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的美夢

Vol.1

我用力拍擊著門板,絕望在我的大腦中徘徊,我的手腳不覺間變得冰冷,連心也變得冰涼。原來放在沙羅口袋裏的鑰匙,不僅是鎖上了我的房門,更是鎖住了我與外麵世界的一切聯係!

如果是這樣,我是不是又會回到和之前一樣的生活?我的世界會不會再次陷入漆黑的永夜中?

我憎恨地不停地拍打門板,我越哭越用力,越哭越傷心,悲傷得快要把身體裏最後的力氣全部用盡。

疲勞像是巨大的旋渦,一陣又一陣地卷住我每一根脆弱的神經。終於,我拍打門的動作慢慢失去力量,我的大哭大喊聲緩緩降下。

我癱軟在門邊,沉沉地昏睡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明宏和凝光被沙羅逼上懸崖。沙羅手裏拿著一把銀刀,銀色的月光照在他獰笑的臉上。他不斷向前走,他每往前一步,明宏和凝光就麵色驚恐地向後退一步。眼看他們就快墜下萬丈懸崖粉身碎骨,我卻站在懸崖的另一端怎麽也移動不了身體,我終於無助地哭喊出來。

“明宏……凝光……不要……啊!”

我猛然睜開眼睛,麵前不是無盡的黑暗,而是清晨明媚的陽光。

原來已經天亮了。

我喘著氣從**坐起身,背上濕漉漉的竟全是冷汗,口也渴得厲害。

我揉了揉太陽穴,想下床倒杯水喝,手邊卻驀然多出一杯水來。純淨透明的水在四方的玻璃水杯中微微晃**,我剛想伸手去接水杯,一個熟悉而陰冷的聲音突然在房裏響起,驚住了我敏感纖細的神經。

“喝吧。”

我觸摸到水杯冰冷杯壁的手指頓時一滑,水杯立刻從半空墜落。滿滿一杯子水全部灑在我的床褥上,水杯“哐當”一聲砸在床頭櫃的邊角,頓時破碎成數片墜落在地。

半秒鍾的靜止後,我恍然地抬起頭,目光畏懼地看著他。而他的眼瞳似乎因為我剛才過度驚慌的動作驟然一縮,眼波在眨眼的刹那又恢複到剛才的死寂。

“別動,我來收拾。”不帶情緒的話音落下,他蹲下身用手去撿地上的碎玻璃。

俊美削瘦的臉,深邃悠遠的眸,沒有情緒起伏的直線嘴角,一切隻屬於沙羅的印記漸漸地沉浮於逆光的駁影中。

沙羅!他怎麽會在我房間裏?我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正蹲在我床邊收拾滿地碎玻璃的沙羅。

他低頷著頭半跪在我的床邊,細心而專注地看向暗紅色地毯,動作不緊不慢地撿拾落在地毯上的零星玻璃碎片。

此刻時光仿佛在他身上停駐,連同我凝視著他的目光,也從起初的疑惑慢慢地化作恐懼。

我根本沒有察覺到他何時進我的房間。我感到自己的後背發涼,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他是不是經常這樣,半夜跑到我的房間觀察我?

一想到我每天都處在他的監視之下,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被他用那種陰冷的目光注視著,我就感到一陣惡寒。

混沌不清的疑問像是幾縷互相糾纏著的青煙在我的腦中盤旋,我停留在沙羅身上的眼神,開始變得越來越恐懼。

我張了張口,正想開口問,放在床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的電話響了。我竟然忘記了自己有手機,早知道昨天晚上我就跟喬治他們聯係,讓他們幫忙尋找凝光了。

我轉頭剛想伸手去拿手機,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原本正低頭專心收拾玻璃碎片的沙羅,在手機響起的刹那突然像是覺醒的猛獸一般猛地抬起頭,冰封般的眼眸裏充滿了濃重的殺氣!

沙羅用極快的速度站起身,快我一步伸手拿走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並立刻按下關機鍵。他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前,便將手機送進了他的口袋。

沙羅抬起頭,眼神冰寒無情地說:“從今天起,學校你不用再去了。你就待在家裏,哪裏都不許去!”

他真的要把我永遠關在這個家裏嗎?我的心中浮現出從未有過的怒意。

“你沒有權力囚禁我!”

