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現在開始，你和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牽連了
夜色中，風起雲湧，我站在窗邊看著似乎要下雨的天，心中的不安在不停地擴大著。是有事要發生了嗎？這種不祥和不安，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大小姐，夜裏天涼，還是不要站在窗邊了。”段楓顏站在我身後說著，伴隨話語而來的還有一件衣裳，披在我的身上，帶給我絲絲暖意。
“嗯。”我輕聲應道，夜風吹迷了雙眼，有那麽一瞬間，我好像看見在遠處的屋頂上，佇立著一個修長的身影，一頭紅發隨風飛舞著，“千流羽？”
“什麽？”段楓顏上前走到我身旁，“在哪裏？”
我愣愣地注視著空無一人的屋頂，剛才是幻覺嗎？也是，這麽晚了，千流羽怎麽會沒事站在屋頂上呢。最近太累了，都開始產生幻覺了，我還是早點睡吧。
“顏，我累了，早點睡吧。”
“嗯，好的。”
睡夢中，我看見千流羽站在我的麵前，張開雙臂似乎是要擁抱我的樣子，他笑著，用從未有過的溫柔笑容，那樣的笑仿佛能融化一切。
看著那個我憧憬過已久的懷抱，我飛奔著撲了過去。可是，無論我怎麽跑，都無法投入那個看上去唾手可及的懷抱。
漸漸地，那個懷抱離我越來越遠，遠到我根本無法去觸碰。一陣落寞、無助、絕望席卷全身，我蹲在地上抱著雙膝，低著頭看著地麵上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個充滿孤寂的影子……
我猛地驚醒，額頭上滲出汗水，心劇烈地跳著，慌亂無比。
“大小姐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溫柔的話語伴隨著段楓顏溫柔擔憂的臉一同出現。
啊，原來我沒有被拋棄，我還有顏啊，還有夏娜。
“沒什麽，大概是太緊張了。”不知道阿伯圖那裏怎麽樣了，昨天送出去的字條，今天應該能到了吧。
“我煮了粥，大小姐喝點吧。”段楓顏捧著一碗香噴噴的皮蛋瘦肉粥坐在我床邊，我頓時有種病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好氣又好笑，無奈地說：“我又沒生病，喝什麽粥呀。”
“早上喝粥比較好，容易消化。午餐我會準備很有營養的東西。”段楓顏笑眯眯地說著，讓我不得不再次感歎他的“萬能”。
喝著段楓顏煮的粥，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窗外，總覺得心中忐忑不安，好像有什麽事情會發生似的。
突然，一樣東西被從窗戶外丟了進來，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嚇得我手一鬆，粥差點掉在身上，幸好段楓顏手疾眼快地接住。
“那個是……”血肉模糊的屍體，那是獵鵲的屍體！我的不祥感還是應驗了！
“大小姐……”段楓顏抱住我，擋住了我的視線，不讓我再去看那隻獵鵲，“冷靜點，不要看了。”
再溫暖的懷抱都無法令我冷靜下來，獵鵲的屍體對我無疑是一個嚴重的打擊，另一方麵這也是一種警告！
千流羽，一定是他！他知道了，他發現了一切，他生氣了，因為我無視了他之前的警告。
昨天夜裏，我看見的那個屋頂上的人，不是我的幻覺，真的是千流羽！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殺死可憐的獵鵲，我無法理解！
“我要去找千流羽！”我掙脫了段楓顏的懷抱，跌跌撞撞地跳下床，衝出門的瞬間被一隻大手拽回，“放開我，顏。”
我要找千流羽問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要四大族群的元靈到底打算做什麽！
“大小姐，請你冷靜點！就算你去找他，也是無濟於事的！”段楓顏抱著我，任憑我怎麽掙紮都沒有撒手的意思。
“就算無濟於事，我也要去問清楚！就算死，也要讓人死得瞑目吧！”我連扯帶踹地想要掙脫開來，可惜段楓顏的力氣遠大於我。
“請你不要衝動啊！如果你有什麽事情的話，夏娜怎麽辦？”段楓顏的吼聲讓我冷靜了下來。
夏娜，我的娜娜，我最重要的妹妹，就算拚上我的性命，也不能讓她有事。
我冷靜下來後，感覺到段楓顏的手也緩緩鬆開了。身後傳來歎息聲，段楓顏的無奈我理解。
“顏，你知道嗎？就因為夏娜，我才無法坐視不理。千流羽那邊，就算問不出什麽，我也要去。”我轉身直視著段楓顏的雙眼，從他的眼中我看到了震驚和無奈。
他無奈地搖著頭，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十分認真地說：“大小姐你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有事。如果你有什麽事，我絕對不會原諒自己，更不會苟且偷生！”
