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01
徹底分手之後，陳南希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沈暘這個人了。宿舍裏的另外三個人也很有默契地對“沈暘”這兩個字閉口不談，怕提起來她會難受。
而陳南希也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和編輯討論漫畫的橋段，繼續拿著畫筆埋頭畫畫。
至於顧亦風，他告白的那天下午，陳南希已經跟他說清楚，他來得太遲，她的熱情已經被他之前的冷淡消磨得所剩無幾了。雖然她很感動，但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過去的終究成為過去，命運不會給誰重來的機會。
有些時候，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妙，早一步晚一步就相去甚遠。明明才過了不長的一段時間，她的世界卻已經翻天覆地，她的感情也經曆了幾番洗禮，如今剩下的是一顆漸顯殘缺的心。
新的一輪冷空氣過境，冬天隨之來臨。身處在長江下遊的這座南方小城，室內並沒有供暖，進入12月，宿舍就好像冰窖一樣陰冷。
陳南之每次看到陳南希的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的時候就忍不住勸她回家住一段時間，但是她都堅持不肯。
陳晨那樣的大小姐都還沒說什麽，她怎麽好意思喊著吃不消？而且，隻要她一心撲在畫畫上，寒冷就能暫且忘掉。
況且，最涼不過人心吧！
陳晨打來電話說今晚她爸給她開了一個生日派對，讓南希她們宿舍的那幾個早一點兒過去玩。以往的陳南希聽到這樣的消息總是最興奮的一個，可是此時她顯然已沒有那麽大的熱情了。
倒是COCO伸手環住她的脖子：“畫，畫，畫，再畫下去你就成傻子了！走，一起去玩一趟，有豔遇也說不定。”
陳南希被迫屈服在COCO的**威之下，收拾好畫具便和COCO還有李新怡一起出了門。
陳南希剛出校門，就有個中年男人對她恭敬地說：“陳小姐，我家小姐讓我來接你們。”黑色的跑車停在麵前， 陳南希仿佛回到了那個焦躁的午後，夏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她上了車，不想竟被誤會成了富商的女兒。
正是因為這個誤會，讓她記住了那個少年。
向來低調的陳晨以往生日都隻是叫上她們幾個室友出去聚一聚，吃頓好的，然後去KTV唱歌狂歡。今年卻弄得出乎意料的隆重，整個飯店的一樓都被包了下來，宴會廳裏麵燈火通明，各種身著名牌禮服、舉止優雅的上流社會人士端著高腳杯談笑風生。
看到這個場麵，陳南希一行三人也有點兒傻眼了。她們身上穿著厚厚的棉服，腳上踏著帆布鞋或者球鞋，看起來灰頭土臉的，完全和現場的氛圍格格不入。
幸好陳晨早已吩咐宴會上的侍者，看見她們三個就直接帶她們到二樓化妝間換上她為她們準備好的禮服和高跟鞋。
換完衣服化好妝，她們三人一同下了樓。
COCO和李新怡兩個吃貨已經迫不及待地朝甜品區奔去，興奮地不停往盤子裏夾東西，也不等還在樓梯上艱難行走的陳南希。看來陳晨真是太高估陳南希的駕馭能力了，明明知道她穿不慣高跟鞋的，還為她準備了一雙將近十厘米高的鞋子。
不過陳南希知道她不能丟陳晨的臉，於是深呼吸，抬起頭故作輕鬆地邁步走下去。
“穿球鞋不是挺好嗎？”突如其來的男聲讓陳南希原本就不穩的步伐亂了分寸，鞋跟一歪，身子順著扶梯倒了下去。
來不及尖叫，陳南希就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裏。
“非得跌倒才甘心。”男生穩穩抱住陳南希，眉心微微擰起。
陳南希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了陳晨的聲音：“沈暘，你來了。”
意識到此時抱著自己的是沈暘，陳南希趕緊從沈暘的懷中抽身，穩定重心站好。
陳南希有點兒猶疑地看了一眼沈暘，又看了一眼陳晨，剛想說點兒什麽，就注意到陳晨在給自己遞眼色。雖然陳南希還是不能明白為什麽沈暘會出現在這裏，但是她看出陳晨遞過來的眼色的意思是：“你先走吧！”
陳南希悲哀地發現，她的存在突然變得有點兒尷尬。陳晨，才是真正的千金，而沈暘想追求的原本就是她。
想到這裏，她轉過身去，踩著高跟鞋，有點兒狼狽地往樓下走。別人踩著高跟鞋的聲音總是特別響亮清脆有力道，而她踩得亂七八糟的。
02
“歡迎大家來參加小女陳晨20歲的生日聚會，希望大家今晚玩得開心。”音響裏傳出陳笙的聲音。
今晚的陳晨很迷人，茶色的波浪卷發柔柔地搭在肩上，脖頸間的象牙白珍珠項鏈在水晶吊燈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一襲露肩收腰純白小禮裙以及腳上那雙紅色魚嘴高跟鞋散發出淡淡的女人味。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朝他們走來的壽星身上。