“我有!我有權力把你關起來,有權力阻止你跟任何人來往。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放你出去,否則也不會……”沙羅歇斯底裏地大吼,卻在說了一半時忽然停下來,眼神恢複到冷漠。

“你是個瘋子!”我已經徹底不想跟他說話了。他居然說他有權力把我關起來!這個人是完全把我當成他的私有財產了嗎?

可我不是,我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的人!

沙羅聽見我的話,陰寒地瞥了我一眼,轉身要走。眼前隻剩下他的背影,我一下子心急了,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伸手抓住沙羅的衣角。

“等等!不可以……你不可以拿走我的手機……啊!”我的央求還沒說完,沙羅甚至還來不及轉過身看我一眼,我已經跌下床。

我抓著沙羅的衣角,重重地摔在地麵上,地毯上殘餘的幾片碎玻璃立刻深深地紮進我小腿裏,頓時殷紅的鮮血從傷口奔湧而出,鑽心的疼痛立刻令我的臉色變得蒼白。

“月碎!”沙羅聽到聲音,震驚地回頭,卻看見我已經摔倒在地上,他趕緊蹲下身將我抱到**去,“你躺著別動,我馬上幫你處理傷口。”

他的語氣焦急不安,像是害怕即將失去我一般地惶恐失措。

沙羅急匆匆跑出房間,在他的房裏拿了家庭醫藥箱又折回我的房間,半蹲在我的床邊開始為我處理傷口。

酒精棉花接觸傷口時泛著微涼的刺痛感覺,很快麻痹了我的神經。我絞著眉毛盯著自己受傷的小腿看:兩條腿上都有玻璃渣紮進去,斑駁破裂的紅色在日光的斜照下觸目驚心!

“幸好紮得不深。”沙羅低著頭細心而輕柔地幫我處理著傷口,他時不時歎口氣,卻始終不再抬頭看我。

這個時候的他又變得稍微正常一點兒了。可是我的目光卻更加冷漠,沒有一絲感情地說:“哥哥,把手機還給我。”

聽見我堅毅的聲音,沙羅處理我傷口的手輕微顫動了一下,很快便恢複平靜。

“不行。”

“為什麽?那是你送給我的東西。”

“你再也不需要這部手機了。以後你隻要待在家裏,哪裏都不用去。”他的聲音平淡得讓人暴躁。

“就連跟外麵的人說話也不可以嗎?你要把我與世隔絕直到死嗎?”我跳坐起身,瘋了一樣大聲喊叫,“要我待在隻有你的世界裏,我寧願去死!”

沙羅手中的動作完全停止。他抬起頭,寒冷的目光閃現過刹那的悲傷,唇角微微地扯動了一下,不是笑,而是一種比哭更為悲傷的動作。

他望著我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他低下頭,繼續拿著手裏的棉棒幫我處理傷口。

我不死心地一把打掉沙羅的手,眼神更像是把利刃:“不用你幫我處理傷口。就算流血流到死,我也不要再被你困在這座大房子裏!”

我的聲音幾近瘋狂,我開始拉住沙羅的手,拚命地捶打他。

我討厭他,討厭他幹預我的生活,討厭他把我囚禁在隻有他的空間裏,討厭他瞞著我做的那些事情,那種討厭已經漸漸轉變成憎恨了!沙羅,不要逼我恨你!

我不停地用拳頭捶打沙羅的手臂、胸膛,沙羅卻像是木頭人一般隻是僵在那裏,失神地望著我,不知疼痛地任我捶打。

這樣的哭鬧不知持續了多久,漸漸地,我用光了力氣,整個人虛脫地倒下來。

Vol.2

接下來的幾天,沙羅依然會在我睜開眼醒來的刹那就出現在我的身邊。他會端來熱騰騰的飯菜,放在我伸手可及的床頭櫃上,自己則是坐在我的床邊,抱著雙膝靜靜地看著我。

他知道我不會吃他端來的飯菜,我也根本不會再開口跟他說話,可是他依然每天更換著新鮮的飯菜,放在我的床頭櫃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幾天,我每天重複著醒來看見沙羅,閉上眼最後一眼看見的也是沙羅的日子。除了沙羅,我的世界再也沒有任何人出現。

又是一天早晨,日光照得整個房間通亮,沙羅的飯菜準時送到我的床邊。他送完飯菜後,看了躺在**醒著卻不願意起來的我一眼,便默默離開了房間。

我沒有關注他離開的背影,隻是聽見房門“砰”一聲關閉的聲音。

我睜著雙眼,眼神呆滯地盯著天花板看。床邊的飯菜隱隱地傳來熱氣騰騰的香味。

我躺在**,伸手摸了摸肚子。不餓,肚子還是不餓。

真奇怪!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為什麽我一直感覺不到餓,甚至還覺得肚子很飽?

