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擇

坐在天平的中間

飛鳥劃過雲端

無法抉擇

一切回歸幸福的原點

午夜12點。

暗黑的深夜裏,市區內一條街邊的花店卻還燈火通明。偶爾有夜歸的行人經過這家花店,頓時被店內地上無數星星般的亮光所吸引。正感到奇怪的時候,他們清晰地看見室內的花盆東倒西歪。如此清晰是因為花店的玻璃牆不知道被誰打碎了,地上的碎片被燈光折射出星星般的光芒。這種情況竟像是遭到入室搶劫一般。

梁湘妃接到鍾嫻雅的電話後就急急忙忙趕到了這裏,一到門口就看到花店一片狼藉。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從鍾伯母的電話裏聽說上雪不見了。她自己也是從下午起就一直打電話給上雪,但是她都沒有接!現在又有人砸店,那會不會是上雪出什麽事了?

就當被自己各種各樣的猜測攪得一團亂的時候,她抬眼就看見鍾嫻雅正在收拾地上的殘花和玻璃碎渣。

“伯母,發生什麽事了?”

“湘妃,我也不知道啊!10點多快關店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幫人,二話沒說就把花店給砸了。”鍾嫻雅的語氣很疲憊。

“伯母,你不要再忙了,回家休息吧。”她忙走上前,扶起鍾嫻雅。

鍾嫻雅急急忙忙問她:“有上雪的消息嗎?”

梁湘妃看到鍾嫻雅雖然神情已經極度疲倦,但此時眼睛裏卻燃燒著一種希冀的亮光。

梁湘妃搖搖頭:“沒有,問了她班上的同學,都不知道。而且今天下午是上雪約我一起到你們家吃飯的,後來她一個人沒打招呼就走了,打電話也……啊!”本來她還有些不解地埋怨,講到這裏,她忽然像想通了一般驚呼,“難道那個時候,上雪就已經——”

出事了!

雖然有這個猜測,但緊急關頭她閉上了嘴巴。

可是鍾嫻雅似乎猜到了她後麵的話,麵容瞬間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

“伯母伯母,不會的,不會的。上雪一定沒事的。”梁湘妃一邊怪自己說話不經大腦,一邊努力想著用什麽借口來暫時安撫鍾嫻雅。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司青!對了,上雪最近在和司青談戀愛,也許司青知道。”

鍾嫻雅本來心焦如焚,聽到她這麽一說,似乎覺得也有可能是上雪和司青約會去了。本來依上雪和她自己的性格是很少得罪人的,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我去找司青,對了,伯母,伯父呢?”梁湘妃沒有司青的電話,隻有去司青住的寢室碰碰運氣。即使找不到他的人,也可以從管理室那裏問到他是哪一個房間,然後找到他的室友,要到電話號碼。

可是,現在她一走,誰來照顧情緒不穩定的伯母?

“你快去找上雪,店子砸了沒關係,我最擔心的是上雪。上雪她爸爸去警察局了,等會兒就會回來,你不用擔心我。”鍾嫻雅努力保持著鎮定,打消了梁湘妃的顧慮。

“嗯,好。伯母,你不要擔心,說不定一會兒上雪就自己回來了。”梁湘妃又安慰了鍾嫻雅幾句,就著急地出去了。

她是最後一個見到上雪的人。本來她覺得或許是上雪有急事走了,現在想想,那真的不符合上雪的性格。如果上雪有事要先走,一定會給她打個電話的。

唉,都怪自己大意,沒有想那麽多。

她再次拿出手機,即使先前打了無數遍都沒人接,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嘟嘟嘟……對不起,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現在為您轉接語音信箱……”

她再一次留言,希望上雪能夠聽到:

“上雪,你去哪裏了?伯母的花店出事了……”

清晨的海邊,矮矮的帳篷裏,韓離睜開了眼睛,鼻息間還有海風的鹹澀味道。

漸漸,他唇角輕勾,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他悄悄地起來。昨天他是和新認識的一個旅人合睡的,而江上雪一個人睡在租的帳篷裏。到現在,他還清晰地記得,上雪以為他們倆要合住時,那驚慌的眼神和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般的臉龐。

“嗬嗬……”他又忍不住笑出聲。

帳篷外的天空有些陰沉,海水一波波湧上海灘,拍打著礁石,顯得焦躁不安。有一種沉悶的氣壓籠罩在他的心頭,讓他隱隱覺得不安。

他拋開這些想法,腳步輕快地走到上雪的帳篷旁坐下。

“親愛的美人魚,我的公主,不起來和王子一起看日出嗎?”

他溫暖地笑著,用手抓起一把細沙,感覺米白色的沙粒從指縫裏傾瀉。

沒多久,手裏就空了。

沙粒不能挽留,但是他好像擁有了幸福。

“喂,美人魚還在睡嗎?那等一下王子我一個人去吃飯囉,嗬嗬。”他笑了,接著說,“怎麽覺得自己像一個念叨著老婆婆的老公公?嗬嗬……”

他眼睛凝望遠方,高潔的額頭、挺秀的鼻翼就像一幅絕美的畫。

“上雪,我有沒有說過謝謝你?”

帳篷裏依然很安靜,安靜得仿佛沒有聲息。

“謝謝你……昨天能陪我一起來到這裏,上雪……”他溫柔地說著,突然發現帳簾是開著的,不禁疑惑地撩開。

不知道為什麽心跳忽然加快,就像知道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一樣。視線裏漸漸能看到帳篷內越來越多的空間。

“啪!”

他大力撩起帳簾,帳篷內一覽無遺。

他驚愕地睜大眼,裏麵沒有人。

上雪她已經起來了嗎?去哪裏了?

