,那個男人便沒有再出現過了。我們查過所有和茗兒有過交往的男人,卻沒有查到他到底是誰。”
又是一條沒有任何希望的線索啊……
我咬了咬唇,有些不確定地問:“他,會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或許吧。”外婆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我們誰都不清楚茗兒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既然你真的是茗兒的女兒,那也就
沒什麽不可能的了。”
對於我的身份,外婆始終還是存有疑慮的吧……
我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用盡量輕鬆的語氣對外婆說道:“外婆,趁著周末學校裏沒什麽人在,我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
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外婆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我想要說些什麽安慰外婆,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說什麽都是徒勞。外婆的女兒失蹤了17年,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甚
至還憑空冒出了個外孫女,她能接受我的存在已經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雖然姓“安”,可是和安家人始終還是有隔閡的。
五月初的天,陽光已經有些灼人,我坐在公車上靠著車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景物一點一點地倒退,思緒也跟著起起伏伏。
謎團像雪球一樣,越積越多,越滾越大。
在瑞安市失蹤的安茗,海寧市產後大出血去世的安茗,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1996年的4月2日,到底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呢?
在離華承學院最近的站下了車,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學校大門的方向走去。
因為是周末,學校的大門緊閉著,我跟守門的大爺扮可愛、扮可憐、扮無辜,把能用的招數全都用上了,嘴皮子都快磨起泡了
,他卻仍舊不肯放我進去。
我不由得有些泄氣。
這個大爺,也太不通情達理了!
“讓她進去吧。”低沉悅耳的男中音傳進我耳朵裏,我略帶訝異地回過頭去,卻見一個長得異常帥氣的中年大叔正麵帶微笑地
朝我走來,“說不定真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守門大爺的態度一下子變了,忙畢恭畢敬地打著招呼:“您來了!”
接著,他二話不說就將一側的小門打開,迎著他往裏走。
“不進去嗎?”發覺我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位帥氣的中年大叔便停住了腳步,一臉疑惑地回頭看著我。
“哦哦哦!”我趕緊跟了上去,和那位大叔一前一後地進了學校。
“真是太謝謝您了,老師!”
和守門的大爺相識,能自由進出學校的一定是華承的老師了。真是多虧了他呢,不然我可能又得用點“非常手段”才進得來了
!
“老師?”那位大叔挑高了眉毛看著我,嘴角略微上揚道,“我可不是什麽老師哦!”
“啊?”
不是老師,難道還是學生?
不會吧,他看上去都那麽大年紀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於糾結,惹得那位大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是學生吧?”見我尷尬得都快要無地
自容了,他才止住了笑,“現在的小姑娘都像你這樣可愛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後一臉正色地回道:“現在的大叔都像您這樣喜歡捉弄小姑娘嗎?”
“嗬嗬……”大叔的眼睛裏溢滿了笑意,眼角的笑紋都快能夾死蒼蠅了,“小姑娘,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是一陣無語。
這個大叔是在跟我搭訕嗎?
難道他不知道他的年紀差不多可以做我的爸爸了嗎?
幾番糾結,我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您是不是覺得和我很投緣呢?”
大叔挑高眉毛看了看我,半晌後才“嗯”了一聲。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啊……”我把尾音拖得老長了,等到吊足了胃口才又繼續道,“我的頭很圓啊!哈哈哈……”
一隊烏鴉“呱呱”叫著從頭頂上方飛過,而距離我僅半步遠的大叔的臉部肌肉則狠狠地抽搐了幾下,半晌後才一臉糾結地對我
說道:“你的笑話……好冷!”
我故作可愛地眨了眨眼睛:“還有更冷的,您要聽嗎?”
本以為那位大叔會拒絕,誰知道他隻是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說來聽聽吧。”
我隻得硬著頭皮給他講冷笑話。
“小明剛理了發,學校的同學們看到他的新發型,紛紛笑道:‘小明,你的頭型好像個風箏哦!’小明覺得很委屈,就跑到外
麵哭,跑著跑著……他就飛起來了!”
