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個夢,開始變成現實
“啊啊啊!”我瞪大眼睛大聲尖叫著。
男生好奇地看著我,說:“喂,你瘋了!你鬼叫什麽?”
“你你你……啊!”我又開始尖叫了。
我實在沒辦法抑製內心的驚恐。因為,站在我麵前的男生,雖然我根本不認識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我卻在很早以前就見過他了,之後,他又不斷出現在我的夢境裏。
長長的丹鳳眼,雪白的牙齒和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翹起,那笑容總是有點壞壞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的五官讓人看起來感覺他好像總是笑著的,不管是什麽時候,即使,即使是麵臨死亡……
我的眼前又浮現出一個畫麵。漫天的星辰一顆顆滑落,在無盡的蒼穹裏劃出一道道金黃色的漂亮痕跡。就在那些美麗的流星的籠罩下,有一個女生在悲傷地哭泣著,躺在她懷裏的英俊男生輕輕撫著胸口,告訴她不要自責、不要難過,然後……
然後男生閉上了眼睛,手臂也慢慢地垂下來,他在女生的懷裏逐漸失去溫度,走向終結。
男生離開了這個世界,女生痛苦得不能自已。
再然後……
畫麵裏男生的臉和我麵前男生的臉漸漸重合。沒錯,他就是那個悲劇預言中的男主角。難道,難道那是真的?他,真的最終會死去嗎?在我的懷裏,因為我?
“怎麽會,怎麽會……”我看著男生,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男生看我好像喪失了理智一樣,立刻衝上來捂住我的嘴巴,說:“喂,你再這樣鬼叫會引來很多人圍觀的,那本大爺在這裏睡覺的事情全世界不都知道了!”
我突然被他抓住,內心對陌生男生的恐懼和緊張瞬間達到了極點。這一刻,我竟然害怕得叫不出,也動彈不得了,瞪大眼睛看著男生因為不爽而板起的臉。
“喏,這就乖了嘛。”男生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兩頰還有兩顆深深的酒窩,“你答應我不會再發瘋尖叫,我就放開手。呃,我忘了你不能講話,答應的話你就眨眨眼睛。”
我聽到了他的話,可是那些方塊字好像隻是在耳邊轉了一圈就溜走了,我根本不能分辨它們的意思。我還是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副被驚嚇到喪失思考能力的樣子。
“喂……”男生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你聽不懂本大爺講……”
他正要大聲罵我,忽然外麵傳來一個聲音——
“放開她!”
我聽到這個聲音,原本繃成一團的心立刻放鬆了一半。是閔冬季,他居然還是來了。
閔冬季衝過來抓住男生的手,又用力甩開,趁機把我拉到一邊,憤怒地瞪視著他,說:“你想做什麽?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閔冬季的情緒似乎很激動,他憤怒得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了。我有點詫異,看著閔冬季的臉,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那樣子,就像是跟這個男生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男生先是怔住了,隨即無謂地笑了一下,那樣子似乎表明他也覺得閔冬季的反應很可笑,說道:“喂,你是不是想太多啦?你不會以為是我把這個,這個什麽什麽重汐拉到這片樹林的吧?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是要非禮她?拜托,大爺我隻是剛好在這裏睡覺……”
閔冬季冷笑了一下,立刻打斷他的話,說:“我認識你,你是二年級四班的真言吧?早在轉到這個學校裏來之前,我已經聽過了你的各種所作所為,翹課、打架、玩弄女生感情,有什麽事情是你沒做過的?別想騙我,這麽偏僻的地方,又派出兩個女生把重汐帶到這裏,如果不是心懷不軌,你又何必這麽鬼鬼祟祟的?”
原來,原來他叫真言。
我下意識地望著真言的臉,盡管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但是……我看著他的時候,心裏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知道是不是夢境將那個預言中的情感一點點滲透到我的身體裏,我竟然覺得,自己跟他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然而,他的眉毛、眼睛,哪怕是他的一根頭發,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
這種感覺很奇妙,讓我一時之間竟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說不出話來。
真言的表情變得好無奈,說:“這位同學,雖然我很高興你能這麽清楚地認出我,還像背誦產品說明書一樣把我的事情背出來。不過呢,我跟你這位重汐同學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好心救她而已,如果你不相信呢……”
“我當然不信,”閔冬季的表情變得更憤怒了,轉過頭對我說,“如果不是我不放心跟了過來,又碰巧聽到重汐的尖叫,還不知道現在重汐會遭到什麽樣的待遇!想想都覺得後怕!至於你,被人抓到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地把自己說成一個好人,看來你真言不僅行為劣跡斑斑,臉皮也很厚!真不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種垃圾人種!自己不願意好好生活、自甘墮落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拖別人下水!”