猜著猜著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張藍色的紙。他猶豫著拿起來,前麵幾排字醒目地映入眼簾——

對不起,學長。

如果早上你沒有看到美人魚,那麽她一定回到了大海。大海是她的家。而對於我,父母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

她離開了?

為什麽要離開?

韓離急忙朝海灘上張望,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

或許隻是她開的一個玩笑,她不會走的,她說過要和他一起相愛下去,一起生活在這裏,她怎麽會走?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為什麽還是從心裏湧出了一種恐懼的戰栗感。他的眼裏有一種憤怒的風暴即將爆發,她怎麽能說走就走呢?

怎麽能一個人離開?

他朝大路的方向奔跑起來,越跑越快。或許她是剛剛走,他能趕上她,然後問個明白。既然答應了一起生活,為什麽不說一句話就偷偷地離開?

天空越來越陰沉,像是積聚了太多太多憂傷的雲朵。大海像是發怒了,一下一下大力地拍打著海灘。無數海水的泡沫飛濺到他的臉上、身上,帶著鹹澀的濕意。

“江上雪——”

“江上雪——”他邊跑邊喊,“為什麽要走?有什麽事情不能一起麵對嗎?”

他突然停了下來,眼底盛怒的光芒湮滅,神情頹敗。

還是……

還是……

她已經決定放棄?

長途客車上。

所有的旅客還在昏昏欲睡,而在左排倒數第三個位置上,一個少女一臉憂傷地望著車窗外。她有著一頭長長的卷曲的頭發,氣質淡雅。

很長很長的路,很長很長的時間,她就這樣沉默不語。

她的眼眸裏再一次閃過痛苦和掙紮。這時,緊緊握住手機的右手漸漸放鬆,她按了手機的重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

手機裏立刻跳出梁湘妃焦急的聲音:“上雪,你去哪裏了?伯母的花店出事了,伯父去了警察局,伯母在到處找你。你如果聽到我的留言,一定要盡快趕回來。”

“上雪,你去哪裏了……盡快趕回來。”

這是昨晚篝火熄滅後,她回到帳篷裏聽了很多遍的手機留言。她因此痛苦掙紮了一夜都未合眼。

家裏出了什麽事情呢?爸爸為什麽去警察局?媽媽現在怎麽樣了呢?

她的心裏不斷地湧起焦慮與擔心,但更痛苦的是她離開了那片大海,離開了學長。

對不起!學長。

她不能那麽任性,不能。

她可以想象學長發現她不見了蹤跡時的憤怒。可是學長也知道吧,他們隻是在逃避,逃避要麵對的一切。隻不過沒想到分離來得這麽快,這麽迅速。

想著,心又揪成一團,疼痛傳至每一根神經末梢。腦袋裏像是有一道白光要爆炸開來,疼痛欲裂。一種冰冷的感覺從指尖一點一點傳到她的心間,傳到身體的每一處肌膚。

冷,冷得戰栗。

眼睛裏又積聚了一滴淚,慢慢滑下眼角,滑過她蒼白清瘦的臉龐。

學長,在生我的氣嗎?會不會恨我呢?恨我以沉默的方式離開你,恨我違背了我們之間的承諾。

她反反複複地聽著手機裏的留言,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離開的心意堅定如鐵,才不會讓自己痛哭出聲。

窗外的天空漸漸亮了。

天空上滿是陰沉的雲朵。

而她因為離開了學長,開始陷入陰雲密布的憂傷。

韓離一步一步走著,清涼的海水灌進了鞋子。那種陰冷的寒意像是要吞噬他一般,躥進了心底。

他是憤怒的,充滿恨意的,卻又矛盾著,期望著,期望她是因為什麽不得已的原因才離開的。

他被這樣的心情反反複複地煎熬著,手狠狠地握緊,這時他才注意到一直抓在手心的信。

他攤開手,把信抹平。

這也是她唯一留下的東西。清秀的字跡在陰沉的空間裏像是在發光,吸引著他的視線——

對不起,學長。

如果早上你沒有看到美人魚,那麽她一定回到了大海。大海是她的家。而對於我,父母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而學長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家並不在海邊?

昨晚學長說已經放棄了鋼琴,是真的嗎?

我真的很開心,學長能和我一起度過這樣完美的一天。我也以為我們能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可是在教堂的時候,我看見你彈起《婚禮進行曲》,我發現那個時候學長臉上綻放的笑容好幸福好幸福,那是因為喜歡鋼琴,熱愛鋼琴。

鋼琴是為你而在,你是為鋼琴而生。

也許學長為了我可以選擇放棄鋼琴,可是學長的生命就會從此不再完整。

學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喜歡你,並不是在成為你的助理之後。在一年前華譽大學的迎新晚會上,看到彈鋼琴的學長,我就喜歡上了。

我喜歡上了彈鋼琴的學長,所以怎麽能夠讓學長為了我放棄鋼琴呢?

如果一定要做出選擇,那麽我選擇先離開你。

而學長,你找到家的方向了嗎?

上雪

看完最後一個字,韓離喃喃出聲:“傻瓜傻瓜……如果沒有你,我的生命同樣不會完整啊。”

怎麽會不明白?她是擔心他,擔心他的人生從此變得黯淡。上雪一直在傾盡所有地付出,而他卻一直在逃避,用愛情來逃避要麵對的現實。

他瞬間像是有了決定,朝藍色賓士車走去。

他不會再逃避了,他會向所有人證明他對上雪的心意,也不會讓她再一次離開。

天已經亮了,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江上雪在看到花店的時候,加速跑了進去。這是怎麽回事?花店的玻璃怎麽被人砸碎了?花店裏怎麽空空的,地上都是泥土和殘碎的花枝嫩葉?

