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背叛的傷痕

我站在懸崖邊,你可以一手帶我上天堂,也可以一手推我下地獄。

是我給了你這樣的權力嗎?

還是因為,僅僅是因為……

我相信你?

就這樣,又過了三天,我正在校醫那裏複查腳踝時,手機突然響了。

“你在哪裏?”

是藤雅紀?奇怪,我們才分開沒多久啊!剛從白阿姨那裏騎了馬回來。

“我在醫務所啊,換藥和繃帶……”

“笨蛋!你是不是把通知書搞丟了?”他的聲音氣急敗壞。

“通知?還沒收到……”

“不對!應該早就發出來了!”他一向說話涼涼的,聲音不大,但現在是要把我的耳膜震破嗎?

我還傻傻地沒回過神來。

“可是我真的沒收到……”說的也是,畢竟已經比過四場,之前的時間間隔都是差不多的,按慣例,兩三天前就該送到我的寢室或教室課桌裏了。

……

我後知後覺地大叫:“咦,為什麽現在還不發通知啊?”

“傻瓜!早就發下來了,隻有你沒看到而已!”

這怒吼的聲音好近,我和校醫剛轉過頭去,就看門被狠狠踢開,藤雅紀闖進來,滿臉汗水。

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狼狽。

不停喘氣,汗水從臉上滑下,我和校醫呆呆地看著他。

“我一直覺得不對勁,為什麽通知還沒到,所以格外留意,專門找了那個夏茉……”

夏茉?

“候選人不到賽場,意味著對方會不戰而勝,怎麽也不可能去問淩櫻歌啊!”他皺著眉,“問夏茉至少知道今天比賽……”

他很生氣,臉色還有些不自在。我突然猜想他難道是……“哦……你利用人家夏茉,使美男計哦!”我指著他鼻子。

鄙視啊!

他勃然大怒:“都怪你這個笨家夥!通知書你搞丟在哪裏了?現在你叫我們去哪兒找賽場和時間啊?”

我委屈地頂嘴:“我就是沒看見嘛!我發誓,我絕對沒看見!誰說謊誰就把這條繃帶吃下去!”

校醫歎著氣,幫我裹好繃帶。

……

“不管怎麽樣,先去老地方!”

我被他拉著手,咬牙一路跟著飛奔。

藤雅紀不時地回頭看我,眼睛裏除了焦急,還有著深深的擔憂。校醫說我的腳還沒好,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可是現在沒辦法了,如果我們錯過了最後一戰,我們都會後悔的!

現在沒空去管那該死的“通知”是怎麽回事了!

可是薔薇之塔裏那個房間空無一人。而其他樓層不許開放,根本打不開鎖。

“會是哪裏?”

“每一組對抗的場地都不相同,隻能亂猜。”

藤雅紀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嚴峻。他掏出電話來,開始一個一個撥打。

“你幹什麽?”我問。

“問朋友,看他們有沒有發現身邊在進行特殊的活動。”

他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撥,得到的都是模棱兩可的答案。直到第七個電話打過去,他的臉上突然綻放出喜悅的笑容。

“快走,網球隊的人說,今天有塊場地被圈了,不能圍觀,不能入場!肯定是那裏!”

說完,他拖著我就衝向球場。

不得不說,我們的運氣真是超好,趕到那塊球場時,真的看到淩櫻歌學姐和仲裁等著我們。

“如果兩分鍾後你們還不能到場,我就當你們棄權了。”仲裁的臉色很差。

大太陽下等我們快半小時,就算是聖人也會生氣。

淩櫻歌學姐的表情倒是很別扭,大概是明明還差兩分鍾就可以拿到出線權,結果卻告吹的緣故吧。

我的腳踝好痛,有點小委屈,很想解釋:“可是,那是因為我們的……”