垃圾……
我被閔冬季的話嚇了一跳,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這麽生氣,用這麽嚴重的詞。我看著閔冬季憤怒的臉孔,這才從自己的幻想中驚醒過來。
對了,閔冬季到現在還以為真言是騙我來這裏的人,難怪會誤會他了。
“閔冬季,其實……”
我正要開口幫真言解釋,卻聽到身後有一個憤怒的聲音:“你這個渾蛋!”
我轉回頭,就看到一個拳頭風一般迎麵向閔冬季衝過來。
真言忍受不住閔冬季言語上的諷刺,終於按捺不住,一拳揍過來。可是他沒想到一直站在旁邊的我會忽然轉過身來,剛好擋在了閔冬季麵前,而我也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徹底嚇呆了。
當時三個人都傻掉了,我身後的閔冬季也沒反應過來,我看到真言的眼睛突然睜大了,隨即猛地收住拳頭。
這個時候,真言的拳頭離我隻有幾公分,我的眼睛緊緊盯著它,好半天都沒有講話。
“你這個家夥!”閔冬季推開我,想要衝上去跟真言打架。
我被推到了一邊,卻還是愣著,直到看到原本準備跟閔冬季大幹一場的真言忽然微微彎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真言低下了頭,我隻看到他一點點側臉,其實我根本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可是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閃過的是那個預言中的畫麵,他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胸口時難過的表情。他的嘴角,還帶著要安慰我的微笑。
“不要!”我衝上去推開了閔冬季,擋在真言麵前高喊,“閔冬季,不要傷害他!不要!”
我這樣大聲喊著,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真言捂住自己胸口的那個畫麵。我忘記了現在的狀況,忘記了閔冬季是為了幫我才跑來這裏甚至是跟真言打架。我隻知道,我不要真言疼,不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要他因為心髒不舒服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要,不要再打了……”我反複說著,像是喃喃自語一樣。
閔冬季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他的手伸出了一半,這個時候竟然忘記收回來。而真言,雖然我沒看到他的樣子,可是我能感覺到他站在我身後一動不動,也沒有講話。他們都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時間,好像在一瞬間靜止了。
我的腦中還是一片空白,看到閔冬季停下動作、放鬆之後,我立刻轉回身看著真言,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真言還怔忡著,聽到我問便下意識地點點頭說:“哦,我還好……”
我想到他之前捂住胸口的動作還是不放心,緊張地說:“不行,你要去保健室給醫生看一下。”
這樣說著,我便直接拽了真言走出樹林,向保健室走去。
這一刻,我完全忘記了閔冬季的存在,我一個字都沒有跟他解釋,甚至沒有跟他道別。我拽著真言的手臂竟絲毫也沒有覺得緊張,如果是以往,別說讓我自己主動去碰觸男生的身體,就是不經意地摩擦到,我也會立刻彈跳起來。可是這個時候,我完全顧不得這麽多了,我隻想到真言痛苦地捂著胸口,他一定是心髒不舒服。
我忽然那麽害怕,害怕他像那個預言裏一樣,會因為心髒病而死去。
保健室裏沒有人,我不知道醫生的聯絡方式,根本不知道怎麽通知他來這裏。
“有沒有搞錯啊!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啊?什麽人命關天……”真言納悶地問。
跟我一路走到這裏,開始他還因為沒搞清楚狀況才像隻乖乖的小綿羊一樣,聽話地一路跟我走到這裏,這會兒反應過來,一個頭變成兩個大,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我。