“媽媽,媽媽!”她衝進入店內驚呼起來。

“上雪。”聽到她的聲音,鍾嫻雅和江瑞華從花店後麵走出來,還有梁湘妃和……司青。

看到爸爸和媽媽的麵容上滿是憔悴與擔心,江上雪的心都揪緊了。是她害爸爸媽媽擔心的。現在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她不但沒有在他們身邊,還讓他們為自己著急。

“媽媽,對不起……”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沒事的,隻要你沒事就好。”鍾嫻雅輕拍她的背。

“是啊,你知道,你可把我們嚇死了,大家都以為你昨天出了什麽事,究竟你去……”梁湘妃著急地說著,兩隻眼睛頓時就紅了。

正要問她昨天去了哪裏的時候,司青截斷了話:

“因為昨天韓學長有一場外地演出,上雪作為助理就一塊去了,還是我送的她,哈哈……讓伯母擔心了吧?”

司青安撫地輕笑,那笑容仿佛能安定人心,而梁湘妃卻神色複雜。

江上雪先是緊張地心跳了一下,後來才明白司青在幫她解釋昨晚的事情。

司青,謝謝……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鍾嫻雅說:

“媽媽,一晚上都沒有睡吧?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讓爸爸和你一塊回去,這裏有我和湘妃,還有司青幫忙呢。”

看出媽媽已經疲累至極,於是先招呼她回去休息。

也許是因為司青在這裏,鍾嫻雅放心地先回去了,而梁湘妃則先回學校替他們請假。

江上雪看著狼藉的花店,不禁感到心痛。這是媽媽的心血啊,來砸店的到底是什麽人呢?她看到牆角還有一盆比較完好的紅雀珊瑚,花盆很新,閃爍著瓷盆特有的光澤感。一定是媽媽重新換了泥土和花盆。

她看到葉子上還有玻璃碎渣,就動手去撥開。

“小心!”司青在後麵驚呼。

“啊!”

手指顫抖了一下,指尖稚嫩的肌膚被玻璃尖銳的棱角劃破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在他小聲責備的時候,就已經迅速地找來了醫藥箱,並且把她拉到幹淨的座椅上。

她怔怔地看著他緊張的樣子。

他打開醫藥箱,從裏麵拿出酒精和棉簽,用棉簽沾上些酒精,然後擦抹傷口。他的眼神那麽專注,眉頭緊皺,麵容裏滿是關心。

江上雪的睫毛輕微顫動了一下,輕輕開口說:“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問?”

他淡淡地笑了:“問什麽?”

因為他的淡定,她陡然生出了一絲惱怒,語氣激烈地大聲說:“問昨天我去哪裏了,問我在發生這麽大事情的時候在哪裏!”

他小心地擦拭完她的手指後拿出一個創可貼,貼在她的指尖上,然後抬頭,無辜地笑了笑:“需要問嗎?我隻要知道你平安就行了。”

俊朗的臉,燦爛的笑容,眼角盛開著細細密密的金黃色小雛菊。他說著平常的話語,但卻讓江上雪感到了深厚的感情。

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因為沒能和學長在一起,因為沒能在媽媽擔驚受怕的時候一起分擔,就把這一切自責與擔心都發泄在了司青身上。

她是多麽不可饒恕,多麽壞啊……

眼淚克製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落,喉嚨被又苦又澀的東西堵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要哭,是真的,看到你平安地站在我的麵前,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所以你昨天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一點兒都不重要。”司青緩緩地說著,聲音裏飽含著深沉的感情。

江上雪卻瞪大眼睛:“你根本是一個大壞蛋。”

“嗯?”他愣住了。

“因為是你讓我變成了一個不知道感恩的人啊,你不是壞蛋是什麽?”她說著歪理。

“哈哈……嗯,你真的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呢!”笑完,他故作正經地點頭,手掌一下一下地撫摸她的頭發。

時間在他帶笑的眼睛裏凝固了。

她望著他,覺得他變了。以前見到他,他總是調侃地笑著,做事總是突然得像一陣風似的,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可是現在從他的眼睛裏,從他的手掌裏,都散發著一種可以依靠的力量。

疑惑了很久,她問道:“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她問出了上次他們分開時她問過的問題,心裏有些忐忑,甚至是恐懼。

……

司青退開一步,笑了一下,看著湖水的眼瞳幽藍:“傻瓜,時間並不是最好的治療師,愛才是!好,現在是最後一次機會哦,允許我用我全部的愛,來守護你的幸福嗎?”

“時間並不是最好的治療師,愛才是?”江上雪呢喃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司青望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苦笑了一下:“既然你放棄了,你選擇拋棄我,那麽以後……”

在他忽然停頓的時候,江上雪回神,急切地問:“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司青偏頭來看她,眼神很深很深,不見底。她無法看清他的想法。

“……不知道。”

這三個字終於從他唇齒間緩緩吐出來,天空頓時風起雲湧,金黃色的銀杏也黯然失色。

在這樣美麗的天國,也彌漫著一種金黃色的憂傷。

……

司青愣了愣,然後他笑了,眨眨眼回答道:“當然是,永遠是。”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江上雪心裏好感動。她忽然緊緊地抱住了司青。如果可以,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

有些雜亂的花房裏,一角幹淨的座椅上,江上雪緊緊地抱住司青。

司青的表情僵住了,眼底掙紮著,手輕輕抬起,想不顧一切地擁住她。可是他怕,他怕他擁住了就會舍不得鬆開。於是,他僵在空氣裏的手以孤單的姿態停住。他的臉上因為她的開心有了一抹微笑,還有不易察覺的苦澀,不禁期盼……

時間能不能就停在這一秒?

“江上雪!”一聲厲呼傳來。

江上雪驚愕地偏頭,就看見一臉憤怒的烈歌站在店外。江上雪不明所以,和司青一起走到外麵。誰知道剛走到烈歌麵前——

“啪!”

