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站:小吃攤旁 心花盛開的聲音

淩晨。

醫院裏很安靜。

大廳裏、過道裏、走廊裏都顯得有些空寂,偶爾有護士拿著病曆表走過來走過去,還有幾個照顧病人的家屬提著熱水瓶去打水

……

203號病房,豆月靜靜地躺在白色的病**。

她鼻子上戴著氧氣罩,虛弱安靜地躺在那裏,安靜得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呼吸起伏,隻有氧氣罩上微薄的霧氣,才能證明她的生

命微弱地存在。

病房的門虛掩,靳風站在門邊。

“她到底怎麽樣了?”

他的聲音幹啞,眼神焦慮,定定地看著對麵的醫生。

“沒什麽,有些輕微的發燒,情緒過度緊張才會暈倒。休息一下就好……”穿著白袍、身材微胖的醫生欲言又止。

“可是她看起來很虛弱。”靳風的聲音裏流露著關心。

“不要緊張……”

突然——

靳風望向病房內,眼底暗光一閃,不等醫生說完,便向病**的人走去。

她醒了。

一直站在靳風後麵的李莎莎,明媚的眼神中有一點怔愣。

她回憶起幾小時前當她打車跟著靳風來到醫院時,就看到靳風抱著豆月著急地大聲喊著醫生。

他不顧一切地往裏麵衝,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冷靜。他時時低頭看著懷中的豆月,眼睛裏滿是擔心和緊張,就連高喊的聲音裏也

帶著焦急和恐懼。那種神情,就像……快要失去他最心愛的戀人。

她一直跟在他的後麵,可是他竟一點也沒有察覺。那一刻,她愣在了那裏,感覺她眼裏的靳風再也不是她熟悉的靳風,而她似

乎再也追不上他。

“小姐,小姐……”醫生叫喚著出神的李莎莎,雙眉微蹙。

“醫生,還有什麽事嗎?”李莎莎看出醫生似乎有話要說。

“你醒了?”靳風坐在病床邊,微微傾身,深深地凝視她蒼白的麵容。

跟著進來的護士小姐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取下她的氧氣罩,臨走的時候叮囑:注意休息。

房間裏又靜下來,靳風把被子輕輕地掖到她的下巴。

她醒著的時候眉間都皺著,仿佛籠罩著噩夢的陰影。他真的一點也不了解,為什麽纖瘦的身軀裏麵,靈魂卻是那麽不要命地執

著?

他輕輕地靠前,大拇指的指腹輕柔地按摩她的眉頭,仿佛要把她所有積累在眉間的憂傷都給揉掉。

豆月靜靜地躺在**,緩緩睜開眼睛。

她感覺到眉間的清涼,怔在了那裏,以為眼前的靳風隻是虛影。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走。

她凝視著他。

深深地。

長久地。

從她的眼裏蔓延著很深很沉的情感,如果可以,她想就這樣一輩子看著他。

“還有沒有不舒服?”靳風輕聲問,手指離開。

“這裏是……醫院?”豆月看看四周,很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昨晚你暈倒了。”

對了,昨晚……昨晚她做了蛋糕為靳風慶祝生日,後來……她在回家的路上……豆月慢慢回憶,她的臉越來越蒼白,突然她心

一驚!他不會已經知道了……

“我……我怎麽會暈倒?”豆月試探地問,緊張地舔舔幹燥的唇。

“醫生說你有點發燒。”

豆月放下心來,室內陡然一陣沉默。

這時,外麵的天空已經彌漫著一層透明的薄霧。

病房內的台燈散發著淡淡的柔光。

豆月靜靜地看著靳風,總覺得他和平常的樣子似乎有什麽不同。眼前的他凝視她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好快,臉也在莫名地發熱

“渴嗎?”靳風輕聲問。

“嗯。”豆月輕點頭。

靳風倒了杯熱水,走到豆月麵前,將她輕輕扶起,把白色的枕頭墊好,讓她靠在上麵,然後再把水杯遞給她。

“多喝點熱水!然後睡一覺。”