“你先乖乖坐好。”我把椅子從角落拉出來,便用極其真誠的目光看著他,直到真言無可奈何地坐下來。
既然醫生都不在,那看起來隻能靠我自己了。
其實保健室的陳設很簡單,十幾平米的房間被白色的拉簾隔成兩半,右邊是一張小床,左邊有一個白色的書桌,一個一人多高的陳列櫃,還有兩隻白色的小櫃子,藥品無非也是放在這裏了。
這樣想著,我便開始翻找。書桌裏麵都是文件,跳過。小櫃子裏麵是藥棉、輸液管之類的東西,跳過。隻剩陳列櫃了,除去碘酒、葡萄糖那類的**大藥瓶,其他各類藥品的小藥瓶足足有上百個。看到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急躁的我忽然生出一種想摔櫃子的衝動,不過我還是一個一個地查看起來,關鍵詞隻有一個——心髒。
“你在幹什麽?”按捺不住好奇心的真言終於開口問我。
“找藥啊。”我手忙腳亂地回答。
其實真言問我在做什麽當然不是想要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他隻是想知道我要找什麽藥,是不是給自己吃,究竟我為什麽要帶他來這裏找藥。那時,這一堆引伸出來的問題,已經塞滿了真言的腦袋。不過得到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真言也不再問下去。
他聳聳肩膀說:“好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麽,但是,很顯然,你對我抱有極大的興趣。原本救你呢,隻是因為你們打擾了我睡覺,也是出於無心。不過,如果你願意投懷送抱,我也沒意見啊,反正本大爺現在還在空窗期。我這個人呢,其實要求是很低的,隻有一個,讓本大爺開心就好。盡管你長得不怎麽樣,屬於那種丟在人群裏就會不見,隨手在大街上一撈就得到一大把同類的那一種。但是至少……嗯……你還算有趣啦……”
真言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著,開始我一點都不在意,因為我壓根兒沒聽到。可是當那一長串話慢慢鑽進我心裏的時候,我轉回頭,就看到真言腆著臉做出一副“甘願被強奸,快點動手吧!”的模樣。
“你,你幹嗎?”我緊張地問。
“Come on.”真言笑嘻嘻地說,兩頰有兩顆深深的酒窩,“溫柔粗暴都可以,來吧。”
“什,什麽?你,你在鬼扯什麽?”我緊張得開始結巴起來。
真言立刻露出一個“我了解”的笑容,耷拉著手說:“女孩子啊,就是喜歡玩一些‘欲拒還迎’的遊戲,不過,我已經知道你的心思了。說起來,你是怎麽開始喜歡我的呢?難道也是入學之前就聽到了我的英雄事跡了?所以……一直以來對我圖謀不軌……啊!我想到了!”真言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地說:“你原本就知道我在樹林裏睡覺的事是吧?所以才故意找了其他的女朋友上演了今天的戲,吸引我注意,不然那幾個人怎麽會囉唆那麽久都沒有揍你。”
“不是的!”我終於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大腦高速運轉著,努力想要阻止他繼續臆想下去,“我去那裏隻是偶然!偶然!是她們帶我過去的!我事先根本不知情!況且,況且我今天隻是第一次見你,怎麽可能以前就愛慕上了啊!你,你想太多了……”
說今天是第一次見他也沒錯啊,之前都是在夢裏,不能算數的。
“好啦好啦,我明白的……”真言說著,竟然站起身慢慢走過來。
原本站在陳列櫃前麵的我下意識地慢慢向後縮,直到身子貼到牆壁上,再也動彈不得。
“你,你想做什麽?”我緊張地問。
“噓……”真言眯起眼睛笑著,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我噤聲,“這種時候,你隻要閉上眼睛就好。”
“啊!你,你你你……”我的喉嚨開始不聽指揮地閉塞起來。
真言的臉越來越近,我大氣都不敢出了。天啊,這個時候誰來救我?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真言憤怒地大叫道:“閉上眼睛!”
我惶恐地下意識地聽了他的話,緊跟著又緊緊把嘴唇抿起來,然後我感覺到一隻手用力捏住我的兩頰,臉上好痛,終於我像白癡一樣嘴唇被捏成喇叭向外撅起的形狀。
然後,然後有一片肉貼到了我的嘴唇上——暖暖的,軟軟的……
“當!”
