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該不會想念我的味道，於是故意引我使用非常手段的吧
當我帶著月影和清影回到觀裏的時候，龍非羽竟然還沒有回來。
這個家夥，知不知道今天我差點兒被九尾狐當成晚餐了，他竟然還好意思在外麵雲遊！
不過月影的命總算是保住了，再加上她們兩個能順利進入靈音觀，就說明了一點，她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再一次證明，妖其實也有好的！
所以，我決定等龍非羽回來跟他好好理論一下，讓他知道平時不要濫殺無辜，免得到時候我被波及。
好奇怪，龍非羽這個家夥到底去哪裏了？
一天，兩天，三天……
我的一腔**就這樣消磨殆盡了。
等到龍非羽回來，已經是五天後了，月影的傷基本上沒有大礙了，櫻桃從集市上給我買了兩隻雞。我拿著刀，追著雞滿廚房亂跳，空中飄揚著四散的雞毛，“咯咯咯”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突然“砰”的一聲，清影推門闖了進來，一看到我，就禁不住抖了抖，小臉嚇得慘白，嘴唇發紫。
好吧，對著一隻雞殺雞，這的確是件殘忍的事，我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先出去吧，我弄好再叫你……”
“撲通”一聲，清影跪在地上，“咚咚咚”給我磕了三個響頭，我一愣，不至於吧，雞本來就是讓人吃的呀！
總不能因為我們觀裏有兩隻雞妖，以後我們桌上就不能見雞肉吧！
我默默地哀悼了一下，龍非羽以後非吃了我不可。
我正在思索著要怎麽開口，左手一隻雞，右手一把刀，不知該砍還是不該砍，她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口了：“道，道長回來了……”
什麽？龍非羽回來了？
他竟然還好意思回來？
我的火氣立即“噌噌”的往上冒。
我就這樣一手抓雞，一手拿刀，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外走，不料卻被清影抱住了大腿：“嗚……肉肉姐姐，你快點兒去救救我姐姐吧，道長一回來就看出我們是妖，說什麽都要把我們殺了……我跑得快，但是姐姐受了傷，所以，所以……”
我的腦海中閃過龍非羽將一張符咒貼向受傷的月影的情景，禁不住一個哆嗦，飛也似的向門外奔去。
不料我剛出廚房，就和提著一隻雞、全身怒氣的龍非羽撞了個滿懷。我手中的刀“啪”的一聲落到地上，手裏的那隻大公雞撲扇著翅膀“嗷”的一聲逃出去很遠，而我也被他撞得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抖落的雞毛就這樣洋洋灑灑地飄了下來，而後落到了我的鼻尖上，我忍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揉著鼻子，抬頭對上龍非羽充滿殺氣的雙眼，禁不住抖了兩下，追出來的清影哆嗦著緊緊挨在我的身後，小聲說道：“肉肉姐姐，你快點兒救救我姐姐吧，她看起來很不好……”
她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被龍非羽捏著脖子提過來的月影，尾巴被他這麽拉了一路，已經禿了，脖子被他那樣捏著，似乎喘不過氣，兩眼一翻，腦袋軟軟地掛在一邊，眼角正掛著眼淚……
該不會是死了吧！
意識到這一點，我驚得差點兒跳起來，趕緊從龍非羽的手裏去搶雞，還不忘驚呼道：“龍非羽，你真是太過分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的救命恩雞……”
“救命恩雞？”龍非羽眉毛一挑，將暈死過去的月影往我的鼻子前一抖，害得我再次打了好幾個噴嚏，“我怎麽記得是上次你先放了它們的，這會兒它們成了你的救命恩人？”
“以前是以前，但是現在，它們真的救了我！哎呀，你有話好好說，能不能先放手啊，你再這樣，月影姑娘就要死了……”真是的，這個家夥腦袋肯定是被門擠了，根本聽不懂人話啊！
身後的清影看到月影的狀況，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上仙大人，求您放過姐姐吧，我們雖然是妖，但是從來沒有做過壞事，求求您了，上仙大人，嗚……”
龍非羽不為所動，眉毛微挑，將暈死過去的月影從頭看到腳，而後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多不少，三百年的道行，想必肉也是不錯的，不知道煮著吃，還是烤著吃，蒜蓉醬和甜麵醬哪個好吃呢？”
“龍非羽！”
我今天要是不教訓你，我的“肉”字就倒過來寫。
