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隻要能讓你幸福快樂,我做什麽都願意

十分鍾後。

程瑤婭輕輕打開包廂門。

一直在門外等待著她的章澤天立即迎了上來,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她清秀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表情,扇子般的睫毛耷拉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空洞得像透明的一樣,目光有些飄忽,即使他就站在她的眼前,她似乎也沒有發現。

章澤天漆黑的眸子裏充滿了擔憂,他不由分說地扣住她的手腕:“跟我走,我送你回家,這裏不適合你。”

他拉著她便要走。

可是她突然回過神來,好像條件反射般將自己的手一把從他手中抽回,然後倔強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章澤天側轉過頭來,目光帶著心痛地看著她。

“小婭,怎麽停下不走了?”

這時,向辰從她的身後走了出來,他親昵地喚著她,薄薄的唇上始終有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走上前來便伸出修長的手臂將她摟在懷裏,好像這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

同時,好像也在宣示著什麽。

他的視線轉移到章澤天的身上,看見章澤天,他似乎有些意外:“澤天,你還在?我以為你走了。”

章澤天沒有回答,隻是死死地盯著兩人親昵的一幕,英俊的臉龐非常僵硬,煞白的薄唇緊緊地抿著,透出極力壓抑的怒意!

向辰好像沒有發現他異樣的神情一般,依然笑著說:“是不是擔心小婭呀?沒事,我這會兒就送她回家。”

“你讓他送你?”

章澤天微微擰眉,質疑地盯著程瑤婭,似乎想要從她淡漠的表情裏找出一絲破綻來。

程瑤婭像沒有聽見似的,微微側頭對向辰低聲說:“我們走吧。”

向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眸中閃爍著璀璨迷人的流光,用近乎寵溺的語氣說:“好。”

說著,他抬頭看了章澤天一眼,說:“那我們就先走了,改天請吃飯!”

話音一落,他摟著程瑤婭的肩膀,兩人一起從章澤天的身旁擦過,漸漸走遠。

走廊裏,隻剩下章澤天一人,昏暗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孤寂地倒映在冰涼的地麵上。

他僵硬而憤怒地站在原地,像一座孤獨的千年冰雕,散發出寒冷刺骨的氣息!漆黑的眸子如同永不能見光的深淵,似乎有一股來自地獄的火焰在痛苦地燃燒著!

走出KTV後。

向辰依然擁著程瑤婭,似乎全然沒有發現她的身體在他懷中因為不適而漸漸僵硬起來,他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嘴角微微勾著一絲微笑,顯得極為舒適而開心的樣子。

見他根本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程瑤婭忍不住掙紮了兩下,脫離了他的懷抱,窘迫地站在一旁。

向辰有些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臂,片刻後,俊臉上又綻開一絲無懈可擊的微笑:“我去取車,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程瑤婭點了點頭。

向辰笑著往左邊的方向跑去,不一會兒,一輛拉風的跑車從停車場裏駛出來,向她駛來,緩緩在她的前麵停下。

向辰從車上走下來,極有紳士風度地拉開副駕駛座上的車門,對她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程瑤婭猶豫地站在原地,她看著向辰,小心翼翼地說:“其實你不必送我回家,我家離這裏不遠,這一帶我也很熟悉。”

“跟我你還這樣客氣?”向辰英俊的麵龐上有受傷的樣子,“難道作為你的男朋友,連送你回家的資格都沒有嗎?”

程瑤婭張了張嘴,正要辯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她的眼角餘光中!

她心中一急,二話不說便彎身鑽入了車廂內。

向辰微笑著替她關好車門。

程瑤婭努力地克製著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瞄了一眼車窗外不遠處那個孤單黯然的身影……

心慢慢地往下沉。

金錢能夠讓人與人之間的各種感情變質,她最不喜歡跟身邊的人沾上金錢的關係,最不願意的那個人,就是章澤天。

他會明白嗎?

