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走的初吻事件
在鬧鈴聲中一覺醒來的我,坐在柔軟的被窩裏,看著滿屋子柔嫩色調的布藝蕾絲被套和窗簾,還有那數不清的可愛小擺件,這才想起自己的“離家出走”計劃完全破產了!
再看向床頭鬧鍾後,我倒抽一口涼氣。
“呀,糟糕!不叫他起床的話我會死得很慘的!”
已經養成條件反射的我像個忙碌的小蜜蜂一樣衝出房間,係上圍裙,先把早餐做出來再說!
現磨豆漿、火腿煎蛋、烤土司、全麥粥、煮好麵條放冷水裏浸著備用……正在一切都有序進行著的時候,門鈴聲響起了。
“是誰啊,這麽大清早……”因為被門鈴聲驚嚇,早就手忙腳亂的我很不幸地在煎蛋翻麵時,鍋鏟把蛋給掀飛出去了!
“啊喲,氣死我了……”我一邊碎碎念著一邊跑去開門,卻在開門以後愣住了。
“你好,原樂樂。”
清冷的聲音,絕美的容貌,冷若冰霜的氣質還是那麽聖潔高貴——我沒有準備在一大早就看到芷菁站在自己的麵前。
我以為自己可以笑著麵對的。哪怕勉強一點,也一定能笑出來才對!
可是,陽光般的微笑僵硬得像一層膜套在臉孔上,別提有多難看了。
我張張嘴,卻沒有聲音出來,那個吻的記憶像生根發芽了似的,牢牢駐紮在我的記憶裏,即使想忘也忘不了!
“真好,你還肯見我。”芷菁嘴角輕輕一扯,露出一絲苦笑。
她歪著頭,竟用一絲懇求的語氣問:“不請我進去嗎?我是不是已經被你討厭了?”
下意識地,我搖搖頭。
討厭芷菁嗎?
從何說起呢?
芷菁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我又有什麽資格討厭芷菁呢?
頂多……我們是情敵而已。頂多……我不懂芷菁為什麽明明說喜歡淺海,卻要吻深海。
“那請進吧,我在準備早飯,先給你泡杯咖啡……”我正要讓開路,轉身進廚房,芷菁卻一把抓住我的手,拉得緊緊的!
蒼白的手指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我的心顫了顫,芷菁為了來找我大概很早就起來了吧?其實,我對芷菁的態度一點也不好。
“我,我有話想說,就算你不信也好,我必須解釋!那個吻……我想你看見了對不對?不然你昨天不會那樣質問我的,不是嗎?”
我睜大眼睛,萬萬沒想到芷菁會這樣開誠布公!
“我,我並不是質問你……”
“不!你有資格問我,而我也應該解釋!是我不對,那個吻,不是情人之間的,讓你誤會是我的錯!”
“不是情人?”我徹底糊塗了!
是我看錯了嗎?可那時候,他們明明是在接吻……那不是朋友和親戚之間的舉動!
芷菁苦澀地點點頭,但眼中的那一絲真摯是如此明顯。
“那個吻,是我,對淺海的依戀和告別!是我對淺海說再見的儀式!我一直恨深海,雖然我知道深海比誰都無辜,可是每當看到深海的臉,我就會忍不住想念淺海。我一直覺得,悲傷把我們都打敗了,隻要我們一直沉湎在悲傷裏想念淺海,淺海就不會消失,就不會離開我們!可是……”她搖搖頭,聲音哽咽了,“我,我錯了!你的出現,告訴我這種膽怯的想法錯得有多麽離譜!隻有我一個人的時間是靜止的,曾經我以為我至少還會有一個戰友,那就是深海。隻要我不忘記,深海就不能從悲傷裏走出來,可是……他已經掙脫了!”