我心一橫，牙一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了龍非羽的身上，張嘴便朝他的手腕咬了下去，刹那間便聽到龍非羽咬牙切齒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肉肉，你是想造反嗎？”
“你快放開她……”我含糊不清地說道，見他不為所動，嘴下更不留情，不一會兒便感覺有股血腥味。
“砰！”龍非羽毫不客氣地給了我一記手刀，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我是被一股濃濃的雞湯味喚醒的，加了當歸、紅棗、枸杞，嗯，生薑的味道這麽濃，還有我最喜歡的香菜……
我流著口水，咧著嘴尋著味道飄了過去，正要撲上去，突然龍非羽那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還以為你長睡不醒了。”
飯可以亂吃，但是話不可以亂說！
我在心裏小小地抗議了一下，頭也不回地繼續望著紅、黃、綠、白各種顏色搭配出的色香味俱全的燉雞湯，口水早就泛濫成災了，生怕一開口就流出來。
“本上仙的手藝如何？”龍非羽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一掀袍子便坐到了我的對麵，漂亮的手利索地握住白瓷勺子，舀起飄著香菜的雞湯倒入白瓷碗中，那畫麵一個字形容——美，兩個字形容——美味，三個字形容——太美味！
我樂嗬嗬地伸手去接，不料他手一抖，勺子放入了碗裏，又把碗放到了自己的麵前，低垂著眉眼，嘴角含笑，一副享受的模樣：“其實，也不是本上仙的手藝好，而是這隻雞好，年份在那裏擺著，道行也不淺，果然煮起來美味……”
“轟！”
一個驚雷在我的頭頂炸開，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便朝著龍非羽撲了過去，掐著他的脖子，難以置信地怒吼道：“我跟你拚了，都告訴你，月影是我的救命恩雞了，你竟然還把它殺了！你這個渾蛋，你怎麽下得了手？那樣一個如花的生命，你竟然就這麽把它毀了，你這麽殘忍，你是怎麽配得上斬妖除魔、為民除害的十佳道長稱號的……”
我氣得兩眼直冒火光，語無倫次起來，不知道是我太用力，還是龍非羽被我搖得太猛，總之，我眼前出現了無數顆龍非羽的腦袋，就這樣晃啊晃的。
“放手！”龍非羽氣定神閑地說道。
我咬著牙，拚命喊道：“不放，就不放，我今天就要為民除害，殺了你這個妖道……嗚……你真的好過分，好過分……”
我正哭得起勁，突然一抬頭，看到一個五彩斑斕的雞毛撣子，整個人瞬間定住，眼淚刹那間奪眶而出，抬起腳在龍非羽的腿上狠狠地踹了一下，而後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抱住雞毛撣子。
“龍非羽，你這麽殘忍，你父母知道嗎？你煮了它就算了，你竟然還把它做成撣子，你以為這樣物盡其用，真的很了不起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啊……”
真是好過分啊，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坐在地上使勁地踢著地：“月影姑娘，我對不起你，你明明救了我，我卻讓你丟了性命，嗚……我以後再也不吃雞了……”
龍非羽倒是十分淡定，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放了它們一次，它們又為了報答你救了你一次，雖然因你受了傷，但是你最後又割肉給她，讓她起死回生，你不覺得這樣已經兩清了嗎？”
“那是你覺得兩清了，要是它們不救我，我不也死了嗎？它們也不至於被你煮了後又做成雞毛撣子啊！”我快要被他氣死了，坐在那裏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還有心思喝雞湯！
就在這時，一個怯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上仙大人，肉肉姐姐醒了嗎？燕窩煮好了……”
這個聲音……
怎麽聽著這麽熟悉啊？
我一邊打著嗝，一邊朝門口望去，隻見門緩緩打開一條縫，然後露出半張似曾相識的臉……
“月影？”我覺得自己肯定是傷心過度出現了幻覺，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月影已經走到了桌前，把手中的碗放到了桌上，小心翼翼地對我笑了笑。
她說：“姐姐的傷還沒好，在房裏休息，我是清影。”
她是清影？
她姐姐在休息……
她的姐姐是月影……