沒關係,即使他不會明白,她也還是會那樣做……

程瑤婭微微地歪著頭側靠在椅背上,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徐徐的風從車窗外灌入,將她額前的劉海向後吹去,露出她白皙光潔的額頭,還有她一臉淡淡的哀傷。

“你在想什麽?”

向辰一邊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一邊觀察著身邊的女孩,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忍不住詢問。

烏黑的長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程瑤婭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轉過頭來,淡淡地說:“隻是在胡思亂想罷了。”

她是在擔心錢的問題?或者是因為章澤天……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是前者,隻是……

他沒有再追問。

盡管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問題,但這一切都不足以泯滅他此時心中的那份欣喜。

沉默了片刻後,向辰忽然問:“莫紮特的音樂喜歡嗎?”

程瑤婭點點頭。

在這個時候,恐怕他說什麽,她都會點頭默認。

車廂內,一首輕快的曲子悄然響起,悠揚地**漾在耳邊,掩飾著沉默的氛圍。

一首曲子剛剛結束,車子已經緩緩在路邊停了下來。

“謝謝。”

程瑤婭低著頭,將安全帶解開。

“對了,錢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早我來接你。”還未等她回答,他便眨眨眼睛說道,“你不會拒絕我的吧?”

程瑤婭怔了一下,張張嘴想說什麽,但終究還是抿緊了唇,沒有拒絕他。

這個夜晚,無星無月,隻有微涼的風迎麵吹來,好像直直地吹入了心底,一顆心涼涼的,好像沒有什麽東西再能讓它溫暖起來。

借著昏暗的燈光,程瑤婭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奶奶大概已經睡著了,她躡手躡腳地洗漱完後,輕輕地回了自己的臥室。

躺在舒適的**,卻沒有一絲輕鬆下來的感覺。

她隱隱約約覺得,錢的問題解決了,可是將會有更大的問題在等著她。

可是,她除了這麽做還能怎樣?

那些人心狠手辣,如果不能在規定的期限把錢湊齊,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媽媽,也不會放過這個家,更何況瑟現在受傷了……

這一夜,她注定不能入眠。

翌日上午。

碧藍的天空上,白雲飄**,金燦燦的陽光,如同萬道金芒般傾灑而下,將整棟教學樓籠罩在一片暖色調中。

林蔭大道兩旁的藍花楹如火如荼地綻開,藍紫色的花瓣在陽光下更顯晶瑩夢幻,一陣微風吹過,大片藍花楹**漾出一層層柔美的漣漪。

片片輕盈的花瓣在空中靜靜地飛舞。

藍花楹樹下,三三兩兩的學生成群結隊地走著,一張張青春的麵孔上充滿朝氣。

一輛名貴的跑車在藍花楹樹的盡頭停了下來,無數花瓣無聲地落在車身上。

毫無意外,這輛跑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隻見車門被人打開,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的向辰從駕駛座上帥氣地走下來,他繞過車身,走到副駕駛座的車門旁,優雅地拉開車門。

他薄薄的唇角勾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漂亮的眸子帶著笑意瞅著車內的程瑤婭:“請下車,我親愛的公主。”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程瑤婭身子微微一僵,遲疑了片刻後,她方才移動腳步緩緩下車。

空中的花瓣在她淡然的琥珀色瞳孔中飄落。

在那一瞬間,林蔭道上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驚歎,緊接著眾人就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那些聲音就像一群忽遠忽近的蜜蜂,在耳邊嗡嗡響著。

程瑤婭努力壓下心中的煩亂,表情淡然地漠視著這一切,琥珀色的瞳孔像透明的一般。

一片花瓣盈盈地落在她長長的黑發上。

向辰微笑著揚起手來,隨意地拂去那片晶瑩的花瓣……

程瑤婭身子一震,錯愕地睜大眼睛瞪著他!