烈歌一個巴掌就打到了她的臉上,江上雪白皙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鮮紅的五指手印。

“上雪!”司青阻止不及,擔心地叫著。

“告訴我,離哥哥去哪裏了?是你勾引他離開了這裏,對不對?”烈歌憤怒地用手指著江上雪,麵孔扭曲。

司青將上雪護到身後,不讓烈歌再靠近。

看到司青的行為,又看了看破碎的花店,她笑了:“沒想到你這麽厲害,明裏喜歡一個,暗地裏又和另外一個關係曖昧。不過老天真長眼,你看花店被人砸了吧,真是砸得大快人心。”

聽到她的話,司青臉色一沉:“是你叫人砸的?”

“哈哈,我還真希望是我砸的,不過就當是我砸的好了。”

江上雪聽到她的話,心裏湧起了一陣憤怒:“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媽媽的心血?”

“怪隻怪她生出你這樣一個勾引別人男朋友的女兒!”

“啪!”又是一記巴掌聲。

不過這次是烈歌捂著麵頰,她麵頰上的一小塊紗布掉到了地上。

江上雪皺著眉,眼神倔強地說:“隨便你怎麽說我,但是絕對不可以說我媽媽。”

烈歌突然被她這樣的氣勢震住,愣在了那裏。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都因這裏氣氛詭異而投來了好奇的一瞥。

“嘎——”

一陣刹車聲忽然響在了他們附近。

一輛藍色的賓士車停在了不遠處,從裏麵走出來一位俊秀的少年。他黑晶石一般的眼瞳裏散發著一種高貴凜然的氣勢。他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江上雪的身上,頓時光芒大亮,似乎要將她燃燒。

江上雪愣住了。

他這麽快就趕回來了?

“離哥哥!”是烈歌驚喜的聲音。她歡快地跑到他的身邊,但他卻繞過她,徑直走到了江上雪麵前。欣喜、愛戀、失望、毀滅、仇恨的情緒在烈歌的眼眸裏交織,但是心裏還抱著一點點的期望。

是的,他不得不留在她的身邊。

於是她再次跑到他的麵前,抓住他的手臂:“離哥哥,你昨天去哪裏了?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可是韓離隻是凝望著江上雪,眼裏還有一抹受傷與責怪。

江上雪不忍看他,轉過頭去。他是在怪她嗎?她不告而別傷害他了嗎?轉過來的視線一下子就接觸到了司青溫柔的眼睛,心裏就好像有了一種力量。

“花店發生什麽事情了?”韓離沉聲問,不再看她和司青的眼神交流。

江上雪怔了一下,果然是韓離,一下子就找到了事件的核心,他會不會已經猜到她昨晚突然離開就是因為家裏出事了?可是她真正離開的用意他明白了嗎?

“這得問你旁邊的人。”司青開口。

頓時,韓離看向一旁還抓著他手臂的烈歌,厲聲問:“是你做的?”

他的聲音卷起一股風暴。

烈歌愣住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的神情,從來沒有。從小時候認識他起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表情瞪著她。

“你覺得是我做的嗎,離哥哥?”她顫抖著聲音問道,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滑過臉頰,可是眼瞳卻黑亮得驚人,“沒有關係,不管是不是我做的都沒有關係。離哥哥,我們不要管了,我們回家,回家商量我們訂婚的事情,爸爸媽媽都在等著我們。”

她拉住他的手,想離開這裏。

隻要離開這裏,離開江上雪,她的離哥哥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可是韓離靜靜地站著,看著她的眼神淡漠而痛心。

他為什麽那麽看著她?

她的臉頰,她的臉頰——

地上躺著一小塊白色的紗布——

她受傷的左頰肌膚光滑細膩,沒有一絲傷痕。

烈歌呼吸急促,想解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司青、江上雪都漠然地看著她,沒關係沒關係,隻要離哥哥不這樣就行。可是她一觸及他的眼神,就知道一切都已經終結。

她的臉早就已經好了,可是她一直瞞著。因為她知道隻要她的臉不好,離哥哥就不會離開她。可是現在離哥哥用那麽陌生的眼神看著她,她感到絕望了。

“我……最近醫生說……已經痊愈了。”她小心翼翼地說著。

離哥哥……不要離開我。

“我們不會訂婚,我會回去跟雙方的父母解釋清楚,你不用擔心。”韓離冷靜地回答。

“離哥哥!”她低吼。

不,她不要。

她是這樣喜歡他,喜歡到可以連生命都不要啊。

“你先回去吧。”韓離簡單地說完,又對司青說道,“我們要馬上把花店修理好才行,希望下午伯母來到這裏時,就能看到煥然一新的花店。”

然後他率先走在前麵,和司青一起商量著怎麽處理。

江上雪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湧起了一陣甜蜜。

街上一家家商店開始了營業,行人和車輛也慢慢多了起來。遠處有一輛重型卡車急速駛來,很遠就聽到了車輪在地麵上滾動的聲音。

烈歌眼裏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已然湮滅。她恨恨地看著眼神追隨著韓離的江上雪,手憤怒地握緊,握成拳,指甲掐入掌心。

她輕輕地說著:“離哥哥,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做你的新娘。”

她的聲音詭異,帶著濃烈的感情和絕望。她的臉頰蒼白,有一種瀕臨死亡時令人驚心的美麗。

韓離繼續往前走著,以前他就是太顧及一份責任和她的感受,才造成現在的情況。他不能再心軟。司青卻停了下來,在他轉頭的瞬間——

烈歌的眼裏閃爍著陰狠決裂的光。如果她不能成為離哥哥的新娘,那麽……江上雪也不能!絕對不能!