豆月呆呆地看著靳風,他的臉露出淡淡的倦色,他的眼睛有絲困擾還有些掙紮地看著她。

她怔怔地喝著水,又不由自主地看著靳風。水潤澤著她的唇,讓她想起了昨天的吻,他的唇清涼而熱烈……

豆月臉上泛起紅暈,心髒突然跳得好快。一切都好像是一場淡白的夢境,虛渺但仍然讓她感覺到了甜蜜的幸福。

“咳咳咳咳……”她喝水嗆到。

靳風動作迅速地接過水杯,左手輕柔地拍打她的背。

豆月的眼睛突然盈滿了濕意。

“我很笨對不對?而且笨得很討厭,對不對?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過生日,就那麽興奮地給你做蛋糕;不知道會不會給你造成困

擾,就不顧一切地向你告白;不知道你曾經發生過什麽,就自以為是地堅信會帶給你快樂!可是一切都是我自不量力的天真想

法,我知道離開你,你會更開心,可是我不想放棄,不想!因為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從未停止過喜歡你!”

她把心裏的話一股腦地說出來,那聲音仿若是從內心的最深處躥出來,穿過空間直直透進靳風的心。

音落,病房陷入了很深的靜謐。

隻聽到她深深的喘息聲。

靳風怔怔地看著豆月,她些許虛弱的臉色中,黑白分明泉水般清澈的眼睛裏有著令人折服的執著與堅定。

可是現在他卻似乎看不懂她,向他告白、從卡車前救下他、給他帶飯、祝他生日快樂、送他生日禮物,每一次她都被他傷得體

無完膚,可是她從沒有退縮,連害她進了醫院,還這樣勇敢地說出這番話。

她真的讓人很難理解,或者她就是——

他淡淡勾起唇角,大拇指輕柔地撥開豆月的劉海,墨黑的眼睛裏困惑漸漸散去,灼灼地看著她。

“是很笨的傻瓜!”

當豆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外麵風和日麗,還有小鳥啾啾的叫聲。

但再美的風景也比不上眼前的了。

靳風趴睡在她的床邊,側著的臉正對著她。傾斜下來的墨黑的頭發蓋住了他俊秀光潔的額角,俊挺的鼻梁下堅毅的嘴唇沒有平

時的嘲弄,調皮地輕勾,從窗口射進的太陽光暈輕輕地籠罩在他身上,黑色衣服的立領上,金屬紐扣折射出華麗的光輝。

豆月就這樣凝眸看著靳風,幸福的血液沸騰地叫囂。她屏住呼吸,害怕吵醒他,害怕他醒後和她對視的眼神冷漠如冰。

她貪心地想:時間,就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良久。

突然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微顫,他要醒了!

豆月一陣驚慌,心亂如麻,然後幹脆緊閉雙眼,佯裝沉睡。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後,感覺到他在將她下滑的被子拉上。

她大氣都不敢喘,臉開始莫名地發熱。她的心裏突然生出一股勇氣,無論如何,她都要告訴他,昨晚她說的話一點也不傻,不

論他怎麽討厭,她還是會喜歡他!

豆月大力地睜開雙眼,卻隻看到一個修長的背影。

“砰!”門被輕輕地掩住。

豆月的淚卻傾瀉而下,一顆一顆,潤濕了枕頭。他走了,走了!應該再也不會理她了!

“豆月!”門被大力地推開,熟悉的聲音令豆月抬眼。是莫婷。

“豆月,你怎麽了?”莫婷的語氣有點喘,她從李莎莎的口中知道了豆月進了醫院,就馬上向老師請假,一路趕了過來。李莎

莎也不告訴她豆月怎麽進的醫院,嚴不嚴重,真是把她急死了!

“莫婷,我沒事,有點發燒。”豆月瞪大眼睛,莫婷關心的神色讓她有點孩子氣地依賴地看著她。

“怎麽會發燒呢?”莫婷摸摸她的額頭,有點涼。還有李莎莎怎麽知道豆月進醫院了呢?

莫婷正要發問,身後的門又被推開了,是靳風!

豆月震驚地看著出現在門口的靳風,他沒走!

“哦,一定是你。昨天豆月才送你生日蛋糕,今天她就發燒了,一定是你害她生病的,對不對?”莫婷似乎想通一切地攔在靳

風麵前,義憤填膺地質問。

“病人需要安靜的環境休養。”靳風冷漠地看著她。

“你!你,以後不準你接近豆——”被那樣冰冷的眼睛看著,莫婷失去了質問的氣勢,她掩飾地推一推眼鏡。

“你讓開,她今天一天還沒吃飯的!”