“對不起,非常抱歉!是我們的錯。現在請宣布比賽規則吧。”壞脾氣的藤雅紀反倒率先道歉,我隻得乖乖地跟著鞠躬。

仲裁是很公事公辦的,她冷峻地宣布:“這一場沒有特殊規則,就是網球雙打比賽,沿用國際規則,我當裁判。”

果然,我看見球場四角都有司線員,好正規的比賽啊。

“請去換球衣吧。”

更衣室裏準備了球衣,我換好衣服,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腳踝,咬了咬牙。

其實……已經有點疼了。

這傷了好、好了傷的腳踝,現在還要經受這麽大的考驗。

網球對我來說,不是最擅長的,但我絕對有把握打好。可是現在……看著自己的腳,我咬著嘴唇,笑了。

“朱希希,你呀,是個沒什麽聰明才智的家夥!走到今天,要不是藤雅紀,你早就敗退三千裏了!難得有個好身體,你不是自詡體育萬能嗎?怎麽一點點小傷而已,你就想打退堂鼓了?這不正是你該表現的時候嗎?拿出骨氣來,你是朱希希,你不能給藤雅紀丟臉!”

我借用了更衣室裏的一個腳踝關節護套,緊緊地箍在繃帶上,直到那壓迫的感覺讓腳踝都麻木了,才走向球場。

事到如今,我會拚的!

一點點小傷,我,朱希希,才不會在乎呢!

發球!

抽擊!

正手穿越!

反手抽調!

大斜線!

網前小球截擊!

我滿場飛奔,不知疲倦。

我唯一的長處,就是不嬌氣、體育強。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戰場,不能再拖累藤雅紀!

汗水在揮灑,頭頂上有明亮的陽光,晃來晃去的光影。我不知道什麽是累,什麽是痛!也許從我走上球場的那一刻開始,就遺忘了我那隻受傷的腳。

每一球,我都奮力地揮拍,用盡全力地與對方僵持。我沒有讓藤雅紀看出我有一丁點的傷痛,在藤雅紀的身旁,我就仿佛“金霸王電池”廣告裏那隻永不疲倦的小兔子,沒有得到勝利,我就不會停!

“比賽結束!朱希希、藤雅紀組合勝!”

結束了嗎?

結束了!

我一下子仰倒在球場上,球拍早在第一時間就甩飛脫手。

太沉重了。

聽到比賽獲勝的聲音時,那隻碳素的球拍一下子變得像鐵塊那麽重!

一隻有力的汗濕的手臂,輕輕將我摟起來,扶著我坐起,一瓶運動飲料湊到我嘴巴前。

“先補充一點水分。”

是藤雅紀。

好溫柔的聲音。我拚命把疲倦的眼皮睜開,看著他的眼。那麽一雙住滿了星星的黑夜之眼,以前隻會覺得冷酷的人,現在卻發覺,他的眼睛就像夏天夜晚的星空。

“藤雅紀……我有沒有給你加分……我是不是你的好搭檔?”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問,可是我現在好虛弱,一點力氣都沒有,我隻想賴在他的懷裏,想聽到他誇獎我。

“是,你是很棒的搭檔。你很好,朱希希,你今天的表現值得一個公主的皇冠。”他看著我,對我露出了一個好美好美的笑容。

我眼前一片昏暗:“我偷偷給你說……我的腳……其實有點痛……”

黑色的大幕在我眼前拉下,我失去了知覺。

淩櫻歌學姐平息了賽後的疲倦,走過來,跟藤雅紀握手,看著我說:“很好的比賽,非常棒的經曆。我很慶幸對手是你們,敗在你們手裏,至少我不遺憾。”

藤雅紀懷裏摟著我,隻能淡淡點頭,表示勝利的喜悅。

學姐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你們以後要小心,身邊的人不一定都是朋友。”

藤雅紀一愣。

學姐已經帶著自己的騎士朝更衣室去了,扔下一句淡淡的祝福:“希望你們好運。”

我們的首輪戰,在最後關頭,因為我的神勇表現,最終以3:2反超,贏得了出線權。而在這麽一個快樂的時刻,我卻是以暈倒的方式度過了這麽有意義的瞬間。

不過,在藤雅紀的懷抱中,我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因為在暈倒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明白過來……藤雅紀……

我喜歡你。

因為是你,所以我不想讓你失望。

我喜歡的人,原來是你……

我喜歡你,藤雅紀。

你聽見我的聲音了嗎?

