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讓我一直守護著你吧
假如你的世界不允許我出現，
那麽就讓我退到一個角落，
像影子一樣默默守護著你吧。
01
地麵上，我的影子在黑暗和光明交錯的地方，斷斷續續地出現、消失。我如同一隻遷徙的鳥兒，奮力地揮動著自己的翅膀，隻為快點到達自己的目的地。
灰塵嗆進喉嚨裏，我劇烈地咳嗽著，卻不肯停下腳步。
尹世崇是為了我嗎？
再次路過公告欄的時候，我並沒有再去看它一眼，我早已不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這樣會使原本就疲憊不堪的自己，變得更加憤怒和不安，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將它忽略掉！
明明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和道理，連我自己都可以想明白，可為什麽尹世崇會那麽衝動？
這個想法在我的腦海中無限地擴大，讓我恨不得立即衝到尹世崇的麵前，求得一個滿意的答案。
醫務室越來越近，還是如同剛剛一樣安靜得出奇，消毒水的味道蔓延在鼻尖，讓我的眼睛微微發漲。
我放慢腳步，心想尹世崇或許還在休息，於是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悄悄地探出頭往醫務室裏張望。
他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躺在那裏，均勻平緩地呼吸著。因為傷口處理過了，減輕了疼痛，他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陽光在他的臉上跳躍著，仿佛在親吻和安撫他的傷口。
我扶著門框，看著睡得那樣安寧的他，沒有上前打擾的勇氣，剛剛腦中所想的一切也瞬間變成了泡沫。
這幾日來，讓我無法安睡的就是尹世崇同我分開時的表情，他看向我的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疼痛和錯愕，我這張臉，勾起了他那些盡力想忘掉的回憶，那些灰暗的時光……
我輕輕地顫抖著，伸出手撫摩自己的臉。
倘若我們真的可以和好如初，那麽以後的每日每夜，看到我的表情、我的眉眼，他是不是都會記起那些原本可以忘掉的過往呢？
這對他和我，不都是一種折磨嗎？
想到這裏，所有勇氣瞬間消失不見，我有些踉蹌地向後退去。
可是……
那張沉睡著的麵容對我來說，如同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一般，讓我舍不得離去。
韓美熙，你都已經明白了不是嗎？或許我們兩個人以後沒有交集才是最好的結局。
鞋子接觸地麵的聲音在空**的走廊裏像是清晰的鼓點，也像是我心髒的節奏。
我猶豫半晌，最終再次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又一次近距離地這樣看著他，我卻帶著一種平靜的悲哀。
“謝謝……”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空氣中流淌著淡淡的悲傷。
我輕輕地笑了笑，漸漸地向他靠近……
很久不曾靠近他的胸膛，那樣熟悉的心跳就在耳邊，所有的回憶都在這樣的聲音下湧進腦海，他的笑容和麵容再一次定格。
我伸出手，很小心地抱了抱他。
“真的謝謝……”我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曾經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
他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又歸於平靜。
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情，我釋然了，沒有任何留戀地退出了醫務室，不再回頭看一眼，生怕會再次生出不舍的情緒來。
臉上涼涼的，淚水流進嘴巴，帶來難以忍受的腥鹹氣息。
“沒出息！”我輕聲罵自己。
這一次應該算是真正結束了吧？
就這樣獨自度過以後的每一天，在時間的磨礪中我們會慢慢忘記對方，過自己真正想過的日子。
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02
可我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公告欄上那些刺痛我的字雖然被很快地抹去，但留在人心中的記憶是永恒的。
每次和宋娜娜穿梭於喧鬧的走廊，我都會感受到異樣的目光。
“囚犯的女兒呢，嘖嘖……”
“看起來不像啊，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哧！這種事情難道會亂傳嗎？”
“不要這樣說嘛，畢竟是她父親的錯。”
“你想和她做朋友？真是好笑，快去吧！”
……
他們推搡著，說笑著，對我指指點點。身旁的宋娜娜則漲紅著臉，憤怒地瞪回去！
“看看看，看什麽看！”她毫不示弱地瞪著每個人，“誰再胡說八道誰爛舌頭！”