莫婷話還沒有說完,就驚愕地半張著嘴,仿佛不認識眼前的靳風了,眼睛眨也不眨。靳風繞開她,他的手中提著兩個塑料袋,

裏麵飄來一陣香菇的香味。

她覺得醫院花壇裏的鐵樹都要開花了!天都要下紅雨了!從來懶得理睬任何人的靳風竟然給豆月買粥!!

靳風默默地打開塑料袋,是一盒香菇粥和一小碟調味醬。

“醫生說你明早就可以出院了。你自己先吃,我去上學了。”說完,他沒等豆月作出任何反應,就走出了門。

靳風走在過道上,胳膊因為昨晚趴睡的緣故還有些酸麻。他的眼底有股難以捉摸的暗光,一切都不受控製地發展了!

豆月端著那碗熱乎乎的香菇粥,看了很久。白白的粥米,暗褐色的香菇,上麵飄著綠綠的青蔥。升騰的熱氣氤氳著她的眼睛,

眼睛晶亮晶亮,一個人怔愣地傻笑著。她都舍不得吃它!

“啊——”豆月痛呼出聲,她的腿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那碗粥不會變成金子。”莫婷感覺被忽視,輕哼,見色忘友!

“莫婷!”豆月臉色微赧。

“好啦好啦,我不說了。那現在你好點沒有,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醫生說了隻是簡單的發燒對不對……”莫婷抓住豆月的

手,不停地問。

“是的,醫生說了隻是簡單的發燒,莫大媽你就不要嘮叨了。”

“你說我是莫大媽?”莫婷放下心來,接著又氣呼呼地朝豆月撲過去,“不要以為你是病人,我就拿你沒辦法。”

莫婷不停地撓著豆月的胳肢窩,讓她連笑帶喊著她錯了,她錯了。莫婷放過豆月,停下手,高興地說:“不過,還是得恭喜你

,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真是至理名言,靳風現在對你真的很不一樣了!”

“……”豆月突然心一沉,莫婷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而靳風到底還討不討厭她,她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

看著豆月沒精神的樣子,莫婷歎了口氣:

“果然,以前就聽說過,在愛情中,注定有一個因為愛得多一點,而變得軟弱。你現在就是這樣。”

“如果注定有一個人會變得軟弱,我寧願那個是自己。”豆月微勾嘴角,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痛苦,隻給他幸福。

下午,醫院裏滿滿的都是人。

等著掛號的人、推著手推車的護士、來看望病人的家屬,在走廊裏來來往往地穿梭著。

此時的陽光更加地明媚了,溫暖的天氣讓人舒服得想眯上眼。

在醫院綠茵茵的草地上,不少人曬著太陽。

而203號病房裏卻靜靜的。

豆月仰靠在病**,一雙大眼不時地偷瞄對麵的靳風。他坐在矮凳上,認真地在矮櫃上做著數學題。

她因為護士注射的藥,睡了很久,睡醒後就看見靳風已經在這裏,而莫婷似乎已經回去了。

“旁邊的桌子上有今天上課的筆記,看完了,如果無聊,旁邊的桌子上還有在圖書館裏隨便借的幾本書,可以翻一翻。”靳風

出聲,都沒有看向豆月這邊。

豆月轉頭就看見旁邊書桌上堆起的書本。最上麵的筆記本上有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靳風。輕輕地撫摸那兩個字,有一股

暖流流淌在心裏。

她的喉嚨一陣發癢,似乎有好多好多的話憋在心裏,她想問他,為什麽下午他會在這裏?為什麽怕她無聊還借來課外書籍?為

什麽沒有立刻遠離她?太多的為什麽,讓她沒有發覺地出了聲。

“啊!”一聲驚呼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突兀。

豆月睜大雙眼,欲說話的嘴巴還微張,心跳得極快!

靳風抬眼,墨黑的眼睛熠熠發光。他停下筆,定定地看著豆月。

兩人就這樣相互對望,眼神相互糾結。

靳風的眼神清冷,豆月的眼神慌亂,兩人相互凝視的時候,周圍的氣氛陡然燥熱起來。

豆月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能感覺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燥熱,甚至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這……本書……是我很喜歡看的。”豆月無措地隨手舉起一本書,瞟了一眼書名:賈平凹的《夜白》。

靳風愣了一下,有趣地盯著她手中拿倒的書本,隨即笑容大大地拉開,難以抑製的笑聲在齒間傾瀉。

一瞬間他清亮的眼睛如湖麵冽冽泛光。

眼神有堅冰初融的剔透,炫目的光華,讓人無法直視!

