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1
下班高峰時段的喧囂逐漸散去，夜幕徐徐降臨，霓虹燈漸次亮起。身著灰色風衣的陳南之站在C城的秋夜裏，精致的側臉在氤氳的夜色中愈發令人著迷。
上周有個兼職服務生不打招呼就辭職了，害得L'amour一到晚上就忙不過來。陳南之在店門口貼出了招兼職人員的啟示。剛貼出去沒多久就有一群女生蜂擁而上，但是陳南之因為擔心和女生在一起工作不方便，所以一向隻招男服務生。這一點陳南希深表理解，如果找女生當服務生，說不定一整天不幹別的就一直對著他犯花癡。
回宿舍的時候，陳南希把這件事隨便一提，沒想到本來埋頭打遊戲的COCO居然有了反應。
“L'amour招兼職？”她把遊戲頁麵都關掉了。
陳南希狐疑地看著她：“COCO，你不是已經在做家教了嗎？怎麽還對兼職感興趣。”
COCO頓了一下，眼睛裏閃過一抹羞怯，但是馬上羞怯就退了下去，轉而變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做家教隻是星期五晚上而已，工資又低。而且最近我和那家的小孩在冷戰呢，估計也做不下去了。”
“可是我哥那裏隻招男的，你……”陳南希忍不住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說啥，放心，這一次我會收斂我的女人味，真正做一回‘女漢子’的！”COCO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
“呃，你贏了”。
第二天傍晚，COCO就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朝L'amour進發。陳南希告訴她麵試定在今天晚上6點，就在L'amour的員工休息室裏，但是陳南希沒有跟著去，因為COCO說怕陳南之會因為陳南希的關係給她開方便之門。
於是COCO孤身“殺”向了L'amour，等真正到了麵試現場，COCO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無畏才敢來的啊。本來挺寬敞的員工休息室裏擠滿了人，男生女生都有。即使陳南之一再強調L'amour不招女生，可還是有一幫被美色衝昏頭腦的女生洶湧而至了。
陳南之看著滿房間的人，頭有點兒痛，隻好提高了音量：“L'amour目前隻招男服務生，各位美女可以去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工作……”
馬上就有一個女生高聲叫道：“沒有更合適的工作了，我就是要在L'amour做兼職，不給我工資也行！”
陳南之苦笑，他真是無論說多少遍，這些女生都聽不明白呢。
但是很快，L'amour本來的幾個男服務生進來幫陳南之維持秩序了，女生被一個個請了出去，COCO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也隻能退了出來。
那些女生雖然很不甘願，站在門外跺腳，但是服務生苦口婆心地勸解，終於把她們都勸走了。
隻有COCO還沒走，本來服務生還想勸她的，但是她腦袋靈光一閃，到前台點了杯咖啡，一臉得意地說：“現在我是客人，不是來應聘的了，你還敢趕我走嗎？”
服務生佩服地朝她豎起大拇指。
然後COCO就拿著咖啡靠在櫃台上喝了起來，目光還是緊緊盯著員工休息室，就等那扇門打開。
很快，麵試的結果就出來了，留下了三個男生進入試用期，將來可能都留下也可能都走人。
一群麵試者走了之後，陳南之才一邊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一邊看著剛才麵試時做的記錄，抬起頭來的時候就看到櫃台邊站著的COCO，於是合上了手裏的本子，嘴角漾開一個迷人的笑來：“COCO，來喝咖啡？”
COCO放下咖啡杯，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看著陳南之：“我不是來喝咖啡的，我是來麵試的。”
“可是L'amour不招女生。”陳南之有點兒頭痛了，那些不認識的女孩子容易打發，可她是南希的朋友，如果太不留情麵也說不過去呢！
“為什麽不招女生？”COCO微微挑了挑眉，瞄了一眼正在前台煮咖啡的男服務生，“煮的咖啡沒有新意，味道也不夠好喝，牛奶和咖啡的比例沒有放對，雖然對於普通人來說不是什麽瑕疵，但是騙不過我的嘴巴。”
“哦？”陳南之饒有興味地彎起了嘴角，看著眼前這個眸光閃亮的女孩子，似乎在等著她往下說。
COCO心裏暗喜，終於找到突破口了！
“小時候，孤兒院旁邊有家法國人開的咖啡館，雖然裏麵的咖啡都很貴，但店主看我是孤兒，就經常免費請我喝。他會煮各國口味的咖啡，每一種口味都有自己獨特的芳香。”
