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穿著白色校服的沈曦，手動得飛快。他輕輕抿著嘴唇，一絲不苟地改正錯誤。那專注的神情，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不能打擾到他。他的世界，無比寂靜。而他的寂靜，隻為了一個名叫“鄭婉婉”的女孩……

那天清早，鄭婉婉正睡得迷迷糊糊，她剛夢到打敗了自己多年來的敵人，正在仰天長笑之際，卻被手機短信的聲音吵醒了。鄭婉婉不耐煩地睜開眼睛，伸手拿起手機，掃了一眼短信內容，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隻是，在夢中她卻感覺不對勁，因為那短信的內容是……

鄭婉婉猛地坐起身來，重新拿起手機看短信，屏幕上顯示——

婉婉，不用再等我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那個值得我愛一輩子的人，我相信她就是我的真愛。所以，婉婉，我們分手吧。你也可以大膽地去追求你的幸福了。

發信人是陳錦睿。

鄭婉婉仔仔細細地把短信看了三遍，這不到一百個字的內容，她卻看了五分鍾。她淡然地看著陳錦睿寫給她的每一個字，包括標點符號。突然，她發出了憤怒的呐喊，讓整棟樓都震了震——

“陳錦睿，你就是個渾蛋！”

對於“渾蛋”的處理方式，鄭婉婉向來都是“心狠手辣，不留餘地”，可是陳錦睿不同。不是因為鄭婉婉對他舊情難忘，而是因為陳錦睿現在人在外地，她連找他算賬的機會都沒有。於是，鄭婉婉隻能一個人在家生悶氣。從來沒有輸過的鄭婉婉，竟然被陳錦睿甩了，而且還是用短信這種“節省能源，低碳環保”的方式，這簡直就是鄭婉婉有生以來的最大恥辱。

鄭婉婉開始絕食。自從鄭沈兩家相識以來，由於鄭婉婉的父母長年在外地出差，所以一旦鄭婉婉家沒有人，鄭婉婉都會去沈家吃飯。這天，鄭婉婉沒有來。沈媽媽害怕鄭婉婉出什麽事，便親自去敲門，但也隻得到了鄭婉婉的一句應聲。

“婉婉？”到了吃飯的時間，鄭婉婉還是沒有出來，沈曦走到鄭家門口敲門喊道。

屋內毫無動靜。

沈曦卻不死心，用力地敲了幾下門：“婉婉，你開門，有什麽事出來說！”

還是沒反應。

“鄭婉婉！”沈曦壯著膽子直呼鄭婉婉的大名，要是換成平時，鄭婉婉早就急了，可是今天，裏麵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沈曦急了，側頭對沈媽媽說：“要不然找一家開鎖公司把門撬開吧！”

“不許撬！”一聽到沈曦說要撬門，鄭婉婉立刻朝門外喊道——鄭婉婉雖然沒回話，但是一直能聽到沈曦說話。

沈曦聽到了鄭婉婉的聲音，心裏也踏實了很多，平靜地說：“你要是不開門，我就撬鎖。”

“你敢！”鄭婉婉覺得沈曦長本事了，竟然敢威脅她。

沈曦抿著嘴沒再說話。他知道鄭婉婉是因為什麽，認識鄭婉婉這麽久，除了陳錦睿，沒有任何人能讓鄭婉婉情緒波動這麽大。沈曦用眼神示意沈媽媽回家，關上門。

沈媽媽知道沈曦有話要對鄭婉婉說，便通情達理地回去關上了門。

沈曦看著自家的門被關閉，這才繼續對屋內的鄭婉婉說：“婉婉，你出來，有什麽事情，我可以跟你一起解決。”

鄭婉婉不答。

“我知道你因為什麽，是……”沈曦停頓了一下，然後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是因為陳錦睿，對嗎？”

蜷縮在玄關處的鄭婉婉聽到沈曦這麽說，微微一怔，埋在腿間的頭稍稍抬起了些，但她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沈曦接下來的話。