當我艱難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裏充斥著一片白熾的光芒。

好刺痛!

我閉上眼,聽見陌生的聲音:“啊,醒過來了,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再次睜開眼,我看見一個頭發短短、很帥氣精神的男生,皮膚黑黑的,是誰?

“我是網球部的部長薛凝,是藤雅紀的朋友。藤雅紀去給你拿藥了,我幫他在這裏留守。”他笑了一下,整潔的白牙閃亮。

我還沒怎麽清醒過來,耳邊傳來楚楚的聲音:“希希……你感覺好嗎?”

我眨眨眼,在楚楚的聲音當中,我終於有了點真實感。

雙手用力撐著,我坐起來:“謝謝你,薛凝,我沒事,有楚楚在就好了。”

人家跟我不熟,麻煩人家不好吧?

薛凝看了楚楚一眼,抿嘴笑著,卻不打算離開。

“沒關係,等雅紀回來我就走。”

咦?

“行了,你滾吧!”藤雅紀回來了,朝薛凝胸口輕輕碰了一拳,薛凝笑了笑,又瞄了楚楚一下,才說:“好了,沒我的事,那就先走了,拜拜。”

他說著便離開了。很開朗的人。

我看著他的背影,額頭上突然覆上一隻微涼的手掌。

“好了,沒怎麽發燒,應該隻是疲勞過度了。你缺乏鍛煉……”藤雅紀在說著什麽,我一個字也沒聽清。我隻知道心髒急促跳動著,太痛苦了,這種心痛的感覺,在他離我最近的時刻,強烈地爆發出來!

“藤雅紀,我……”為了逃避這樣的痛楚,我忍不住想要說出來。

藤雅紀……我喜歡你!

“沒事的話我們先談談,可以叫你的朋友回避一下吧?”

冷硬的話語,把我的表白拒之門外,我看看楚楚,再看看藤雅紀,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的眼神,好冷。為什麽你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楚楚?

楚楚瑟縮了一下,大概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注視下坦然自若吧?

“藤雅紀,楚楚是我的好朋友,她並不需要離開啊。”我用力地說著,希望他把那種尖銳的目光收斂一下。

藤雅紀:“不,她非常需要!”

或許是我的心跳太過劇烈了吧?被阻擋的告白悶痛地燃燒著,我突然變得好生氣:“藤雅紀,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不要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朱希希,你不是笨蛋,我相信你自己應該有答案了!我說過,問題在賽後解決,現在比賽結束了,我們需要解決問題!”

“沒有!沒有什麽問題,絕對沒有!”我握緊拳頭,顫抖的身體出賣了我內心的彷徨,我不敢去看楚楚,隻能抬頭瞪著藤雅紀。

藤雅紀,我喜歡你呀!請你不要這麽嚴厲,請你相信我一次,我能解決好這件事!

“如果不是她出賣了你,我們的確會沒有問題!但事實是,如果不是薛凝正巧是網球部部長,我們很可能連賽場在哪裏都找不到!你會莫名其妙地退賽!”

不——

怎麽可能?

楚楚的眼神是那麽驚惶,表情是那麽悲痛。

她蒼白的容顏上,寫滿了受傷。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我知道,我能感覺,她是多麽難過。

“不會是楚楚,藤雅紀……”

他冷笑,對楚楚毫不留情:“那麽柯楚楚同學,你告訴我,誰還能輕易拿走朱希希的比賽通知?”