“但是我在L'amour的咖啡裏隻看到了按部就班。”其實COCO說的這些也並不完全是胡扯，她的確因為小時候在法國人的咖啡店裏蹭咖啡的關係對煮咖啡了解不少，不過她讀高中後就搬出了孤兒院，一邊上學一邊打工維持生活的她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和金錢去學這個。
平時她喝咖啡哪有那麽挑剔，她喝得出好壞，隻是她不在意這些。
她的目的不過是想引起陳南之的注意而已。
果然，陳南之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意濃了一些：“這麽說你能調出那些有不同芳香的咖啡？”
“當然。”COCO非常自信地一笑。
“好，那你就試試吧。”陳南之點了點頭。
COCO走進了操作間，然後努力回憶煮咖啡的步驟還有加原料的步驟，她衝了一杯卡布奇諾，然後還嫻熟地在上麵勾出了一個小熊的臉。其實咖啡拉花她就隻會這個，因為沒有什麽藝術細胞，小熊臉既簡單又可愛。
衝出來之後她就端給陳南之品嚐。他沒有立刻喝，而是先聞了聞香氣，然後再吹散表麵的泡沫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喝玩之後他點了點頭，嘴角有一抹讚許的笑：“的確不錯。”
COCO在心裏歡呼，她壓抑著心裏的緊張和忐忑，看向陳南之：“那我能不能留在L'amour做兼職了？”
陳南之放下了咖啡杯：“除了煮咖啡，你還會什麽？”
COCO思索了一下：“各種茶飲也會一點兒，糕點也會做一點兒。不過就算不會我也可以學，我的學習能力很好，這個南希也知道。”
陳南之點了點頭，看向她，他的那雙眼睛就好像看不見底的深潭，悠然寧靜，深不可測，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魅力：“你是真的想要留在L'amour？”
“當然！”COCO回答得非常幹脆而且堅定。
“好，今天我就破例一回吧！”陳南之又拿起那杯咖啡來喝，“看在這麽好喝的咖啡的分上，L'amour歡迎你的加入。”
COCO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立馬一蹦三尺高，即使是後來她畢業之後被公司正式錄用她都沒有像那天那麽開心。
“哇！我成功了！”
陳南之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個開心得又跳又笑的女孩子，心中掠過一絲漣漪。
02
晚上，COCO還沒回到宿舍，天空就飄起雨來了。天氣預報說今年入秋還會有一場強勁的台風登陸，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倒黴碰到了。
她冒著大雨跑回宿舍，一回到宿舍就興奮地湊到正在畫漫畫的陳南希身邊報喜：“南希，我可以去L'amour做兼職了！”
陳南希回過頭來一臉訝異地看著她：“COCO，我真的是越來越佩服你了。L'amour開張到現在我都沒見我哥讓哪個女生進L'amour做兼職呢。”
COCO一臉的得意，站在窗邊兀自想象穿上那身製服的模樣。
但是窗外風大雨大，雨水打著窗戶啪啪直響，COCO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南希，你窗台上晾的衣服收了沒有？”
陳南希在趕稿子，最近她長篇連載的漫畫終於有了新頭緒，所以全身心都投入在漫畫上，哪裏注意到了窗外下雨這樣的事情，等她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小臉一白：“糟糕！我新買的內衣！”
於是兩個人連忙衝向陽台，結果悲哀地發現，陽台的衣架上隻剩下幾件稍微有點兒重量的T恤衫和褲子，哪裏還有陳南希新買的內衣。
陳南希簡直欲哭無淚，那可是她下了血本去商場買的內衣啊！居然就這麽被風刮走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還是COCO眼尖，指了指對麵男生宿舍的遮雨棚，上麵一個粉紅色的東西顯得十分紮眼：“喂，南希，你看那是不是你的內衣，我覺得很像……”
陳南希愣了一下，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男生三樓的遮雨棚上麵有一個粉紅色的東西，雨幕裏雖然看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是隱約可以看出是一件內衣的輪廓。陳南希有點兒傻眼……對麵可是男生宿舍呢！
還是COCO的反應比較快：“喂，沈暘是不是就住對麵？我記得好像剛好是三樓……”
陳南希也想起來：“對，好像是三零……”
COCO數了一下對麵男生宿舍的寢室號，大概推算了一下：“南希，好像差不多就是那個位置，你給沈暘打個電話，讓他到陽台上來。”
陳南希掏出手機來給沈暘打了個電話，當時他本來還在淘寶上跟客人討價還價，結果陳南希一個電話就把他叫到了陽台上，台風刮得太猛，陽台上也好像下了一場大雨，到處都是水。
陳南希在宿舍裏看到沈暘了，沈暘的位置恰好在她內衣所在的遮雨棚的右下方，隻要他在陽台上墊個椅子，伸手上去很容易就能夠得到。