我拉了拉她的袖子，表示不想理睬這些人。
如果這樣說能讓他們心裏舒服一些的話，那就隨他們說吧。我隻要武裝好自己的心，就不會覺得痛。
可是……
“這不是韓美熙嗎？”
尖銳又帶著諷刺的聲音再熟悉不過。
是黛西，每次見到我，她都是這樣的開場白。
我垂頭苦笑：她怎麽可能錯過這樣一個羞辱我的機會呢？
她高高地昂著頭站在我的麵前，嘴角不屑地向上挑起，眼睛仿佛在盯著厭惡的垃圾。
我連忙拉住宋娜娜的胳膊，想離開這個地方。可黛西眼疾手快地將我們攔住了，聲音又高了幾個調。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還有這樣特殊的身份。”她不停地打量著我，“囚犯的女兒呢！真高貴啊，哈哈哈——”
早此刻麵對她的挑釁，我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我隻是憐憫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獨自演戲的小醜。
果然，她被我這樣的眼神激怒了，聲音變得更加尖銳：“怎麽，我說得不對？怪不得尹世崇不再理會你，原來是因為你……”
“你還是沒變。”我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什麽？”
“你不累嗎？”我對她笑著說，“每天隻知道關注別人，絞盡腦汁諷刺別人，我想你一定活得很累吧？”
黛西氣得嘴角發白，卻不知怎樣反駁。
我緩緩走到她的麵前，揚起下巴，輕聲對她說：“以後你要羞辱我，隨你，但是——”我略微停頓，饒有興趣地觀察她的表情，“我不會再理會你了，我不會和一個比我還可憐的人計較。”
說完，我忽略周圍的人吃驚的目光，牽著宋娜娜的手，從容離開。
宋娜娜得意地對黛西做了個鬼臉，隨後大搖大擺地走在我的身旁。
沒人知道，我緊握的手，由於過於用力，手心被指甲掐出一道道深深的傷痕，甚至滲出了淡紅色的血絲，如同彎彎的紅月。
如果不想再受傷，就要變得更堅強，不是嗎？
03
時間就這樣平淡無奇地走過。
每天，我默默地穿行在人們異樣的目光中，堅決不去理會。
那些流言和議論，也逐漸在我的冷漠下消散。
一切仿佛都和從前一樣，除了……
每次同尹世崇相遇對我來說都如同一場令人傷心至極、卻無法言說的無聲電影，他冰冷的目光中有著我無法理解的複雜情愫。隻要他的目光輕輕地瞥向我，我的心髒就會不受控製地顫抖。
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一次又一次心痛的對視……
已經是冬天，我站在窗前看著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潔白的雪花帶著讓人不忍直視的美麗輕盈地飄揚在空中，再溫柔地落到地麵，堆積起薄薄的一層。
操場上穿著厚厚衣服的同學們，滿麵笑容地抓起一把雪，滾成球，打在別人的身上。
我凝視著窗外的一切，手指輕輕地撫上氤氳著霧氣的玻璃。
“咯吱咯吱——”
手指滑過玻璃的聲音像是孩童的微笑，有些刺耳，停留在耳邊。
我胡亂地在玻璃上畫著，卻一直不敢寫出心中那個名字，直到眼前的玻璃變得一臉模糊，我才不得不悻悻地停手。
突然，我的眼睛被一雙溫暖的小手緊緊地捂住了。
“娜娜。”我微笑著握住她的手，“就知道是你。”
“嘿嘿……”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扯了扯脖子上鮮紅溫暖的圍巾，“要和我們一起打雪仗嗎？”
我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怕冷。”
“我就知道……”她有點兒不高興地嘟囔了幾個字，卻又突然換上一副明媚的笑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
“你有男朋友了？”我調笑道。
“才不是！”她的臉瞬間漲紅，連連搖頭，“學校要舉行聖誕晚會啦！哈哈，到時候可以穿著漂亮的禮服，和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跳舞哦……”
“聖誕晚會？”
聽她說到禮服，我的肩膀不禁輕輕顫抖著。
“是啊，很期待吧。美熙，你上次校慶穿的那件禮服，真是美極了呢，我也想……”
說著，她突然反應過來，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不安地盯著我的表情。
我眼中閃過一絲刺痛，但即刻消失不見。
我呆滯地望向窗外，再次陷入許久不曾記起的回憶之中。
那件禮服……是他親手送給我的。
我一直將它放在箱子的最底處，和爸爸那件家居服放在一起，卻不敢偶爾拿出來仔細地看一看。
是不是該將那件禮服還給他呢？
或許這是我們唯一的牽連了，將禮服還給他後，我們就真的徹底成為陌生人了吧？
我明白，自己不能再這樣優柔寡斷下去，隻有做一個果斷的決定，才能讓傷口愈合得更快。
04
當我將那件禮服拿在手中，感受著它熟悉的氣息時，還是不忍失神，思緒回到那天，他麵帶笑容，溫柔地將這件禮服遞到我的手中，並用命令的口吻說：“穿上它。”