楚楚站了起來,任憑淚水滑過臉頰,她一字一頓地發誓:“藤雅紀,我沒有!背叛希希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做!我不會!如有謊言,天打雷劈!”

我慌了,趕緊拉住藤雅紀的手:“對啊,不會是楚楚!這是誤會——”

藤雅紀,你信我一次吧!

可是,他冷冷地抽走了他的手。

他皺緊了眉頭,嚴厲地看著我們,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誤會?隨你便吧,朱希希!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將給我取來的藥包扔到床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務所的病室。

我呆呆看著這包藥,鼻子就這麽酸了。

好想哭……

可是為什麽眼淚掉不下來?

是我的傷心還不夠嗎?

是我的心還不夠痛嗎?

“嗚……”

楚楚的哭聲在我耳邊回**。

是啊,或許是楚楚的痛楚比我更強,所以我哭不出來吧?

我艱難的轉身去摟住她細瘦的肩膀:“別哭了,不是你的錯哦,是那家夥……是他太壞了……”

這真是一場最沒有勝利喜悅的優勝了。

苦撐五局,反敗為勝,好不容易贏得首輪戰,晉級了四強,卻遇到這樣的難題。

我沒辦法高興起來。

而薔薇祭典即將開始了。

那是在首輪戰勝利結束一周後。

悠閑平靜的學院上空,突然籠罩了一層盛大浮華的氣息。

四處都四處張燈結彩,禮堂與法國式噴泉之間,鋪上了豔麗的紅毯。

我甚至看到有不少身穿維多利亞式禮服的學姐穿梭於學院各個角落,每個人眼中都透露出一絲莊嚴神聖的氣息。

“那是三年級的女官和女相們,薔薇祭典就快要開始了,候選少女四強穿上宮廷服飾覲見現任薔薇公主,由公主宣布祭典正式開始。從那一天起,直到新的公主誕生,米蘭帕德的所有人都將親眼目睹這一盛況。”

楚楚輕聲對我解釋。

最近這段日子,楚楚的表情總是哀傷的。我知道,她受傷了,是比流血更嚴重的心傷。藤雅紀懷疑她,可是她卻沒辦法澄清自己。

我相信你呀,楚楚。

“振作些,楚楚。”

她搖搖頭,對我露出陽光的笑臉:“我很好啊,別擔心我。”

我知道,這麽說是沒用的。誰喜歡被人說成是背叛者呢?我沒有辦法說服藤雅紀,可隻有藤雅紀才能解開楚楚的心結。

我暗暗把心中的浮躁壓下去,告訴自己,朱希希,你必須說服藤雅紀!你喜歡他,跟他冤枉楚楚是兩回事!

我必須站在楚楚這一邊!

就這麽一邊為自己打氣,一邊糾結,很快,薔薇公主覲見會開始了。

那一天,是風和日麗的周日。

早上就有女官敲開我的房門,送來華麗的服裝。

我需要換上這身衣服,到學院中庭搭建好的王座上,覲見現任公主。

沒想到送衣服來的,正是我在首輪戰的仲裁!

“我是女官林琦,很榮幸成為候選少女的引薦人。”林琦學姐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維多利亞式長裙,顯得修長而肅穆,簡潔素雅。

她給我的服裝,竟然跟我的那個洋娃娃一模一樣!

“真的要穿成這樣嗎?會不會很奇怪?”我有點忐忑,從沒穿過這樣的服裝。

林琦:“放心吧,每一代少女都是這樣的,請習慣這樣的服飾。”

楚楚自告奮勇地來幫忙,她和林琦都很手巧,我在她倆的裝扮下,很快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連我自己都很難認出自己來。

“您的身材苗條修長,穿這樣的服飾很合適,太美了。”林琦讚美著我,我習慣了她當仲裁時的冷漠,還真不適應她用這樣的口吻說話。

“真的嗎?楚楚?”我臉紅得像番茄一樣,身上綴滿了絲帶、蕾絲,腰部束得緊緊的,踩在一寸半的複古式高跟鞋上,我有點不安。

“嗯!”楚楚點點頭,她的眼中還帶著一縷憂傷,卻總是用充滿希望的笑容給我打氣。

我想起,這陣子,幾乎看不見南夢星的蹤影了。就連現在,也不曾見過他給楚楚打電話,難道他們的交往,是如此冷淡?