我點頭應一聲，轉身離開了屋子，一路向著千流羽的辦公室走去。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那麽做，就算他用那種卑鄙的手段恐嚇我，我也無所謂了。
反正，在他眼裏我本來就什麽都不是，我已經受夠了！
“千流羽！”我一腳踹開千流羽的辦公室，掃視了一下，沒看見半個人影。
人呢？不在這裏會在什麽地方？餐廳？廁所？走廊？
可惡！想見他的時候找不到，不想看見的時候就會突然冒出來。
我出了千流羽的辦公室，隨便找了條路，一路找去，逢人就問有沒有看見千流羽。
“喂！看見千流羽沒？”我隨手抓了個路過的吸血鬼，惡狠狠地瞪著他問。
“沒看見……”無辜的吸血鬼一溜煙地閃人，八成是被我凶狠的模樣嚇到了。
也是，他們的王子都幫著我，除非想找死，不然沒人會想和我碰上。
“千流羽！你給我死出來啊——”我仰天大吼一聲，是呼喚更是發泄心中的不滿和不快，“呼呼呼……”我喊完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怒視著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
再找不到千流羽，我就要拆了這所學院！可惡！他到底死到什麽地方去了？
殺了我的獵鵲不就是想給我警告嗎？好啊，我現在主動送上門了，他人呢？還跟我玩躲貓貓嗎？哼！
“我聽見有人要我死，原來是你。”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回頭一看，果然是他。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我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漫不經心的家夥，他那對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了如指掌的表情，讓人看了就覺得不爽。
千流羽，到底我要怎麽才能猜透你的想法？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吧。
“你想找我問什麽？”他一笑，有著能迷惑世間萬物的魅力。
“第一個問題，克洛伊和你的契約，到底是什麽？”這並不是我最想知道的，卻是必須要知道的。
千流羽笑而不語地看著我，伸手想要碰我，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千流羽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錯愕，他轉而笑道：“我隻是實現了她的願望，讓她能夠接近喜歡的人，僅此而已。”
接近……喜歡的人？是指宮梓煜嗎？究竟是怎麽回事？很奇怪的感覺。
“第二個問題，你要四大族群的元靈做什麽？”這個問題，我知道千流羽不會認真地回答，但是我仍然抱有一絲希望。
“嗬嗬，你認為呢？當然是想要至高無上的能量。”千流羽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即便如此，他能這樣回答我，已經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至高無上的能量？光是聽就讓人不寒而栗。從千流羽雙眼中迸發出的掠奪感，讓人十分不安。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是我？”這才是我想知道的，為什麽要選中我？我隻是個普通的女生，原本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人而已。
“隨機。”千流羽用最隨便的兩個字回答了我，就像一把利劍直刺我的內心。
隨機？哈！原來我應該高興啊，這種萬分之一的概率，居然能讓我中獎，簡直就是……太“幸運”了啊！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也已經沒什麽遺憾了。千流羽就是這樣的惡魔，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所以，就算豁出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他的陰謀得逞！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麽我不會再幫助你了，我不會幫助一個什麽都不告訴我的人，不，是惡魔！”