“雖然不知道你和陳錦睿到底怎麽了，但是不管發生了什麽，還有……還有我在你身邊啊，你不用這樣折磨自己……”沈曦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在鄭婉婉看來，像沈曦這種感情史空白的人，根本不懂得怎麽勸她。但她不知道的是，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向來處事不驚的沈曦竟然臉紅了。

“真的，婉婉，你出來吧，別餓著自己……”雖然頭發擋住了沈曦的眉眼，但擋不住他泛紅的臉頰。

鄭婉婉坐在屋內，歎了口氣，不想開口，但還是開了口：“沈曦，你走吧，我就是想靜一靜。你讓我靜一靜，也許想清楚了，我就出去了。”

沈曦見勸不動鄭婉婉，便隻好作罷，退一步說道：“那我把飯菜放在門口，你想吃了，就打開門拿進去熱一下。”

鄭婉婉沒再出聲。

沈曦回到自己家拿出餐盒把飯菜分別裝好，規規矩矩地放在了鄭婉婉家門口，臨走前還不忘囑咐：“想吃了一定別忘了用微波爐熱一下再吃。”

鄭婉婉還是沒有說話。

鄭婉婉是出了名的倔，沈曦可不是她的對手。沈曦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強迫她出來，就隻好盡自己所能讓她吃飯。

翌日清晨，沈曦背著書包出門上學，發現他放在鄭婉婉家門口的餐盒毫無移動跡象。沈曦皺了皺眉，走過去用力敲了敲門：“婉婉！婉婉！”

鄭婉婉抱著靠枕躺在沙發上睡得昏昏沉沉，隱約聽見有人敲門，但也懶得搭理，轉瞬間又睡了過去。昨天晚上她打遊戲打到半夜，殺怪殺得昏天黑地，現在困得不行。

“沈曦，你先去上學吧。一會兒我給婉婉的媽媽打個電話，看她怎麽說。”沈媽媽從屋裏探出頭來對沈曦說。

沈曦回頭看了媽媽一眼，又看了鄭婉婉家的門一眼，最終隻好點頭，但還是告訴媽媽：“媽，你給她用飯盒盛點兒粥放著，她要是想吃就能吃。”

“好。”沈媽媽點頭答應，“你安心上學。”

“嗯。”臨走前，沈曦又回頭看了一眼鄭婉婉家的門。

沈媽媽給鄭媽媽打電話告訴她鄭婉婉絕食的消息，鄭媽媽的反應倒很淡定：“哦，沒事，你不用管她，那孩子就這樣。你看她鬧絕食，其實她比誰都餓，餓兩天就自己找吃的了。”

“可是，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她都沒出過門。”沈媽媽還是有些擔心。

鄭媽媽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兒，笑道：“肯定是昨天半夜打遊戲睡得太晚了，現在還沒起來呢，沒事。我今天下午就回去。”

“那就好。”聽鄭媽媽說今天就回來，沈媽媽總算放下了心。

沈曦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鄭婉婉家的門。

“咚咚咚。”

“婉婉？婉婉？”沈曦叫道。

然而，讓沈曦沒想到的是，鄭家的門居然打開了。沈曦立刻露出了笑容，可沒等笑容全部綻開，便又收了回去。因為開門的並不是鄭婉婉，而是鄭媽媽。

沈曦收斂笑容，但還是禮貌地問好：“阿姨，您回來了？”

“嗯。”鄭媽媽一臉疲憊地望著沈曦，說，“放學了？”

沈曦點頭，又問：“婉婉出來了嗎？”

鄭媽媽回頭看了一眼鄭婉婉的房間，告訴沈曦：“我一開門，這丫頭又一頭紮進臥室了，怎麽叫都不出來。”

沈曦看了看鄭婉婉的房間，知道自己沒法叫鄭婉婉出來，便隻好對鄭媽媽說：“阿姨，那我一會兒再過來。”

沈曦是個比較木訥的人，可以說除了學習，沒有什麽愛好。他在學習方麵是優等生，但是在人際交往方麵是典型的“缺根弦”。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哄鄭婉婉，便隻好采用最笨的方法。