其實聲音沒有這麽響亮,但是我找不到更合適的擬聲詞。雖然事態緊急,但我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揮巴掌,而是使勁踹了他的膝蓋一腳。
“啊——”真言發出一聲慘叫便蹲在了地上。
那樣子狼狽得很,真言痛得臉都白了,大概是我剛好踢中了他的關節處。他叫喊道:“好痛……”
這個時候我根本沒有心思想我下手會不會太重,更顧不得他有多痛,我滿腦袋都是剛才那個“親密接觸”,隨後我的腦海裏閃過一串字——我的初吻沒有了。
是的,沒錯,一分鍾前,我的初吻被真言奪走了。
每個女生都做過浪漫愛情的夢,每個女生心目中都有一個白馬王子,我也不例外。即使是被噩夢環繞,即使是有了恐男症之後,我的心裏仍抱有一份期冀。畢竟,我隻是因為那個預言不敢接近男生,而不是從心裏討厭男生的。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應該是紳士的、彬彬有禮的,拜托人做事會用“請”字,不會自以為是,也不會隨便用自己的想法判斷別人,總之,總之不是真言這個樣子的。不管他有多帥,不管有多少女生為他著迷,他都不是我心中的那個白馬王子。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一切希望都破滅了。
“你,你渾蛋!”我大聲罵著,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滾落出來。
真言原本低頭揉著自己的膝蓋,聽到我的喊叫聲好笑地說:“喂……你這個暴力女,我明明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真言帶著無所謂的笑容一邊說一邊抬起頭來,卻在看到我眼淚的一刹那愣住了。我沒等他再說什麽,直接跑出了保健室。
我漫無目的地往前麵跑,卻在距離保健室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因為,前麵就是教學樓,我不能這個樣子進去上課。想到這裏,我轉身走進了之前的那片樹林。
那是一片並不知名的樹,不是很高,但是枝葉很茂盛,交錯的枝椏和樹葉遮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地麵上隻有一點散落的黃色光斑。盡管沒有人悉心照料,這片樹林卻一直長得很好。
我斜靠在樹幹上,心情很低落。
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夠聰明,這些事情堆積在心裏很難消化。把我騙來樹林的是我的表姐羅美娟,羅美娟竟然想要用磚塊砸斷我的手。之後,我被那個出現在預言裏的男生救了。這麽久以來,我一直告訴自己那隻是我的幻覺,隻是受到那個預言師的蠱惑而莫名其妙在我腦袋中出現的幻覺,畫麵是假的,對白是假的,那個男生當然也是假的。可是現在,男主角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麵前,我不想相信也沒有辦法,我再也沒有逃避的理由了。
如果預言隻是我的幻覺,我又怎麽會在自己的意識裏見到從未見過的人呢?並且,這個人還是真實存在的。在預言裏,真言是因為心髒疼痛而死去的,而剛剛,在真言跟閔冬季爭執的時候,他也確實曾經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這麽說起來,他應該也確實是有心髒病的。
我忽然意識到,所有的事情都在朝著預言中的那個結局發展。一瞬間,我甚至忘記了讓我痛苦的“失去初吻”的事。我想到自己剛剛狠狠踢了真言一腳,現在他一個人在保健室裏,心髒藥我還沒幫他找到,萬一這個時候他心髒病複發了怎麽辦?
算了。我使勁搖搖頭。可能現在醫生已經去了,有個醫生在那裏,總好過我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生沒頭沒腦地四處找藥。
盡管這麽安慰著自己,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地不斷向保健室張望。
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坐視不管的,自從那個預言出現,盡管不認識真言,可是從那之後他就從未在我的生命中消失過。所以,盡管現在隻是第一次見到,可我卻沒辦法不去關心他。
“該死!”這樣罵著自己,我便拔腿向保健室跑去。
不知道是罵自己做不到撒手不管,還是罵自己不該踢他一腳又把他一個人放在保健室裏不管。
走到保健室旁邊,我心裏忽然緊張起來,不知道是擔心真言在裏麵死掉還是怕見到他,我的心就是“怦怦”狂跳個不停。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保健室門邊,偷偷向裏麵張望。先看看裏麵的狀況,如果真言完好無損,我就偷偷溜走。反正,跟這樣的家夥還是少點瓜葛比較好,太危險了。
我忽然又一次想到剛剛的那個吻,臉竟兀自紅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我現在多像一個發育超出正常水平的巨型番茄。