“再加點淡妝,就完美了。”林琦補充著,開始圍繞著我打扮起來。

中午11點半,在林琦的引導下,我下了宿舍樓。

不止一次有人從我身邊經過,這些平常點頭招呼的同學,一看見盛裝的我,立刻低頭斂目,讓開道路退到一邊,手指牽著裙擺,對我屈膝行淑女之禮。

我按照規矩,隻需頷首回應——就是用下巴輕輕點一下。這麽等級森嚴的禮節,讓我有些不適應。

就這樣在眾人的注目禮中一路來到中庭,我這才見識到了真正的薔薇公主是怎樣的派頭!

剛到學校時的歡迎式還曆曆在目,那樣的盛大華麗不過是薔薇公主排場的十分之一!

紅毯上撒滿了豔紅的玫瑰花瓣,整個高台鋪設著深沉的暗紅色天鵝絨,再用豔麗奪目的粉紅色大朵薔薇花裝飾每一個角落。遠遠看去,整個高台就如同粉紅的薔薇花拱築的王座。

金色鑲邊的藍絲絨公主王座上,現在還空著,等待公主的降臨。

兩側是穿著普通製服的學校同學,他們不時地朝紅毯上拋撒花瓣以及彩帶,紅毯兩邊,各站著四名身穿紅色典禮用軍官服的男子——

藤雅紀!

南夢星!

我看到竟然是他們!

林琦:“在這裏等候。”

我完全被騎士們那種冷肅銳利的美感震撼了!

男孩子穿上華麗的軍裝,竟是如此奪人心魄!

我從沒見過藤雅紀眼中迸射出這樣充滿霸氣的光芒!

是了,他是第一騎士,他是米蘭帕德最強的男子!

他是我的騎士!

我目不斜視,被林琦引到紅毯起點處,同時間,三位候選人也陸續來了,和我一樣,她們穿著類似的服飾,都和她們的氣質風格很相配。

像我,是一身雪白,緞帶、腰封為金色。

晨婉露是一身淡綠色主色調,點綴為白色。

一個不認識的女生,一身鵝黃,點綴著粉紫色,個子嬌小,模樣並不算太美,但很有氣質。

有一個讓我吃驚的人物,穿著一身淡藍,點綴著玫瑰紅,非常引人注目!

天啊,夏茉!她竟然也是四強!

老天!

候選少女都是左手懷抱著自己的專屬娃娃,右手輕搭在自己的引薦人指尖,站成一排,等候公主駕臨。

我們四個女生間隔距離足有兩米,沒法說話,何況,這樣隆重的場景,我根本就緊張得無話可說。

就在這時,遠處竟傳來隆隆的禮炮聲,十二響過後,是軍號齊鳴。接著,軍樂隊整齊的鼓點有節奏地響起,激烈而雄壯。

我看見禮台上走來一個身穿白色軍服、肩帶金色流蘇胸章配紫色綬帶的男子,他好帥!

任何電影明星都難以和他比擬!

那種絕世風範,幾乎隻能用王霸之氣來形容!

這時候,頭頂上空出現一個巨大的轟鳴聲——“飛艇?”

怎麽會有飛艇?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驚呆了!

粉紅色的飛艇以超低空的姿態停在禮台上空,慢慢降下紛紛揚揚的花瓣雨,各色花朵、花瓣隨風舞落,就是沒有薔薇和玫瑰。

而就在花瓣雨飛揚四散時,一個衣著華麗的人影坐在水晶吊椅上緩緩降落——比那些明星演唱會上的出場更加奢華、盛大!