陳晨親昵地挽著沈暘的手臂，緩緩下樓。
“他們兩個這是怎麽回事？”COCO本來在吃東西，看到這一幕簡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李新怡也是一臉狐疑：“阿晨這怎麽回事啊？沈暘不是南希的……”
COCO瞪了她一眼，李新怡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向陳南希的方向，結果發現陳南希也正看著陳晨和沈暘發呆。
她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看過這個男人了，淺色襯衫外套著一件墨藍色的休閑西服，米色的長褲配上黑色的布洛克雕花皮鞋。不同以往的隨性，眼前的沈暘渾身散發著優雅的紳士氣息。明明站在很遠的角落裏，陳南希還是抑製不住地心跳加速。
“南希，別多心，待會兒我去找阿晨問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兒……”COCO拍了拍陳南希的肩膀，微微擰起了眉。
陳南希內心酸澀，表麵卻大大方方一笑：“我有什麽好多心的，你也知道我和沈暘是怎麽在一起的。本來就是一場誤會，而且我也沒當真。現在他找到真正的富家千金了，我覺得挺好的，要是陳晨也喜歡他，我會祝福他們的。”
“南希……”雖然聽到陳南希這麽說了，COCO還是有點兒遲疑，“南希，你真的不在意？”
陳南希用力搖搖頭：“當然啦！”
COCO這才點了點頭。
側過臉的陳南希，臉色在不自覺中沉了下去。
她真的沒想到，她這個冒牌千金退場之後，沈暘居然這麽快就和真正的千金在一起了。她真的不知道他們之前的那一段感情到底算什麽？一場誤會還是一場遊戲？
不過，不管是什麽，都不是她應該繼續記掛的了。
陳晨帶著沈暘來到宴會廳旁邊的小客廳，此時陳笙正在這兒和一些生意夥伴閑聊。
看到沈暘進來，陳笙並不顯得意外。他隻是微笑著和在座的其他人說了一聲：“各位，我還有點兒私事要處理，就先失陪了，你們慢慢聊。”然後就起身朝陳晨他們走了過來。
“爸，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同學，沈暘。”
沒有在商場征戰的時候那種鋒芒和戾氣，隻有一種屬於父親的慈愛和溫和，陳笙的臉上掛著笑容：“同學？還不是男朋友？”
陳晨忍不住把眉頭一蹙，佯怒：“爸，別開我玩笑。”
陳笙哈哈一笑，揉了揉陳晨的頭發，目光又落在沈暘身上：“既然陳晨這麽欣賞你，那你肯定有你的過人之處了。放心，如果有什麽困難就來找我，隻要是我能辦到的事情我一定幫忙。”
沈暘隻是點了點頭，不算太熱情地道謝：“謝謝伯父。”
陳笙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當然能察覺出這個少年眼睛裏的那抹猶豫和掙紮。為什麽沒有成為男女朋友呢？當然是有原因的。
但是陳笙並沒有點兒破，隻是說：“好了，你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吧，我一把老骨頭就不奉陪了。晨晨，今天是你生日，玩得開心點兒。”
說完，陳笙就又回到剛才幾個生意人的討論當中去了，但是他眼角的餘光還在打量沈暘。他倒是看得出，這個少年身上有股銳氣，他從沈暘的眼睛裏麵看得到一種渴望，一種對成功的渴望。隻要沈暘渴望成功，他就有把握能夠把沈暘收服。
他有這樣的自信。
03
其實分手之後沈暘一直都在忙創業大賽的事情，雖然Rex也好幾次提了關於陳晨的建議，但是他都完全提不起興趣，他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這個女生為什麽會說喜歡他。
Rex狠狠把他從頭到腳大罵了一通：“沈暘，我說你腦子是被人打傻了吧？還是那個陳南希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啊？人家陳晨好好的一個千金大小姐放下身段來追你，你還有什麽不滿意啊？擺著副臭架子，等將來後悔了你再追人家，到那時人家也不理你了。”
沈暘聽完好像完全沒有醒悟，繼續收集比賽需要用的資料，寫策劃案。
無奈之下，Rex隻好放低語氣：“你自己想想，陳南希那個女生，耍你那麽久，根本不拿你當回事，你為她情緒低迷那麽久幹什麽？她有什麽好值得你留戀的？不如趕緊調整一下心情找個更合適的人在一起。”
沈暘不語。
“就算是試試也好嘛，人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而且陳晨都說了，她要把你介紹給她爸爸認識，到時候你的前途真的是無可限量啊。你可以比別人少拚搏多少年你知不知道？”
沈暘最終還是妥協了，被Rex拖去了陳晨的生日聚會。得知沈暘會來，陳晨早早把定製好的西裝送了過來。在會場上，沈暘果真見到了陳笙，散場時從陳晨的口風來看，陳笙似乎對他印象不錯，幾乎一切都順利得出奇。