挽留我吧。一瞬間，腦海中居然閃過這樣的呐喊。
但是，我很清楚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千流羽從來不缺契約者，隻要他想要，世間的人任他選擇。我隻不過是隨機命中的一個罷了。
“你是要解除契約嗎？”千流羽注視著我，臉上的笑容在不知不覺間隱去，森冷的寒光從眸子中射出，“你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這樣的神情我是頭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那種看著“背叛者”的目光，讓人無法直視。
“我很清楚，你會從我身邊奪走夏娜。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讓你將四大族群毀滅。如果夏娜走了，我會跟她到另一個世界團聚，就是這樣！”我倔強地抬起頭，迫使自己直視他。
好強大的壓迫感，壓得人喘不過氣。
千流羽死死地盯著我，我和他第一次對視這麽長時間，他的神情無法言喻，實在夾雜了太多太多的……
的確，有一瞬間我很害怕，但我的倔強不允許我退縮。
“很好。”千流羽忽然一笑，收起了他滿身的戾氣，用從未有過的欣賞目光看著我，“既然你這麽說了，那麽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我們的契約就此解除吧。”
說完，他伸手攬過我，將我抱在懷裏，隨即身旁疾風四起，雙足站立的地方呈現五芒星的陣勢。在我抬頭的瞬間，千流羽的紅發飛散，一雙赤紅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我，好像要把我吸進去似的。
“嗯！”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體內被連根拔起，飛躥而出的火紅色詭異字符盤旋在空中，下一秒全部飛散消失不見。四周恢複平靜，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們的契約解除了，你自由了。”千流羽攤開左掌，原本印有契約印記的地方，現在什麽都沒有。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眼，想著是不是這裏的印記也沒有了？
“你的印記也消失了，可以放心地離開了。從現在開始，你和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牽連了，想做什麽你就去做吧。”千流羽決絕地撂下這些話，轉身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呼……為什麽沒有想象中那種解脫感呢？”我以為解除了這個契約，就會一身輕鬆，可現在竟然覺得更加沉重。
剛才被千流羽抱在懷裏，那應該算是第一次真正的擁抱。簽訂契約的時候明明很簡單，沒有擁抱隻有印記。可是，在最後竟然讓我得到那樣的擁抱，就好像不是為了解除契約才擁抱的，而是真的想擁抱。
是我想多了嗎？錯覺這種事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漫無目的地看著四周，解除了契約後，我應該回去向段楓顏他們“報喜”，可現在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蹲坐著抱著雙膝，想著和千流羽相遇後的種種。
他救了夏娜，即使是有條件的，可在我眼裏，他始終是恩人一般的存在。
雖然是惡魔，卻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和夏娜。所謂的契約，自從訂立下之後，一直到這次之前都沒有讓我做過什麽。
會接受我耍性子，明明知道我是故意激他出現，依舊會義無反顧地出來救我。口口聲聲說著為了契約我不能死，但是現在想想，他真的就缺我這一個契約者嗎？
不，事實告訴我，他根本不缺。隻要他想，多少契約者都能得到。
“千流羽……”身體蜷曲成一團，我的腦海中閃過千流羽的臉，在我的記憶裏他始終是笑著的，“千流羽……”
“從現在開始，你和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牽連了……”這句話在耳邊不斷地重複響起，好難過，心像被什麽一下下地揪緊。
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不想解除契約，一點也不想。因為，我和千流羽之間唯一的聯係，就是那個契約。沒有了契約，我和他之間就什麽都不存在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啊……