芷菁美麗的眼中流露出的無助和悲傷,讓她看起來格外脆弱。
“在你的身邊,深海已經慢慢掙脫出來了……我不服氣,我隻是一時衝動才提出要接吻的,我對深海說,‘你和他那麽像,我把你當成他吻一下吧?’深海竟然答應了……可是我看見,他的眼睛裏全是哀傷……”
我無聲地看著芷菁,心裏像被挖了個大洞似的難受!原來那個吻的背後,是這樣的真相。
芷菁是用怎樣悲傷的心情提出接吻的呢?深海又是怎樣悲傷地答應這個吻?使用替身的人和被當做替身的人,不都一樣難過嗎?
“那個吻太苦澀了,我這才明白,我不應該再糾纏著回憶了。我一個人的痛苦,隻會連累大家都痛苦!這樣的想法,讓我一時接受不了,我和深海吵架,我問他是不是忘記了救自己命的哥哥了,深海竟然不理我,我才,我才衝動地打了他……”
芷菁死死拉住我,高挑的身子卻像沒有力氣似的,倚在我的肩上,痛哭失聲。
淚水打濕了我的肩。
原來我當時看到的那個耳光,就是因為這個。
“我,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不!”深吸一口氣,我用堅定的目光看著芷菁,“芷菁,你錯了。你說深海忘記了淺海,那不對!忘記淺海,怎麽可能呢?可是,難道要這樣一輩子低落地過活嗎?為什麽不能振作起來,用淺海挽救的生命幸福地生活?你以為我在說大道理嗎?不,這才不是什麽大道理!不要把自己不幸推到淺海身上啊!你這樣哭哭啼啼的,淺海在天上能安心嗎?”
那個氣場強大、冷靜犀利的芷菁到哪裏去了?誰也拿不走淺海在你心中的地位啊!
芷菁愣了愣,狹長的鳳眸中波光瀲灩,她呆呆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露出一抹微笑:“原樂樂,你真的人如其名,是個可樂的女孩。”
淚珠雖然還掛在粉嫩的臉頰上,可冰霜之氣與痛苦之色慢慢地消逝了。
門外是冬季難得的豔陽天,逐漸升上天空的太陽揮灑著它磅礴的氣勢,耀眼的金光帶著溫暖撫慰每一個傷痕累累的心。
陽光為美麗的芷菁鍍上一層金色薄紗,她破涕為笑的一刹那,就好像山水都靈動得活了過來,冬日的陰霾一掃而光!
“原樂樂,你真了不起!”她慢慢地用還有點涼意的指尖輕輕撫摸著我肉肉的臉蛋,眼中暖暖的波光再也不是那麽冷若冰霜了。
“難怪深海接受了你。也許第一眼,他的直覺就相信你能把他從地獄裏拯救出來吧?”
“不不不,我才沒那麽偉大呢!”我趕緊擺手。
開什麽玩笑,我可沒忘記某人一開始差點把我碾死!都是那個啃了一口的蘋果惹的禍!
“深海可聰明呢,他不會隨便接納陌生人的。你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不然無論你怎麽求他,他都不會隻因為同情就讓你住在這裏的。要更相信自己啊,你是很特別的女孩!”
手指輕輕掐了把我的臉蛋,芷菁帶著釋然,以及略微的歉意,瀟灑地轉身離開了。
目送她的背影好久,我才聽到背後傳來嗬欠連天的聲音:“居然不叫我起床,你這仆人是想死是不是……啊……困死了,咖啡呢?我要卡布奇諾……”
某個伸著懶腰慢吞吞走下樓梯的惡魔,打著嗬欠翻開了一天的行程。
嗬嗬,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不是嗎?
“我,我看到了哦!”鄰桌的女生湊過來,一臉八卦模樣。
“看到什麽?”收拾著下堂課要用的書,我反問。
“聖誕樹!”
心頭猛地一跳,我緊張地看著對方。
“惡魔的庭院裏,突然出現了一株小型的樅樹!根據我的觀察,無論從高矮、粗細、還是形狀,那株樅樹都不簡單!那不是別的,一定是一棵聖誕樹!”