正當我思考得出神時,窗戶邊忽然傳來“啪啪”的敲窗聲。

我猛然一驚,迅速從**坐起身,視線立刻定在窗外兩張好久不見的笑臉上!

我的嘴角頓時綻開了一朵興奮之極的笑容,是喬治和海城!是他們來看我了!我興奮得忘記了小腿上還有傷,趕不及穿拖鞋就赤著雙腳向窗邊跑去。

我打開窗,讓他們進來。

“你們怎麽會在我窗外?”不等他們的雙腳觸及地麵,我迫不及待地問。

“月碎,你還好吧?你哥哥有沒有傷害你?”海城剛從窗外身手敏捷地跳進我的房間,便焦急地問。

我急忙搖頭:“我沒事,可是你們……”

我的問題還沒說完,在海城身後躍進我房裏的喬治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立刻說:“我們在你家門外觀察了好幾天,才發現你好像被你哥哥關起來了,所以就向隔壁的商店借了把梯子,英雄救美來了!”他輕鬆地聳聳肩,唇角現出一絲我許久未見的隻屬於喬治的魅力微笑。

望著喬治眼神中不經意流過的溫柔,我心底的不真實感越發明顯。我好怕這是我的一場夢,一場過於美麗虛幻的夢。

“你們真的是來救我的?”我吸了吸鼻子,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疑惑。

他們真的是來救我的?喬治和海城此刻真的是真實地站在我的麵前嗎?

“笨蛋!”喬治突然用手輕輕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海城見狀立刻心疼地把我護在身後,說:“月碎,這些天我們一直聯係不上你,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我眼神遲疑地看了眼喬治,目光又轉回到海城的身上,有些喪氣地說,“我被沙羅關起來了,他不許我出門。我很害怕……”

“果然是這樣!”喬治的眼微眯,閃過一絲不悅,又飛快地抬起看我,“月碎,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離開?我們可以幫你離開這裏。”

“喬治……”海城似乎沒想到喬治會這麽快提到這句話,他心急地回頭看了喬治一眼,又轉回頭目光期盼地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幾乎沒有猶豫,立刻點頭答應。

“我跟你們走,請你們帶我離開這裏!”

Vol.3

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為順利。喬治和海城合力將我從窗戶裏接出去,在跨出窗欞的刹那,我的心裏充滿了恐慌、畏懼和不安的錯亂感。

我不斷回頭看那扇隨時會打開的房門,我擔心在我即將跨出窗戶的那一刻,沙羅會從門外衝進來,再次把我抓進那個隻有他的陰暗世界中去。

幸好,事情沒有變成那樣,我和喬治他們安全地躲進了學校的地下室,那個專屬於喬治的地下工作室。我終於安全了。

“你的腿怎麽受傷了?”工作室裏的燈被打開,同時點亮的還有海城焦急心疼的詢問聲。

我點點頭,無奈地望著從小腿上流淌出的血珠。傷口破裂了。

“趕緊坐下,我幫你包紮傷口。”海城扶我坐到工作室的沙發上,安排我坐好後他才轉身走進工作室更裏麵的房間去拿醫藥箱。

喬治脫下外套,轉頭望了我一眼。

“被關起來為什麽不打電話通知我們?”他好像是在生氣,可聲音裏卻充滿著濃濃的關心。

“沙羅拿走了我的手機,我沒辦法聯係你們。”我委屈地回答。

“真是個可惡的人!”喬治的聲音很淡,飄散在空氣中卻依然能聽得出他對我的擔心。

他走到門邊的咖啡機旁,替自己泡了杯曼特寧,又替我溫了杯牛奶,這才款款地走到沙發座旁。

這時,海城也拿著醫藥箱從房間裏走出來。

“不要擔心,我馬上幫你包紮。”海城把醫藥箱放在茶幾上,自己蹲在我的身邊輕輕地抬起我的小腿開始細心幫我包紮傷口。

他輕柔的動作、溫柔的眼神令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縮了縮腿說:“我自己包紮就可以了。”

“月碎,我們不是朋友嗎?”海城的眼神幾乎是在懇求。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他幫我包紮傷口,我拒絕不了這樣溫柔的海城。可是身邊的喬治呢?他看見海城對我的溫柔,他會怎樣想呢?