當初他不是曾經多次想象過這樣的場景嗎？如果借助陳笙的力量，他也許真的可以像Rex說的那樣，少奮鬥很多年，可以結束那種為了衣食溫飽而發愁的生活，有了陳笙的幫助，擁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可是為什麽他沒有感到絲毫的開心，他甚至懶得在陳笙麵前去展現自己，為自己博得更多青睞。
生日聚會回來之後，他還是和之前沒有什麽兩樣，為創業大賽忙碌，順利地通過初賽和複賽後，沈暘終於迎來了決賽。無論是對自己產品的市場前景的預測和規劃，還是如何麵對創業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問題，他都準備得很充分。
評委們的提問幾乎都撞在了他自己設定的問題上，比賽中，他回答得十分從容，深得評委老師認可。
剩下的實戰環節，他也輕鬆地拿到最高銷量。最終，全程領先的他毫無懸念地拿下了比賽冠軍。當他捧著獎杯走下舞台的時候，才發現陳晨一直在底下注視著他，唇角的笑是自信而驕傲的。
看到他下來，陳晨上前，伸出了右手：“恭喜你了。”
“謝謝。”沈暘隻是疏離地一笑。
“喂，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客氣？”陳晨看到他一副略帶疏離的表情，有點兒惱怒，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對陳南希可不是這樣的……”
沈暘擰了擰眉，回過頭去看她：“那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陳晨一頓：“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喜歡我？”這個問題沈暘一直都很困惑。
陳晨沉默了一陣，微微抿了抿嘴唇，良久才開口：“你可能已經忘記了，大一開學的時候，我們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到的學校。當時我想脫離我爸爸的管製，所以什麽事情都不想讓他插手，堅持要住校……”
沈暘努力想了想，可這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他還真的沒有什麽印象。
“開學那天我碰到個態度惡劣的出租司機，多要錢而且還滿口髒話，當時我差點兒跟他吵起來，他甚至把我的行李扣下威脅我。就在這時，你出現在我麵前，隨後你幫我把行李搶回來了，還警告了那個司機，於是他就不敢再說什麽了……
“然後你還告訴我C市什麽樣的出租車比較靠譜，什麽樣的出租車容易是黑車。還幫我拎了一路的行李……
“從那以後，雖然我們沒有再碰到過，可是我一直都在關注你。你提到過你是經濟係的學生，我就打聽到了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為了推廣自己的網店經常在學校論壇發帖，你的生活費都是自己掙來的……”
說到最後，陳晨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為什麽我比陳南希更早喜歡你，比她更認真地喜歡你，甚至可以幫你拿到你想擁有的一切，我做了這麽多，可你為什麽還是對我這樣冷漠？”
沈暘沉默了。為什麽？他也不知道，似乎自從跟陳南希分手後，他就對什麽都失去了熱情。
“究竟我哪裏比不上陳南希？”陳晨明顯對沈暘的沉默不滿。
“陳晨，你說的這些我完全不知情，現在還沒有辦法消化。我隻能說謝謝你，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沒有想好……我先送你回去。”沈暘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先結束這個讓他難堪的話題。
“不用了，司機在外麵等我。”說完，陳晨失望地轉身，踏著高跟鞋懷著一腔怨憤地離開了。
陳晨走了之後，沈暘還在想她說的話，想著想著他又想到陳南希。
她脾氣差，生氣的時候像隻炸了毛的貓，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又能溫暖人心，就算是無理取鬧的樣子看起來也會讓他感覺心跳加速。她是經常氣到他，讓他經常在想以後都不要看見這個女生了。
可是一旦真的看不見了，他又會想念。
他好像陷進了沼澤裏，麵對陳晨的表白，他還是沒有辦法給出回應。
令人沒預料到的是，陳笙居然親自到S大學來找他了。
他是個久經商場的男人，身上有著一種讓人敬畏的氣場，眼睛裏麵是讓人敬仰的睿智。
可當他站在沈暘麵前的時候，並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相反，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懇切來：“沈暘，關於你和陳晨的事情，我想找你好好談談。”