所以陳南希在電話裏說：“喂，沈暘，幫我個忙好嗎？”
沈暘聽見她這麽說，心裏已經明白絕對沒有什麽好事情，但還是故作輕鬆地說道：“說吧，什麽事情，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去……”
於是，就出現了沈暘站在椅子上去抓內衣的一幕。偏偏他才站上椅子整棟樓就熄燈了，他真的是快崩潰了。
因為什麽都看不到，他隻好拿手機來照明，可是他剛剛開了手機電筒，手機就響了，偏偏他的手機鈴聲還特別大聲，一下子驚動了旁邊宿舍的人。有人走出陽台來準備斥責他大晚上的這麽大聲放音樂擾民，結果就看見他淋得一身濕透地從遮雨棚上拿了件粉紅色的內衣下來。
於是，那個本來想開口罵人的同學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張成O形，看上去可以塞下去一個雞蛋。
沈暘的臉瞬間就紅得像西紅柿，他從椅子上跳下來，給了對方一記凶狠的瞪眼，然後冷冷地說：“看什麽看！”接著就轉身走回宿舍裏，用力甩上了陽台的門。
但是，他還是聽到了隔壁爆發出來的笑聲……他簡直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陳南希，你掉什麽東西不好，偏偏掉內衣，這回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03
第二天，沈暘把陳南希的內衣裹了兩層塑料袋才拿給她。
因為前一天晚上在雨裏淋了很長時間，所以今天他感冒了。陳南希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噴嚏一個接一個，鼻子紅紅的，拿著塑料袋站在樓下等她的樣子真的有幾分可憐。
陳南希走到他麵前，看到他的樣子心裏略微有點兒愧疚：“感冒啦……”
沈暘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感冒了又怎麽樣？你會心疼嗎？”
“病死算了。”陳南希給他一記白眼，結果下一秒他又打了一個噴嚏，臉色看起來蒼白得像一張紙，陳南希又猶豫了，“看在你幫我把內衣找回來的分上，我請你喝薑茶吧。”
沈暘卻揉了揉鼻子，不屑地說道：“薑茶有什麽好喝的。”
“那你想吃什麽？”
沈暘幾乎沒怎麽思考就直接回答：“餛飩，我知道校門口的一家餛飩店特別好吃。”
陳南希點了點頭：“好，餛飩就餛飩。”
陳南希跟著沈暘到了餛飩店裏，老板娘看起來和沈暘很熟的樣子，一邊給他們下餛飩一邊跟沈暘開玩笑：“小夥子，女朋友真漂亮啊，打算什麽時候娶回家當媳婦？”
沈暘幽怨地看著陳南希，回應老板娘：“這不是我說了算的，你得問她。”
陳南希的臉瞬間紅得像個蘋果：“問我什麽，我從來都沒說……”
“陳南希，你的心真的是鐵打的嗎？我為你做那麽多事情你就不能稍微感動一下嗎？”沈暘更加哀怨地看著她，一邊打噴嚏一邊拿麵巾紙擦鼻涕，看起來一副可憐相。
“誰說……”陳南希最後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裏，“我為什麽要感動？有什麽好感動的？”
“冷血動物！”沈暘憤憤地瞪她一眼，然後吃了一大口餛飩，結果沒想到被狠狠燙了一下舌頭，“嘖……燙死了。”
“真的是笨死了。”陳南希翻了個白眼，買了瓶水給他。
沈暘等到嘴裏的溫度冷卻下來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她：“喂，陳南希，如果有一天我要跟你分手，你會不會傷心？”
陳南希一頓，但還是若無其事地吃著餛飩：“我為什麽要傷心？”
沈暘皺緊眉頭，被她氣得不輕：“陳南希……我有時候真的是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陳南希看到他一臉鬱悶的表情，被逗笑了：“那你為什麽不動手？”
沈暘低下頭去喝碗裏的湯，看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舍不得唄！”
陳南希手一抖，湯匙裏的餛飩又跌回了碗裏，濺開一朵湯花。她呼吸的節奏都開始有點兒不對勁了，臉變得熱熱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沈暘的一句話已經能給她這麽大觸動了呢？
她也不知道，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好像已經遲了。
他是個大騙子，隻向錢看齊的大騙子……她是不會喜歡上他的，也不可以喜歡上他！想著想著，她用力握緊了手裏的勺子。
沈暘看著一直在跟自己較勁的陳南希，嘴角漾開一抹笑容來。說不清楚那抹笑容裏的意味，帶點兒無奈，也帶著一點兒他自己都還沒有發現的寵溺。他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接近這個女孩子已經不是單純地帶著某種目的，它本身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她氣得跺腳，或者開心大笑，又或者狼狽喊餓的樣子，都可愛得不行。