偷偷地,我把臉湊在門邊。
裏麵,真言正好端端地坐在辦公桌前麵。
呼——幸好……
我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真言沒事,我還真害怕看到真言痛苦地倒在地上的畫麵。
我忍不住多看了真言兩眼,雖然這個家夥脾氣很壞,又自以為是,做事衝動、從不考慮別人的心情,可是,不得不承認,真言是典型的美男呢。他和閔冬季是完全不同的類型,閔冬季溫柔體貼,有一雙無辜的眼睛和幹淨的笑臉,是那種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衝上去抱一下的男生。但是真言,細長的丹鳳眼和薄唇,照露輕的話說,這是薄情寡義的男生的典型五官特征,也是最勾人、最有魅力的五官。他的鼻子很好看,從側麵看有很漂亮很立體的弧度。
這個時候的真言,好像突然變得安靜了,跟之前相比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安靜地坐在位子上,看著窗外,那個表情,似乎還有一點無法隱藏的憂傷。
奇怪的家夥……
我正在心裏嘀咕著,忽然看到真言又一次把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想都沒想便立刻衝進去。
真言看到我有些驚訝,但仍舊安靜地看著我,沒有講話。
我走到他身邊,輕輕把手放在他的左胸口,心髒的位置,小心地按摩。自從在夏令營遇到那個預言師之後,盡管我不斷告訴自己那隻是幻覺,可每次看到書上或電視裏提到心髒病的事,還是忍不住多留意,我知道這個時候怎樣給他按摩會使他舒服一點。
“是不是心髒痛?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我緊張地問他,生怕真言出事。
其實問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我怕他又像之前一樣瘋了似的跳起來說我愛慕他。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真言並沒有那麽做,他微微偏著頭,嘴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對我溫柔地微笑著。
“有你的手按摩,我就不覺得痛了。”真言說。
那聲音低低的,很溫柔,感覺就像是蜂蜜一樣,一點點柔軟而濃密地化開。
我愣住了,傻傻地看著真言,臉上火辣辣地發燙。
“你叫什麽名字?”真言問。
“重汐,羅重汐。”我小聲回答。
“很好聽的名字,”真言真誠地說,“重汐,我想在保健室裏睡一會兒,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這一刻,真言的眼中竟然露出一種孤獨和無助,他的眼角微微下垂著,好像那裏麵裝滿了憂傷。
“好。”我答應著,小心地把他扶到**。
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樣的真言,我竟然根本無法拒絕他。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我都會聽話地照辦。
真言似乎睡著了,我能聽到他發出的很小聲、很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刻,好像全世界隻剩下我和真言兩個人。保健室的醫生沒有回來,也沒有同學來問診,外麵甚至沒有一個人路過。
我能看到從窗口灑進來的陽光,金燦燦的,鋪在保健室的地麵上。那層玻璃好像把夏日炙熱的陽光柔化了,讓我感覺不到它的犀利。或許是因為保健室離那片樹林比較近,我甚至能聽到蟬聲,那些在夏天永不疲憊的聲音似乎也不再變得聒噪,而是跟這個畫麵和諧地融合在一起。
整個世界,變得又安靜又美好。我忽然有一種錯覺,覺得這個世界原本就應是這樣的,隻有我和真言兩個人。
我忽然又一次想到之前跟真言的那個吻,我拖他來保健室問診,現在我陪在他旁邊讓他休息。這期間我好像從沒覺得害怕過他,我的恐男症好像忽然之間消失了,變得無影無蹤,又好像真言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免疫力,在我的恐男症要侵襲到我的神經的時候,他身上的免疫係統就會幫助我攻退它們。
我胡思亂想著,時間也在我的臆想中一分一秒地過去。大概過了二十幾分鍾的時間,第一堂課還沒有下課,真言的眼睛忽然輕輕眨了眨。
我知道他醒了,心裏不是害怕,不是緊張,也不是平時看到男生就想逃跑的感覺,而是開心。我微微俯下身子,看著他的臉,輕聲說:“醒了嗎?”
真言睜開眼睛,可沒想到他看到我的時候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我以為他睡了一會兒不記得,也沒有在意。可是緊接著,真言忽然身子向後退著,直到抵在了牆壁上,他還很誇張地把薄薄的被子緊緊拉在胸口。
“你,你這個暴力女對我做了什麽?”真言用委屈的聲音大叫。
我滿頭霧水,伸手指著自己匪夷所思地反問:“我?不是你讓我……”
真言迅速撩起被子看了一下,他的衣服明明都完好地穿在身上,可是他重新抬起頭說的話卻是——
“天啊!我的貞操!你還我貞操!”