“婉婉，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沈曦吃過飯後立刻跑到了鄭婉婉的臥室門口，拿著手機，一本正經地說。

鄭婉婉正對著電腦“大殺四方”，聽到沈曦的聲音立刻一怔，退出了遊戲。她倒要看看，沈曦這個書呆子能講出什麽好笑的笑話來。

沈曦對著手機冷靜地念道：“兒子說，‘爸爸，你幫我做的作業被老師看出來了！’爸爸問，‘他怎麽知道是我做的？’兒子說，‘第一，試卷上姓名一欄寫的是你的名字，家長簽名一欄還是你的名字！第二，有一道用‘愛’造句的題，你是這樣造的，‘我愛我的老婆和孩子’！第三，作文題《我的爸爸》，你寫的是‘我的爸爸今年七十歲，身體很硬朗，常常接送乖孫子上下學’……”

一個笑話，被沈曦用極其平淡冷靜的聲音講出來後變得格外具有喜感。鄭婉婉捂著嘴在**笑得前仰後合，四處翻滾，但是偏偏不出半點兒聲響。

沈曦沒有聽到鄭婉婉的笑聲，便隻好繼續念：“機場檢票。‘先生，你臉上的刀疤是怎麽回事？’‘我媽當年是剖宮產生的我。’”

沈曦皺著眉頭念完這個笑話，接著喃喃自語道：“為什麽剖宮產臉上會有刀疤？”

鄭婉婉和坐在客廳看電視的鄭媽媽都聽到了沈曦的疑問句，都樂翻了，強忍著才沒笑出聲。鄭婉婉向來是那種“氣來得快，走得也快”的人，既然找不到陳錦睿，那他們兩個人的賬隻能以後再算了，也不急於一時，她也犯不著因為陳錦睿那個渾蛋鬧絕食。隻不過這幾天媽媽回來，她就頂著心情不好的緣由閉門不出，免得媽媽囉唆，卻沒想到看到了今天這個場麵。

鄭媽媽被沈曦逗得不行，便走上前來對沈曦說：“沈曦啊，沒關係，婉婉就是一時心情不好。”

“可是她不吃飯也不行啊！”沈曦比她這個當媽的還著急。

“她餓了自然會吃。你回去吧，別耽誤了複習。”

沈曦也不好駁回鄭媽媽的意思，隻好點頭離開。

“你怎麽這麽高興啊？”

“你不知道？今晚有流星雨！”

“真的啊？那太好了，可以許願了！”

“如果有男生帶我一起去看流星雨，我一定會高興死的。”

……

沈曦收作業的時候正好聽到班裏女生的對話，他陷入了沉思。

女生都喜歡流星雨嗎？

如果是這樣，那麽……

午飯過後，同學們難得地看到班長沈曦沒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而是拿出了手機在查什麽資料。沈曦不理會周圍同學探究的目光，一門心思放在手機上。

吃過午飯的班主任正好從外麵回來，恰好看到了沈曦拿著手機若有所思的一幕。他笑著走過去，對沈曦說：“沈曦，幹什麽呢？”

沈曦抬頭正好對上了班主任笑容可掬的臉，淡淡地搖了搖頭，說：“查點資料。”

“哦，哪一科的啊？”班主任饒有興致地問道。

沈曦沒有一點兒慌張的樣子，而是泰然自若地從一旁拿出一本習題集，找出一道數學題指給班主任看：“這道。”

班主任立刻湊過去看題，沒有半點兒要沒收沈曦手機的意思。沈曦表麵上雖然十分淡然，但是不由得在心裏長舒一口氣。

晚自習後，沈曦匆匆忙忙地趕回家，敲開了鄭婉婉家的門，語氣難得不那麽淡然：“婉婉，快出來，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鄭婉婉正坐在屋裏喝著沈曦早晨放在門口的粥，雖然有點兒涼，但是味道還不錯。

“不出來！”鄭婉婉堅定地說道。

沈曦焦急地喊道：“真的特別好看，你快出來，一會兒就沒有了。”