“是嗎?那……等下你再好好看一看!”靳風起身,收拾書本,“我去打工了,明天來接你出院。”

豆月愣了,被他的笑容迷惑。如果他常笑該多好!

“等等!其實呢……其實我是想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幾番掙紮後,豆月終於問出了口。

“……”靳風轉身,挑眉看著她。

“其實……我是想問,是不是因為我暈倒的事情,讓你感到很內疚,很抱歉,很對不起我,所以你才突然對我這麽好?”

“……”

不知道是不是豆月看錯,她似乎看到靳風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笑意。他一直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她,讓她很難過很失落。

“其實……呢!你不必這樣的,是我自己身體的問題……”

“這麽多其實啊?現在我隻問你一句,你昨晚說的話是真的嗎?”靳風打斷了豆月的話。

“當然是真的,我……”

“那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靳風說完轉身,光和影在他的臉上交錯,那樣雕塑般的立體美感簡單地就讓豆月又心跳起來。

直到他關上門,她才慢半拍地回過神。

“那就行了……”

這是什麽意思呢?

豆月想得頭痛地翻著手中的書,迷惘的眼睛突然瞪大,手指指尖指著書的封麵上大大的楷體書名:賈平凹的……《白夜》!!

“啪——”豆月蓋上書,雙頰窘得潮紅一片,清澈的眼睛裏滿是悔意。她終於知道了剛剛她說是《夜白》的時候,靳風臉上別

有深意的笑容。為什麽為什麽她就拿起了這本書呢?真是糗大了!

而且,而且她問了她想問的問題,卻搞不懂他回答的話裏的意思,真是笨啊!

第二天早上。

因為正好是周末,所以醫院裏的人比平時更多,外麵熙熙攘攘的。

豆月從病房裏的窗口望出去,藍藍的天上飄著朵朵白雲,陽光明媚。

草地上露珠閃耀著光芒。

不遠處的人工湖上,湖麵泛著粼粼的光波。

病房裏來幫忙收拾的護士小聲地問:“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吧?哇,你好幸福哦,男朋友這麽帥!還對你這麽好!”

豆月沒有回答,嘴角牽出淡淡的微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彎彎的月牙,眼底卻隨即黯下去,有著淺淺的落寞。

莫婷和麗姨都沒有來。豆月一直沒有告訴麗姨她暈倒的事,怕她擔心,隻說這兩天在莫婷家。而莫婷知道靳風會來接她,說才

不會來當特大號的電燈泡。

豆月走到醫院大廳,便看見了靳風站在醫院門口。

他雙手插入褲袋,墨黑柔軟的頭發在微風中輕揚,神情倨傲冰冷。

經過的男男女女紛紛側望。

縱使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仍然是目光的焦點。

他似乎有所察覺地轉頭,黑晶石般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尋,終於,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豆月的臉上。

也許是因為他站在陽光下的關係,冷酷的麵容染上了些許柔和的神采。

豆月就這樣遙望著他,幸福從心底不斷地冒出來。她清澈的眼裏跳躍著光芒。就趁現在吧,趁現在的他柔和得不真實的時候,

她要抓住時間做以前一直想做而沒有機會做的事情。

潮流街市對麵的一條隱蔽的小巷裏,竟然有著各式各樣的小吃攤販。

有魷魚串燒、墨水魚丸、各式奶茶、珍珠糯米飯……各種各樣的食物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各個攤販前圍著滿滿的人。

豆月拉著靳風走進一家酸辣粉店,先找了桌椅坐下來。

“這裏是莫婷帶我來過的,外麵的東西都好好吃,你先坐在這裏,我去買回來。”豆月興奮地說,她的臉因為興奮而顯得晶瑩

粉嫩。

走了兩三步,她又回頭:“靳風,你喜歡吃什麽?”

靳風看著她,淡漠地回答:“隨便。”

“我要兩串!”

“我要三塊錢的!”

“我要十串!”

……

豆月來到魷魚串燒店前,耳邊不斷有聲音在響起。圍在裏麵的人費力地出來,外麵的人盡全力地擠進去。因為是周末,人好像

特別多。

靜立三分鍾後,豆月硬著頭皮開始往前擠。

她夾在人群中,費力地把手中的十塊錢伸到老板麵前:

“我要十塊錢的,十塊!”