她從上車起的那刻,整個人就沒有一絲情緒,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般,淡漠而透明的眸子,好像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存在於她的眼中。

此刻,她那吃驚而無辜的眼神如一汪盈盈的泉水,令向辰不由得心動了一下。

“小婭……”

他湊近她的臉龐低低地喚著,沙啞的聲音帶著鼻息撲在她的臉頰上,癢癢的,她略微出神,緊接著她感覺到涼涼的臉頰忽然一熱,那樣柔軟的觸碰,在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是錯覺。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花香。

如扇般的長睫顫了顫,她的視線好像不經意間落在他微微勾起的薄唇上,然後整個人僵住!

向辰俊逸的臉龐上綻開一抹壞壞的笑容,雙眸如貴重的奇珍寶石,流轉著讓人迷醉的光芒,他整個人像從迷霧裏走出來的美麗妖精,充滿了致命的**力!

與此同時。

林蔭道上傳來眾人不敢置信的吸氣聲!

他們睜大了眼睛看著跑車旁的這一幕,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如果他們沒有看錯的話——

向辰剛剛親了程瑤婭!

先前,學校裏還隻是捕風捉影地流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誰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們確實在交往,可是,剛剛那短暫的一幕,好像是在無形中宣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緊接著,所有人的腦海裏就傳達出一條信息——

那麽這件事情就毋庸置疑了!

於是,學生們又圍在一起,聊起了新一輪的八卦。

正如程瑤婭的意料,早上向辰在林蔭道上親吻她的消息,轟動了整所學校,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天的時間,幾乎每個同學都知道了。

個性陰晴不定、讓人憧憬、又令人畏懼的向辰,先後與瑟和章澤天傳出過緋聞的程瑤婭,他們的組合,無疑是整個學校裏最有話題的一對!

所以,他們正在交往的消息不僅人盡皆知,而他們之間的故事也被編造出各種版本,褒貶不一,有的添油加醋,惡意中傷,有的極其誇張地盲目崇拜,整所學校裏一時間沸沸揚揚,無論是校園網上,貼吧裏麵,還有教室裏,或是學校裏的每個角落裏,都有很多人在興奮地議論著,像是一陣瘋狂的無法控製的潮水。

程瑤婭雖然強迫自己置身事外,但一天下來,她一節課都沒有聽進去過。

她和向辰的事情會在學校裏帶來什麽樣的效應,她其實早有預料,隻是,她坐在教室裏,總會有一種窘迫與不安感。

不是因為同學們在上課時互相傳字條議論她和向辰,也不是因為下課後同學們聚在一起對她指指點點。

僅僅是一道目光。

沒有烈火般的灼熱,也沒有咄咄逼人,好似是不經意地停留在她的身上,隻是淡淡的,卻讓她一整天都沒有自在過。

她知道這道目光的來源,但從上午到放學,她從未去理會,好像沒有一絲察覺。

在外人看來,他們就好像事不關己的陌生人一般。

直到放學後,他們一起來到圖書館。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陰沉了下來,碧藍的天空中,烏雲滾滾,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透著一種讓人極其壓抑的沉悶感。

和以往每次一樣,程瑤婭一個人默默地整理圖書,打掃衛生,她淡然的表情裏,仍然沒有一絲怨言的樣子。

她的身後,章澤天那雙充斥著各種複雜情緒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他的身體籠罩在灰色的陰影裏麵,散發著濃烈的寒氣。

而程瑤婭像是沒事人一般,在圖書館裏走來走去,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握緊的拳頭鬆開又攥緊!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邁出沉重的步子。

腳下的步伐漸漸加快,然後幾乎像一頭失韁的野馬般衝到她的身旁,有些生氣地扣住她的手臂,漆黑的眸子裏透出無法克製的憤怒。

他聲音粗啞地低吼:“程瑤婭,你都裝了一天了!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程瑤婭怔住。

她本能地想掙脫他,章澤天也隨之更加用力地扣緊她,手臂上傳來的一陣痛楚讓她緊緊地皺了一下眉頭。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她低聲說道。

章澤天神情冰冷,漆黑的眸子蘊含著那樣強烈的憤怒,如同巨大的黑色旋渦般,仿佛能將她硬生生地卷進去,好一會兒,他才僵硬地放開她。

程瑤婭下意識地揉了揉被他弄疼的手臂。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又垂下眸子,將視線轉移到別處,避開他逼視的目光,方才淡淡地說:“你想知道什麽?”