“哈哈……”
“從前有一隻鳥,它每天都會經過一大片玉米田。但是有一天,那片玉米田發生了火災,所有的玉米都變成了爆米花。小鳥飛
過去的時候,以為下雪了,就冷死了……”
“哈哈哈……”
“從前有個人釣魚,釣到了一隻魷魚。魷魚求他:‘好心的人,求求你放了我吧,別把我烤來吃啊。’那個人說:‘好的,那
麽我來考問你幾個問題吧。’魷魚很開心地說:‘你考吧你考吧!’然後這人就把魷魚給烤了吃了……”
“哈哈哈哈……”
……
冷笑話正講到興頭上,大叔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向我說了聲“抱歉”後,便接起了電話。
大概是公事,大叔隻公式化地交代了幾句就掛斷了,然後一臉歉意地衝我說道:“很抱歉,公司臨時有事,必須得回去處理一
下。”不等我開口,他又接著說道,“我每個周末都會來學校一趟,但是這一次是最開心的,很感謝你,可愛的小姑娘。”
跟那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大叔道了別,我便開始在學校裏漫無目的地找尋起來。
媽媽離開學校已經17年了,而在這期間,學校也進行過好多次的改建和擴建,幾乎看不出舊時的痕跡了,我到底應該從哪裏下
手呢?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副教學樓,也是華承學院現在僅存的一棟已經超過20年曆史的樓。我順著走道走過去,發現曾經來找過的
伊蘭老師的那間畫室裏竟然有人!
是伊蘭老師?
還是某個勤奮的學生?
好奇害死貓,我做賊一樣輕手輕腳地靠近畫室,等看清了畫室裏的人到底是誰之後,驚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和我不合拍的尹澤勳!
大概隻有在畫畫的時候,尹澤勳才會露出他認真的一麵。
隻見他拿著鉛筆在畫架的白紙上迅速勾畫著什麽,時而嘴角露出一點點微笑,時而又狠狠皺眉,甚至直接將剛畫好輪廓的紙扯
下來,揉成一團扔掉。
不過幾分鍾時間,尹澤勳的腳邊已經全是他畫廢的紙團了。
真是無聊!
我搖了搖頭,打算離開這裏,繼續去別的地方看看。誰知道一低頭竟看見一隻肥碩的老鼠飛快地從我腳邊跑過,嚇得我克製不
住地大叫了一聲。
天哪,華承學院不是世界一流水準的學校嗎,為什麽還會有老鼠出沒?
老樓就是老樓啊!
“誰?”一聲怒喝從畫室裏麵傳來,我直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尹澤勳卻已經打開畫室的門,站在離我隻有幾步遠的地方了,“
怎麽是你?”
我隻得尷尬地衝他笑了笑:“路過,路過而已。”見他不相信,我立馬豎起三根手指發起了誓,“我發誓,我真的隻是路過!
”
“行了,我又沒說不相信!”然後尹澤勳揚高下巴問我,“你來這幹嗎?”
“我來找東西啊!”回答完畢,我又反問,“你又來幹嗎?”
“你不是已經看見我在幹嗎了嗎?”尹澤勳一臉“你是白癡嗎”的表情,然後再次揚高了下巴問我,“你的東西找到了嗎?”
我一臉沮喪地搖了搖頭。
線索全斷了,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裏找!
“正好,你先來幫我一下,要找什麽,一會兒我幫你。”說著,尹澤勳便抓著我的胳膊將我拉進了畫室。
“喂,喂!你幹嗎?”我一把拍開尹澤勳搭在我胳膊上的爪子,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看著他,“你沒讀過書,不知道‘男女授
受不親’啊?”
尹澤勳一陣無語,然後指了指畫室中間:“去那邊坐著。”
我立馬一臉防備地看著他:“幹嗎?”
尹澤勳再次用那種“你是白癡啊”的表情看著我道:“當然是做我的模特啊!”