“我把自由還給你……”
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我錯愕地抬起頭，望著遠方飄零的樹葉，隱約間仿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佇立在那裏，一頭紅色的長發隨風飛舞。
“千流羽……”
可就在一眨眼的瞬間，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隻有微風輕撫、樹葉飄零。
錯覺？也許是的。
把自由還給我？千流羽是想把所謂的自由還給我嗎？
“大小姐！”段楓顏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睜開眼就看見他擔憂的麵容，“你沒事吧？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啊？沒什麽，我覺得有點累，所以就坐下來休息下。”我站起身，拍了一下身上的塵土，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段楓顏臉色一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那麽，我們回去吧。”他沒有多說什麽，伸手緊緊地拉住我，將我帶離這裏。
顏的手很寬大也很溫暖，被他緊緊拽著有種安全感。恍惚間，顏的背影被千流羽所取代，我心中溢滿了欣喜。隻是，當幻影散去，剩下的隻有無奈。
我和千流羽的契約解除了，段楓顏顯然鬆了一口氣，而宮梓煜似乎也很讚成我的這個決定。
“你解除了，克洛伊那丫頭要怎樣才能解除？我看她和那個惡魔做交易很開心的樣子。”宮梓煜撓著頭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那我就管不著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夏娜。”我和千流羽解除了契約，按照契約他隨時可以收回夏娜的命。
雖然之前說得那麽坦**，可冷靜下來一想，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對了，大小姐，這裏有一封給你的信，署名是阿伯圖。”段楓顏從桌上拿過一封信交給我，我有些納悶地接過信封，看著信上阿伯圖熟悉的字跡。
千流羽不是發現了嗎？獵鵲都被他打死了，這信是怎麽來的？
看，還是不看？這是個問題。明明知道可能是陰謀，可我還是決定打開看一眼。
信上的字跡確實是阿伯圖的沒錯，而信中寫的內容著實讓我大吃一驚，這封信可以說是揭露了克洛伊真實的身份。
“宮梓煜，這個……”我把信交給宮梓煜，他看了後猛地跳起身，“你冷靜點，先別激動！”
“怎麽能不激動？她根本不是吸血鬼！”宮梓煜激動地嚷嚷著。
確實，阿伯圖在信中告訴我，克洛伊根本不可能是吸血鬼，從我之前偷偷送過去的表皮組織來看，鑒定下來她的屬性應該是惡魔。
也就是說，克洛伊是從惡魔變為了吸血鬼，所以她才會完全不在意吸血鬼族群的死活，甚至希望他們滅亡！
“可是，為什麽她要求千流羽，她自己也是惡魔不是嗎？”我有些納悶，既然是惡魔應該也有那種特殊的能力，為什麽要求別的惡魔幫忙呢？
“不一樣。”段楓顏突然開口，他看了一眼阿伯圖的信，神情嚴峻地說，“我曾經聽阿伯圖提過，惡魔是分不同屬性的，在惡魔群體中隻有部分惡魔有著強大的力量。我想，千流羽就是這種，而克洛伊是低等的惡魔。”
如果是這樣，的確能解釋這一切。可是，克洛伊到底是為什麽不惜一切代價要變成吸血鬼呢？
“宮梓煜，你真的沒印象嗎？克洛伊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想應該是為了你吧。”千流羽說過，克洛伊是為了喜歡的人，而那個人毫無疑問是宮梓煜。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麽。
宮梓煜跌坐在沙發上，滿臉疑惑地左思右想了一番，憋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我真心覺得不能指望這個家夥了。
“啊！”突然，宮梓煜猛地驚呼一聲站起來，“難道是……我想起來了，在我十三歲的時候，無意中救過一個小女孩。一年之後，就是克洛伊突然出現的日子。”