“公主大人,就是薔薇的化身。所以,她的出現不需要再用玫瑰和薔薇來襯托了。”

那就是藤雅紀的二姐?

因為回避製度而一直沒現身的藤氏二千金?

鮮豔的天鵝絨長裙上綴滿珠寶,白色的內襯裙裾長長拖曳,那是手繡的蕾絲,點綴著明亮的珍珠;鑽石的皇冠璀璨奪目,卻比不過她長長的卷發柔媚多情,豔比海倫;高挺的鼻梁典雅秀致;粉豔的嘴唇紅一分太俗淡一分太素;一雙狹長的美目,慵懶中透出一絲睿智,讓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她麵前無所遁形。

當她如同一朵天空降下的彤雲一般,落到這個凡間的禮台上,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在高喊:“女神!女神啊!”

我終於知道藤雅紀為何會對女生這樣冷淡無視,跟這樣的姐姐一起長大,目中無人實在是太正常了!

那位俊帥得猶如帝王般的男子,上前恭謹地扶起藤家姐姐,為她解下藏在腰間的安全鎖,飛艇轟鳴著飛遠,人群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公主大人!”

“是公主大人!”

……

藤家姐姐如同畫卷人物一般,美得都快不真實了!那種高貴的難以比擬的氣韻,與站在她麵前的男子一樣,超凡脫俗,恍如仙侶。

我忽然明白過來,那位看起來比我們年齡大些、充滿霸氣的男子,一定就是公主的騎士!

我和藤雅紀的未來,也有可能像這樣嗎?

我忽然覺得很不真實,像夢。

藤家姐姐朝瘋狂的人們輕輕揮一揮手,仿佛有香風飄來,眾人沉醉著,逐漸安靜。

這一舉手一投足,實在太有氣質了!

白衣的騎士大哥領著藤家姐姐落座在王座上,轉身朝向紅毯兩翼分立對峙的四名候選騎士,拔出腰間的長劍——“鏘!”

我一聽那金屬聲,竟然不是裝飾劍?

四名候選騎士立即照著他的動作,也拔出自己腰際的佩劍。

白衣騎士挽了一個複雜的劍花,再以起誓的姿態定住,銳利的鷹眸,透過劍芒射向前方,威壓迫人。

候選騎士立即照著做了一遍,在我看來,這一係列動作已經分出高下,藤雅紀和南夢星比另外兩人強得多!

白衣騎士瀟灑轉身,將佩劍還鞘。他單膝跪地,親吻藤家姐姐的手指,朗聲道:“光榮屬於你,我的公主殿下!”

藤家姐姐麵露微笑,深情地回答他:“光榮屬於你,我的騎士!”

聲音像黃鶯一般清麗動人。

這時,藤雅紀以軍姿轉身,莊嚴地朝我走來。

他的步伐像丈量過一般精確,越來越近。向後梳起的頭發,難得露出的飽滿額頭,深紅的軍裝讓他的俊美變成一種難以描述的魅力。

我感到這種魅力形成排山倒海的魄力,讓我難以呼吸!

他單膝跪在我的麵前。林琦提醒我:“抬起你的手。”

我呆呆地抬起右手,他輕輕執起,唇瓣輕落,印下一吻。隔著手套,我感到火焰隨著我的指尖,向我的心髒蔓延。

“光榮屬於你,我的公主殿下!”有星星在眨眼的夜色之眸,寧靜地注視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遵照林琦的提示,用顫抖的聲音回應:“光榮屬於你,我的騎士!”

這就是騎士與公主的承諾——

我的公主殿下。

我的騎士。

你是我的信仰。

你是我的主宰。

我們互為對方的一半,有了你,就有了我。

這個靈魂刻印般的儀式,讓我整天都暈暈的。薔薇公主覲見會,在我懵懵懂懂之間,留下了它奢華富麗的流光,轉瞬而逝。

唯有那句“光榮屬於你,我的公主殿下!”的誓言,在我的腦海裏循環播放著。

藤雅紀的聲音,總是來來回回地縈繞,我閉上眼睛,眼前全是他。

藤雅紀,我想見你!

