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說，我們曾愛過
雖然我是從別人的嘴裏聽說你愛過我這件事情，雖然在聽到的時候心裏有些不舒服，不過沈奕白，謝謝你，謝謝你曾經愛過我，謝謝你留給我一個完美。
01
我站在墓碑前看著大理石麵上的黑白照片，照片裏的人有我熟悉的眉眼，也有我記憶深刻的溫暖笑容。
冬天已經過去，春暖花開時，我帶上一束他最愛的勿忘我來看他。
墓碑周圍十分幹淨，連一棵雜草都沒有，看來是有人定期打掃，會是汪羽然嗎？
“他曾說過，他喜歡勿忘我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這個名字，念念勿忘。”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說。
不用轉身我也知道站在我身後的是汪羽然。
她說：“許顏歡，好久不見。”
我看看她，沒有回話，而是繼續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即使沈奕白離開了，我仍舊沒有辦法原諒她，她對我的傷害，對我身邊人的傷害，我一直記得。江辰說讓我放下，唐欣瑤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是“放下”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那麽的困難。我隻能讓自己不去主動找茬，但是不恨，不可能。
我們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我對著沈奕白的墓碑在內心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有我和江辰的現在，也有外婆和家人的點滴。把這一切都說完之後我準備離開。
在和汪羽然擦肩而過時她叫住我：“許顏歡，可以陪我說說話嗎？”
“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不是嗎？”我冷笑。
“是啊，”她苦澀地笑笑，“你恨我是應該的，但是許顏歡，這一次就當是你對我仁慈一下吧。”
她低眉斂目地站在我麵前，語氣近似乞求。一瞬間我都愣住了，這是汪羽然嗎？
可能是真的心軟了吧，我發了條短信給江辰，讓他多等我一會兒。我和江辰來看沈奕白的時間總是岔開，因為有些話隻適合單獨對他說。
汪羽然走到墓碑前蹲下，手指撫摸著上麵的照片，幽幽地對我說：“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是吧？我向來是個要求很高的人，可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這一輩子我隻會喜歡沈奕白一個人了。”
曾經我也說過同樣的話，也同樣篤定地說過一輩子，最終我們還是沒有走在一起。可以說是命運弄人，又或者說我對沈奕白的愛根本沒有汪羽然來得深沉。我終究還是自私的，我以為我為他付出了一切，但每次我都在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許顏歡，你了解沈奕白嗎？”她問我。
我搖搖頭。
“我了解，從我喜歡上他那一刻起我就開始了解他的一切，後來，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我都能清楚地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就是因為這份了解，我犯了人生最大的錯，也是因為這份了解，我親手斬斷了沈奕白對我最後的留戀。”她癡情地看著他的照片，給我講起這個我現在聽來都會覺得難過的故事，“從相識到相知，我一直篤定地認為他會是我的，一生都不會變。當你出現的時候，我仍舊是這麽認為，一個就知道追求男生的女孩，他怎麽可能愛上呢？後來我們打了一個賭，為了這個賭，你們在一起了。這成了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
“你們的賭約、賭注到底是什麽？”這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
她笑笑，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他最終還是愛上了你，假戲真做了。他有一次無意中講出了‘Dream House’的事情，我知道，我做錯了。所以我想挽回，我製造那次讓所有人都知道的親吻，我用父母間的利益還有你的安全威脅他和你分手。然後他回到我身邊了，我卻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人回來了，心卻永遠留在了你身上。”
我被汪羽然的這段話震驚了，她是說沈奕白真的愛過我嗎？
汪羽然沒有理會我的震驚繼續說著接下來的事情：“後來你開始和不同的男生戀愛，他知道之後變得十分暴躁，每天都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摔東西。某天他終於忍不住找到了你，跟你說了一堆話，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其實呢，他不過是舍不得，舍不得自己喜歡的女生投入別人的懷抱。也是從那次開始，我才真正地醒悟，原來屬於我的沈奕白已經不在了。我開始用盡力氣把他留在我身邊，我沒能力我就借用他父母還有外婆的壓力，他從小的生活環境讓他沒有辦法像江辰那麽自由，更沒有辦法違抗父母的意思。這一次，我又以為我成功了，但是在成功的同時我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我更加仔細地關注著他的每一個細節。他的每一次為你擔心，每一次為你難過，都會讓我更恨你，許顏歡，當時我真的恨不得你死。”