原來如此，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什麽的，虧得克洛伊一直記著，可是救人的這位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不過，當年我壓根不是想救她，純粹是覺得好玩，隨便踹了一腳，沒想到就把人踹醒了，還被當做是救命恩人。”宮梓煜兩手一攤聳了聳肩，一臉“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如果讓克洛伊聽見這些話，鐵定當場吐血身亡。一直被當做救命恩人的家夥，當初隻不過是一時興起踢她玩的。兩個“奇葩”，其實很速配。
“既然如此，你去把真相告訴克洛伊。”我的食指指向宮梓煜，當年造的孽還是得他自己去救贖。
“啊？那她還不咬死我啊。”宮梓煜擺出“我才不去”的架勢。
“你一個吸血鬼族群的王子，還怕被別人咬死？你這是什麽膽子啊？老鼠膽子嗎？”以前那個對我無比囂張的宮梓煜去哪裏了？一碰上克洛伊的事情，他就變成老鼠了？哼！
宮梓煜撇著嘴很不滿地瞪了我一眼，這讓我想起之前聽說克洛伊要來的時候，這家夥也是非常緊張害怕的樣子，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了吧，嘖嘖嘖……
“大小姐，夏娜小姐那邊，需要我去嗎？”段楓顏主動請纓，果然還是他最了解我的想法。
夏娜會出事是一定的，保不準哪天千流羽就突然取了她的命。可是，我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裏。千流羽還留在這裏，一定是有所企圖的，我必須找出辦法去阻止他。
“顏，我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但是，夏娜那邊還是想麻煩你去看看。我希望，如果她出事了我能見她最後一麵。”然後，解決了千流羽的事情後，就跟她在另一個世界團聚。
“我明白了，我這就趕回去。”段楓顏快速地穿上他的戰袍，手持著劍走到門口，轉身看了我一眼，隨即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宮梓煜說，“我將大小姐暫時交給你保護，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陪葬，然後自殺。”
說完，段楓顏快步離開。這話聽起來十分感人也很沉重，可是，我怎麽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呢？是我又亂想了嗎？喀喀……
“真不是一般固執。”宮梓煜嘟囔了一句，雖然是抱怨的話，可我從他的臉上看見了一抹欣賞。
顏雖然很固執，卻是真的非常信守諾言。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欣賞和佩服了吧。
“沒他那麽固執和堅持，我恐怕早就沒命了。”說到這個，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蝶夫人，那個整天沒事就追殺我和夏娜玩的人，明明是我的親姑母，卻總是不擇手段地想要殺了我們兩個。
“他一直都在保護你們？”宮梓煜歪著頭托著腮幫子問了句。
“當然。我的姑母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想要我和夏娜死，是顏一直舍身保護我們，我才能活到現在的。”我深吸了一口氣，想到這裏就覺得很悲涼，自己的姑母要殺自己，自己喜歡的人也隻是在利用自己，“為了保護我們，顏一直嚴格地要求自己，不斷地讓自己變強。他說，隻有這樣才能保護好我們。別看他很冷酷的樣子，其實平時很溫柔的，還會做飯做菜呢。”
顏隻是對外人冷酷，對我和夏娜一直是非常溫柔的，與其說是保鏢不如說是保姆。不僅要保護我們的安危，還要做飯給我們吃，真的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呀。
想想顏穿圍裙的樣子，那叫一個賢良淑德啊，如果是女生絕對是個好老婆，嘻嘻！
“下回，我也讓他給我做點吃的，看看是不是有你說的那麽好。”宮梓煜略帶質疑地說了句，我也懶得去理會他。
顏走了，我要開始專心想辦法對付千流羽了，夏娜那邊就暫時交給顏了。隻是，阿伯圖那條線應該已經被千流羽發現了，可是那封信……
總是有一種感覺，千流羽是故意讓我知道克洛伊的一切，如果是這樣，他的目的何在？
千流羽，永遠讓人猜不透……
明媚的天氣，卻無法讓我的心情也一同陽光起來，心底總是泛著陣陣的不安。不知道夏娜怎麽樣了，不知道顏是不是安全？
“夏晴婉！”宮梓煜的聲音殺出來，打亂了我的思緒，“呼呼呼……”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起來是匆匆忙忙跑來的。
“你幹嗎？被人追殺啊？”我忍不住調侃道，在這裏實在太無聊了，唯一能讓我耍嘴皮子的也隻有宮梓煜了。