老板迅速地接過錢,把魷魚串裝到飯盒裏,正準備遞給她。

“啊!”

在人潮擁擠的一個浪潮下,她怔怔地一下子就被擠到了人潮外。

“喂,老板,我的魷魚!”豆月跳起來,大聲地叫道。可是人太多,她的手根本夠不到。

突然,一隻手橫過她的肩,接住了老板遞給她的飯盒。

她轉頭,是靳風!

她怔怔地看著他,太陽的光亮照在他白色T恤上,他渾身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她長久地凝視著他,仿佛周圍熙攘的人群都已經不在,寂靜一片,隱約都能聽見心裏一朵花在裂開花瓣時的輕響。

“喂,你還想吃什麽?”靳風輕鬆地接過塑料盒。她的眼睛那樣晶亮,熠熠地看著他,他的心不禁微微顫動。

“我要墨魚丸!”豆月回答得好大聲,連聲音都透著暖暖的笑意。

十幾分鍾以後,豆月和靳風重新回到了酸辣粉店。

“好了,可以開動了。”

豆月滿足地微笑,開始不停地向對麵的靳風介紹:“這裏的東西都好好吃,像這件粉店就是正宗四川酸辣粉哦,還有還有這個

珍珠糯米飯,吃起來鬆軟清香,還有還有……”

她開心地說完,眼睛晶亮晶亮地看著靳風,唇邊一抹炫目的笑緩緩綻放。

靳風墨黑如晶石的眼睛出神地看著豆月。

有幾滴汗珠從她晶瑩的麵額上流下來,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發著五彩的光暈。

她眼睛彎彎如月,發亮地看著他,讓他的心跳陡然漏掉了一拍。

他的心突然變得好柔軟,如三月裏的春風輕拂。

他立刻悶頭吃著豆月推到他麵前的食物,隨口問著:

“你經常來這裏嗎?”

“是莫婷經常帶我來這裏,我們每次吃的時候,都要點上一大堆的東西。反正莫婷呢,特別能吃,所以不必擔心吃不完……嗬

嗬。”

藍天白雲。

空氣芬芳。

兩人坐在斑駁的光影中,男生冷酷帥氣,女生可愛清爽,遠遠看去,美好得仿佛一幅油畫。

豆月眼睛笑得彎彎的:“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愛、金錢和健康,你選擇一樣,你會選擇什麽?”

靳風眼睛望向遠處,唇突然變得有些僵硬:“我選擇金錢。”

豆月有些出乎意料地睜大眼,她感覺到他回答的語氣冰冷,並帶著濃濃的嘲弄。他那樣直白地說著選擇金錢,但眼裏卻透出一

股深深的恨意,而那抹恨意卻讓她看了心痛地驚栗。

靳風嘲弄一笑,起身離開。她很意外嗎?她那麽優越的環境,又怎麽知道沒有錢的痛苦呢?

寒冷的天氣沒有飄雪。

貼滿明星海報的小房子裏,很暗,因為沒有交電費,屋內燃著幾根蠟燭。

搖曳的燭光。

點亮成一排排長長的星芒。

淺藍色的窗紗輕輕揚起。

窗戶的玻璃上貼著雪花剪紙。

他和她一起在燭火下麵,細心地剪著書本上的聖誕樹圖案,旁邊還放著一堆晶瑩的雪花、駕著馬車的聖誕老人、係著大紅蝴蝶

結的鈴鐺等等各種各樣的圖紙。

“你把馬車的輪子剪壞了呢!”她笑起來,眼睛裏綻放著一朵頹美的罌粟花。

“沒關係,聖誕老人已經把最好的禮物送給我了。”他撥弄她海藻般濃密的頭發,溫柔地看著她。

“什麽禮物?”她握住他的手。她的雙手手指纖長而冰冷。

“是你!”他輕柔地把她的手捧到唇邊,嗬著熱氣。

“嗬嗬……不要。我才不要當你的禮物。”她的雙眼在迷離的燭光下飄忽不定,“我要……聖誕老人送我們很多很多的錢當禮

物,我就再也不用過這樣的聖誕節了……”

“好啊!”他興奮地抱起她旋轉,旋轉出輕柔的風,把蠟燭都吹滅了。

她不知道,隻要能和她在一起,無論怎樣過聖誕,他都會覺得是最美好的日子。

豆月看著靳風的神色突然變暗,她懊惱地皺皺眉,是不是她問錯話了呢?