鄭婉婉停止喝粥，心想著有什麽東西是一會兒就沒有了的。聽沈曦的語氣很著急，看來是真的很重要了，她心裏不由得一動。

沈曦不停地看手表，生怕再晚一步就錯過了時間，又連著敲了幾下門：“快出來，婉婉，否則你就該後悔了。”

“後悔？我鄭婉婉最不會後悔……”話雖這麽說，但鄭婉婉還是把房門打開了。

沈曦準確地把握住了鄭婉婉的心理，因為鄭婉婉就是一個“好奇心害死貓”式的人物，好奇心特別強。

沈曦把一個眼罩遞給鄭婉婉，說道：“戴上！”

“戴它幹嗎？”鄭婉婉眯起眼睛懷疑地問道。

沈曦看起來很著急，竟然要親自動手給鄭婉婉戴上眼罩。鄭婉婉連忙攔住了沈曦，看了沈曦一眼，雖有不滿和遲疑，但還是聽話地戴上了眼罩，同時還提醒他：“你要是敢耍我，信不信我揍你？”

“不會的。”沈曦堅定不移地回答，然後拉著鄭婉婉的袖子，囑咐道：“跟著我走，別摔著。”

鄭婉婉戴著眼罩一路跟著沈曦，她戴著眼罩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隻能不耐煩地催促著：“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摘掉啊？”

而沈曦的回答隻有一句：“快了，快了！”

鄭婉婉被沈曦牽著袖子繼續往前走，腳步很快，沒有半點兒停留。鄭婉婉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冷風往領子口裏不停地鑽，立刻警惕起來，伸手去摘眼罩：“有完沒完，我摘了啊！”

沈曦還來不及阻攔，鄭婉婉已經摘下了眼罩——

一瞬間，時間靜止了。

沈曦回過身，望著宛若被墨浸染過的黑夜，上麵繁星點點，為這冬季的夜幕添了幾分絢爛。他與鄭婉婉兩個人站在大樓頂層，深冬的寒風吹來，但是在此情此景麵前也算不得什麽了，反而更添幾分美好的氣氛。沈曦想帶著鄭婉婉一起等待流星雨的到來，殊不知……

鄭婉婉看著腳下的一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沈曦以為鄭婉婉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神情裏難得地流露出了驕傲。他站在鄭婉婉身後，自顧自地說：“我今天聽到同學說今晚有流星雨……”

鄭婉婉難得冷靜地回過頭來，瞪大眼睛罵道：“沈曦，你有病吧？”

“什麽？”沈曦一怔。

“我說，你有毛病吧？你不知道我恐高嗎？”鄭婉婉伸出手指用力地戳著沈曦的肩膀，眼裏簡直能噴射出火光。

沈曦這才發覺鄭婉婉的腿已經無法移動，隻剩下微微顫抖的份兒，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鄭婉婉聽見沈曦這樣說更加生氣了，眼裏的火光像是要燒死沈曦。

沈曦見鄭婉婉情緒激動，怕她出什麽意外，隻好壯著膽子伸手去拉鄭婉婉，可是一不小心用力過大，鄭婉婉又沒有準備，左腳絆到了右腳，直接朝後仰去。隻聽見鄭婉婉朝著樓下的一片漆黑大喊了一聲：“啊！”便再無聲響。

沈曦跟著鄭婉婉的方向撲了過去，根本來不及反應。等沈曦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撲在了鄭婉婉的身上。鄭婉婉瞪大了眼睛無所適從地看著眼前的沈曦，而沈曦也瞪大了眼睛驚慌地望著鄭婉婉。那一刻，才是真正的時間靜止。

因為，沈曦的手不小心落在了鄭婉婉的胸前……

沈曦靜靜地盯著鄭婉婉的臉看了又看，卻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

鄭婉婉看不下去了，不耐煩地罵道：“你想占我便宜到什麽時候？”

沈曦聽到鄭婉婉這麽說，也回過神來，想以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來，誰知竟弄巧成拙，腳踩在了鄭婉婉的小腿上，痛得鄭婉婉大叫一聲。沈曦一緊張，又倒回了鄭婉婉身上，手不偏不倚地又放在了同一個地方……