我將禮服緊緊地抱在懷裏，艱難地呼吸著，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砸在禮服上，瞬間消失不見。
不行，不可以這樣！
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這件禮服，必須還給他！
想到這裏，我攥緊了拳頭，幾乎將禮服握出了褶皺。
窗外的雪花還在斷斷續續地飄著，映著我蒼白無神的臉。我竭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將那件禮服平平整整地折好，裝進幹淨的袋子中。
夜色帶著濃濃的憂傷湧進房間。
我安靜地坐在房間裏，往事一幕幕不停在腦海中重播。臉上的淚水，像是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切割著我的心髒。
如果說，曾經我那麽努力地追求過幸福，那麽努力地去相信世上一切的善良，可為什麽現在沒有得到命定的回報呢？
為什麽我和尹世崇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輕輕地抽泣著，目光停留在禮服上麵。鑲嵌在禮服上的水鑽發出刺眼的光芒，引得心髒傳來一陣疼痛。
都說命中注定的戀人，是帶著一身前世的債，在今生慢慢償還的，我和尹世崇，大概就是如此吧。
“如果是這樣……”我喃喃地道，“如果是這樣，那麽……我就把我欠你的，全部還給你吧……”
再一次如此迅速地奔跑。
即使心髒有著承受不住的壓力，呼吸變成無法調節的負擔，可我的眼裏，隻有尹世崇所在的地方——他的家——我唯一的目標和方向。
尹世崇的家越來越近，豪華的宅子燈火通明。
我遠遠地望著，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這件裙子……是你親手送給我的。
如果你真的那麽討厭我，那我把你送我的東西還你，這樣或許並不能將欠你的全部還清，可至少你心裏會舒服一些吧。
雙眼漲得發痛，我努力抑製不讓眼淚掉下來，卻還是感到有微涼的**伴隨著我低低的嗚咽滑下臉頰。
站在尹世崇家門前的我，懷裏抱著那件禮服，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卻沒有勇氣按響門鈴。
我又開始猶豫了。
是應該親手交給他，還是偷偷地放在這裏呢？
禮服沾染了夜的涼氣，我緊緊地抱住它，想從衣服上攝取一些根本不可能找到的溫暖。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我顫抖著朝門鈴伸出手。
呼……
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手指漸漸向麵前那個紅色的按鈕靠近，我的心也隨之緊張起來。
不行！
馬上就要碰到門鈴的手驀地縮了回來，我閉上眼睛大口地呼吸著。
這樣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去見他，親手交還這件禮服呢？
久久地凝望著眼前這扇大門，思緒不斷地翻騰著。我猶豫了很久，最終輕輕俯身，將那件禮服裙放在他家門前的台階上。
深邃又華麗的紫色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聖潔又神秘。
我緩緩地後退著，目光停留在那件禮服裙上，不忍離去。
尹世崇看到它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呢？吃驚？或者是無視？
可是，為什麽我還要去關心這樣的問題，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是嗎？從此，我們完全活在兩個世界裏了，不是嗎？
我捂著疼痛的心口，一步步後退著……
尹世崇家的別墅已經變成了一個很小很小的點，我才失落地轉過身，緩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05
四周漸漸變得漆黑一片，就連平日裏僅有的那點路燈光芒也消失不見，隻有月亮暗淡的銀白色光芒，柔和地鋪在整條街道上。
我像一個無處可去的流浪者，紅著眼睛徘徊在街頭，思緒一片混亂，理不清頭緒。
鞋子踩在薄薄的雪上，發出輕微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在安慰我糟糕的心情。
良久，我不安地抬手看了看手表，發現馬上就到學校聖誕晚會的時間了。
可是自己身上這件略顯寒酸的衣服……
我抿緊雙唇，感到心酸。
路麵很滑，失神的我並沒有注意到一塊巨大光滑的冰，毫無防備地一腳踩了上去！
失重的感覺讓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我狼狽地向前栽去，害怕地閉上眼睛……
膝蓋處傳來的劇痛讓我幾乎咬破下唇。
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刺啦”聲。
這是衣料破裂的聲音。
我不敢低頭，難以置信地僵在那裏。
衣服破了嗎？
聖誕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回家換衣服已經來不及了，難道我就要這樣出現在大家的麵前嗎？