我偷偷地抬起頭,瞄了喬治一眼。

他坐在我身邊的沙發上,姿態優雅地捧著咖啡悠閑地輕抿著,眼角的餘光似乎從沒在意過身邊發生的事情。

不知為何,我的心裏突然浮上一絲失落。

喬治他一點兒都不在意我嗎?

“月碎,我有一件事情必須告訴你。”正在我出神發呆時,海城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恍然回頭,訥訥地應道:“什麽事情?”

海城猶豫了片刻,抬起頭看著我認真地一字一句說:“凝光他失蹤了。”

“什麽?”我驚詫地睜大雙眼。

我的目光停在海城失落的臉上,卻像是穿透了時光的隧道一般,將記憶一下子拉回到幾天前凝光帶我去催眠師家中的那個夜晚。

“凝光是什麽時候失蹤的?”我聽見自己的嘴裏喃喃地問。

“就在你們一起去催眠的第二天。或者說,那天你和他一起離開後,凝光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海城擔憂地皺起眉頭。

我整個人一下子癱軟下去,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

“月碎,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海城見狀連忙問我。

“那天晚上,一定是那天晚上。我從催眠中醒來的時候,凝光就不見了,幫我催眠的阿婆也不見了!”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心裏浮現出無限的悲涼。

“一定是沙羅抓走了他們!我醒來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人是沙羅。”

“沙羅?他為什麽會在那裏?難道他一直跟蹤你?”海城驚訝地問道。喬治也走到我們旁邊,一臉驚訝的表情。

“我不知道,可能吧。沙羅對我的行動一直都很了解,好像不管我在哪裏做什麽他都一清二楚。”我想起沙羅那天早上出現在我臥室的情景,心裏再次冒出一股寒氣。

“別怕。就算世界崩塌了,還有我們在你身邊,你還擔心些什麽?”是喬治安定人心的聲音。他居然在安慰我,還用那麽溫柔的聲音對我說話。

“對,月碎,你還有我們在啊。”海城溫柔的笑容映入了我的眼簾。

我的心泛起了一陣暖暖的感動,我點了點頭,努力地說:“嗯,我不怕。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凝光他們的!”

“這樣想就對了。”喬治收回了輕拍我腦袋的手,繼續捧起手中的咖啡優雅地輕輕細抿。

“不過,如果月碎你的猜測沒有錯,那沙羅為什麽要抓走凝光呢?”海城突然問道。

“我想是因為沙羅討厭任何接近我的人。他隻想把我關在他的世界裏,不讓我和任何人接觸。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會被他傷害。”我想起明宏和凝光,陷入深深的內疚裏。

“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所有的壞事都是沙羅做的,他傷害了明宏和凝光,也傷害了你!我絕不會放過他的。”喬治的眸中閃耀著憤怒的火焰。

他是在擔心我嗎?我的心因為他的情緒變動而怦怦跳起來。

“看來我們如果要找到凝光他們,必須從沙羅著手調查。月碎,你知道沙羅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嗎?”海城看了我和喬治一眼,說出了關鍵的問題。

“沙羅……可疑的地方……”我低下頭去認真地回想可以在沙羅身上尋找出的疑點。

可是沙羅本身就是個謎,他詭異得如同黑夜中的神秘吸血鬼。現在回想起來,我幾乎對他一無所知。就連他的身份也快要被我推翻了,我絕不相信這個對我有著變態占有欲的人是我的哥哥。可如果不是的話,又如何解釋我和他一起拍的那些照片呢?

我緊閉著雙眼拚命回憶。

“對了!照片!”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段昏黃的片段,是那天沙羅在他的書房,給我看鐵盒子裏的照片的片段。

“什麽照片?”見我突然記起什麽,喬治興奮地問。

“我曾在沙羅的書房裏看見過一張照片。那張照片的背麵有一個地址,好像是……”我揉著腦袋努力地回憶著,“照片的背麵好像寫著星光鎮。”