夜色迷離。

薔薇祭典的第一個夜晚,整個校園是歡騰的、興奮的。猶如裏約熱內盧的狂歡節、日本的神宮祭祀,這是米蘭帕德最盛大的典禮,是每一個人的節日。

我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著,完全不能安眠。

英俊的第一騎士,高貴的薔薇公主,那無與倫比的強盛姿態……雖然還是沒有看見傳說中的白蘭王子,但這樣的典禮已經足夠使我震撼得久久不能平靜了。

回到房間,換回衣服,我走來走去,不時想起藤雅紀一身軍裝的姿態。

我想,我這個樣子絕對可以稱得上花癡了。

好吧,以前我還笑話人家,現在呢?哈哈,我自己也好不了哪兒去!

“希希,我去洗澡了。”楚楚依然不怎麽開心,慶典的氣氛也感染不了她。

我知道,她的哀傷有藤雅紀的原因,可能也有南夢星的原因。我要不要去找藤雅紀解釋一下呢?從那天起,我們就沒見麵了,我……

好想他。

哎呀,我是不是太厚臉皮了?

就在我糾結得不停在房間裏轉圈兒時,手機突然來了短信,一看卻是陌生號碼。

“現在去小樹林後麵的涼亭,有好戲可以看!可以解除你的疑惑哦。”

什麽意思?

誰發給我的?

好戲?

我的疑惑?

我有什麽疑惑?

我可以無視你嗎?匿名短信先生!

我生氣地扔開手機,心想誰這麽無聊。

可是,這就像魔鬼的爪子在輕輕撓著,我的心癢癢的,越是想不通越是好奇。

“反正小樹林也不遠……”

我一咬牙,握著手機朝宿舍樓下衝去。

不管什麽秘密,隻要去看一下,不就清清楚楚了?

夜色中的小樹林,幽深靜謐,黑暗中可以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

平日這裏是一片黑暗,現在因為是慶典,涼亭裝飾著銀色的滿天星霓虹燈,像熾烈的光之庭,衝淡了夜晚那種陰森詭譎的氣氛。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林中,雖然樹林裏沒有燈火,但不遠處的涼亭是那麽醒目。

就在我越走越近時,清晰的冷笑聲從涼亭那邊傳來:“別說得那麽好聽!你敢說你不是為了白蘭王子才當的騎士?”

我腳步一停,誰?這麽冷酷尖酸的話語。

好熟悉的聲音啊!

“我沒你那麽卑鄙。”

是藤雅紀!

竟然是藤雅紀!

我清楚地分辨出後麵說話的人是藤雅紀。

我心慌意亂地湊近涼亭,涼亭太明亮了,樹林裏沒有燈火,因此他們看不見躲在樹叢陰影裏的我。

南夢星!

藤雅紀!

怎麽是你們?

“卑鄙?你太過獎了!我再怎麽卑鄙也比不上你?你敢說你對白蘭王子的寶座沒興趣?哼!藤家出了兩代薔薇公主,卻因為沒有男孩兒,一直隻能幹巴巴地望著別家人占據著白蘭王子的位置,你難道不是你家專門培養出來的白蘭候選人嗎?”南夢星尖刻地說道。

這人……是南夢星嗎?

為什麽臉孔一模一樣,卻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白蘭王子?

白蘭王子,是和薔薇公主擁有一樣權力的人。

可是,沒有人知道白蘭王子是誰。甚至沒有人能說清楚,白蘭王子是怎麽產生的!