“你說呢?”章澤天眸光一黯,他幾乎難以控製住情緒地瞪著她,“如果你非要這麽拐彎抹角,那我也不妨直問,告訴我,為什麽要和向辰交往?”

程瑤婭暗暗地握緊手指,一絲深長的委屈與痛意,在心底蔓延開來。如果有些事情她能夠向他說出口,就不會寧願選擇跟向辰交往。

她努力控製身體的顫抖,忽略心底隱隱的疼痛,低聲說:“有些事情,沒有必要告訴你。”

章澤天身體一震,強烈的窒息感扼住他的喉嚨,胸口像有股沸水在翻騰,那樣殘忍的痛楚哪怕多維持一秒,也讓他生不如死!

他努力保持鎮定,緊緊地盯著她,仿佛過了半個世紀,他才聲音嘶啞地說:“不是‘沒有必要’,是另有其因對不對?”

程瑤婭始終不與他對視,她望著窗外沉悶而陰鬱的天空,抿著唇沉默著。

事實的真相,她不能告訴他,可是她卻更不願意騙他,在這一刻,她真想找個地方藏起來,讓誰也找不到她。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整整二十幾個小時,我一直在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雖然想到現在,我還是沒有想出什麽來,但是我百分百地肯定,你絕對不會是因為喜歡向辰才跟他交往的,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喜歡他!”

最後一句話,他完全是毋庸置疑的語氣。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肯定?”

程瑤婭抬起頭來,琥珀色的眸子像透明的冰一樣淡漠:“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我喜不喜歡誰,你就那麽清楚?”

“因為……”

如果說是直覺,會不會太沒有說服力了?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程瑤婭粉色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絲諷刺的苦笑,她說:“這不,你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了吧,所以你又憑什麽那麽肯定呢?況且,喜不喜歡又怎樣?”

章澤天怔怔地看著她。

“曾經,我以為有一個人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對於他的喜歡,我沒有任何懷疑。”程瑤婭神情淡漠地說,“可是轉眼之間,他卻告訴我,喜歡我隻是一個因為形勢所逼找的借口!”

章澤天的心髒驟痛!

他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思緒紛亂如麻,他注視著她,瞳孔中布滿難以訴說的情緒。

“所以,就算正如你所說,我不喜歡向辰,那也不關你的事情。”程瑤婭頓了頓,又說,“何況,現在喜不喜歡對於我來說不重要,隻要我開心就可以了。”

開心……

是啊,隻要她開心,他又有什麽資格來去阻止她呢?

“如果你真的開心……”最後一絲光亮在章澤天的眼中熄滅,他低聲說,“那我會祝福你的。”

他的眸子是漆黑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與冰冷,就像寒冬的深夜,沒有一絲生機,就連聲音似乎都是絕望的。

程瑤婭愣了愣。

聽出了他聲音中的絕望,她可以確定,他大概不會再為此事糾纏。

她一顆懸著的心漸漸放下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疼痛,看著章澤天黯然轉身,她清楚地察覺到心裏的一些東西也被抽走了一般,最後隻剩下一片無能為力的空洞……

程瑤婭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滾滾的烏雲終於帶來了一場大雨。

路邊的樹木被大風狂卷起來搖晃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連根拔起,大雨拍打著密集的樹葉,“簌簌”地響,急促的雨滴墜在地麵,濺出朵朵晶瑩的水花。

被大雨包圍的醫院,依然燈火通明。

從出租車上下來後,程瑤婭捧著一簇潔白的海芋花,以最快的速度向醫院裏的住院部跑去。

雨實在是太大了,她的衣服被淋濕了,頭發上也有不少飛濺的水珠,順著發梢無聲地墜落。

程瑤婭站在病房門外,急急忙忙整理著自己的頭發還有衣服,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狼狽。