沈暘隻覺得頭痛欲裂：“可我喜歡的人不是……”
陳笙沒等他說完便開口打斷了他：“感情這種事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而且我一向都信奉一件事，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是經不起考驗的。這一點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所謂的‘有情飲水飽’那隻是電視劇裏的橋段。”
陳笙準確捕捉到了沈暘眼神的變化，嘴角上揚：“我也不急著要你的答案，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通了，明天你就可以來晨笙集團實習，你在那裏可以盡情施展你的才華，與此同時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相信我，那會是你自由飛翔的天空。”陳笙頓了頓，最後留下一句，“我也希望你能證明你是一隻真正的雄鷹。”
說完，陳笙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沈暘攥緊了手裏的名片，目光複雜起來。
他知道，陳笙說的都是真的，陳晨的告白也很讓他在意。擺在他麵前的，明明是一道完全一邊倒的選擇題。
04
COCO和陳南之的關係從上次他受傷之後的那個吻開始變得微妙起來，陳南之偶爾會打來電話叫她一起去看電影，或者是帶她去山頂新開的西餐廳共享燭光晚餐。不僅如此，每次看過電影或者吃完飯後，他們都會一起去河邊散散步。
到了冬天，河邊的風光帶上行人很少，很安靜。空氣裏透著一股冰涼，卻安靜得讓人覺得安心。她喜歡走在他身邊的感覺，很踏實，很滿足，很幸福。
陳南之偶爾還會親昵地伸手環住她的肩膀，柔聲說：“天氣冷了，小心感冒。”
每一次，他那溫柔的語調都會直接衝進她心底，激**起層層漣漪。
可是有時候他又會一下子消失一整個星期，電話打不通，也不來店裏，讓她惶惶不安。然後某一天，他又突然出現，好像沒事人一樣，自然也閉口不提這些天的去向。
這樣忽遠忽近、若即若離的關係，讓COCO心裏難免不安。
她試圖找陳南希聊聊心事，但她剛問到“上個星期你哥到底跑哪兒去了”這個問題的時候，陳南希就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反問：“你怎麽這麽關注我哥的行程？”
於是她隻好撇撇嘴，說道：“沒事，我就是有點兒好奇。”
陳南希也很無奈地聳了聳肩：“其實我哥的行程我真的不是很清楚，他的行蹤一直都是飄忽不定的，我也時常找不到他人。說不定是和哪個女生旅行約會去了吧。”
聽到這裏，COCO的心就好像被冰錐狠狠紮了一樣，冰涼涼地痛。
而陳南希也有自己無法排解的煩惱，陳晨從那天生日聚會之後就很少出現在宿舍裏，雖然陳晨還是很自然地和她們相處著，可是陳南希心裏好像紮了一根刺，十分難受。
沒過多久，她就聽說了沈暘被晨笙集團破格錄取為實習生的事。
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但是她不想說破。
再加上，近期出版社換了個責任編輯，新責任編輯告訴她出版社已經調整了方向，打算主攻成人市場。
陳南希當然不願畫成人漫畫，可是對方告訴她，不畫也可以，那她手上正在畫的一篇漫畫也可以停工了。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逼她畫。她憤憤地關掉了電腦上的對話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畫紙。
原來愛情和夢想，她一個都沒能抓住。
晚上COCO去打工了，她找不到人陪她說話，便回了一趟家。對於女兒的突然回來，陳爸爸和陳媽媽甚是驚訝，連忙叫陳南之回來一家人一起吃飯，順便帶幾個菜回來。陳媽媽在廚房裏忙得不可開交，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欣喜。陳南希陪著爸爸看著電視，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小希，最近在學校還好嗎？”看到女兒魂不守舍的樣子，陳爸爸頗為在意。
“嗯。還好。”陳南希點點頭。
“有遇到什麽難題嗎？看你一直眉頭緊鎖的。”
陳爸爸突如其來的關心讓陳南希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欲言又止。
“你這麽大了，也擁有自己的想法了。若是遇到艱難的抉擇，別想太多，順從自己心的安排就好。”陳爸爸隱約感受到了陳南希的不安。
陳爸爸溫柔的語氣一瞬便觸動了女兒的心，鼻腔內滿是酸澀的氣息，這讓陳南希很不習慣。