可是他心裏也清楚得很，他是因為她家裏有錢所以才接近她的。他知道他有多肮髒，所以她越是朝他靠近，他在開心的同時，也越發心慌。
有些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了。
吃完餛飩，沈暘還是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地打，看起來真的是感冒很嚴重的樣子，連說話都帶著濃濃的鼻音：“喂，你下午有課嗎？”
陳南希看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有，怎麽了？”
“什麽課？”沈暘繼續問。
“速寫。”
“我也和你一起去上課唄！”沈暘說到一半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我也想感染一下藝術氣息。”
“不行……”陳南希第一個反應就是說不定老師會殺了她的！
但沈暘還是死皮賴臉地說：“好歹我昨天是因為你才感冒的，你總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說完，他又打了個噴嚏，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樣子。
陳南希歎了口氣，最後隻能朝他比畫了個OK的手勢：“你要來也可以，但是不許給我搗亂。”
沈暘馬上立正站好，擺出一臉嚴肅來：“那是當然的。”
但是馬上一陣冷風吹過來，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陳南希看到他那副樣子，深深地歎了口氣，心裏有點兒不自在，她很想把那種感覺歸類為“過意不去”，可是後來，她才明白，其實她的這種感覺是——心疼。
04
回到宿舍，陳南希就跟COCO借來了小電飯煲。雖然這是學校嚴令禁止的東西，但基本上每個宿舍還是都備了一個，到了冬天沒事給自己煮熱湯喝。
陳南希去學校門口的小超市買來薑和紅糖紅棗，她大約記得在網上看過這個方子可以治感冒。
COCO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南希，你這是要煮薑湯？”
陳南希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似乎才發現自己的行為已經超過了當初和COCO約定好的“整蠱沈暘”的範疇。可她就是很想為他做點兒事情，之前整蠱他的時候逼迫他做了那麽多，付出了那麽多，她總不能像血吸蟲一樣隻是索取吧。
到最後，陳南希隻能說：“我給我哥做的，天氣冷了，我怕他感冒。”
COCO將信將疑：“姑娘，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賢惠了？”
陳南希給她一記大白眼：“我本來就很賢惠好不好？”
下午，她把薑湯分成兩隻保溫杯裝了起來，一隻托COCO在打工的時候帶給陳南之，另外一隻她就放進了背包裏。
下樓的時候沈暘已經在樓下等著了，他煞有介事地買了速寫板和紙，時不時還擺弄一下鉛筆和卷筆刀。
陳南希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有點兒好笑，朝他走了過去。他的感冒看起來已經有點兒好轉了，可是她的生薑紅棗湯還在她的背包裏呢，如果他病好了，她要以什麽理由送出去啊！
真的是個很煩人的問題……
剛想到這裏，沈暘就又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揉了揉鼻子，睨著她：“喂，你看我都感冒成這樣了，你就不會心疼嗎？人家的女朋友早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南希就從包裏掏出了那隻保溫杯，一把塞進他手裏，臉上燒得一片緋紅，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你是因為我才感冒的，所以覺得內疚而已……”
沈暘接過保溫杯，笑得一臉燦爛：“真的嗎？那你臉紅什麽？”但是笑容底下，他的目光又有輕微的閃爍。現在的陳南希是真的在對他好呢，他看得出來，她真的開始用心了。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想起，自己當初接近她的目的有多麽不堪。
“誰臉紅了，隻不過是天氣熱。”
“可是今天天氣預報說降溫了呢！”即使心裏清楚自己有多麽不堪，可還是不自覺地想要繼續下去，總想逗逗她，舍不得放開她對他的這份好。
陳南希被他堵得滿臉通紅。
收到女生熬的熱湯，沈暘很欣喜，可當他旋開保溫杯杯蓋後，看到湯裏漂浮的紅棗，瞬間語塞，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來，這丫頭還真是傻得可以。