瞬息之間,她衝到江上雪的麵前,大力把她推向路邊。前麵的卡車急速駛來。天空陰暗,積壓著厚厚的雲層。

一切都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上雪!”司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懼淹沒了他。

他看到上雪纖瘦的身影飛向卡車前,就像夏爾那湖旁一片翩飛的銀杏葉。

他不顧一切衝向前,不——

江上雪被烈歌的衝力帶到馬路上,手臂被烈歌的手抓得生疼,有一種恐懼感從疼的地方蔓延到了全身。在江上雪還沒有明白烈歌為何做出這樣的行為時,就看到一輛巨大的卡車朝自己飛快地行駛過來。

車玻璃反射的光刺著她的眼睛,讓她的腦海裏一片茫然。卡車就像一頭巨大的野獸,要將她吞噬。一種恐懼的戰栗侵蝕著她,讓她沒有一點力氣移開雙腳。

卡車近在咫尺。

她琉璃一般的眼睛變得無比空洞。

整個世界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死亡的呼喚。

她沒有意誌再掙紮。

突然,一股巨大的衝力朝她和烈歌撲過來,一個修長的身影想把她們推開,但是因為是兩個人,所以力量受到阻礙緩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卡車撞了上來,可是修長的身影再次使力。

千鈞一發——

三個人擦著卡車向路的另一邊滾過去,修長的身影壓在了江上雪的身上。

江上雪被沉沉的力量壓著,耳邊傳來韓學長急切的聲音,可是渾身都在痛,連手指稍微動彈一下都會讓全身疼痛難忍。她想睜開眼睛,睜開沉重的雙眼。

她剛見到一點光亮,就看見了司青帶笑的眼睛。

他的臉頰蒼白,呼吸沉重。雖然他還是那樣笑眯眯地看著她,但卻讓人感覺到他的生命是那麽的脆弱。

他輕輕地說:“你知道嗎?火災的時候,我一直都很嫉妒,可是終於,我也可以為你做這樣的事情了。”

說完,他的笑容漸漸變淡,變得虛無,眼瞼慢慢垂下,遮住了最後一抹淡淡的笑意。

司青……

江上雪怔怔地望著他,一種絕望的悲痛湧至全身,眼淚失去控製地傾瀉,牙齒都在恐懼地打戰。

“司青!司青……怎麽了?你不要睡啊,不要睡。”她的喉嚨深處抽搐著,說起話來極其費力,話語也是斷斷續續的。

她抱著他,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她雙手顫抖著抹掉他臉上的淚水。

“司青,不要睡,不要睡,你會死……”剛吐出“死”這個字,她的腦袋裏就像有一道白光炸開,意識都變得麻木了。

司青會死嗎?

會嗎?

會嗎?

腦海裏不斷有回音,她的整個世界都快要崩潰。

“原來我的冰淇淋女孩流的眼淚是鹹的,嗯,現在才發現還是甜的味道好一些。”

突然,江上雪的懷裏傳出熟悉的聲音。

她不敢置信,震驚地看到司青本來閉著的眼睛正取笑地看著她。

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是他……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死!

是的是的,不然怎麽他的身體還是熱熱的呢?

她破涕為笑,原來司青沒事。

“你……你有沒有哪裏痛?沒有被車撞到嗎?”她急急忙忙地詢問,然後又生氣地皺眉,“你是笨蛋嗎?那是卡車!卡車!你竟然衝過來!”

她邊說,邊鬆開抱住司青的手,站了起來。

“喂,你不扶我嗎?”司青看到她生氣的樣子笑了。

他想站起來,可是剛一使力,大腿就鑽心地疼痛。但是怕她擔心,他忍痛地站了起來。天啊,右腿好像失去了知覺。

他笑看著別開頭的江上雪,說道:“剛剛還因為擔心我哭得滿臉都是淚水,現在就不理人了,還真是善變啊。”

聽到他的話,江上雪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眼神更加憤怒地回頭看著他:“你騙我!”

一直在江上雪不遠處的韓離靜默地站著。他剛剛看到司青為上雪不顧一切,看到上雪為司青哭得那麽絕望。現在幸好兩人都沒事,但是他心裏卻是那麽難過。

難過一直讓上雪傷心。

難過一直讓她無止境地等待。

在她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他是那麽無能為力,一點兒也不知道能為她做什麽。

他好沒用……

“離哥哥,對不起。”滾落在一旁的烈歌這時朝韓離走過來。她驚魂未定,一想到差點就造成一場悲劇,就感到無比的後悔與愧疚。

剛剛她怎麽會那麽做?

“你流血了,我帶你去醫院包紮。”韓離淡淡地說道,不再回頭看向江上雪那邊。

他想,也許他錯了,有另外一個人,可以給美人魚更完整的幸福。

他會尊重她的。

經曆這場車禍後,無論她的選擇是什麽,他都會尊重她的決定。隻要她幸福就好!

一個月後。

宿舍裏,梁湘妃拿著一本星運占卜書,神秘兮兮地問:“上雪,當一個動物跳到你的懷裏,你直覺認為那是什麽動物?”

“小白兔。”江上雪坐在書桌前看著英文單詞,對梁湘妃的問題隨意地答道。

“當你的手受傷了,你會直覺地先包紮哪一個手指?”

“大拇指吧。”

“最後一個問題了,當韓離和司青掉到水裏,你會先救哪一個?”梁湘妃的眼睛裏閃爍著狡黠的光。

江上雪正準備回答,卻猛然醒悟這是梁湘妃的陰謀:“喂喂喂,我剛才還在想你是什麽時候成占卜師的,現在明白了,原來你是在設陷阱等我跳啊。”

梁湘妃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大歎:“一點點,隻差一點點就知道了!”