“爸，媽，南希，我回來了。”
還好陳南之回來得及時，不然陳南希拚命忍回去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一家人久違的團圓，在吃過溫馨的家庭餐後，陳南希想出去透透氣。
於是，陳南希一個人去小區公園裏散步。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北風呼嘯而過，寒意陣陣。陳南希想起上一次來這兒，好像還是跟沈暘看完電影偶遇爸媽的那晚。
不知道現在他在幹什麽？是和陳晨坐在山頂等流星雨，還是載著陳晨去吃餛飩？
應該是在山頂看夜景吧，餛飩那種平民小吃陳晨怎麽可能會喜歡。
對自己的無聊猜測感到可笑，陳南希拎著從便利店買來的啤酒在竹椅上坐下來。她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喝酒，但從出生到現在，她喝酒的次數絕對是屈指可數。
可是今天的她忽然好想醉一場，她打開一罐啤酒就往嘴裏倒。果然還是那樣苦澀的味道，喝到一半她就被嗆到了，胸腔裏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一樣。
喝了兩罐啤酒她就有點兒醉了，雖然意識還是清醒的，但是腦子裏總好像有一個想法在衝撞。她拿出手機，幾乎是下意識地找到了沈暘的號碼。
她已經很久沒有撥打過這個電話號碼了，她知道現在那個男人過得風生水起的，比起她這樣的自怨自艾，他過得好多了。
可她還是好想找他說說話，她好懷念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坐在操場上，看著夜空中繁星點點，相互依偎著睡過去；她好懷念那天坐在他自行車後座上抱著他，感受著他傳遞過來的體溫。
她才發現，過去了這麽久，他們之間的那些點點滴滴她竟然絲毫未忘。
也許是借著酒勁，她按下了撥通鍵，響了兩聲之後，電話就接通了。
05
結束了一場心不在焉的電影和晚餐，沈暘把陳晨送回家後，便打算一個人回學校。
上周他如願以償地進了晨笙集團，雖然隻是個實習生，但是因為有陳晨的那一層關係在，他受到了經理的重用。不過事實上，他也的確能夠把公司交給他的任務完成得很好。進公司前，他和陳笙約好，暫時不公開他和陳晨的戀愛關係，但是上班沒幾天，身邊的同事還是捕風捉影地弄清了一個大概。
漸漸地，他發現，好像無論他怎麽努力，無論他表現得好還是壞，都無法改變周圍同事的目光。
工作做得好的時候，他會聽到有人在他背後略帶一絲戲謔的議論：“真有實力又怎樣，還不是靠女人上位。”
表現不好的時候，又會有人說：“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終究是沒有真材實料的小白臉……”
這樣的議論聲有很多，無論他怎麽去忽略，最終都會飄進他的耳朵裏，幾乎讓他快要發瘋了。這種感覺讓他窒息，他的確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華了，工資也非常可觀，可如今的他並不覺得這裏能讓他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夢想。
相反，他覺得那是囚牢，把他困住了。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陳南希住的小區樓下，沈暘在小公園前接到了陳南希的電話。
“沈暘，你現在有空嗎？”聽得出電話那頭的女生情緒不是很好。
停頓了片刻，回過神來的沈暘問道：“你怎麽了？”
“可以陪我說說話嗎？一會兒就好。”陳南希已經有點兒暈乎了，說出口的話完全是出於本能的。
沈暘察覺到她聲音裏的不對勁，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努力控製好自己的語調：“嗯，你說吧！”
“他們老是逼我畫成人漫畫……如果我不畫他們就不刊登我的作品了……什麽成人漫畫啊！”玷汙她夢想和畫筆的壞蛋！
聽到女生帶著哭腔幾乎是吼了出來，沈暘心裏忽然一疼。一直以來，陳南希或許都是那種被保護在溫室裏的花朵，沒有經曆過多少社會險惡，自然也沒體會過生存的無奈，所以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憤憤不平，難過到這個地步。
“我已經認真畫了啊，可是沒有用……”陳南希終於抑製不住哭出聲來，“不論我多努力都沒有用，我真的是笨死了，什麽都抓不住……”
女生的聲音像是從對麵傳來的，沈暘加快步伐繞過水池果然看到了哭紅眼眶的陳南希。腳邊的幾個空啤酒罐一下子就讓沈暘明白了什麽。
這個女生，真是讓人不省心！
陳南希抬頭看到沈暘來的時候，有點兒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沈暘覺得有些好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輕輕地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既然這麽難受，那就不要再勉強自己，放棄吧。”