“喝喝看好不好喝。”陳南希一臉的期待。
半晌，沈暘才開口說道：“我又不是痛經，為什麽不僅有紅糖，還有紅棗？”
“啊……”難道是她記錯了，這不是治感冒而是緩解痛經的方子？
“啊什麽啊。”沈暘真是哭笑不得。
“嘿嘿……你將就著先喝了吧，反正生薑是驅寒的，緩解痛經不也是要驅寒暖身嗎，效果一樣。”知道自己擺了烏龍，陳南希傻笑著打哈哈。
沈暘看到陳南希暈紅的臉頰，心忽然跳了一下，一股燥熱爬上臉頰，然後他別扭地把視線移開了。
過去他可是很討厭紅糖的味道，也從來都不吃紅棗，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他覺得這個湯的味道甜甜的，倒是很好喝的樣子呢！
05
周末，COCO本來和L'amour的一個同事約好了去福利院一起做義工的，結果沒想到那個同事家裏臨時有事去不了了。跟同事交完班，COCO換好衣服正準備出店門，被一旁的陳南之突然叫住，問了她一句：“你是去做義工嗎？”
COCO點了點頭：“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一起吧。”陳南之微微一笑，然後拿過椅子上掛著的外衣從前台走了出來。
COCO愣愣地看著他，半天沒有反應，最後還是那輛停在店門外的奧迪A6“嘟”了兩聲，才把她喚醒。
車內流淌著輕柔的音樂，女生柔美婉約的聲音，配上緩慢的吟唱，讓人仿佛聞到一陣陣清新的茗香。
COCO身上的疲憊隨之卸下，說來奇怪，不知為何隻要陳南之待在身邊，自己心中的不安便能輕易地煙消雲散。COCO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握著方向盤的那雙手上。
白皙，修長，指骨分明。恍惚間，上次被陳南之握過的右手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嗯？是不是覺得這個有點兒怪異？”似乎是察覺到女生的目光，陳南之朝方向盤上看了看。
被抓到犯花癡的COCO麵色發窘，支支吾吾地說道：“呃……還好，還蠻有童趣的。”
“前陣子南希畫了個Q版的我，然後發到網上去定做了個方向盤套，說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過江隧道裏，即使看不清此刻身邊那個男人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可是，COCO從他的語氣裏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份寵溺與驕傲。
到達孤兒院的時候，孩子們正在草地上嬉戲。COCO先下了車，給孩子們發放她事先買好的糖果，陳南之去找空地停車。
每次來這兒，COCO都是人氣王，小孩子們喜歡跟她玩，不單單因為她會講各種各樣的故事，還會玩各種各樣的遊戲，而是同樣在這裏長大的COCO能給孩子們天然的親切感。
可是，今天她發現自己的風頭居然被人搶走了，拿完糖果的小孩都跑向了另一邊長椅上坐著的陳南之。他在給孩子們變魔術，手裏抓著一顆糖，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然後又雙手合上再分開：“猜猜看糖在哪隻手裏？”
孩子們全都瞪大眼睛看得很仔細，有的說在左手有的說在右手。
陳南之故意神秘地一笑，往手上吹了口氣：“剛才來了一個愛吃糖果的小仙女，她說她把糖果偷走了……”然後再攤開雙手的時候，糖果已經不見了。
孩子們全都一臉的驚訝，搖晃著他的胳膊：“哥哥，哥哥，糖果哪裏去了？小仙女把糖果吃掉了嗎？”
陳南之微微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一元的硬幣放在手心裏：“小仙女說如果我想要把糖果拿回來就得跟她買，我們看看她同不同意啊……”
然後他又把硬幣在手裏擺弄一陣，再吹了一口氣，再攤開手的時候兩隻手的手心裏都躺著糖果：“小仙女說看你們這麽可愛，所以決定送你們很多糖果。”然後他又往身後一抓，拿出了一大包棒棒糖。
瞬間，孩子們都歡呼雀躍地撲過來搶光了他手裏的糖果，然後一口一個哥哥叫得可親熱了，一邊的COCO聽著都有點兒嫉妒。
她忍不住幽怨地看向陳南之：“你什麽時候準備的糖果？”
陳南之無辜地聳了聳肩：“之前本來是買給侄女的，一直放在車裏忘了給她，所以現在便宜這些小鬼了。”
“原來是借花獻佛。”COCO語氣中竟有一絲不滿的意味。
陳南之輕鬆地聳肩笑笑，拍了拍身邊孩子的腦袋：“哥哥還有個表演你們想不想看？”
“想！”孩子們一致歡呼。
“這可是我的絕招哦！”陳南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口琴。
孩子們都好奇地看著他：“哥哥，這是什麽？”
“這叫口琴，是一種樂器，聲音很好聽。”陳南之笑著拍了拍他們的腦袋，笑容溫暖得好像冬日暖陽。