江上雪明白梁湘妃的意思,沉默地放下書,雙眉微蹙,淡淡地說:“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怎麽會?你比較喜歡誰就選擇誰啊。以前你是因為韓離學長喜歡烈歌學姐,現在韓離學長喜歡的是你,而且烈歌學姐又去了日本留學,你就不用再隱藏你的喜歡了。難道——你喜歡司青?”梁湘妃在一旁急急地問著。

江上雪搖著頭,有些逃避地回答:“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但她知道無論她選擇誰,另外一方都會受到傷害。她不想把她的幸福建立在另外一個人的痛苦之上。

就在梁湘妃想繼續對江上雪做思想調查的時候,宿舍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冰淇淋女孩!”

梁湘妃看了一下表,無奈地說:“11點11分,今天又是這個時間來約你出去,他還真準時。”

江上雪微微一笑,拿起包包,輕聲說道:“那我出去了。”

“OK!”梁湘妃揮揮手,待江上雪關上門後,才若有所思地說,“司青真是高,韓學長再不努力他就要出局了。”

“哇哦,我的冰淇淋女孩今天真漂亮。”站在樓下,笑容燦爛的司青稱讚道。

雖然明知道司青說話比較熱情,江上雪還是不自然地偏轉頭,掩飾地說:“我天天都是穿的這個樣子。”

司青認真地打量著她,故作疑惑地問:“咦,那是怎麽回事呢?”他想了想,然後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因為這個時間你和我在一起啊!帥哥配美女,自然你就比其餘的時間要漂亮啊。”

聽到他的話,江上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個人往前走。

“喂,我說的是真的啦。”

司青笑了,小跑著跟上去。

他在車禍中受傷的腿,在醫院治療了十多天就基本痊愈了。那些日子江上雪悉心地照顧他。他仿佛從不幸運的人變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醫院裏,陽光燦爛的時候,上雪會扶著行動不便的他到綠茵茵的草地上曬太陽。

在病房裏,江上雪每天都會帶來美味的鮮湯,而且還是她親手煲的。

而現在,他腿傷好了,就隻能在某一個時間裏見到她,那麽就希望在這個時間裏她能快樂。可是,他感覺不到她的快樂。

藍藍的天空下,陽光溫暖和煦,微風徐徐吹著。江上雪有點好奇地問司青:“為什麽你每天都會那麽準時,在11點11分的時候來找我?”

司青笑了,說:“因為11點11分,就是我想念你的時候。”

江上雪瞪了他一眼,這個人老是說話不正經。

想念一個人還要有特定的時間嗎?

仿佛明白了她的疑惑,司青隻是更燦爛地笑了。江上雪看到他的眼裏盛開著一朵一朵的小雛菊,開得燦爛妖嬈。

兩人陷入了暫時的沉默,沿著街道步伐一致地走著。不知道何處傳來了輕鬆的音樂,使這個時間顯得更美好。

司青垂下眼角,非常感興趣地看著自己和江上雪的腳。他試著將腳抬起的高度和江上雪的保持一致。

一步一步,陽光下,兩隻腳就這樣往前走著。

司青很專心地看著,不自覺地笑起來。認識江上雪以後他就常常這樣,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會突然綻放發自內心的笑容,因為想起了上雪。

“怎麽,喜歡哪一個?我去買。”說完他就準備走進去。

他記得,上雪是很喜歡娃娃的。在她生日的時候,他曾送給她一個娃娃,可惜那個娃娃在火災中被燒毀了。

江上雪拉住了他,說:“不用了。”

“你不用客氣哦。”司青還是想買給她。

但是江上雪拉住司青的手臂,使勁拖著他往前走。

“不要不要,我有一個啊。”

司青愣了愣,他想起從上雪背上的傷口複發那天起,她的病房裏就擺放著一個卡通娃娃。

他的心被針紮似的一痛。

司青沉默地抬手撫摸著她柔軟卷曲的頭發,突然曲起食指,用力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啊!”江上雪痛得驚呼出聲。

“喂,我送給你的紅豆手繩你怎麽都不戴?你不喜歡嗎?”他雙眉皺著,強迫自己裝出很生氣的表情。

“啊……我收在抽屜裏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

“送你的又不是古董。”司青大步往前走。

他是生氣了吧!

應該是。

因為隻有生氣才會難過,而他現在很難過很難過。

這次換成江上雪在後麵追了。司青走得比較快,他不想讓她看見他此時的表情,但是他仍然用輕鬆的語氣說:“我的冰淇淋女孩,魔法午餐時間到了。”

……

世景廣場。

將近午夜,音樂噴泉落寞地綻放。

躺在秋千藤椅上的少年正在閉目養神,他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絲絨般的夜幕上閃爍著的璀璨星辰。

“喂,我不說話你也就一直沉默嗎?”他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

“是你約我的。”一旁倚靠著假山的少年簡潔地回答。

“那又怎麽樣?”

靠著假山的少年沒有再接話。

“韓離!真不知道上雪怎麽會喜歡你,唉!”雖然司青在歎氣,但卻是一種嘲弄的語氣。

韓離還是沒有接話。

司青現在終於承認自己話多了。他坐起來,躬下身,從草叢裏摸出早放在這裏的嘉士伯啤酒,朝韓離扔了一罐。韓離輕鬆地接住。

“為什麽最近都不去找上雪?你在自以為偉大地退讓嗎?現在又沒人逼你訂婚了。”司青拉開易拉罐上的拉環,仰頭喝了一口。

自從車禍事件後,烈歌終於明白她無法再讓韓離留在她身邊了,所以再次去了日本留學。

“烈歌走的時候,讓我對你說聲謝謝。”韓離輕抿一口啤酒。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上雪……她會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想給她任何壓力。”韓離說出心裏話。

“那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給她壓力嗎?”司青皺皺眉,隨後他又笑了,說,“也許是吧,所以她才不快樂。”

“我能問你一個你曾經問過我的問題嗎?”司青開口說。

韓離等待著他說下去,苦澀的啤酒在柔軟的口腔裏滑過。

“你真心喜歡江上雪嗎?”司青問。

韓離曾經也這樣問過司青。

“你是真心喜歡江上雪嗎?而江上雪也是喜歡……你的嗎?”