我忍不住衝他翻了一個白眼:“憑什麽?”
你說讓我做模特我就做啊!
我們倆的關係什麽時候有這麽好了?
“你!”尹澤勳被我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拳頭鬆開了又握緊,卻硬生生地忍住沒朝我發火,“一會兒請你吃東西,行了吧?
”
“真的?”難得尹澤勳這麽好說話,我立馬得寸進尺起來,“我要去‘Miss’家!”
“要求還真多!”要求雖然過分,尹澤勳卻也沒有拒絕,隻是再次伸手指了指畫室中間,“去那邊坐著。”
“得令!”我衝他行了一個不標準的軍禮,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去畫室中間的椅子上坐下。
“手肘放在課桌上,拿手撐著下巴……動作別那麽僵硬,隨意一點兒……表情別那麽嚴肅,眼神再飄忽一點兒……就是這樣,
別再亂動了!”
我就保持著這種類似於發呆的姿勢看尹澤勳畫畫,突然覺得他安靜認真的模樣也是很有可觀性的。
一直以來,我和尹澤勳的相處模式都隻有一個字,那就是“吵”,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他那張在我們第一次遇見時就讓我花癡
不已的臉。
而事實上,他的長相是很有欺騙性的:眉形漂亮,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唇薄而性感,下頜線近乎完美……
明明長著花澤類那種憂鬱帥哥的臉,卻偏偏要去走道明寺那樣的火爆路線!
我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問:“聽說你以前被女生強吻過?”
尹澤勳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咬牙切齒地問:“誰告訴你的?”
“那就是真有這回事?”我腦子裏的八卦神經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跟我分享一下唄,被人強吻是什麽感覺?”
好不容易抓到尹澤勳的一個小把柄,我才不會輕易放過他呢!
“你!”尹澤勳的臉黑了又紅,紅了又綠,綠了又紫,跟霓虹燈似的變個不停,對於我這種揭人傷疤、戳人痛處的行為簡直恨
到要把我剝皮抽筋拆骨的地步了。
我正暗自得意,尹澤勳卻扔下畫筆朝我走了過來,雙手撐在課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睛陰險地半眯著,聲音也帶著些許
沙啞的性感:“想體驗一下嗎?”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我立馬心跳如擂鼓,禁不住有些呼吸困難了,趕緊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想!”
笑話,我隻是為了讓尹澤勳難堪,可沒有想過親身體驗!
“那就專心做你的模特!”尹澤勳狠狠地“哼”了一聲,然後直起身子轉身往回走。
我使勁拍了拍胸口給自己壓驚,又抬起手拭了拭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這個家夥,反攻得也忒快忒驚人了點!
“擺好姿勢,別亂動!”
我趕緊坐正並且擺好動作,可是一看到尹澤勳便想到他剛才的眼神和對我說的話,全身的血液這才後知後覺地往臉上湧來……
有那麽一瞬間,我竟以為尹澤勳真的會俯下身來……
想到這裏,我又使勁搖了搖頭。
尹澤勳和我一直是冤家死對頭,就算現在的關係有所緩和,他也不可能會真的因為一句話就對我怎麽樣,不過是裝腔作勢嚇嚇
我而已!
“你是有多動症嗎?一直在那裏動來動去的!”
尹澤勳的咆哮聲傳進我的耳朵裏,我趕緊擺好姿勢不再亂動。我怕惹他不高興了,他答應了我的甜點就飛了!
十分鍾後。
“尹澤勳,你畫好了沒有啊?”
我的脖子都僵掉了!
“別亂動!畫壞了你又賠不起!”
“呃……”
二十分鍾後。
“尹澤勳,還要多久才好啊?”
我的胳膊已經麻掉了!
“快了,把你那副便秘的表情收起來!”
“呃……”
半個小時後。
“尹澤勳,尹澤勳,尹澤勳……”
好想上廁所,我快要憋不住了!
“好了,好了,耳朵都被你念得發燙了!”