那句話，沈暘其實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現在的他不是也一樣嗎？明明付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但是所有人也還是不會承認他，隻會戴著有色眼鏡看他。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喂，走，帶你去吃餛飩。”
“好。”剛剛還哭得撕心裂肺的陳南希，馬上就收住了痛哭，抹了抹鼻子朝沈暘點了點頭。
陳南希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一隻等著別人去喂養的小貓。
沈暘無奈地一笑：“吃貨就是好蒙。”
酒精的作用還在，陳南希起身後暈乎乎地晃了兩下，最後還是沈暘伸手把她扶穩的。
看她那副走不了直線的樣子，沈暘歎了口氣，走到她身前背對著她蹲了下去：“上來吧。”
結果陳南希踩了他一腳……
沈暘回過頭去白了她一眼：“拜托！我是讓你趴上來，沒有讓你踩上來。我背你……”
隻是片刻的猶豫之後，陳南希就趴在了他的背上，然後摟緊了他的脖子，還摟得特別緊。
沈暘真是要被她整死了，也不知道她是真醉還是假醉，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等沈暘站起來，背著陳南希朝前走之後，他忽然聽到耳邊傳來很輕很輕的一聲：“我好想你，沈暘。”
沈暘心一顫，他知道，這句是她的真心話。
可是他明白，如今的他們，已經走上完全不同的兩條路了。
06
“我說沈暘，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整天隻顧戀愛也不來關照我的餛飩攤了。”老板娘看著沈暘背著陳南希過來，不禁打趣道。
“老板娘息怒，您看我這不是來了嗎？”沈暘笑笑，把陳南希放了下來。
坐下來的陳南希倦意漸起，沈暘推了推她，示意她吃完再回去睡，不然會感冒的。
“其實我哥也不讚成我畫成人漫畫，他建議我去參加學校的交換生考試，如果考試通過，我就能去法國學服裝設計了。”陳南希說道。
沈暘點點頭：“嗯，這樣你就可以實現你的夢想了。”
“可是那個很難考……”陳南希帶著濃重的鼻音呢喃了一聲，眸子裏的亮光瞬間暗了下去。
“但是，我眼裏的陳南希可不是為了這點兒困難就會止步不前的人。隻要你想，就一定能辦到的。”沈暘的聲音裏透著堅定。
陳南希抿緊了嘴唇，原本暗下去的眸子又亮起來：“好！那我一定要去試一試！”
沈暘揉了揉她的頭發，可能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溫柔得都能滴出水來了：“嗯，你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陳南希用力點點頭，然後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來看著他：“我去實現自己的夢想，那你呢？”
沈暘苦笑了一下，他現在好像已經把自己推進泥沼裏了！
“我也會努力找到一條屬於我自己的路的。”沈暘這樣回答，似乎是說給陳南希聽的，又似乎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吃飽後，沈暘把陳南希送到了她家樓下。道別時陳南希竟如之前交往時有些依依不舍。沈暘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說道：“上去吧，早點兒休息。放心，今晚你的窘狀我是不會透露出去的，我會當作沒有發生過一樣。”
陳南希聽到他這樣的口氣，心一下子有些發涼。她這才意識到，現在沈暘已不是原來的沈暘，他可是陳晨的男朋友、陳笙的準女婿，他已經飛黃騰達過上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呢！
所以她也絕對不能在他麵前丟人，不能再這樣自怨自艾下去，於是她抬起頭來，隻留下一句：“我也不記得剛剛發生的事了，再見。”
沈暘好像無所謂似的聳肩笑笑，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再見。”
她走出他視線的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就垮塌了。
他們之間，非得是這樣的結局嗎？
07
最近的COCO愈發地在意起自己的形象來，頭發太短，五官不夠秀氣，整個看起來太像男孩子，該有的女人味一點兒也沒有。