“星光鎮哪裏?”喬治追問了一句。

“我記不清了。當時我隻看了照片的背麵一眼,照片就被沙羅急匆匆地收回去了。”我無奈地搖搖頭。

“沒關係,星光鎮我去過,那裏並不大。也許我們可以循著這條線索去查找。”海城溫和的聲音再度響起,他的一語驚醒了遲疑中的我。

“對,我們可以去星光鎮!也許在那裏我可以找回我失去的記憶,這樣就可以弄清楚沙羅究竟是不是我的哥哥,或許我們就能找到凝光和明宏的下落呢!”我的眼眸中閃現著興奮的光芒。

“好,那就這樣決定,我們去星光鎮。”海城微笑著回應。

“等等。”正當我們都為即將開始尋找記憶的旅程興奮時,喬治冷靜的聲音突然在我身邊響起,“海城,你帶月碎去星光鎮就好,我要留在這裏。”

“啊?就我和海城兩個人去?”我驚訝地回頭看著喬治。不知道為什麽,當聽見喬治說要我和海城兩人單獨起程時,我的心裏竟然有一絲莫名的難過。

我的心裏好像有一個聲音在說:我其實願意跟你一起去。

可是喬治,你聽得見我的心聲嗎?

看著我猶豫的神情,喬治的眼底閃過片刻的遲疑,他抬起頭繼續說:“我要留在這裏。萬一這裏有凝光他們的消息呢?起碼有一個人守在工作室才行啊。”

說完,不等我們的回應,喬治拿起放在茶幾上的咖啡,遮掩心思般喝了一口。

我轉頭看著他,卻發現他瑩藍眼瞳的深處有一抹深不見底的憂鬱正在流淌。

正當我開口想再說些什麽時,喬治他似乎發現了我凝視他的目光。

他迎著我的目光抬起頭,那抹在他眼底流淌的憂鬱在他抬頭的瞬間被他飛快地掩藏好。

“如果沒有什麽意見,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他轉頭看著海城,“我今晚就會托朋友替你們訂好火車票,海城你明天就帶月碎去火車站。路上好好照顧她哦。”

他的唇角依然綻放著輕鬆的微笑,可是為什麽當我的雙眼觸及他唇邊瑰麗的微笑時,心底泛起的卻是苦澀的疼呢?

“喬治,那你……”海城似乎也看出了喬治神色上的不對勁,開口想說什麽卻被喬治的話語攔截下來。

“放心吧,我會守在工作室裏。一有凝光他們的消息,我會立刻用手機通知你們的。”

海城張了張嘴,沒再繼續說什麽。

他轉頭看看我,唇角露出一抹安然的微笑,“那就這樣決定了。月碎,明天我們一起去星光鎮。”

我抬起眼,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麽。

工作室裏突然變得靜悄悄的,就如同窗外一點點黯淡下去的天幕。詭異神秘的夜再度籠罩上天空。

Vol.4

入夜後,窗外漆黑的夜色像是巨大且深不見底的旋渦般將越來越濃重的恐懼,滲入我每一根戰栗不安的神經內。

我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顫抖,全身覺得好冷。不是氣溫的寒冷,而是有一種莫名且越來越恐怖的陰冷正在慢慢向我襲來。

“月碎,你怎麽了?很冷嗎?”海城轉過頭,眼神擔憂。

我搖搖頭,神情不安地說:“海城,我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越來越害怕了。我總覺得沙羅就在這附近,他很快就會發現我躲在這裏。”

“別怕,不會有事的。”海城握住我的手,目光溫柔地安撫我,“有我在你身邊。我會一直守護著你的,不會讓其他人傷害到你,絕對不會。”

他的聲音溪水般潺潺,令人的心在不知不覺中輕鬆下來。

“謝謝你,海城。”我抬頭,目光溫順。

“月碎,你早點休息吧。隻要度過了今晚,明早我們就去火車站,到時候一切的疑問都會解開的。”

海城靜靜地守在我身邊,而喬治卻一直站在窗邊,他抬起頭目光深寂地望著夜空,眼底浮動的悵然令人感到憂傷。

工作室裏沒有床鋪,隻有一張長沙發,海城安排我睡在長沙發上,並且幫我抱來了一些柔軟的布料作為薄毯蓋在我身上,這才坐在旁邊的短沙發上蜷起身體默默地睡去。

看著海城疲勞卻安然的睡容,我的心裏突然覺得很愧疚。海城對我真的很好,可是我……

我的目光再次不自覺地轉到站在窗邊的喬治的背影上。

“喬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喚出聲。

“嗯?”他微微轉頭,目光輕輕地瞟過我身上。

“你還不睡嗎?”