我徹底無語了。我的頭好疼,他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為什麽我永遠都跟不上他大腦運轉的節奏?是我太笨了嗎?他剛剛,他剛剛明明已經改變了的,我竟然一度以為那才是他的真心……
“你鬧夠了沒有?”我開始覺得很不耐煩,有一團小小的怒火在我心裏燃燒著。
可是真言根本不理我的話,他就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知道你喜歡本大爺,可是喜歡歸喜歡,你不能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剛剛主動給你你不要,你,你還踢了本大爺一腳,可是現在竟然又偷偷摸摸對我這麽做。我,我情何以堪啊!”真言突然轉過頭來,一臉的傷感,“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好歹本大爺也是堂堂……”
對,是我誤會了,我竟然誤以為這個臭家夥有溫柔體貼的一麵,這才是他的真麵目,一個自以為是、從不顧別人感受的自私鬼。
“夠了!”我大聲打斷他的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反複無常,也不想知道你現在這麽做又想怎麽耍我,但是我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更沒有對你做過什麽!請你不要想太多!”
我流暢地講完這些話,我敢擔保,這是近年來我跟男生講話最最最流暢的一次。也不知道為什麽,麵對真言的時候我的恐男症好像突然消失了。現在看來,這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跟他吵架的時候我不會結結巴巴。
我沒有走,而是勇敢地看著真言。我問心無愧,我倒要看看他還想要強辯什麽東西。
“你……”真言指著我,接著他的臉忽然扭曲了一下。他彎著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叫,“好痛!你,你竟然敢這麽說本大爺……”
心髒!又是心髒!
顧不上跟他吵架,我連忙跑過去,把他的手輕輕推開,然後把自己的手掌心放在他的胸口輕輕按摩。之前他說過,我的手給他按摩他就不覺得痛了。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看到真言因為心髒痛而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沒有好一點?”我很小聲很小聲地問他,好像聲音大一點就會再次刺激他心髒病發作。
真言愣住了,他的手還放在自己的身上,可神經好像早已經神遊到外太空。
他看著我,眼神忽然變得溫柔,原本的玩世不恭消失殆盡。
這一瞬間,我以為真言終於決定不再胡鬧,他又恢複成睡覺前的那個真言,會認真地對我講話,會溫柔地笑。
果然,真言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他說:“我從沒見過你這麽奇怪的女孩子。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啊?姓什麽?”
我愣住了,看著真言的微笑我徹底愣住了。這次我不是感動,也不是被嚇到,更不是犯花癡,而是,我太生氣了!
我終於搞清楚了,真言前前後後的三次變化就是在演戲,他的目的就是耍我!就是要看我出糗!假裝不知道我為什麽在他睡覺的時候陪著他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又問我的名字!他睡覺前問我名字的時候距離現在也不超過半個小時吧!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忘記!真言,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渾球!
心裏那團憤怒的火焰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再次燃燒起來,我瞪著真言,再也不想跟他多講一個字,噌地站起身大步向外麵走去。
從今以後,我再相信他的話我才是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時間趕得很巧,我剛從保健室走出來,第一堂課的下課鈴就響了。
“當……當……”
大概是太生氣,這會兒就連聽到下課鈴聲都覺得很不開心。我一步步向教學樓走去,幸好現在是下課時間,教學樓裏有很多學生,不然我突然出現在這裏,讓老師碰到又會很麻煩。
可是,這沒什麽好慶幸的,因為這些麻煩都是拜那個真言所賜!如果不是他,我應該好端端在教室上課才對!呃,這麽講似乎也不對,如果不是他,大概我現在正躺在醫院裏治療我的手臂。
不過算了,現在不是感激他的時候,我也根本沒想要感激他。早知道他這麽愛耍我,我寧可自己一直被羅美娟困在樹林裏!直到現在想到真言,我還滿肚子火氣,心裏像堵了一團東西,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簡直不爽到極點!
走進教室,我以為這下我的缺席一定會被那些討厭我的女生用來大做文章,搞不好還會跑去班主任那裏參一本。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走進教室的整個過程中我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甚至連一個白眼都沒有,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缺席。而此時,整個教室的狀況簡直就是**,男生在議論紛紛,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女生呢,則一個個埋在課本下麵不知道在忙什麽。
我一路走向自己的座位,順便偷偷向他們瞟了幾眼,終於發現——
她們在化妝!