衣服大部分也是偏中性的，她很少穿裙子，雖然也很喜歡在網上淘一些漂亮的衣服和鞋，但是在打工的時候根本不方便穿，所以就隻能打扮成比較休閑的樣子。本來想找陳南希上街買幾套能凸顯女性氣質的衣服，但是她一個晚上都沒回來，打她電話也一直在通話中，結果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回宿舍拿東西的陳晨。
於是，她拉著陳晨陪她去逛街。
COCO之所以想要改變，是因為她暗自認為陳南之那樣的男人應該會更喜歡有女人味的女生一些吧！
陳晨似乎也看出了她這點兒小心思，所以在逛街的時候就一針見血地點出來了：“COCO，你之所以去L'amour打工，又這麽注意打扮，都是因為陳南之吧？”
COCO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隻是打著哈哈：“你想太多啦，我隻是剛好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而已。”
陳晨聽了，回過頭來一臉嚴肅地看著她：“COCO，我是說真的，你還是不要喜歡陳南之比較好，我身邊的朋友都說他是出了名的花心，根本沒有對哪個女生認真過，關於他的緋聞數都數不清楚。這種男人你喜歡他簡直就是找死啊！”
COCO停頓了一下，勉強笑笑：“誰說我喜歡他了？都是你自己瞎猜的好不好。”
陳晨歎了口氣：“真是我瞎猜的就好了。”
COCO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朝陳晨看過去：“阿晨，別老說我了，你和沈暘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覺得……”
“你覺得什麽？”陳晨微微一笑，一臉坦然，“他曾經幫過我，而且能力也挺好的，所以我就把他介紹給我爸了，生日那天叫他來也是為了找個由頭而已。”盡管沈暘已經答應跟她在一起，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閑話影響到他的工作，陳晨隻好先暫時保密。
“真的？我還以為……”COCO想說什麽又噎住了。
陳晨微微一笑：“其實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可能性啊！”
COCO馬上又是一臉的驚訝。
“開玩笑的啦！”陳晨眨了眨眼睛。
COCO真的快被她說話大喘氣的整瘋了。
就在COCO和陳晨經過一家時裝店時，她沒有想到，這個世界會有這麽小。她一眼就看到了從裏麵出來的陳南之，並且他懷裏還摟著那個金發女郎。女郎手裏拎著幾個購物袋，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還踮起腳尖吻了陳南之的臉頰：“親愛的，我最愛你了。”
COCO被這一幕刺到了，頓住了腳步，直到他們兩個人上車離開。
陳晨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早說過了，陳南之絕對不是一個可以交往的男人，他太危險了。”
在陳晨進店挑衣服的時候，COCO在店外給陳南之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一陣才接通，傳來一個並不太熱情的男聲：“COCO？有事？”
COCO心揪了一下，但還是勉強裝出歡快的口氣來：“你現在人在哪兒呢？”
陳南之的回答顯得有點兒漫不經心：“我現在在外地出差，有什麽事情等我回去再說好嗎？”
COCO心裏難受極了，但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和緩：“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過兩三天。”陳南之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有點兒不耐煩了。
COCO咬住嘴唇，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好”字，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她從來不知道，她居然可以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放得那麽低，那麽卑微，即使知道他在說謊她居然也沒有拆穿而是這麽平靜地掛斷了電話。
如果是平時的她，應該早就摔電話罵人了。但是轉念一想，她應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去管他拈花惹草的事情呢？
他們之間根本就隻是普通朋友的關係而已啊……又或者，在陳南之心裏，她連普通朋友都不是，隻不過是又一個他的遊戲夥伴罷了。
他的世界從來都不缺女人。
COCO苦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