萬歲,終於解放了!
等我解決完生理問題再回到畫室的時候,卻見尹澤勳已經把畫室收拾好了,而他先前用我做模特畫的那幅畫卻不見了蹤影。
“任務完成了!”尹澤勳最後將畫架也整理好了,拍了拍手,並且難得地衝我露出了笑臉來,“走吧,我們去吃東西。”
我討債似的將手伸了過去:“畫呢?”
做了那麽久的木頭人,好歹也給我看看成果嘛!
“收起來了。”見我還站在原地不動,尹澤勳便一邊說一邊拖著我往畫室外走去。
“幹嗎要收起來?”我相當不滿地衝他翻了一個白眼,“我都還沒看到呢!”
尹澤勳輕輕“哼”了一聲,然後雙手抱胸,睨視我道:“我的畫是能隨便給人看的嗎?”
“怎麽說我也是模特啊!”
軍功章不說有我的一半,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吧,怎麽就變成他一個人的了!
“小氣鬼,給我看一下會怎樣啊?”
尹澤勳隻是哼了一聲道:“我準備參加比賽的作品,給你看了肯定會沾上黴運,萬一到時候拿不到獎,你賠給我啊?”
“那瞄一眼總行了吧?”
至少也得讓我知道他到底把我畫成什麽樣了啊!萬一他小心眼挾私報複,刻意醜化我怎麽辦?
想到這裏,我繼續哀求道:“就一眼,我發誓絕對不會多瞄的!”
我的態度誠懇得隻差沒發毒誓寫血書了,尹澤勳卻仍舊不買賬,徑直繞過我朝大廳走去。
“想要‘Miss’的甜點就快點跟上!”
我氣得直跺腳,卻又不能拿尹澤勳怎麽樣,隻能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你等等我啦!”
好吧,為了甜點,骨氣什麽的,先放一邊吧!
Miss,錯過並思念。
一直以為隻是一家糕點店,身臨其境了才知道是一家裝修很有格調的茶餐廳,整體風格偏向歐式,以暖黃色為主色調,天花板
上懸掛著巨大的水晶燈,燈光淡淡的卻恰到好處,牆紙一律用很複古的花紋,地板上則鋪著柔軟的波希米亞風格地毯。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De l
’homme auquel j’appartiens,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這個時間段來茶餐廳的人並不多,我和尹澤勳在侍者的引導下尋了一處風景絕佳的位置坐下,深沉而悠長婉轉的香頌音樂《La
vie en Rose》在耳邊縈繞回響,讓人以為此刻就置身於浪漫的巴黎。
落座後,侍者便將菜單遞了過來:“請問兩位需要點什麽?”
“提拉米蘇,芒果慕斯,還有紅茶!”
我的話音才剛落地,尹澤勳便不客氣地吼道:“吃那麽多,小心肥死!”
“要你管!”
請人吃東西還管別人吃多少,真是個摳門又惡劣的家夥!
“你不點嗎?難不成你打算看著我吃?”
尹澤勳白了我一眼,然後側過頭對侍者說道:“紅茶雙份,謝謝。”
“幹嗎和我點一樣的?”這個家夥是存心要和我過不去嗎?“別告訴我,你喜歡紅茶!”
“不可以嗎?”尹澤勳說著還挑高眉毛看著我,“難道你也喜歡?”
“隻是因為媽媽的名字裏有個‘茗’字……”提到媽媽,一股酸楚的感覺又浮上了心頭,“算是一種緬懷吧!”
“這樣啊……”尹澤勳單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神情有些飄忽,“說起來,你的媽媽和我的媽媽以前是很好
的朋友吧?”
我立馬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腦門:“難道就是因為她們關係太好了,所以我跟你才會八字不合,一見麵就吵架?”
“什麽邏輯!”聽了我的話,尹澤勳立馬瞪了我一眼,“真是會瞎扯!”
“本來就是啊,不然為什麽我們在車站一遇到就戰火紛飛?”從我們相識到現在,幾乎沒有不吵架的時候!