不僅是COCO，一群孩子也都直勾勾地看著他，他那張臉還真的是老少皆宜，不管對誰都具有一樣的吸引力呢！
“哥哥吹給你們聽。”他把口琴放到唇邊，然後輕輕地吹了起來。
一下子，悠揚的旋律就飄**在空氣裏，帶著一點兒淒涼婉轉，高低起伏，變幻莫測而悠揚美妙。
COCO聽得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口琴的聲音可以那麽好聽，他那樣溫柔的眸子，仿佛一下子就烙印在她心上。
20年來，她從未對一個男人有如此強烈的感覺。這個男人看起來離她那麽近，可事實上，除了“南希的哥哥”“ L'amour的老板”“優秀的男人”這樣的頭銜，對於陳南之的過去跟現在，她可是一概不知，更不用說未來了。
想到這裏，COCO的眼底掠過一抹酸楚。那天在飯館門口的那個金發女郎，她還記得。她也記得陳南希曾經隨口提過，她哥哥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遊戲花叢，對感情不夠認真。
COCO感覺心裏有一陣凜冽的風掃了過去，可是那顆為陳南之燃燒的心沒有片刻冷卻。
06
回到宿舍之後，COCO還是覺得心煩意亂，打了兩盤遊戲最終都是以失敗告終，第一次在隊裏被人罵是豬一樣的隊友。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目光落在了還在趕畫稿的陳南希身上，於是搬張凳子湊到她身邊。
“南希，我能問你點兒事嗎？”
陳南希停住筆頭，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看她：“什麽事情？”
要知道，在她眼裏，COCO就是那種沒什麽事情可以難住她的女金剛，說是女怪物也不過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COCO眼裏看到了一點兒難色。
“就是……我想了解一下我老板，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COCO實在想不出什麽合適的問題，隻能這樣問得模棱兩可的。
陳南希有點兒困惑地看著她：“你怎麽突然好奇起我哥的事情來了？難不成……”
COCO連忙搖頭：“你不要亂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作為一個員工想多了解一下老板的喜好而已，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陳南希卻將信將疑地看她一眼：“COCO，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雖然我哥是很優秀沒錯，但是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太多了，他對待感情好像一直都不太認真，你還是別往槍口上撞了。”
COCO憤憤地拍了她腦袋一下：“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是看上你哥了？”
“因為你臉上的表情和那些看上我哥的女生們如出一轍啊……”陳南希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解釋。
“有這麽明顯嗎？”COCO捏了捏自己的臉，一臉憂愁。
陳南希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有。”
但是COCO很快恢複了往常的神情，然後拍了拍陳南希的肩膀：“沒事，你放心，我一定可以調整好心情的。”
陳南希看著她那副糾結的模樣，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現在又何嚐不是有一樣的煩惱，心裏在**，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心動。其實這樣真的很辛苦。
最後，因為她們兩個心情都不佳的關係，COCO提議一起看恐怖片調節一下心情。陳南希欣然同意了，雖然她非常害怕這種東西。
兩人一起看《黑暗侵襲》。陳南希一直抓著COCO的手，時不時失控尖叫。倒是COCO向來是重口味，早就練成邊啃雞腿邊看《電鋸殺人狂》的境界了。
宿舍裏另外兩個洗完澡準備睡覺的姑娘被南希一驚一乍的聲音弄得睡不好，陳晨默默掏了本書出來在**繼續看，而李新怡可憐兮兮地哀求她們倆：“姐姐們，不敢看的話就別看了吧。”
COCO一把摟過陳南希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有什麽好怕的，南希，我保護你……”
陳南希感動得熱淚盈眶：“COCO，你真的是‘女漢子’！”
COCO得意地揚了揚嘴角：“那是。”
但是陳南希看到畫麵上血肉模糊的屍體，手忍不住狠狠掐住了COCO的胳膊，那力道，簡直要在她手臂上摳幾個窟窿出來啊。