拿著一麵手掌大的小鏡子,麵前擺著一隻小小的化妝包,有的在擦果凍色的唇彩,有的在夾睫毛,最誇張的是,有個人竟然躲在教室的角落裏偷偷用電棒夾頭發。
天啊!搞什麽鬼?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每個女生都有化妝包的,而且她們居然還可以資源共享,那樣子就像是後宮選嬪妃的現場。
我驚訝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手肘戳了戳正在刷眉毛的露輕,說:“喂,發生了什麽事?大家難道不怕被班主任抓到而被‘株連九族’?”露輕一邊刷眉粉一邊丟過來一個不屑的表情,說:“師太,拜托你有空也關注一下八卦新聞吧,王子今天來上課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
“王子?”我納悶兒地問,“好奇怪的名字……”露輕無語地瞪了我一眼,說:“暈,那哪裏是個名字!是別人封的綽號啦!天啊,羅重汐,如果沒有我,你到底要怎麽在八卦圈立足啊!王子呢,是國內排名第一的大財團的董事長的獨生子,當然也就是繼承人啦。放在古代呢,他就是皇子,放在現代呢,他就是鑽石,而且是很大很大克拉的、每個女人都想擁有的那種。說起這個王子呢,還真是天使跟惡魔的混合體,雖然長了一副讓人無法抵抗的黃金比例的臉和百分百型男般的身材,可是作風上嘛,就無處不在挑戰校規的底線了。你也背過啦,英德中學校規有八十條那麽多,這位王子呢,已經觸犯過七十多條啦。除了吸毒販毒那一類觸犯刑法的,其他的他都視而不見。這就是王子的高明之處,玩夠了又不用負責,反正這個學校也沒人敢開除他。”
說到這裏,露輕雙手合十做出一個絕對花癡的動作,說:“而且啊,據可靠消息聲稱,開學這麽多天以來,王子終於在學校現身了!所以嘍,每個女生便不顧校規使盡渾身解數打扮自己,還不是為博王子一笑?”
我一邊聽一邊點頭,其實露輕根本不用說這麽多的,所有的事情可以總結成五個字,就是——大家發花癡。
這句話我當然沒敢說出來,不然肯定會被露輕揍死。露輕刷完最後一下,又用紙巾輕輕按了按,說:“這樣出來的效果更自然。”
“好啦,”露輕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就等著迎接真言王子的大駕啦!”
真言?王子?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誰?”我立刻問。
“王子啊。”露輕回答。
“前麵那一句!”
“呃,真言王子啊。”露輕轉頭看著我,好像忽然覺得我有點不對勁。我沒等她說什麽,又馬上問:“這個真言,真言王子有沒有什麽重病?比如,比如心髒病之類的?”
露輕立刻好笑地拍了我一下,說:“呸呸呸,王子健康得很哎,健康、帥、有錢,簡直就是完美的代名詞。”真言沒有心髒病,我著著實實地把這句話收進耳朵裏,把露輕其他的碎碎念直接忽略掉。可是那個預言裏真言是因為心髒病死去的,這麽說,那個預言有可能是假的嘍?
我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真言那喜歡叫自己“本大爺”、自以為全天下女生都喜歡他的、洋洋得意的樣子,最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竟然還奪走了我的初吻!可惡的家夥,不但如此,還三番兩次耍我,假裝不記得我的名字!從沒見過這麽討厭的家夥!不過,我幡然醒悟,連讓人討厭都能顯得那麽有生機和活力,怎麽看都不像是有心髒病的人啊。對,這種人怎麽可能有心髒病呢?那個預言根本不可能發生的,這麽說起來,我根本沒必要為他擔心,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用跟他見麵了!
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之前的陰鬱一掃而光,我以後不用再跟他碰麵,之前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我可以拿塊橡皮擦從記憶中全部擦掉。
“你怎麽了?幹嗎這麽大反應?哦,還有,你上堂課怎麽沒來?又沒通知我,害我為你擔心。”露輕打斷我的推測緊張地問。
“我,我肚子突然痛,跑去衛生間了。”我臨時編謊話。
其實我不是有意隱瞞露輕的,隻是整件事情解釋起來太麻煩,讓露輕知道羅美娟對付我,她一定會去找她的。另外,讓她知道我之前跟真言在一起,這一定會立刻成為年度爆炸新聞。雖然我不害怕其他女生敵視我,但是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麽久?”露輕滿臉狐疑。
“是,是啊,我怕中途跑來被老師念叨……幹脆就一直等到下課了……”我這樣胡言亂語著。謊話最難的就是要不斷地去圓,以免露出破綻,我還真害怕自己說著說著就會漏洞百出。
“叩叩叩……”
耳畔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是閔冬季,是他在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