鄭婉婉眼中的火光已經足以灼燒掉世間萬物，她對沈曦的忍耐已經接近極限。如果當時兩個人能讀到彼此心裏的潛台詞，那麽鄭婉婉心裏說的一定是“你小子想死吧”，而沈曦則是“我死定了”。

鄭媽媽回家短暫休整後又要去外地出差，臨走的時候她推開鄭婉婉的房門，難得平和又嚴肅地說：“鄭婉婉，你要是真想這麽混一輩子，我也管不了你。但是，你得明白，在這個社會上，女孩子學點兒本事總是沒壞處的。你靠不了別人一輩子，爸媽總有老的一天……”

鄭婉婉難得這麽認真地聽完自己老媽的話，望著被重新關上的門，仿佛媽媽從來沒有進來過一樣，可剛才她說的話是真真實實地存在的。鄭婉婉隻覺得耳畔不斷回**著母親那句“爸媽總有老的一天”……

最近一段時間，鄭婉婉的生活裏發生了不少事情。她越來越明白，沒有誰是一直能在自己身邊的。如果父母有一天老了，她該怎麽辦呢？她想找一樣東西，一樣一直能留在自己身邊的東西……

鄭婉婉一個人窩在被子裏，靜靜地想著什麽。屋子裏一片漆黑，窗簾被拉得緊緊的，沒有半點兒光亮透進來，隻有她手邊的筆記本電腦閃著光。那星星光點，似乎在吸引鄭婉婉的注意。可是這一次，她沒有再把它打開。

自從上次的“襲胸”事件後，鄭婉婉已經一個月沒有跟沈曦說話了。現在已經放寒假，沈曦不是在家裏看書就是去圖書館上自習。

鄭婉婉走出家門，停在沈曦家門口，想敲門，又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手起手落數次，正在猶豫之際，門卻開了。

“婉婉？”開門的沈曦一怔，他沒想到鄭婉婉會站在他家門口。

鄭婉婉點點頭，麵露難色，問：“你要出去？”

“嗯，去圖書館。”沈曦如實對鄭婉婉說。

“哦，那你去吧，我回去了……”鄭婉婉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沈曦卻看出了鄭婉婉還有話要說，便開口挽留：“你進來吧，我在家學習也是一樣的。”

鄭婉婉回頭看著沈曦。

沈曦試探地問：“你……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鄭婉婉先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又開始搖頭，接著又點頭，差點兒把沈曦弄暈。

沈曦歎了口氣，說：“進來吧。”

望著沈曦，鄭婉婉深深地吸了口氣，邁步進了沈家。

因為是工作日，沈曦的父母都去上班了。鄭婉婉坐到沈曦家的沙發上，看著他給自己倒水喝，她從來沒覺得這麽緊張過。沈曦明明還是沈曦，她卻覺得今天的他很不一樣。她該怎麽說？沈曦會不會覺得她是在癡人說夢？

沈曦從廚房倒了一杯水遞給鄭婉婉，然後坐在鄭婉婉旁邊，問：“找我有事？”

鄭婉婉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什麽事？”沈曦問道。

“你……”鄭婉婉的臉突然紅了，這讓沈曦覺得很驚訝，不由得也跟著鄭婉婉臉紅起來。兩個人相對無語，臉都漲紅著，這場麵看著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隻感覺空氣都變得稀薄了，兩個人的呼吸越來越重，終於……

“你願意幫我補習嗎？我想順利升學！”鄭婉婉終於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沈曦聽到鄭婉婉這樣說，先是一怔，然後又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這件事啊，沒問題！”沈曦滿口答應。

“真的？”鄭婉婉高興地看著沈曦，她沒想到沈曦能這麽痛快地答應。

“真的。”沈曦點頭。

鄭婉婉激動得一下子摟住沈曦的脖子，話語中是掩飾不住的高興：“我以為你不會答應呢，你不會以為我是在說夢話吧？”