“陳南希，你想殺人是不是？”震天的怒吼聲從女生宿舍裏飄**出來。
看完鬼片關了電腦，COCO和陳南希都上床睡覺去了。忙了一整天，COCO累得倒頭就睡著了。陳南希卻瞪著一雙眼睛怎麽都睡不著，一閉眼就回憶起電影裏的情節，一睜眼又感覺黑暗裏麵藏著什麽東西。
她在**翻來覆去，最終還是拿出了手機。
在一溜號碼裏麵翻了一下，本來想打給陳南之，但是想他肯定已經睡了，他白天忙碌各種事情夠辛苦了……
想來想去，她在一溜號碼裏找到了“沈暘”這兩個字，移開，又不自覺地停在上麵。
最後她還是按了撥通鍵。
當時沈暘已經打算睡覺了，結果她一個電話又把他的睡意驅散了，他把電話接了起來：“姑奶奶，大晚上的又有什麽事情？”上次的雨夜撿內衣事件真的讓他心有餘悸。
聽到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陳南希忽然有點兒想哭，所以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點兒哽咽：“我剛才和室友看恐怖片了……現在很害怕，睡不著……”停頓了一下，她又摸了摸正在咕咕叫的肚子，“而且我肚子很餓……”
本來陳南希以為沈暘會安慰她幾句就算了的，沒想到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之後忽然說：“喂，陳南希，你現在出來吧！”
“啊？”陳南希沒緩過神來。
“你不是很害怕嗎？你室友都睡著了吧？在電話裏說管什麽用啊？出來吧，我借肩膀給你讓你哭一哭。”
“誰說要哭了。”陳南希破涕為笑。
“快點兒下來吧，我已經穿好衣服準備下樓了，待會兒出去給你買餛飩吃。”
“餛飩店已經關門了吧。”
“我知道一家夜宵攤，她那兒的餛飩挺好吃的，有點兒遠，不過我室友的自行車鑰匙在我這裏。”
“好。”陳南希覺得心裏暖暖的，她第一次覺得，原來沈暘的聲音可以給她這麽強烈的安全感。
陳南希穿好衣服到樓下的時候，沈暘已經推著自行車在那裏等她了，見到她眼眶紅紅、臉色蒼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吐出一句：“膽小鬼！”
陳南希給他一個瞪眼：“我才不是膽小……是，《黑暗侵襲》真的太惡心了！”
沈暘卻撇了撇嘴：“好啦，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趕緊上車，我帶你去吃餛飩。”
陳南希點了點頭，坐上了自行車後座，然後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沈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坐那麽遠又不抱住我是想摔下去嗎？”
陳南希臉上一陣燥熱：“誰要抱你……”
話還沒說完沈暘就突然騎得飛快，陳南希狠狠一晃撞在了他背上。
“喂，害怕的話抱著我會死嗎？”沈暘憤憤地往後瞥她一眼，然後用很細微的聲音補充了一句，“好歹我也是你男朋友好不好。”
陳南希內心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靠在他背上，抱緊了他的腰。
沈暘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你看，這樣多好。”
陳南希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體溫，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聲。
沈暘嘴角微揚：“陳南希，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了？”
“我早就說了……”
“嘁，傻子都知道那時候你說的根本就是假話。”沈暘不屑地哼了一聲，“我要聽的是你的真心話。”
陳南希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始終都沒有說出口。她是有點兒喜歡他了，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他喜歡上的不過是陳笙的女兒，喜歡的隻是她身上有錢人的影子，想借著她飛黃騰達罷了。
可等到真相揭開的那一天，眼前的一切都會化成泡影吧！
但是，管它呢，過好今天再說吧。
夜裏路上車輛很少，道路兩旁的樹木舒展著繁茂的枝葉，略微冷冷的風吹過來，夾雜著植物特有的清香。
一路穿過了很多熟悉的街道，大部分路邊店麵的燈光都是暗的，隻有路燈的光照耀著路麵，整個世界都很安靜、祥和。
趴在沈暘背上，她忽然覺得腦袋裏那些恐怖惡心的畫麵都化成泡影了，原本驚慌不定的心也安分地跳動著。
有那麽一瞬間，陳南希悄悄地想，如果那家餛飩店再遠一點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