這信息量有點兒大，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茫然地看了看懷裏的雞毛撣子，又抬頭看了看桌上的那鍋雞湯，又看了看清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麽說，月影沒死？”我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撲過去就往門口衝，不料剛走了兩步，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失去了控製，徑直朝地麵摔了過去。
完了，完了……
我尖叫著捂住臉，不料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卻沒有想象中的痛。我從手指縫裏偷偷往外看，卻發現地麵依舊離我很遠。正疑惑不解時，龍非羽那比冰塊還要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丟下去了！”
什麽？
我剛要扭頭，就聽龍非羽繼續說道：“五，四，三……”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突然手一鬆，於是我“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龍非羽雲淡風輕地說道：“看吧，叫你站直了，你不站！”
我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發現頭好暈啊，龍非羽的腦袋由一變二，變四，變八……都快成了千頭觀音。
難道是最近連著割了兩次肉，又沒好好補，所以貧血了？
我正想著，就感覺到有人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龍非羽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真沒見過你這麽笨的家夥，明明被人下了毒，卻一點兒都不知道，要是我再晚回來幾天，你是不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為什麽我聽不懂？
我被誰下了毒？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正要扭頭去問龍非羽，不料一動腦袋又開始犯暈。我趕緊吸了幾口氣，一動不動，這才好點兒。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清影站在床邊低著頭，一副“我有罪”的模樣說道：“對不起，肉肉姐姐，是我害了你，那天因為心急救你，所以讓你中了黑流沙。”
黑流沙？哦，我想起來，那天她變成一隻大山雞，對著山洞的小妖們猛扇，最後一個個都倒地不起了。
“那為什麽我到現在才發作？”
這個問題真的值得深思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清影一臉的無辜，眨巴著大眼，怯怯地開口，“也許是因為姐姐的本體太過特殊吧！”
“那解藥呢？”
我總不能一直這樣躺著，一動不動吧！
清影正要開口，突然就聽龍非羽說：“沒解藥，這就是給你的教訓，以後再這麽沒組織沒紀律，不經過我的同意，你試試……”
我瞬間炸毛了：“你還有沒有人性啊……”
結果我剛吼完，就體力不支暈倒在**了，龍非羽幸災樂禍地直哼哼：“還有，黑流沙這種毒，你越是激動，它發作得越猛烈，如果你能心平氣和，就這麽靜靜地躺上十天半個月，毒也就消了，再加上你體質特殊，不會有後遺症的……”
十天半個月……我一口血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隻能狠狠地送他白眼。
站在一旁當背景的清影看我們兩人終於停了下來，趕緊把燕窩端了過來，細聲細氣地說：“上仙，燕窩快要涼了，不如現在我服侍姐姐喝下吧！”
“服侍”這個詞讓我暈頭轉向，龍非羽沒有讓開，反而從容地從她的手中把碗接了過來，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回去照顧你姐姐吧，從今天開始，肉肉以前的工作就由你們來做了……”
“是！”清影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龍非羽淡定地看著手中的燕窩，用勺子攪啊攪，再慢悠悠地舀起來放在嘴邊吹呀吹，我的心裏早就開始咆哮了，這個渾蛋又開始演這種他吃我看的戲碼，我恨恨地閉上眼睛，索性眼不見為淨。