“那是因為你花癡得不分場合,害我丟了手機!”
我立馬瞪圓了眼睛反駁:“明明是你撞了我,害我摔壞了手機!”
我和尹澤勳各執己見,誰也不讓誰,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最後同時“哼”了一聲,然後各自側過頭去。
看來在“到底是誰先惹到誰”這個問題上,我和尹澤勳是永遠也不可能達成一致了!
“提拉米蘇,芒果慕斯,還有雙份的紅茶,兩位請慢用!”
侍者的出現打破了我和尹澤勳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我也顧不上和尹澤勳置氣了,拿起小叉便不顧形象地大快朵頤起來。
“真是近朱者赤,‘近豬者吃’!”尹澤勳絕對是“不吐槽會死星人”,眉頭都快皺成餃子邊了,“難怪你和年糕能成為朋友
!”
我生氣地衝他翻了一個白眼:“都說人以群分,所以我一直搞不懂,你和薑亞楠到底是怎麽成為朋友的?”
尹澤勳這才哼了哼道:“男人之間的友誼,你不需要懂。”
自大、自戀、自以為是的臭沙豬!
我一邊腹誹著,一邊繼續消滅眼前的茶點。
吃飽喝足之後,我還想再回學校去查查線索,卻被尹澤勳叫住了:“你現在住在哪裏?”
我立馬一臉戒備地看著他:“你在打什麽主意?”
“你想什麽呢?”尹澤勳不客氣地扣起手指在我額頭上彈了一記,“我是問你外婆家住哪裏,要是順路就送你回去。”
“你會有這麽好心?”我一臉懷疑地看著他,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之後,表情立馬變成了鄙視,“為什麽是順路就送我回去?
萬一不順路呢?”
尹澤勳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當然是各回各家了!”
我立馬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的鼻子教訓道:“你媽媽難道沒有教過你,男生生來就是要為女生服務的嗎?還有,你難道不知
道送女孩子安全到家是紳士必須具有的品格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尹澤勳不悅地拍著我指著他鼻子的手,鼻孔朝天哼哼道,“想要我送就直說,講什麽歪理!”
“……誰想要你送了!”我被氣得全身血液都湧到臉上來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朝著外婆家的方向走去。
“口不對心。”尹澤勳故意氣我似的追了上來,還意味深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女人真是麻煩的生物!”
“別跟著我!”我故作凶惡地衝他齜牙,“不然我會以為你暗戀我的!”
“暗戀你?”尹澤勳像是聽到了什麽世紀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幾聲,隨後揚高下巴哼了哼道,“你想得美!”
啊啊啊——
渾蛋!
我氣得血管都要爆開了!
如果腳下的地磚就是他的臉,我一定毫不留情地踩個稀巴爛!
一直走到通向外婆家別墅的小徑,我終於忍不住黑著臉衝身後的尹澤勳道:“我已經安全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快步朝外婆家跑去。
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什麽送女孩子安全到家是紳士必須具有的品格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還以為你真是去查姑媽的事,結果是跑出去約會了!”
一到外婆家,迎接我的便是安思的冷嘲熱諷。
還來不及解釋,又聽見了一個帶笑的聲音:“芝芝,那個男孩子看上去很不錯哦!”
“哎呀,外婆!”
可惡的尹澤勳,都說了不要他送了,這下好了,被人看見還誤會我是跑出去跟他約會了。
我趕緊跟他們解釋道:“我跟他絕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我很賣力地解釋,誰知道換來的卻是安思的白眼和外婆愈來愈深的笑紋。
“解釋就是掩飾哦,放心好了,我不會反對你們的!”
“我說的是真的,我跟他真的沒什麽,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呀!”
“好,好,芝芝說沒什麽就沒什麽!”
“真的什麽都沒有!”
“是,是,什麽都沒有!”
……
解釋了半天,根本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嘛!
渾蛋尹澤勳,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