韓離沒有回答。

“喂,不能考慮,考慮了就會被我踢出局的。”

“你不覺得你問的是廢話嗎?”這個問題,很早之前他就回答過了。

“不會啊,因為我希望你考慮,不過看來我要失望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問這個問題隻是想把以前你送給我的警告還給你。”司青笑了,無數的星星都好像掉落在了他的眼裏,閃爍著溫暖的光輝。

同樣的兩個人,同樣為了一個人。

“不錯……”他的語氣忽然冷硬,“希望你記住剛剛說過的話,永遠記住。否則……”

司青打斷了他的話:“否則怎麽樣?你想怎麽樣?或者你能怎麽樣?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現在是在給我警告嗎?或者,你——韓離,是不是發現自己喜歡江上雪了呢?”

……

隻是立場已經不再一樣。

司青站起來,慢慢走向韓離,他笑著說:“真的還想揍你一頓。”

“我也是。”

兩人略帶敵意地對視著,可是突然都大笑起來。

“我要走了,去英國,我爸爸媽媽在那邊催了我很久。”司青同樣倚靠在假山上,淡淡地說道。

“你自動退讓?”韓離挑挑眉。

“當然不會,我會讓她做出決定,不然我會遺憾。”司青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是的,他不會退讓。因為他知道如果失去江上雪,那將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第二天,陽光透明純淨,白雲一朵朵飄浮在天上。

江上雪剛剛整理完媽媽的花店。自從警察查清楚上次花店是被一些喝醉酒的混混砸的後,她和爸爸都要媽媽不要再這麽辛苦地開花店了。可是媽媽執意不肯,所以上雪隻好一有空就去店裏幫媽媽的忙。今天學校隻是早上有一節課,所以她上完課就回去幫忙了。當她回到宿舍,還沒踏進房間,就看見梁湘妃急急地迎了出來。

“上雪,你上午沒有課嗎?”

“哦,我上完課就去花店了。”江上雪詫異地看著著急的梁湘妃。

“那個……那個司青他……”梁湘妃老是一緊張說話就吞吞吐吐,“他辦理了退學,去英國留學了。”

江上雪愣住了。

“這是他給你的信,他來的時候你不在,就讓我轉交給你。”梁湘妃把一個白色的信封遞給江上雪。

江上雪接過信,心好像被一種怒氣凍結了。她跑了出去,但是沒有衝向機場。她有些生氣和焦躁,在街上隨意地走著。

她從來沒有想過,沒有想過司青會沒有一點兒預兆地離開這裏。

她看看四周,一切都很熟悉,這是司青拉著她出來經常會看到的景物。因此她的心裏更加焦躁。

司青不會走的。

他怎麽可以走?他會一直在她身邊的,不是嗎?

可是,他說過嗎?他承諾過嗎?

江上雪拆開白色的信封,看到了熟悉的字跡——

上雪,我走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想念我的,是嗎?哈哈,如果你舍不得,我給你一個機會哦!我的飛機航班是11點20分,我在飛機場等你。當然如果你不來的話,我也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你。禮物在我家裏,信封背麵寫了地址。

司青

看完信,她看了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她什麽也沒有想就攔了一輛的士,雖然她知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

的士用最快的速度行駛著,光影之間,坐在的士上的江上雪又想起了司青的笑容,燦爛的、仿佛可以給她一切的笑容。

他的笑容就是一種承諾。

光大機場。

江上雪步伐慌亂地小跑著,她四處搜尋,卻始終找不到司青。

人聲嘈雜,人潮擁擠。

她的心跳很急,因為緊張。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留下司青對他來說會不會是一種傷害,但是她隻是強烈地期盼能留下他。

江上雪來到服務台,問:“請問11點20分飛往倫敦的班機起飛了嗎?”

“小姐,你好。班機已經準備起飛了。”

江上雪愣愣地看了一眼壁鍾,時間已經到了11點08分。

11點08分,已經遲了嗎?

也就是說司青就要離開這裏,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了。

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一種東西正在失去,心裏空落落的。

她有流淚的衝動,但是她強迫自己忍住,因為司青不喜歡他的冰淇淋女孩哭。

她不知道是怎麽走出飛機場的,腦袋裏閃過一幕幕和司青相識的畫麵……

“喂,傻瓜!”

“誰?”

“叫‘傻瓜’你都答應了嗎?嗬嗬。”

……

“你喜歡什麽口味的,一個草莓味的,一個巧克力味的。”

“給我草莓的吧。”

“不行,還是我吃草莓的吧,我不愛吃甜食的。”

“草莓的也是甜的啊……而且冰淇淋沒有鹹的吧。”

“沒辦法,你們女生不是就喜歡吃甜的嗎?”

……

“讓我來負責你的幸福好不好?我會讓你天天開心,在你失望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流淚的時候,我都會站在你的身後,看著你,支持你,伸出肩膀讓你依靠。你現在不用回答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你也可以繼續喜歡你喜歡的人……雖然我希望你能漸漸忘記他……”

……

“這個湖有一個很美的名字。”

“嗯,傳說是一個叫夏爾那的詩人為了挽留他心愛的人,唱了一整晚的情歌,可是他心愛的人還是走了。夏爾那最後流下一滴眼淚,淚滴越來越大,漸漸匯成了眼前的湖泊。而詩人卻因為這滴淚流走了所有的生氣,死在了湖邊,永遠遙望著心愛的人離開的方向。”

“上雪,我喜歡你,就像這位夏爾那詩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上雪,我喜歡你,我想以後我的眼裏隻會有你的身影;上雪,我喜歡你,那……你呢?可不可以把我當作避風港,來到我的身邊?”