這味道香中帶甜，清淡如竹，我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而這種味道也越來越濃，似乎已經到了我的唇邊，忍住，忍住！
我默默地握拳，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淡定淡定，敵不動我不動，管他今夕是何夕……
“啊！張嘴！”我聽到了龍非羽溫柔如水的聲音。
幻覺！我果斷地繼續深呼吸，把最近學習的那些心法再練習一遍……
“乖，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著……”
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的心跳瞬間如擂鼓，我難以置信地睜開眼，就看到龍非羽異常柔順的眉眼，將一勺子燕窩放到我的唇邊。
為什麽這樣的畫麵似曾相識？
那個模糊的白色人影……
不可能，我認識他才多久，也許是我病糊塗了。我隨便找了個理由，便張口用力咬了下去，不料龍非羽低哼一聲，皺著眉頭，無奈地說道：“再喜歡吃燕窩，也不用急著咬我的手吧！”
我頓時大窘，一股腦地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不料動作太猛，被嗆得咳嗽起來。
龍非羽倒也不生氣，體貼地幫我順了順胸口，而後又繼續一勺子一勺子地喂我。我大有受寵若驚之感，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醒過來，夢就破碎了。
為了不讓這夢醒得太快，我吃完立刻閉上眼睛，開始背口訣。
我實在不知道黑流沙這種毒竟然這麽厲害，我軟趴趴的像一團肉似的，哦，我本來就是一團肉。在**躺了大半個月，每天都麵對著同一張臉，當然了，除了送飯時間進來的清影或者月影，事實上，我根本分不清她們倆誰是誰，因為她們是雙胞胎。我挺好奇，難道她們還是蛋的時候就是個雙黃蛋嗎？
我一邊思索著有的沒的，一邊聽著龍非羽好聽的聲音，說實話，如果這家夥不動不動就發火，不動不動就威脅要把我吃掉，我覺得他這樣靜靜地做個美男子其實挺好的。
靜靜地，這個詞突然就讓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龍非羽最近是不是太閑了？
昨天我似乎還聽到橘子和草莓在說什麽，最近到觀裏的人越來越少了，難道最近天下太平了嗎？
我一邊漫不經心地默寫著口訣，一邊試探性地問道：“上仙大人，你好像很久沒出門了……”
龍非羽歪著頭想了想，一臉的茫然：“有嗎？”
我重重地點頭。
“我這些年太累了，想停下來休息。更何況，沒有你這隻肉靈芝給我做誘餌，妖不好抓啊……”龍非羽說完，促狹地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恨不得咬掉舌頭。總有一天，我要在他全身刷上醬油，撒上調味料，掛在樹上任風吹任雨打，讓他也感受一下當誘餌的滋味。
“做法事總不需要誘餌吧！”我想了想，無聊地繼續發問。
“我討厭那些女人看我的眼神，活像我是一團肉……”龍非羽不假思索地開口，末了還甩了一下他的劉海兒，露出一抹笑。
能不能不這麽明目張膽地表示自己很受歡迎啊，話裏話外都充斥著優越感，到底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我氣呼呼地不理他，就在這時，清影又端著燕窩進來了，一臉的恭敬，看著龍非羽的眼神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既怕又恨。
她把燕窩放下後，立刻灰溜溜地走人，也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試圖表現一下。
看著清影落荒而逃的背影，我禁不住問道：“上仙大人，我怎麽感覺她很怕你？難道你……”
對她做了什麽禽獸行為？當然這話我沒問出來，不過既然某道長說他有讀心術，就看他能不能讀出來了。
不料我的話音未落，腦袋便“砰”的一聲被他敲了一下，龍非羽十分嚴肅地捏著我的鼻子警告我：“本上仙雖然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然而……並不是什麽樣的貨色本道長都能看上的。”
這話怎麽這麽別扭啊？我從他的手中搶救回自己的鼻子，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卻再次被他警告道：“別成天胡思亂想，本上仙不是你想得那種人。”
“那她看你的眼神怎麽那麽奇怪？”
我發誓，清影那眼神絕對不是愛慕！
“快點兒把你的補品喝了吧！”
龍非羽直接無視我的問題，硬是把那一碗燕窩塞到了我的鼻子下麵，於是我隻能哭喪著臉看著他：“上仙大人，我能不喝嗎？”