宮梓煜不滿地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是被追殺，可惜不是我！”
咦？不是他幹嗎這麽匆匆忙忙地跑過來？難道說……
“是不是夏娜和顏出事了？他們怎麽樣了？你快說啊！”我不停地搖著他，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慌亂得完全找不到方向。
“你……你能不能先冷靜一下啊！”宮梓煜甩開我抓著他雙肩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像有人在追殺你的妹妹，具體怎樣我也不清楚。”
追殺夏娜？是千流羽嗎？不，如果是他根本不用這樣大費周章。那會是誰？是誰……
一張熟悉的笑臉從腦海中閃過，蝶夫人！會追殺夏娜的隻有她！一定是她沒錯了！
不行，除非是千流羽要奪走夏娜的命，不然誰都不可以！我不允許！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出事？”
“我怎麽知道，我隻知道他們被追殺。”宮梓煜擺出“事不關己”的模樣，看得我隻想揍人，“不過，你要是想知道的話，也不是沒辦法。”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吊胃口的家夥，明明可以把話一次說完，還總是大喘氣。要不是現在我有求於他，一定當場甩他一巴掌，拍死他！
“廢話少說，趕緊的！”我伸手一巴掌拍在這家夥的腦門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再廢話就拍死你，不，餓死你！”
我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想讓我著急的後果就是……等死去吧！
對付宮梓煜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給他吃的，我的血就是他的糧食，不給他和活活餓死他沒什麽區別。
“哼！見過求人的，沒見過求人還這麽凶的。”宮梓煜從手上取下一個手環，將手環拋向空中，手環展開的瞬間，一幅畫麵也出現在我的眼前。
畫麵中，段楓顏抱著驚慌失措的夏娜，不停地安慰著，而他的長劍還滴著血。夏娜驚恐不安地躲在段楓顏懷中，渾身顫抖的模樣讓我揪心。
“夏娜小姐，沒事了，那些人都死了。”段楓顏輕聲說了一句，抱著夏娜的手輕撫著她的長發。
夏娜緩緩睜開眼，麵色蒼白神情驚恐，雙唇不停地顫抖，臉上掛著明顯的淚痕。
“娜娜……”我伸手觸碰畫麵，就像是在撫摸夏娜，“多希望在你無助的時候，我能在你身邊。”身為姐姐的我，沒有能好好保護你，是我的錯啊。
“顏……顏……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夏娜的聲音中透著深深的恐懼，看著那些屍體的樣子有些奇怪，好像在壓抑著什麽。
段楓顏不語，隻是輕撫著夏娜的長發，伸出手掌遮蔽她的雙眼，讓她不要去看那些東西。
夏娜下意識地拉開段楓顏的手，看著橫陳在她麵前的屍體，有那麽一瞬間，她眼中閃過野獸般的光芒，讓我渾身一驚。
剛才那個是什麽？我的娜娜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神？
“走吧，我們回家。”段楓顏擁著夏娜轉身離開，此時我才驚覺他的左手上有著明顯的傷口，甚至還在滲出鮮血。
兩人從畫麵中消失，我的心才稍稍安了下來：“宮梓煜，我想看那些死屍。”
“啊？沒想到你有這個癖好啊。”宮梓煜詫異地看著我，“嘖嘖嘖嘖……看不出來嘛……”
這個白癡又在胡思亂想了，他的想象力留著解救蒼生多好，如果不做吸血鬼的王子，去做藝術家什麽的也很不錯。
“別廢話，快點。”在我的催促下，宮梓煜讓畫麵切換到了那些屍體上，忽略那些人身上的劍傷，我隻想看一樣東西，不出我所料，在那些屍體上，果然有那個記號，“蝶夫人……”
“什麽？什麽夫人？”宮梓煜問。
“沒什麽。”每個人的左耳後麵都有蝴蝶翅膀的刺青，隻有蝶夫人的手下會有這樣的記號，“是她的話也好，總比是千流羽好。”
反正蝶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追殺我們了，顏那邊恐怕也早就習慣了。無論怎麽說，人總比惡魔好對付，不是嗎？
“殿下！”人未到聲先到，當我注意到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幸好我手疾眼快趕緊閃人，“砰”的一聲悶響，梁摔了個結結實實，而最倒黴的還屬被他壓在下麵的宮梓煜。
“咦咦咦？殿下呢？剛才還看見他來著。”梁擺出觀望的架勢，四處搜尋著，似乎沒看見他家主子很憋悶的樣子。