我繼續聽下去,心揪得緊緊的。

藤雅紀表情淡淡的:“藤家不稀罕那點東西,我競爭白蘭王子的理由,與你無關。”

南夢星哈哈狂笑:“與我無關?那你為何不幹脆撤退?你們藤家財大氣粗了不起啊,既然瞧不起白蘭的權力,何不放手?”

南夢星,你怎麽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不行!我有必須要完成的目標,不會放手。”藤雅紀斬釘截鐵地回答。

藤雅紀,你什麽時候去競爭過白蘭王子?

我心跳如擂鼓,魔鬼仿佛在我耳邊低嘲,諷刺地奸笑。

“你說,要是朱希希知道你完全是為了當選白蘭,才去當她的騎士,她會怎樣?”南夢星邪邪地一笑。我很不願意這樣形容他,可是那個笑容,看在我眼裏,就像惡魔一樣!我不認識這個南夢星!

而他所說的話,真真切切的,如同一把尖刀插進我的心髒!

“競爭白蘭跟當她的騎士並不矛盾,她為什麽要拒絕?”藤雅紀冷笑。

藤雅紀,你真是為了競爭什麽白蘭,才當我的騎士?

“不,她會生氣,她會一腳踢開你!哈哈,還說什麽‘光榮屬於你,我的公主殿下’?建築在謊言上的誓言,就像在海邊堆砌的沙城,轉眼就會消散!”南夢星笑得很開心。

我卻不開心,我隻感到自己像被利刃狠狠插在地麵上,動彈不得!

藤雅紀臉色一沉:“我為什麽要在這裏跟你爭論?這是我跟她的事。我隻是警告你,南夢星,你的那些伎倆太不入流了,玩陰謀詭計,你還不夠格!要是再對朱希希使用那些奸計,我會摧毀你!”

南夢星臉色一變,隨即尖聲說道:“你摧毀我?等我當上白蘭,等我得到那筆錢,我會讓你見識我的厲害!你們藤家也不過如此——”

“那筆什麽錢?”

再也不能忍耐了。

繼續聽下去,我也許連靈魂都會被撕裂!

我顫抖著,一步步走出陰影,看著這兩個我曾經信任、曾經熟悉的男生,我眼睜睜地看著。

他們竟然都很吃驚。

看到我的出現,他們竟然像見了鬼似的!

果然,是我不能聽到的秘密嗎?

果然,是在我背後操作的陰謀詭計嗎?

我明明該轉身就走啊!假裝不知道,假裝隻是做了一個夢!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可是,我怎麽能裝?

我怎麽能相信,那個誓言……竟然是在欺騙?

錢?

什麽錢?

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字眼?

“朱希希,不是你想的那樣!”藤雅紀立刻向我跑來,一把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冰涼。

我眼前一片模糊。

我不知道是什麽從我眼裏漫溢,滾燙地滑過我的臉頰,模糊了我的視線。

“你隻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瞞著我在競爭那個什麽白蘭王子?”

我啞著聲音,看著他。

他有些遲疑,南夢星則冷嘲:“說呀,怎麽不說?你可要說實話!”

他艱難地點頭,眉頭緊鎖。

我心裏最重要的地方塌陷了,空了好大一塊。也許,是他給予我的打擊太沉重,我甚至已經不能再注意到南夢星的轉變。

“我……為什麽要認識你?”我喃喃著,隻想抽回自己的手。

“朱希希,你聽我解釋,有很多事你並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奮力抽出自己的手腕,隻能用力瞪著,才能看清眼前的人。

“你騙了我,你不想當我的騎士……我不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光榮,不屬於你……你的光榮……也不屬於我……”我的心好痛,還有什麽樣的痛苦能超過這一刻呢?

我後退著,好像他們是什麽可怕的生物。

但願我從沒認識他們。

那一天,我飛奔著離開小樹林,淚水在我的眼中聚集,胸口仿佛被撕裂一樣劇痛。

我回到房間,一聲不吭地鑽進被窩裏,整晚發著抖,伴著淚水,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