幾分鍾後。

她深吸了一口氣,麵帶笑容地推開病房門。

一陣病房裏特有的藥水味撲鼻而來。

瑟正半躺著坐在病**,被子上放著一本書,此刻,他正在認真地翻閱著。

聽見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他抬起頭來,向門口望去,見到是她,他俊美的臉上不禁綻開一絲迷人的微笑。

“外麵下那麽大的雨,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他淺褐色的瞳孔中閃爍著一絲欣喜的光芒,又不禁有些心疼地說,“你都淋濕了吧?”

“沒事,一點點而已!”

程瑤婭不以為意地笑笑,大步走到他床邊的櫃子前,將手中那簇白色的海芋花插入櫃子上的花瓶裏麵,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擺放好。

海芋花碩大的花瓣潔白而晶瑩,幾滴透明的如珍珠般的水珠在花瓣上緩緩流動。

一縷淡淡的芳香在病房裏麵無聲地彌漫開來,逐漸將那股難聞的藥水味替代。

瑟閉上雙眼,輕輕地聞了聞,粉色的唇緩緩勾起一個滿足的弧度……

站在櫃子前的程瑤婭轉過身來,看著他嘴角那抹迷人的微笑,她的視線不禁往下移到他打著石膏的手臂上,整個人微微呆住。

那隻手,可能再也拉不出以前那樣美妙的音樂……心中一陣酸楚湧了上來,程瑤婭琥珀色的眸子裏泛起水光,如凝在海芋花瓣上的露珠,晶瑩欲墜。

瑟睜開雙眸,看見她一臉恍惚地看著自己,明白她在想什麽,淺褐色的眸裏,一絲痛苦的光芒一閃而過。

隨後,他伸出另一隻沒受傷的手,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似乎想給予她也給自己一種無言的安慰。

程瑤婭眼淚盈眶,聲音沙啞:“瑟,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的手也不會這樣……”

“怎麽可能是你害了我呢?”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宛如月光般柔和,“傻丫頭,這是一次意外而已,況且,你也一萬個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嗎?”

“可是你那麽愛音樂,你拉不了琴怎麽辦?”

“愛音樂是在心裏,雖然我拉不了琴,但隻要我還愛著音樂,我還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來繼續享受音樂……”

程瑤婭怔怔地看著他,雖然她知道他的話裏安慰她的成分較多,但是,她寧願相信他說的話!

她沉默了片刻後,低聲但鄭重地說:“我一定會支持你的。”

瑟衝她露出一個靜靜的微笑,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神色凝重地問:“阿姨欠的那筆債怎麽辦?”

現在擔子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一定很焦急吧!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又完全幫不上忙……

這時,一臉悲傷的程瑤婭卻轉而露出了些許笑意,她柔聲說:“不用擔心,那筆債我已經解決了。”

瑟淺褐色的眸子閃過一絲驚愕,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她,吃驚地問:“那筆債務的數目不小,你這麽快就解決了?”

瑟的反應完全在程瑤婭的預料當中。

她琥珀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然後衝他微微一笑:“我自有辦法。”

說著她轉過身去,拿出一個盆子,在裏麵倒了些熱水,打濕毛巾再擰幹,然後準備替他擦拭。

她的每個動作都那樣認真,心無旁騖的樣子,好像沒有任何心事。

瑟的視線緊緊地追隨著她,似乎試圖從她的表情裏找出一絲破綻來,可是,她那樣的淡然,沒有一絲表情,像是沒有任何情緒的樣子。

然而,此時此刻,她越是這樣,瑟便越覺得她有事瞞著自己。一筆那樣的巨款,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女生,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籌到了那筆錢?這其中肯定有讓人糾結的事情和複雜的關係,可是,她似乎並不想讓自己知道真相。

“今天晚上你吃的什麽?”