被壓在屁股下麵快斷氣的宮梓煜怒火中燒，翻著白眼，想要殺人卻又動彈不得，看得我差點笑岔氣。
救命啊！這對主仆實在是太搞笑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讓我有這種笑死人不償命感覺的，恐怕隻有他們兩個了。
“你想坐在我身上到什麽時候啊！還不快給我滾下去！”宮梓煜使出渾身的力氣怒吼一聲。嚇得梁猛地跳起身，驚愕地看著被他壓著的主子，手忙腳亂地要去扶又不敢靠近。
“殿下！”梁欲伸手又縮回來，一臉不知所措、團團轉的模樣，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
宮梓煜氣得快斷氣了，白眼翻得都快翻不過來了，他惡狠狠地吼著：“殿你個頭啊！還不趕緊扶我起來！”
“對不起……殿下……”梁扶起宮梓煜，不停地幫他拍著身上的灰塵，完畢後低著頭站在旁邊，那架勢恨不得有個坑跳下去。
“少廢話！快說！”宮梓煜對梁從來都沒什麽好口氣好態度，但梁似乎還是很忠於這個主子，讓我有點納悶。
換作是我，有這樣的主子，早就甩手不幹了。當然，我也不可能去做什麽人的手下，我的性子一定會殺了主子，然後閃人。
“你讓我跟著克洛伊，剛才我看見她和千流羽老師一起出去了。”梁低著頭輕聲說著。
“什麽？”我和宮梓煜異口同聲地衝著梁大吼一聲，嚇得梁渾身一抖，差點沒摔在地上。
“那個……就是這樣，我說完了，再見！”梁拔腿就想溜的樣子，我手疾眼快地拽住了他的手，宮梓煜也在同一時間扯住了他的脖子，“呃……”
我走到梁麵前盯著他說：“你剛才說克洛伊和千流羽一起出去了，去什麽地方？”梁拚命搖頭，我想了想，覺得以他的智商應該不會想到要繼續去跟蹤，又問，“他們是朝哪個方向去的？”
梁想了想說：“出了校門左拐，我也不知道是去哪裏。”
“啪！”宮梓煜毫不留情地賞了梁一掌，疼得梁抱頭不停地叫喚著。
“你個白癡！讓你盯著他們，你半路跑來報什麽信啊！”宮梓煜惡狠狠地瞪著梁，露出閃著寒光的獠牙，嚇得梁連忙縮頭。
“對、對不起……因為、因為殿下說有什麽風吹草動就要報告，所以我就……”梁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打了一巴掌，他隻好滿臉委屈地承受著宮梓煜的連環巴掌。
我沒空去管宮梓煜教訓手下，我擔心的是千流羽和克洛伊一起離開，是要去什麽地方嗎？隻要是這兩個人在一起，就絕對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左拐？光知道左拐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先知。他們兩個會一起去什麽地方呢？
“宮梓煜，你剛才那個手環還能用嗎？試著找找千流羽他們的位置。”剛才能找到段楓顏和夏娜，那說不定千流羽和克洛伊也可以了？
宮梓煜一愣，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手環說：“可以試試，不過我不保證能成功。因為這東西是半成品，未必對惡魔和吸血鬼也能行得通。”
半成品？這東西都有半成品？我的世界觀無形中崩塌了。
宮梓煜摘下了手環拋向空中，嘴裏嘰裏咕嚕地不知道說了什麽，畫麵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狼吞虎咽地啃著雞腿的家夥。
“這是誰啊？”橫看豎看都不是克洛伊，更不是千流羽吧，最多是個餓死鬼投胎。
“呃，錯了錯了，我再試試。”宮梓煜又嘰裏咕嚕了一番，這回畫麵切換到一個邊洗澡邊哼歌的男人身上，我差點一口血噴死他，“又錯了，嗬嗬嗬……”宮梓煜用尷尬的笑容掩飾著。
這個家夥到底是念了什麽咒語啊，都是些亂七八糟不靠譜的場景，想怎樣啊！
“第三次再不對的話，你這輩子都別想喝我的血，就這樣！”我忍不住下達“通緝令”，我可沒時間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要的是千流羽和克洛伊的動向！
“知道啦，第三次一定行！”宮梓煜深吸一口氣緊閉上雙眼，嘴裏嘰裏咕嚕了半天，畫麵終於切換到了一頭紅發上，我頓時一驚，“我就知道可以，都怪那個半成品的東西，回頭要讓長老好好再研發一下。什麽探測儀，太次了。”
我無心去聽宮梓煜的念叨，因為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我最不想看見的畫麵。一頭紅色長發的人，身旁跟著一名少女，兩個人站在一幢熟悉的屋子前，那不是別的地方，那是我的……家！