“在你們的這場愛情遊戲裏，分明我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不是嗎？”我苦笑說，“從頭到尾我都是被玩弄被欺騙的那個不是嗎？”
“是，但是一個人在憤怒無處發泄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崩潰，隻能給自己找一個發泄的出口，我把自己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放在你身上，我要看你難過，我要看你傷心，隻要你傷心難過了，我就開心了。可是我忘了，你的傷心難過牽動著沈奕白的心啊，他不開心了我又怎麽會開心？見到你和江辰在一起的那天，他回去之後喝了很多酒，醉酒的他一直叫著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像是在我的心上割了一刀。”
“所以……你會讓你認識的人見到我和我的朋友就不要放過？”
“沒錯，我說過，隻要你難過我就開心了。我讓他們不要放過你，我讓他們抓過你和唐欣瑤，我也收買過你的好朋友陸琰。你知道嗎？陸琰這個傻瓜，他妹妹闖了禍不敢讓父母知道，他就隻能一個人努力籌錢，我也就是通過這一點，和他做成了這筆交易。”
我有些不明白：“你既然那麽恨我，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沈奕白啊，這個傻瓜死之前對我說過。他說：‘羽然，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一次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針對顏歡，我求你讓顏歡幸福地過下去吧。’就像他說的，這是他第一次求我，為的卻是你——許顏歡。”她苦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你在他離開之前一定問過他有沒有愛過你是嗎？”
我點點頭：“是的。”
“你知道他為什麽沒告訴你嗎？”
“你知道他沒有告訴我？”我大吃一驚。
“當然，我說過我是最了解沈奕白的人。他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他不想騙你，他更不想說他愛過你，因為一旦說了就等於加了一個包袱在你身上，他不確定這個包袱會不會把你壓垮，所以他絕對不會告訴你。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就是想要讓你難過。”
我一直追逐著一個答案，等這個答案真正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又覺得是那麽的好笑。沈奕白，你以為你是為我好嗎？可你知道當我從別人嘴裏得知我們曾愛過的事實時，我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嗎？
“許顏歡，我要離開這裏了，我們再也不見吧。”她突然說。
“你要去哪兒？”我問。
“我做過太多錯事，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她歎了一口氣說，“許顏歡，雖然我知道現在說這個有些矯情，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幫我對江辰、唐欣瑤說一句對不起，我傷害了他們，我……會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
“你……”我大概想到了她要去做什麽，她是打算去警局自首吧。
“我想，沈奕白也會希望我這麽做。”說完，汪羽然轉身離開。
我轉身再看沈奕白一眼說：“雖然我是從別人的嘴裏聽說你愛過我這件事情，雖然在聽到的時候心裏有些不舒服，不過沈奕白，謝謝你，謝謝你曾經愛過我，也謝謝你最後的沉默。”
02
夏天再次來臨的時候我大一的暑假結束了，江辰開學之後就將成為我的小師弟。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江辰開始說的保送是在騙我，外婆早就安排好讓他在今年的春天出國留學。和我在一起之後他決定違抗外婆，自己偷偷看起高三的課本。春節結束之後他就回到學校準備和其他高三學生一樣準備高考。
老天真的很不公平，想當年我高三的時候每天起早貪黑地學習最後才考上C大，江辰每天做到的隻是按時上下課而已，他的分數卻比我高考時高出很多。
“我真的很不服氣啊！”看到成績的時候我仰天長嘯。
“沒辦法，我天生聰明啊。”他自戀地說。
“是嗎？”我把烤好的雞翅放到自己盤子裏，“聰明的人應該都不需要吃東西的哦。”
“我錯了還不成嗎？求女王大人賜雞翅膀給我。”江辰可憐巴巴地蹲在我麵前，像隻可愛的小哈巴狗乞求著雞翅。
“喂，江辰，你以後別說我認識你，我覺得好丟人。”一旁的許楚寧看不過去了，嘲諷他說，“作為一個男人就應該有男人的氣概，都說大丈夫不為三鬥米折腰，你如今為了一個雞翅折腰，你不覺得你不像個男人嗎？”