程瑤婭一邊將擰幹的毛巾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擦拭著,一邊低聲問。

“小婭……”瑟輕輕抓住她正在給他擦臉的手,她的手濕濕的涼涼的,他將她的手握緊,深深地凝注著她,淺褐的眼珠流轉著迷人的光,有種隱隱的深刻的感情在裏麵湧動著,“如果有些事情,你不願意對我說,我不會逼你,同時,我也想讓你知道,不管在什麽時候,隻要你需要我,我可以不顧一切為你做任何事,隻要能讓你幸福快樂,我做什麽都願意……”

程瑤婭愣愣地看著他。

她心裏有些感動,但更多的隻是驚訝。

她下意識地攥緊手中的毛巾,想要將手抽回時,卻對上了他那雙誠懇而專注的眸子。

她心中有些不忍,手臂不由得僵住,任他握住自己的手,然後緩緩在他的麵前蹲下身來,琥珀色的眼睛裏閃著細碎的光澤,她溫柔地凝視著他:“瑟,謝謝你對我這麽好!我相信你對我說的絕對是真心話,但同時,我也想讓你知道,從今以後,隻要你需要我,我一定會站在你的身邊,我會把你當成最親最親的人……”

瑟怔怔地凝注著她,一股溫熱的暖流從心底緩緩湧出……

程瑤婭微微側著臉,臉頰貼著他的手輕輕地枕著,她的聲音如雪花般輕盈柔和:“就像大哥哥一樣。”

瑟俊臉上溫柔的表情頓時凝固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緊她,一時之間,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淺褐色的瞳孔中,流轉著複雜的情緒,有驚愕,有震驚,有痛楚,然後是失望、落寞……

沉默了半天,他方才問道:“大哥?”

“是。”程瑤婭慢慢抬起頭來看著他,她的目光澄靜而溫柔,“瑟,你願意當我的大哥嗎?”

瑟怔住。

他該怎麽回答她?

他可以說不願意嗎?他要昧著自己的心說願意嗎?

無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無非就是逼他斷了那個念頭罷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願意哦。”程瑤婭狡黠地眨眨眼睛,“從今以後,瑟就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就是瑟,我們是最親最親的一家人,永遠都不會拋棄彼此的家人,你知道嗎?我一直就想要一個哥哥,他可以像大樹一樣保護我,我們互相依賴著對方,永遠都不會感到孤單……”

一層淡淡的霧氣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彌漫開來,她的臉上隱隱有幾分孩子般的憧憬,那樣的誠懇而真實,好像一直隻能在心中編織的夢,終於在她的眼前實現。

瑟的一顆心徹底地柔軟下來。

這一刻,叫他如何忍心親手去擊碎她的夢!

“好,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了。”他柔聲說,“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淡色的唇勾漸漸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他凝視著她,眼睛裏也帶著笑意,隻是這個笑容的下麵,隱藏著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落寞。

心底深處的一些東西,正在悄然死去,無聲消失……

她和他,再無可能嗎?

深夜。

程瑤婭輕輕打開房門,平時這個時候,奶奶是已經睡著了的,可是,今晚客廳裏的燈是亮著的,並且,她一進屋,便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忘記吃晚餐的她,此時在這陣香味的**下,她隻覺得饑腸轆轆。

“奶奶,我回來啦!”她在玄關處一邊換鞋子,一邊衝屋裏喊,換完鞋子後,她像是嗅到了魚腥味的貓咪般,一路尋著香味而去,有些興奮地說,“奶奶,你是不是做了我最喜歡的麻辣水煮魚?”