一連半個月，一天三頓飯，頓頓都是燕子的口水，你不覺得人生太暗淡無光了嗎？
我盡量表現得可憐一些，可惜對方完全沒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毫不客氣地笑了笑，而後用勺子舀起一大勺往我的嘴邊一推，笑得如沐春風：“乖，吃了吧！吃完了，病就好了……”
我試圖拚命掙紮，不料他突然陰森森地笑道：“如果你不肯吃，那我隻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非常手段！
這四個字就像一悶棍狠狠地抽在我的腦門上，前幾天那不堪的一幕刹那間在我的腦海中閃過。我一連吃了五天的燕窩，依舊隻能躺在**挺屍，在我抗議之後，龍非羽二話不說，直接把燕窩含進了他的嘴裏，在我慶幸終於可以不用吃燕窩的時候，他突然俯下身，嘴對嘴地把燕窩送進了我的嘴裏。
燕子的口水加上龍非羽的口水，那滋味當真一言難盡，從此之後，我便乖乖吃燕窩，盡量不觸他的某根神經。
不料今天……
他挑了挑眉，笑得無比曖昧，湊近我緩緩地說道：“你該不會想念我的味道，於是故意引我使用非常手段吧！”
我打了個哆嗦，二話不說，一把奪過碗，仰頭便往嘴裏倒。
不就是燕窩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啊！它真的很了不起，它燙得我的五髒都要冒泡了。我張著嘴在地上跳來跳去，眼裏的淚珠滾來滾去，燙死我了，燙死我了……
龍非羽倒是心情頗好地隨意擺弄著案上的東西，從硯台到筆架，最後拿起了那方紅玉的鎮紙。
我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就聽他說：“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搞得一頭霧水，他卻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鎮紙，往身後的搖椅上一靠，閉眼輕搖起來，徐徐說道：“本上仙最近翻閱古籍，發現了一種新的符咒，不管是人還是妖，隻要用上了，你沒有任何壞心思，那符咒就一輩子都不會起作用，如果……”
說到此，他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如果你敢有異心，那麽必定被符咒捆成肉醬，最後灰飛煙滅……”
我一個激靈，猛地想起剛才我們兩人討論的話題，可是，這跟符咒有什麽關係？
不對！難道……
我震驚了：“龍非羽，你該不會是對月影和清影用了這樣的符咒吧？”
“恭喜你，回答正確，加十分……”
看著某人因為開心而閃著亮光的臉，我卻沒辦法被感染，猶豫了一會兒，沒忍住問道：“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先不說那種符咒的真實力量有多強大，就說這種符咒用在兩隻本來就沒有任何害人之心的好妖身上，這樣真的好嗎？你不是明顯不信任我嗎？不信任我的救命恩人嗎？”
我越說越生氣，抬起腳在他的搖椅上踹了一腳，直接把龍非羽踹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而後氣衝衝地離開，身後飄來龍非羽氣急敗壞的聲音：“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不講理啊，我這怎麽叫不信任她們？是她們自己願意為捉妖事業做貢獻的啊！”
貢獻你個頭啊！我伸手脫下一隻鞋，便衝著他的腦袋砸了過去。真是太不要臉了，作為一個德高望重的上仙，能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愧對那些愛慕他的姑娘。
我氣衝衝地去找月影和清影，不料走到後院的時候，卻被那堆成小山的髒衣服嚇了一大跳，月影揮汗如雨地在大木盆中踩啊踩，跳啊跳……
一旁的清影則忙著把洗好的衣服抖開晾起。
就在這時，蘋果和橘子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蘋果說：“兩位姑娘，衣服洗得怎麽樣了？王員外家的餘管家再過兩個時辰就要來取衣服了！”
“還有秦鎮長家的，曬好之後，一定要熨燙好，秦鎮長的夫人一向愛整潔，為了下單生意，兩位姑娘辛苦了！”
橘子和蘋果兩人一唱一和，月影和清影兩人一邊抹著汗，一邊賠著笑臉說：“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不會耽誤生意的！”