“我對我的弟弟刮目相看了，一直文文弱弱的小屁孩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來，唐欣瑤，你**得可真好。不知道你們再多戀愛一段時間，我弟是不是連鉛球都能扔了。”
“許顏歡！”唐欣瑤恨不得直接用叉子戳我的眼睛，“你以後再提鉛球兩個字，我一定扔死你！”
“我錯了，來吃雞腿，吃雞腿。”
“親愛的歡歡，我也要吃雞腿，快點喂我吃，你看你隻愛唐欣瑤都不愛我了，我好難過。”江辰可憐巴巴地說。
“我的最愛一直都是唐欣瑤，你剛知道嗎？”
這句話換來的是唐欣瑤的附和還有許楚寧和江辰的哀號。
烤翅吃完之後大家開始閑扯，許楚寧說：“姐，我媽想請你到家裏一起吃個飯。”
“啊？”許楚寧的媽媽每次看到我都像看到仇人似的怎麽會突然想要請我吃飯，“許楚寧，你媽受什麽刺激了？”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回家的時候她跟我說的，她還說必須讓我把你請回家。可能是最近爸爸身體好了很多，所以我媽想感謝你吧，如果不是你經常去看爸爸，他也許不會好得這麽快。”
這也算是吃飯的理由，我點點頭：“好的，我一定會去。”
看在爸爸的份上我也要去，如果真的能和好自然不錯，如果是表麵的和平也算是給爸爸一個安慰了。
“話說顏歡，當初你爸爸和你媽媽見麵的時候你在嗎？我一直好奇這件事情的結果，但是因為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我不好意思問，後來就忘記了。今天楚寧說起這個事兒我又想起來了。”唐欣瑤問。
“你什麽時候這麽八卦了？”我鄙夷地瞪了她一眼說。
“被你傳染的。”
“呸，我已經不八卦了好嗎？”
“大姐們，咱們能不要鬥嘴說正事嗎？”江辰插進一句說，這話說完之後他想了想又說，“我們現在有什麽正事可以談嗎？”
許楚寧：“問姐姐的媽媽和爸爸見麵的事情。”
江辰：“對，就是這個。”
“你們真八卦。”
他們三個在聽到我的這句吐槽之後竟然異口同聲地說：“跟你學的。”
“懶得理你，我來說那天的事情。那天其實我也沒有看到整個過程，爸爸約媽媽在一個咖啡廳見麵，我送媽媽過去，兩個人見麵之後就進了包廂，他們談了什麽我根本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出來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離開時媽媽主動和爸爸握手告別，像一對認識多年的老友而不是怨偶。”
唐欣瑤：“就這樣？”
“不是，後來爸爸對我說過那次會麵，他說媽媽變了很多，完全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以前的媽媽是個驕縱的大小姐，雖然是入得廚房出得廳堂但是為人敏感有些多疑，經常為了一些莫須有的事情吵架。也正是因為這樣，兩個人之間的愛情漸漸磨光了，剩下的隻有埋怨。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許楚寧的媽媽，他做出了對不起媽媽的事情。”
江辰：“然後呢？”
“後來的事情許楚寧也知道，父母鬧離婚，我媽離家出走。媽媽說，她再見到爸爸已經淡然，她完全可以做到把對方當一個普通朋友來看，當初的怨恨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被磨光，留下的隻剩當初美好的記憶。”
許楚寧感歎：“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會突然對我媽改觀了，開始的時候你們兩個就像兩隻鬥雞似的，誰都不肯讓誰。”
“許楚寧，我是你姐，我是鬥雞，你是什麽？”
江辰：“鬥雞眼。”
“噗——”
其實媽媽還說過，恨一個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一直把自己留在回憶中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人生很短，為什麽要讓自己那麽累呢？想哭的時候就哭，該笑的時候就笑，簡單做人才能快快樂樂。
抬頭，天空是一片湛藍，陽光照在大地上泛著點點熒光，這樣的美好，用怨恨的眼睛去看實在太過浪費。
我的身邊站著我愛的男孩，我的眼前我最好的朋友在對我笑，我的身後一個隨時可以站出來保護我的弟弟正蹲著數地上的螞蟻，愛情、友情、親情我全部都有，我想，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不對，為什麽我弟弟在數螞蟻？
“許楚寧，你在幹嗎？地上的螞蟻那麽好玩嗎？”
“姐，我剛扔了一個飯粒兒給他們，他們在合作搬飯粒兒呢。”
我對著唐欣瑤流下了同情的淚水，我用眼神告訴她：“我這個幼稚的弟弟以後就拜托你了，革命的道路很辛苦，同誌保重，我一定會好好圍觀的。”
唐欣瑤也回了我一個眼神，她的眼神很好理解，她說：“你再廢話我就扔鉛球砸死你。”
在青春這條路上，我遇到過太多，愛過也被愛過，傷過別人自己也受過傷，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拚湊出一個最完整的青春，我感謝每一個逗留的人，感謝每一個教會我成長的人。
沈奕白，天堂的你看到了嗎？現在的我過得很好，我會一直幸福下去，你……也要一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