隻是,她並沒有得到奶奶的回應。

緊接著,一個人影闖入她的視線,她下意識地停住步子,愕然地向那個人望去。

當王青茹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眼簾的刹那,她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瞳孔中的欣喜瞬間退去。

她淡漠地看著她,情急之下,幾乎是用質問的語氣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王青茹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去,不知道如何是好,整個人看起來窘迫不安。

看著她這個樣子,程瑤婭心中掠過一絲疼痛,她有些後悔剛剛用那樣的語氣對母親說話,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極其討厭的人,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

再怎麽說……

這個人都是她的媽媽,前兩天又經曆了那樣的事情……

程瑤婭的一顆心不由得柔軟下來,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輕聲問:“你的傷好了些沒?”

見她關心自己,王青茹立即有些受寵若驚地笑著搖頭:“我沒事,我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住醫院裏也隻是白花錢而已,所以我就出院了。”

平時怎麽不知道這麽省錢?

這句話,程瑤婭差點脫口而出,可還是被她強壓了下去。

說她不怨恨不生氣,那絕對是假的!

瑟到底是因為她惹來的禍,才會白白廢了一隻那樣完美的手!

可是,有那麽一瞬間,她也會閃出原諒這個女人的念頭……

她沒有再說什麽,轉過身去望著餐桌上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一陣陣酸楚與感動在她的心裏交織著。

“這一桌菜是你做的?”

她背對著王青茹,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啊,是的……”王青茹笑了笑,有些緊張地說,“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程瑤婭側過頭來瞅著她,隨口駁回:“你當然不知道了。”

王青茹無話可說,一臉愧疚地低著頭。

是啊,她們母女分開的這段時間,雖然說長不長,但也絕對不短,在這段時間裏,完全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喜好……

“你身體還沒有痊愈,就不要做那麽多事了。”望著那一桌豐盛的菜肴,程瑤婭微微皺眉,似乎覺得有些可惜,“況且,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的菜,你這不是浪費嗎?”

“我,我隻是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王青茹斷斷續續地說,“我就把我拿手的菜都做了點……”

程瑤婭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琥珀色的眸子裏在不經意間閃爍出隱隱的淚光,她大步向餐桌走去,視線飛快地掃過餐桌。

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歡的。

每一道菜,也都是這幾年來隻能在她夢中出現,卻又不敢再奢望的。

她在椅子上慢慢坐下,但沒有立刻開動。

片刻後,她的身後還是沒有動靜,她不由得轉過身來,望著仍然局促不安地站在沙發旁的王青茹,說道:“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我一個人哪裏吃得了這麽多?快來吃吧,盡量別浪費了!”

王青茹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她又開心又不敢置信,最後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然後在對麵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衝她笑了笑:“這些菜我剛剛熱過,這會兒吃正好。”

程瑤婭拿起一雙筷子,輕輕地應了她一聲,然後就開動了,她平時就不挑食,加上這一桌都是她從小最愛吃的菜,她吃得津津有味,十分專注,暫時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看著女兒這般大口大口地吃著自己親手做的菜,王青茹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原來她不是沒有幸福,而是以前的自己從來不知道珍惜而已。

快要吃飽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程瑤婭忽然抬頭看了對麵的人一眼,然後一邊喝著湯,一邊說:“以後一頓炒幾個家常小菜就行了,不用一天天這樣豐盛,浪費食物也浪費錢。”

王青茹愕然地看著女兒!

這一刻,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下一秒,她的一雙眼睛裏綻開欣喜璀璨的光芒,她滿臉笑容地點頭答應道:“我知道了!”

程瑤婭喝完碗裏的最後一口湯後,將碗輕輕放在餐桌上,站起身來說:“吃飽了。”

話音一落,她便轉過身,就要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小婭……”王青茹急急地叫住她。

程瑤婭的步子停住。

“小婭,以後我會盡我的責任,照顧你和奶奶,我不會再讓你和奶奶吃一點苦的……”

王青茹緊緊地注視著女兒的背影,聲音裏充滿了誠懇的情感。

一絲感動的光芒在程瑤婭的眸底一閃而過,她微微地側過頭來,用眼角餘光看著王青茹,低聲說:“希望你說話算話……”

媽……

最後,這個聲音在她的心裏輕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