“你先睡吧,我一會兒就睡。”這句話過後,我們彼此像是從未交集的兩條平行線,默默地各自繼續想著自己的心事。

工作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隻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在夢裏,我穿著美麗的婚紗在白色的沙灘上奔跑著,我一直追逐著前麵穿著一身白色燕尾禮服的男生,他是我的王子。我們嬉戲歡笑著,在沙灘上幸福地追逐著彼此。當他回頭的刹那,我的幸福仿佛被定格,俊美的臉蛋,完美的笑容,是喬治!我夢中的王子是喬治!

“我也喜歡你。”我喃喃著囈語,從夢中緩緩醒來,唇邊甚至還帶著剛才夢中的甜蜜微笑。

初升的旭日微光從地下工作室窄小的窗格上方落下,陽光照射在剔透的玻璃上,落下一條條細細的橙色光芒。

我抬起頭想揉揉眼睛,但發現自己的手被另一隻纖長細白的大手緊緊地握著。

我微微側頭,驚奇地看見喬治居然坐在我睡到沙發邊,就這樣靠著沙發的邊沿睡著了。他在睡夢裏,竟然還無意識地拉著我的手。

我不敢再動,生怕我哪怕是一點點的細小動作都會驚醒睡夢中的喬治。

他的睡顏是那樣迷人,瓷白的肌膚被陽光照得通透,纖長的睫毛被從窗格吹進房間的微風吹得輕輕顫動,好似在花朵上振翅的蝴蝶,輕柔的姿態令人陷入無限的遐想。

我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微笑,閉上眼。真希望時間就此定格,喬治能永遠地牽著我的手,他微醺的淡淡體溫能夠一直從他幹燥的掌心流淌入我的體內,即使這樣意外的甜蜜隻會出現在他睡夢時無意識的動作中。

喬治,我好像真的有一點兒喜歡上你了。

再度睜開眼睛,天已經完全大亮。從窗格撒入室內的陽光,光耀得讓人睜不開雙眼。

我眨了眨眼睛,從沙發上慢慢坐起身。身邊的喬治已經不見了,而海城正背對著我站在咖啡機旁準備早餐。

牛奶加麵包,很簡單的早餐,卻充滿了來自海城的溫暖。

“吃完早餐我們就出發去火車站吧。”海城坐在我的身邊,一邊吃早餐一邊跟我說話。

我點點頭,心中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喬治呢?醒來之後就沒看見他。”

海城聳聳肩,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我醒來後也沒看見喬治。也許他有事先出去了吧。”

“啊……是這樣嗎?”我的語氣透著濃濃的失落。

我手中拿著麵包咬了一口,無力地低下頭去。

喬治怎麽可以這樣?明知道我們今天就要出發去星光鎮,他怎麽可以連最後一聲再見也不說,就不告而別呢?

我的目光默默地落到早晨被他緊緊牽住過的右手上,那裏的肌膚似乎還殘餘著喬治的體溫,可是喬治他卻已經……

“嘭!”

正在這時,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對不起,我剛才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喬治一手扶著門框,氣息有些急促。他是跑著回來的嗎?

看見喬治突然出現在門外,我的眼眸頓時被點亮,抬起頭目光盈盈地望著他,卻對視上他泛著淡淡憂傷的眼眸。

喬治他是在舍不得我的離開嗎?

我心裏悄然浮起了這絲猜想,但來不及深入地思考,耳邊就響起了海城的聲音。

“我和月碎打算吃完早餐就去火車站,還以為會來不及跟你告別呢,幸好你現在趕回來了。”海城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咖啡機旁,為喬治也準備了一份早餐。

麵包加曼特寧咖啡。海城總是那樣貼心地了解我們每一個人的習慣。

“謝謝。”喬治抬頭,目光淡淡地掠過我,停留在海城的臉上。

“我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了?”海城將咖啡和麵包放在茶幾上,便坐到我的身邊,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吃完早餐,我送你們去火車站吧。”喬治啜了一口咖啡,抬頭說。

“嗯,好啊。”海城望了我一眼,淡淡地回答。

我坐在沙發上,默默吃著自己的早餐,總覺得這頓平淡卻溢滿離別傷感的早餐有些奇怪,卻又說不清它到底奇怪在哪裏。

很快,我們吃完了早餐,喬治起身送我和海城前往坐落在城市南邊的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