想到同學們探詢和嘲諷的目光，我不寒而栗。
我坐在地上，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寒冷。
其實……
就這樣待在這裏，也不錯呢。
我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心底一片淒然。
可命運和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曾經在我困難的時候，尹世崇總是如同天使一樣出現在我的麵前，給我幫助，給我力量。可自從他淡出我的生命後，這個人竟變成了鄭亦晨。
鄭亦晨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他悲傷的麵容如同一幅畫，略帶憐憫的眼神讓我無所遁形。
我想對他露出一絲微笑，卻發現嘴角早已凍僵。
自己總是以狼狽的樣子出現在他的麵前呢。
這算是懲罰嗎？
鄭亦晨的目光輕輕地停留在我衣服被扯破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心痛，卻不發一言。
我愣愣地望著他像變魔術一般從口袋裏拿出針線小包，手指靈活地穿針引線，為我縫補衣服被撕破的地方。
他的表情認真又柔和，仿佛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再一次把冰冷的手握成拳，壓抑心裏無法言說的情緒。
鄭亦晨微微地笑著。
“是不是覺得做這種事情的我有點兒娘娘腔？”
“沒有……”我慌忙回答。
“沒關係啦……”他滿意地看著縫補好的地方，“小的時候沒人照顧，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動手，包括這些。”
說著，他緩緩起身，隨後將我扶了起來。
“還能走嗎？”
他對我如此狼狽的原因，隻字不提。
“嗯。”我低吟，努力忽略從膝蓋傳來的疼痛。
在他的攙扶下，我們來到了舉行聖誕晚會的禮堂。
一切都充滿回憶的味道……
曾經，我穿著尹世崇送給我的禮服，在這裏和宋娜娜一起表演精心準備的節目。後來，被黛西灌醉的我，幸福地趴在尹世崇溫暖的背上……
這些回憶觸痛了我，我輕輕抽氣，看著眼前成雙結對盛裝舞蹈的男生女生，將目光移到一邊。
鄭亦晨這個家夥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丟下我一個人尷尬地坐在禮堂的角落。
聖誕節歡快的音樂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幸福又滿足的笑容。大家優雅地邁著步子，在絢麗的燈光下翩翩起舞。
正當我對著一隻形狀怪異的酒杯發呆時，一陣濃烈的香氣傳來，熏得我有些頭暈。
這是……玫瑰花的香味！
我錯愕地回頭，鼻尖正好撞上一大束色彩鮮豔的紅玫瑰，它們妖冶地綻放著，帶著我從來見過的張揚。
握著玫瑰的是鄭亦晨。
“送給我的？”我指了指自己，有些受寵若驚。
他並不回答，將那束玫瑰一把塞進我的懷裏。霎時，更濃烈的香氣將我包裹，幾乎讓我窒息。
“做什麽？”我捧著那束玫瑰，吃驚地道。
“既然他會讓你痛苦，既然他無法照顧你，”鄭亦晨漸漸向我靠近，眸中落寞和期待共存，“那麽讓我來代替他好嗎？”
耳邊，音樂聲、歡笑聲、談話聲，還有鄭亦晨的話語，一起湧進我的耳朵。
我瞬間握緊手中那束玫瑰，瞪大眼睛望著他。
雖然早就知道他的心思……
可沒想他竟然會在選擇今天表露心跡……
“美熙。”他無比堅定地望著我，眼中是讓我害怕的認真，“和我在一起吧。”
因為莫名的緊張，我劇烈顫抖著，那束玫瑰也掉在了地上。
香氣四散，帶著甜蜜的憂傷。
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鄭亦晨眼中的神色暗淡下來。
“不可以嗎？”他苦笑，仿佛在自言自語。
“對不起。”
我唰地站了起來，不敢直視他悲傷的臉。
沉默不斷彌漫開來，又幻化成一條條無形的繩索，將我捆綁，讓我無法呼吸，無法掙紮。
“我們做朋友，難道不好嗎？”明知道這是一句傷人的話，我卻依舊咬牙將它說出口。
歡快的音樂還在持續。
大家的歡笑還在持續。
絢麗的舞蹈還在持續。
我卻那樣落寞地站在角落中，麵對著一捧哭泣的玫瑰，黯然神傷。
直到最後，鄭亦晨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留下一個疲憊的背影，便消失在了禮堂中。
06
又混沌地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當陽光鑽進房間時，一夜未眠的我，蒼白著臉，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雪花。
膝蓋還隱約傳來疼痛，我卻像感覺不到一般緩緩地向學校走去，努力不讓自己再觸碰那些痛苦的回憶。
如果我不曾來過這個地方，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得不一樣呢？
我們會有各自的生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交集，也就不會有痛苦，不會有傷害。