被鄭婉婉突然摟住，沈曦先是一驚，然後立刻覺得臉頰發燙：“隻要你想做，那就一定可以，沒有什麽說不說夢話的。”

鄭婉婉見沈曦答應了，也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沈曦的異常：“你怎麽臉紅了？”

“啊？”沈曦一驚，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問：“有嗎？”

“還‘有嗎’，你照鏡子看看去，跟猴屁股一樣。”

沈曦一聽，臉更紅了。

既然答應了鄭婉婉幫她補習功課，沈曦必然會拚盡全力，第一項就是給鄭婉婉製訂學習計劃：“你的基礎很薄弱，所以要從基礎抓起。”

“可是，現在就剩半年了……”想到這裏，一向自信的鄭婉婉語氣不由得弱了下來。

“隻要你堅持，半年能做很多事。”沈曦堅定地說。

鄭婉婉歪著頭，試探地問：“包括順利升學？”

“嗯。”沈曦的眸子裏閃爍著比往常更加堅定的光芒。

從這天開始，鄭婉婉就正式脫離了以前的頹廢生活，每天都必須按照沈曦的計劃表走，如果有一項沒有完成，鄭婉婉都別想睡覺。

鄭婉婉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做著沈曦給她出的題，一道一道地做，一直做到了半夜十二點，終於忍不住睡著了。鄭婉婉手裏握著筆，睡得正香，卻聽見有人敲門——

“咚咚咚。”

“誰啊？”鄭婉婉不耐煩地吼道。

沈曦平穩淡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題做完了嗎？”

鄭婉婉一個激靈，立刻從地上躥起來去給沈曦開門。

“你怎麽還沒睡啊？”鄭婉婉的五官都擰成了一團，她現在真是怕了沈曦。

“風水輪流轉”這個說法還真是不假，以前沈曦看見鄭婉婉就像是“老鼠見了貓”，現在倒好，沈曦“翻身農奴把歌唱”，每天把鄭婉婉嚇得一驚一乍的，看見他就頭痛。

“我來檢查你做的題。”沈曦似乎毫無困意。

鄭婉婉立刻清醒了，連忙說道：“我還沒做完呢！”

“那你快做，我等著檢查。”沈曦的話不容鄭婉婉有半分遲疑。

鄭婉婉知道，今天這覺是睡不成了，便隻好認命地回到茶幾旁繼續做題。沈曦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做，也不說話。

題做到一半，鄭婉婉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坐在一旁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的沈曦，問：“沈曦，你說，我能順利升學嗎？”

“你覺得呢？”這一次，沈曦沒有直接回答鄭婉婉，而是反問道。

鄭婉婉有些低落，她覺得自己簡直一無是處，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順利升學。如果事與願違，那麽現在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

“我不知道。”鄭婉婉低聲回答。

沈曦從來沒見過這樣落寞的鄭婉婉，也許是因為夜深人靜，鄭婉婉才會露出這鮮為人知的一麵。沈曦看著她——亞麻色的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臉上未加任何多餘修飾，卻顯得格外清麗素雅，柔和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使她的麵容更加溫柔恬靜。

這才是鄭婉婉嗎？

沈曦心裏一動，輕咳一聲，穩住情緒，說：“我願意幫你，就證明你一定可以。”

鄭婉婉聽見沈曦這麽說，雖然知道以目前的狀況，他安慰自己的成分居多，可是這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會因為怕她傷心難過而欺騙她了。鄭婉婉滿含感激地看著沈曦，沒有再說話，又將注意力放回了習題上。

沈曦看著認真做題的鄭婉婉，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終隻能暗自歎了一口氣，拿出自己的錯題集看了起來。

一轉眼，一夜便這樣過去了。

鄭婉婉和沈曦都頂著黑眼圈回到各自的臥室。沈曦臨出鄭婉婉家門前還告訴鄭婉婉，四個小時之後他會來叫她起床。鄭婉婉哀號一聲，連忙跑回臥室去睡覺，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了。