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我一怒之下，周身凝聚出一股翠綠的光芒，由淡變深，最後慢慢聚集於我的手掌之間。我不假思索地抬起手便朝那堆成山的衣服揮了過去，怒吼道：“真是太過分了！”
“砰”的一聲巨響，衣服瞬間化為灰燼。
我心頭的那團怒火才微微平息了一下，而後快速走過去，拉起目瞪口呆的月影和清影，轉身朝龍非羽的院子跑去。
也許是我的動靜太大，不等我去找龍非羽，他已經聞訊而來了。
看到那一堆灰燼，他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我挺了挺胸，質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明明知道她們是我的救命恩人，你還要這樣對她們。”
月影和清影立刻拉著我的袖子，搖著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姐姐誤會了，這些都是我們姐妹要求的，上仙和姐姐們好心收留我們，我們怎麽可能每天什麽都不做，而且這些衣服對於我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不算什麽？”我的音量不由得提高了幾倍，抓著月影藏在身後包著厚厚紗布、依舊有鮮血滲出的手，說道：“這還不算什麽？他給你們用符咒就算了，明明已經……現在還要你們做這些事情……”
我氣呼呼地瞪著龍非羽，怪不得最近幾天清影每次去送吃的，見到龍非羽都一副害怕的表情。
“姐姐，我們真的是……”
“肉肉，你最近病了，可能不知道。”聞訊趕來的水果姑娘們站成一排，被稱為老大的蘋果姑娘開口打斷清影的話，“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生意了，我們道觀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找我們捉妖和做法事了，但觀裏的人越來越多，在即將坐吃山空的情況下，我們隻好做點兒別的事情來賺點兒生活費。”
“對啊，對啊！”櫻桃姑娘趕緊附和道，她揚了揚手中的刺繡，“我和杏兒姐姐還有葡萄姐姐都在趕繡活賺錢呢！”
“草莓姐姐去山下的店裏給別人當賬房了。”李子姑娘害羞地低著頭，“就我最沒用，什麽都不會，每天隻能在園子裏澆澆菜，施施肥什麽的……”
被李子姑娘這麽一提醒，我才發現，今天獨獨少了草莓姑娘。
“我在廚房燒飯！”荔枝笑哈哈地說道，“肉肉，有沒有覺得最近的燕窩分外好吃啊？”
嘔！一說起燕窩，我整個人都不好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兒把剛才吃的燕窩吐出來。
我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笑道：“很好吃，超級好吃……”
“那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荔枝姑娘笑得天真無邪，說完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頓時欲哭無淚，說道：“姑娘，不用了，燕窩那麽貴，不用浪費在我身上了……”
“肉肉！”正當氣氛分外融洽，一切都變得美好的時候，龍非羽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們觀裏的處境，那麽剛才被你燒毀的那些衣服……”
我隻覺得此刻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堪比寒冬來臨，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連忙裹緊身上的衣服，賠笑道：“那個……我聽說有一種符咒可以把毀壞的東西複原，不如請上仙大人揮揮手，動動嘴……”
“本上仙不會這樣的符咒，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符咒。”龍非羽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我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一顆心七上八下。
蘋果姑娘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肉肉，你這個人就是太……太衝動了。”
於是眾水果姐妹紛紛點頭附和。
“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
水果姑娘們相繼離開，我站在原地任由風吹亂我的長發，吹走我滿腔的悲憤。