“為什麽去我家？”我大驚失色地看著千流羽和克洛伊，他們兩個站在門前，突然，千流羽回頭一笑，像是在衝著鏡頭笑似的，讓我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不會吧，難道他發現了？知道我在看著他們嗎？他們去我家的目的，是要去對娜娜不利？糟糕！
千流羽伸手按門鈴，在按下的瞬間，紅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黑色的長發，穿著可愛的裙裝戴著眼鏡，活脫脫就是個青春美少女，而克洛伊則在同時變成了一名陌生的少年。
門開了，段楓顏站在門前似乎在詢問什麽，千流羽不知道說了什麽，段楓顏側身讓他們進門，我頓時大驚失色。
“不可以！顏！不要讓他們進去啊！他們是千流羽和克洛伊啊！顏！”任憑我在這邊怎麽喊，那邊的段楓顏也聽不見，看著門緩緩關上，我急得隻想哭。
糟糕了！事情糟糕了！非常不妙！不行！我現在就要回去！就算千流羽要對娜娜做什麽，我也要見娜娜最後一麵，我不要娜娜離開的時候，身邊沒有我的存在！
“我要回去。”我轉身就衝向大門，突然手被人拽住了，“幹嗎？”現在誰攔我就是找死，我是什麽都不會聽的，我要趕回去，一定要！
宮梓煜拽著我的手，滿臉認真地盯著我，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現在我隻想一腳踹開他，然後飛速跑回家去。
“我陪你去！”宮梓煜的話讓我有些錯愕，“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而且我們說過要一起對付那個惡魔的吧。”
沒想到他竟然還是個這麽講義氣的家夥，我稍稍對這個白癡吸血鬼王子殿下有些改觀了。
“好！”我也沒拒絕，懶得和他糾纏。
“我可以迅速帶你回去，抓著我的手。”說話的同時，宮梓煜向我伸出手，我也沒多想就伸手抓住他的手。
在雙手交握的瞬間，我感覺眼前一黑，下一秒再見光明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家門口。
咦？怎麽回事？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這是什麽能力？瞬間轉移嗎？
“雖然我知道你一向覺得我沒什麽用，但在關鍵時刻我還是能幫忙的。畢竟，你一直在喂我喝血。”宮梓煜驕傲地昂著頭，擺出非常了不起的姿態，換作平時我肯定賞他幾巴掌，但是現在，我不得不小小地佩服一下他。
“說得我跟你奶媽似的。”我笑著白了他一眼，走到門前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剛想敲門，“砰”的一聲巨響，門應聲倒地了。
宮梓煜收回腿看了我一眼說：“什麽時候了，還這麽斯文。”他說著就大搖大擺地走進我家，相比起來，他更像是這裏的主人。
門啊，苦了你了。碰上這麽暴力的人，我也沒辦法呢。
走進去後，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居然沒看見一個人，連鬼影子都沒有，安靜得嚇人。顏和夏娜呢？千流羽和克洛伊呢？剛才明明都在，不是嗎？
“顏……娜娜……你們在嗎？”我的喊聲沒人回應，讓我的不安更深，心中的恐懼感劇增。
“顏！娜娜！你們在什麽地方？快出來啊！我回來了！”空****的房子裏，沒有其他人的跡象，感覺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往地獄邁進。
“他們都不見了嗎？我上樓看了一下，沒有人呢。”宮梓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溜達完一圈了，站在我身旁有些納悶地說著。
我說過要保護好娜娜，我沒有做到！我說過不能讓顏出事，我也沒有做到！現在，就連想再見他們一次都不能了嗎？
我不要這樣的結果，真的不要啊！我想見娜娜，想見顏，我更希望千流羽沒有對他們做什麽。
千流羽，請不要讓我恨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恨你！
“千流羽——你給我出來啊——”宣泄著內心的不滿和恐懼，聲音在屋內縈繞著，我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出來啊！你們都出來啊！不要就這麽消失了啊……”
“夏晴婉……”感覺被人擁抱住，這熟悉的氣息是屬於宮梓煜的，我第一次想要在他懷中哭泣，“不要難過了……”
我自認從來都是十分堅強的，因為從小要照顧娜娜，我學會了獨立、堅強，還有我的任性和驕傲。可是現在，在麵對失去一切的情況下，我無法再堅強了。
耳邊回響起娜娜熟悉的笑聲，腦海中浮現出顏穿著圍裙的顏溫柔的笑臉，過往的種種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