同樣頂著黑眼圈的沈曦望著鄭婉婉奔跑的背影，心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疼惜。其實他也不想讓鄭婉婉這樣廢寢忘食，可她落下的課程實在是太多了，如果不進行這樣的車輪戰，半年的時間根本就學不完。

鄭婉婉的寒假在沈曦的“魔鬼教育法”之下沉痛地度過了。這是鄭婉婉有生以來最累的一個寒假，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刻苦向上的一天。沈曦說她入門很快，但是即使再快，她也不是超人，每天最多睡四個小時，剩餘的時間基本都是在做沈曦留給她的習題。

沈曦是“學霸”這件事，鄭婉婉已經徹底信服了。鄭婉婉起步比較遲，每次沈曦把練習冊給她之前都會標出標誌性的題型，所以鄭婉婉進步神速。頂著“學霸”沈曦關門弟子的光環，鄭婉婉迎來了第二次模擬考試……

“考得怎麽樣？”沈曦也參加了校內的第二次模擬考試，可是他並不在乎自己的成績，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鄭婉婉家問她的成績。

鄭婉婉緊張極了，一直低著頭，甚至不敢看沈曦一眼，言語上更是支支吾吾的，完全不像她平日裏的做派：“我……那個……嗯……”

“考得不好？”沈曦語氣如常地問。

鄭婉婉看見沈曦手裏拿著成績單，揚起笑臉想轉移話題：“你考了多少分啊？”

沈曦卻不吃鄭婉婉這一套，收起自己的成績單，吐出兩個字：“互換。”

“你怎麽那麽小氣啊？”鄭婉婉知道躲不過，沈曦早晚會知道自己的成績，隻好把壓在桌子上的成績單遞給沈曦，而沈曦也把自己的成績單給了鄭婉婉。

鄭婉婉打開沈曦的成績單，頓時瞪圓了眼張大了嘴——

“680？”

沈曦看到鄭婉婉的成績單之後卻沒有鄭婉婉那麽驚訝——

“230。”

鄭婉婉聽到沈曦雲淡風輕地說出自己的成績，反倒先尷尬起來，不禁撓了撓頭，說：“我實在是太困了，每科都是考到一半就睡著了……”

沈曦掃了鄭婉婉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平靜地遞給鄭婉婉一套試卷，說：“今天的任務，做完就可以睡了。”

鄭婉婉看著沈曦手中的試卷，立刻翻了個白眼，身子往後一仰，躺在**裝死。

在鄭婉婉看不見的地方，沈曦輕輕地彎起嘴角，無聲地笑了。

第二天，沈曦帶著鄭婉婉昨晚做過的試卷走進了班主任老師的辦公室。

“老師，我想問您點兒事。”沈曦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班主任一臉的和藹：“你問吧。”

沈曦拿出試卷，放在班主任的桌子上：“老師，你幫我看看，這張試卷做得怎麽樣？”

班主任見是這次校內的二次模擬考試試題，卻不是沈曦自己的，雖然疑惑，但是既然尖子生有事相求，他還是勉為其難地批改了。

“這張試卷答得還不錯，不過有些步驟答得不太完善，而且最後一道大題沒做出來，思路不明確。”班主任把試卷還給了沈曦，又問：“沈曦，這不是你的試卷吧？”

這張試卷，沈曦考了滿分。

沈曦點頭，說：“是我一個朋友的，她想試試我們學校的試題，但是我不敢下筆給她判分，就來麻煩老師了。”

班主任點頭表示理解，又說：“底子還不錯，不過有些思路還不清晰，你叫你朋友再做做新題型就可以了。”

“嗯。”沈曦又一次展開了那張被班主任判為120分的試卷。不是沈曦不敢下筆，而是沈曦壓根就沒想下筆，因為沈曦知道，如果像他班主任這麽難纏的老師都認可鄭婉婉的水平，那麽鄭婉婉這一科就真的沒有什麽問題了。

回到教室，沈曦又仔細地幫鄭婉婉把正確步驟補全，一筆一畫，比改正自己試卷上的錯誤都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