嗚，這可怎麽辦啊？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有一個，超級簡單——賠錢。”作為觀裏後勤事務主任的蘋果姑娘，一臉認真地說道。
隨後橘子姑娘便用算盤劈裏啪啦地一陣亂敲，雲淡風輕地說道：“一共是二百四十五兩六錢。”
二百四十五兩六錢？
我瞬間愣住了：“怎麽這麽多啊？”
橘子看我不相信，又劈裏啪啦地打起算盤：“哦，剛才漏了一件，總共是二百五十七兩八錢！”
哎呀，我的頭好暈啊，一定是餘毒未清！
“沒關係！”蘋果說道，“觀主說了，這些錢我們觀裏可以出，不過都要從你的工錢裏麵扣，這麽一來一去，橘子剛才也算了一下，你總共需要一千七百年才能還清。”
“喀喀！”我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地嗆到了，難以置信地看向一旁正品茗觀畫的龍非羽，惱怒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算的？”
橘子清了清嗓子，十分鄭重地說道：“肉肉啊，你總是這樣質疑我的業務能力，是很侮辱人的！”
我抹了把冷汗，可憐巴巴地說道：“可是一千七百年也太長了，要知道這一千七百年拿不到工錢，你覺得我心裏能好受嗎？”
做白工，不拿錢？這簡直是要人命的事情啊！
“放心吧，我們觀主很體恤你，所以每個月會發給你一貫錢。而且，夥食什麽的也不會扣你的，衣服什麽的，你想買就買，而且你想買什麽其他物品也可以，想借錢也無所謂，總之，最後羊毛出在羊身上，時間會更久一些罷了……”
聽著蘋果那舌燦蓮花般的分析，我略一思索，覺得這個方法還算沒有泯滅人性，於是點了點頭，“那就隻能這樣了，不過時間能不能再縮短一點兒啊？”
“不能了，這已經是最大的優惠了！”蘋果一臉的誠懇，“你怕什麽？妖的壽命可是很長的，再說了，你留在觀主身邊好處是很多的，觀主可以教你法術，保你性命，助你成仙，其實怎麽說都是你劃算！”
我被噎得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這是多不要臉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留在他的身邊拚死拚活，勞心勞力，最後怎麽還成了我占便宜了？我哭笑不得地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從我的腦海中閃過，我怎麽忘記了，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別說一千七百年，就是一百七十年都等不到。算了，這已經不是我能糾結的問題了，但願阿翔能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幫我找到續命的靈丹吧！
“那就簽個字吧！”蘋果笑眯眯地遞上一張紙，還很細心地幫我指著簽字的地方。
我提起筆的一瞬間，有種被坑害的錯覺，可是又找不出問題的症結，在蘋果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中簽上了我龍飛鳳舞的大名——肉肉。
衝動的代價，讓我付出了一千七百年的自由，這真是太坑人了！
由於最近道觀的生意不景氣，所以我們開始省吃儉用來解決溫飽問題。但是依舊不能填補觀裏的虧空，於是我決定找大家來開個臨時會議，研究一下要不要搞個什麽優惠活動來吸引顧客。
這個問題才提出來，就被清影小聲地否定了：“肉肉姐，我聽來取衣服的王嬸說，大家之所以不找我們來捉妖，是因為我們這裏最近來了一個新的道士。聽說他捉妖不收錢，做法事也不收錢，態度也好，人也溫和，說話溫聲細語的，更重要的是長得更符合現代女性的審美標準，城裏的男女老少都特別喜歡他。他閑來沒事的時候，還會在茶樓給大家免費講解怎麽防妖、除妖，還有什麽禦妖一百題等等，於是一時間成為全城老少跟風追隨的對象。甚至還有人提議要在我們對麵的山上建座道觀，把他長期留在這裏呢！王嬸還說，他們家老爺捐了一百兩，等道觀建成之後，還要捐全套的檀木家具給那位道長用呢！”
月影補充道：“現在城裏都傳，他真是個溫良如玉的謙謙公子，當真配得上他那個名字——溫子然。”
溫子然，這個名字我算是記住了，若真是個謙謙公子，就不會幹搶他人生意這種事情，必定是個人麵獸心、衣冠楚楚的人。
不過，這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我不過病了這麽一段時間，就出現一個新人來跟我們搶生意了？
萬一往後的一千七百年裏，龍非羽一直沒有生意，那要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