她小跑著跟上前去,可是靳風的步子好大好快!

豆月跟在靳風的後麵,一步一步地踏著他斜下來的影子。好像在《冬季戀歌》裏麵,裴勇俊飾演的男主角就說過:“如果你踩

著對方的影子,那麽便不再孤單!”想到這裏,豆月開心地笑了。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突然前麵的人陡然停住了,豆月刹車不及地撞上了靳風的後背。啊!他的後背好硬,而她的鼻子好痛。

靳風看著揉捏著鼻子的豆月,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憐地望著他,似乎在控訴為什麽不通知一聲就停了下來。

靳風心裏突然覺得好笑,嘴角輕輕地勾起:“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豆月側身看看靳風的前麵,原來已經沒路了。他們站在廣場中間小型的花壇旁,整個花壇是圓形的,裏麵栽種的綠色植物修剪

得整整齊齊,噴水管正朝天噴著水,難怪感覺臉上有些涼涼的濕意。她想了想,然後眼睛一亮。

“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就過來!”

接著她就跑開了,歡快得像一隻愉悅的小鳥。

不一會兒,豆月的聲音從對麵的街道傳來。

“靳風——”

靳風靜靜地凝視著跑過來的豆月,她柔順的長發在空中飛舞,晶瑩的臉上有著歡快的笑意,懷裏還抱著兩大杯爆米花。

她纖瘦的背後似乎要生出潔白透明的翅膀,就要帶她飛到潔白的雲上。

靳風墨黑的眼睛躍動著炫目的光亮,奇怪,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靳風——”

就快到他麵前時,豆月又停下來大聲地這樣呼喊,讓周圍的人都隨著聲音看過來。

對,她就是要這樣傾盡全身力量地呼喊他的名字,她喜歡人的名字,不留一點餘地,聲音大得要讓天上的天使都知道。那麽,

以後她離開,永遠地離開的時候,她興奮地向天使說起他的時候,天使就會知道他的樣子。

她幸福的笑容炫目地在唇邊綻開,笑容透過空間的距離直直地透進靳風的心裏。

這天陽光燦爛。

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看著圓形花壇前的她和他。

男孩子看起來是那麽地帥氣。

女孩子笑起來可愛得像個精靈。

她朝著他的方向直直地奔向他,她眼裏的世界仿佛就隻有他一個人。

風輕輕撩起她的長發。

飛濺的水霧點點地散在四周,被太陽折射出晶瑩七彩的光暈,如畫般唯美動人。

南城電影院。

寬敞的大廳裏,看電影的人並不多。

就著暗暗的光線,靳風偏頭看著正專注地注視電影熒幕的豆月。

他的眼底有著奇異的神情。

他想到她在花壇的前麵,神秘地從背後亮出兩張電影票,然後笑得無比燦爛,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他竟不忍拒絕。

周圍靜靜的。

大廳高處的音箱傳出周星馳深情的對白。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麵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如果上天

能夠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

熒幕上周星馳誇張而深情的麵部表情讓四周隱隱傳來觀眾的笑聲。靳風卻聽到極其忍耐的一聲哽咽。

他驚異地偏頭問:

“你怎麽哭了?”

淚水在豆月的臉上無聲滑落,隱沒在她懷中的爆米花裏。

豆月轉頭,眼睛濕潤,閃爍著無數顆星星,她定定地看著他:

“我覺得自己現在好幸福,幸福得不真實。靳風,你不討厭我了嗎?”她終於問出口了。

在影影綽綽的光線中,靳風靜靜地看著豆月。她執拗的眼神,她隱藏膽怯的麵容,慢慢地讓他眼底泛起一種溫柔的神采,讓他

的心底某處開始無聲地歎息。

他慢慢地靠近她,伸出右手,手掌托住了豆月的後腦勺。他的唇慢慢靠近,吻在她的額頭,停在那裏,低沉如大提琴般悅耳的

聲音更像一聲歎息:

“傻瓜!”

豆月的心沉醉在這一聲歎息裏,這麽近地靠近他,似乎又聞到了一種清香,冬天鬆柏的清香。她緩緩閉上眼,一抹幸福的笑輕

柔地綻放在唇邊。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奇異地融合在了一起。

諧和地,怦!怦!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