失魂落魄的我走進了教室，卻沒有聽到宋娜娜像平日一樣歡快友好的問候。
我有些不安，抬頭向她望去，卻看到了一張同樣蒼白的臉。
我腳步一滯。
娜娜怎麽了？
難道又有什麽不好的消息……
我在門邊站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走到她的身邊。
“美熙，你聽好了，我有一個消息……”
我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卻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尹世崇……出事了，就在昨天晚上……”
我震驚不已，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來，眼淚已經從眼中湧出，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出了車禍。今天早上，我聽到很多人在討論，說他並沒有來參加聖誕晚會，而是抱著一件紫色的禮服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著，結果被車撞飛了好遠，現在正在醫院……”
心髒傳來劇痛。
紫色的禮服是我昨天放在他家門前的……
心髒仿佛要炸開，在胸腔中不安地跳動著，仿佛有千萬把刀子正在無情地切割著它。
我緊緊地皺起眉頭，痛苦地按住心口。
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尹世崇被撞飛的情景……
眼皮越來越沉，幾乎要失去意識的我卻被這樣慘烈的場景嚇得清醒過來，然後一刻也不停留，瘋狂地奔向醫院。
尹世崇，你千萬不要有事……
一路上，我流著淚不停地向上天祈禱。
到了醫院，來不及等電梯的我，拚盡全力爬到了十樓——手術室所在的樓層。
在這裏，我看到了一位焦急等待的美麗婦人。她有著同尹世崇驚人相像的臉，皺眉時簡直一模一樣！
此刻她雙眼紅腫，不停地流著眼淚，緊張地盯著亮起紅燈的手術室，焦躁不安。
她一定是尹世崇的母親！
我氣喘籲籲地跑過去，焦急地問道：“阿姨，尹世崇……”
婦人像是被嚇了一跳，幾秒鍾後才回過神來，疑惑地打量我。
“我是他的同學。”我連忙補充道。
她輕輕點點頭，算是向我打招呼，然後便用聽上去無比心酸的聲音呢喃著：“這個傻孩子，他為什麽要這樣，他……”
“尹世崇到底怎麽樣了？”我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不禮貌地打斷了她的話。
“正在手術中，可是醫生說他大量失血，需要輸血，可他是RH陰性血，非常稀少……醫院正在努力……”
“RH陰性血？”我的眼睛亮了起來，連忙伸出胳膊，“我是，我可以救他！”我的聲音無比堅定。
婦人吃驚地望著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
突然——
她激動地一把抱住了我，在我的耳邊顫抖著重複：“謝謝你，謝謝你……”
07
我被送進了手術室隔壁的取血間。
隔著一麵透明的巨大的玻璃，我屏住呼吸，凝視著躺在隔壁房間中的尹世崇那張蒼白失色的臉，心髒傳來一陣陣疼痛。
“你要想清楚，你心髒不好，如果獻血，可能會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
“沒關係。”
剛剛與醫生的對話回**在我的腦海。
有什麽關係呢……
躺在那裏的是尹世崇啊……
就算是死掉，我也會因為救了他而欣慰……
鮮血從我的手臂中流出，黏稠的紅色比盛放的玫瑰還要豔麗。
我久久地將目光停留在尹世崇的臉上，眼淚再一次打濕了我的臉龐。
我微笑著，任憑鹹鹹的眼淚流進嘴裏。
周圍是一片令人難以忍受的安靜。
由於獻血，我的頭有點兒眩暈，眼前已經開始變得模糊，甚至可以感受到心跳的速度在一點點地減慢。
可是……
“病人還在持續失血！”
“那女孩不能再獻血了……”
“快聯係其他醫院，一刻都不能耽誤！”
……
醫生的對話在我耳邊響起。
絕望從我心裏升騰起來，我仿佛看到尹世崇的靈魂離我們而去，他躺在那裏，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對我微笑。
不行！
我支撐起身體，聲嘶力竭地對忙碌的醫生請求道：“請用我的血，一刻也不要耽誤……”
“你會有生命危險，我們不同意！”
“拜托！”眼淚瘋狂地落下，浸濕了我整張臉龐，“如果他不在了，那麽我也不會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這是我欠你的，那麽就讓我用這樣的方式還給你吧。
醫生們麵麵相覷，個個帶著吃驚的神色。
玻璃的那邊，尹世崇安靜地躺在那裏。
“怦——怦——”
我望著他，如同隔著最遙遠的距離，心髒再次以那樣熟悉的速度跳動著，時光倒退到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他離開時對我露出那樣的微笑，讓我有了不一樣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