……

“你知道嗎?火災的時候,我一直都很嫉妒,可是終於,我也可以為你做這樣的事情。”

……

“為什麽你每天都會那麽準時,在11點11分的時候來找我?”

“因為11點11分,就是我想念你的時候。”

……

江上雪手機的震動驚醒了她,打開信息箱,時間正顯示著11點11分,信息是——

我的冰淇淋女孩,要永遠幸福。

這個時候,她眼裏積聚的淚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瘋狂下落。一滴又一滴,模糊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字跡。

飛往倫敦的飛機上。

“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乘客們關上手機。”空中小姐溫柔動聽的聲音衝擊著司青的耳膜。

他按下了關機鍵,屏幕很快就黑了。他慢慢地陷入回憶,臉上揚起了淡淡的微笑。那天和上雪逛街,看她留意娃娃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她想念的是韓離的娃娃而不是他的紅豆手繩。

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但還是不甘心地想要試一試。現在不遺憾了,可是心痛了吧!

飛機飛向高空,平穩地翱翔在雲端。機窗外白雲一朵朵從眼前掠過。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他知道她會幸福。

……

按照白色信封後麵的地址,江上雪來到了一處洋樓前。她想知道司青留給她最後的那份禮物是什麽。正當她想敲門的時候,發現門是開著的。她定了定神,因為她仿佛聽到了熟悉的鋼琴聲。

江上雪慢慢走了進去。當她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時,她怔住了。

深秋如畫的陽光裏,修長俊秀的身影,令人屏息的側臉。那個俊秀絕倫、讓人無比心動的人是——韓離。

他彈奏著鋼琴,修長的指間仿佛蘊藏著深沉的感情。

她聽到一首熟悉的音樂,曲調那麽婉轉悠揚,那麽纏綿悱惻,就像一個深情的男子在呼喚他心愛的人。她睫毛顫抖,手指蜷縮。這是——

這是那首曲子!

遍地緋紅的楓樹林裏,俊秀絕倫的少年對秀雅的少女說:“送給你了,就當……為你的聲音譜寫的吧。”

在那一刻,少女怦然心動!

而現在耳邊回響的曲子竟然就是那日她笨拙哼著的曲調,隻是要優美繾綣得多。

韓離回頭站起來,笑著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他身上輻射出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壓力,眼神更是閃爍著讓她呼吸困難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上前。她小步小步後退。

“禮物?司青?你?”江上雪腦袋裏亂亂地思考著學長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韓離似乎早已經預料到她的不知所措,他輕笑了。這一切都是司青想出來的辦法,讓上天來決定,讓江上雪來決定。

他剛剛好緊張,好緊張。直到她出現,他的心才安定下來。她還是來了,他會按照和司青的約定,給江上雪幸福。

韓離終於走到了江上雪的麵前,雙手按住了她還準備往後退的肩膀。他的雙眼緊緊凝視著她慌亂的雙眸,說:“親愛的美人魚,我的公主,我愛你。”

他的聲音就像海上清晨的一縷風,輕柔地召喚著深海裏的美人魚公主。接著,他的唇輕輕地覆蓋在了她柔軟的唇上,氣息間相互纏綿。戀愛的清香繾綣旖旎。

陽光照進來,兩人的剪影連接在了一起,周圍閃爍著星光,就像是一幅完美的油畫。

甜蜜從江上雪的心裏漾開,心中有一道淺淺的回音——

學長……我也愛你。

一直一直。

很久很久。

(全文完)

愛,原是那枚落在玻璃上的吻

聽過玻璃之吻的故事嗎?

王子很愛一位公主,可是公主住在玻璃屋裏,於是,他打算把自己的吻刻在玻璃上,送給她做禮物。悲傷的公主隔著玻璃將自己的嘴唇緩緩靠近王子剛才親吻過的地方,奇跡就在那一刻發生了,空氣中突然響起清脆的劈啪聲,公主的腳邊落滿了美麗如水晶的碎片……

原來,兩顆相愛的心竟然把冰冷的玻璃融化了。

這個故事近乎完美,一直深深地吸引著我。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思考,愛,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嗎?

直到很久以後的某天,一直很迷拆字遊戲的朋友念了一段話給我聽,內心突然有所觸動。

你知道“想你”的意思麽?

“想”就是心上長出了“木”,漸漸變成參天大樹,所有的枝葉都伸向了你。

所有的一切都向著你的方向生長。

卻被“目”一樣的圍欄阻擋了。

隻是想要看著你,隻是想要觸碰你。

卻,被阻擋了。

於是,越是想靠近,越是遍體鱗傷……

——這樣,就可以不再想了嗎?

——不。想念一個人,是任何力量也阻擋不了的。如同岩石下的種子,可以穿透一切阻隔。

——如同愛吧?

於是,突然就懂了。

即使受傷害,依然可以堅持著,不放棄;

即使劇情俗氣,依然濃墨重彩,無可替代;

神奇的,偉大的力量。

在“玻璃之吻三部曲”中,三個故事中的女主角都曾經受過不同程度的傷害,可是到最後,她們一直堅持愛著。暗戀著韓離學長的江上雪,曾失去相依為命戀人的夏草,因誤會而被直南遺忘的舒歌,無一不是。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之前的作品——《神的孩子記得嗎?Loveless》、《神的孩子記得嗎?Endless》以及《下一個地方叫永遠》的捧場,雪緣隻有努力寫出更多的好故事來答謝大家的厚愛。

《親愛的,這是愛情》是“玻璃之吻三部曲”的第一部,接下來的兩部《我的呼吸,分你一半》和《你的幸福,我在對麵》,希望你們也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