是哦,太令人驚訝了,一株聖誕樹居然讓你抓狂了嗎?我翻個白眼,躲開這個八卦欲強烈的女人。
“你不要跑嘛!你聽我說,奇怪的不是樹啦,是位置!聖誕樹怎麽會放在院子裏呢?該放屋子裏啊!於是我猜這是惡魔大人的新花樣,但是我想不出惡魔這麽做有什麽用意……”
你想太多啦!他就是不知道聖誕樹該放屋裏嘛!又拉不下臉轉移進屋,麵上撐著說坑都挖好了不栽白不栽——我再次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我就知道,栽在屋外的聖誕樹一定會讓深海成為笑柄的!
不過看樣子,惡魔的威名橫掃四方,短時間內沒人能猜到——其實惡魔沒什麽深意,他隻是沒常識!
於是後來那棵怪異的聖誕樹可以繼續在惡魔的院子裏威武霸氣地佇立了很久!
我摸摸下巴,默想如果這棵樹要是栽活了,開春就幹脆圍繞它開辟成園藝也不錯,反正後院已經有計劃了,前院還空得很嘛!
“我們學校的不可思議事件真是越來越多了,聽說最近公主居然一改常態,天天纏著王子呢!”另一個男生加進來,八卦的嘴臉比起女生竟然是有過之無不及啊!
我繼續翻白眼,拿起書本就朝樓下走去,下堂課要到實驗樓去。
“等等嘛,聽我說啊!”幾個忍不住聊天的同學也跟著出來了,“沒想到公主會突然跟王子在一起,真是意外啊!”
“這倒是!費元晴不是一直喜歡歐陽深海嗎?怎麽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找上截然相反的祁觀月?”
“可惜我們學校的校報不給力啊,新聞社那些人一點用都沒有,八卦沒材料!”
“你懂什麽,新聞社那邊完全都掌握在校方手裏,怎麽允許他們亂寫啊?不過費元晴為什麽突然喜歡祁觀月了呢?”
“難道是因為歐陽深海別墅裏那個神秘人,讓費元晴傷心了?”
“喀喀!”我終於忍不住說,“說不定是費元晴終於發現自己的真實想法了呢?誰規定她不可以喜歡祁觀月啊?”
要我說,再沒有比觀月更配元晴的了!元晴的火爆脾氣和公主病,一般男生受得了嗎?如果是深海,他們不天天吵架打架才怪呢!觀月卻是那麽隨和的一個人,而且他曾經對元晴告白過,說明他本來就喜歡元晴的……
嗯嗯,他們在一起再好不過了!不知不覺就在心裏把這兩個人湊成對的我,一點都沒注意到前麵走過的幾個高大身影。
“喂喂,快看!說人人到,是惡魔和小費!”
“快閉嘴!被聽見就完了!你敢在費靖司麵前叫他小費試試?隻有那幾個人才有這個資格呢!”
近來難得總是豔陽高照的天氣,冬日的爽朗空氣裏,除了冰霜的氣息外多了陽光的香味,美麗的聖學園,掩映在如詩如畫的園林景色中。
冬青的常綠,銀杏的金黃,不過是這裏最平凡的一景。
有的樹木叫不出名,滿樹的葉子綠中飄紅,遠看像一樹繁花,有的樹筆直參天,落葉鋪滿腳下,隻剩下了樹幹,卻仍像堅強的勇士,傲立天地間,有的樹蜿蜒遒勁,樹冠像大傘一樣散開,據說到了春天,能開出一樹粉豔的櫻花……
然而,這麽美的景色也比不過行走在這景色之中的人。
高挑的少年腳下像安裝了彈簧,每走一步都有著奇妙的節奏感,輕盈得像麋鹿,桀驁得像野馬。大冬天裏,短短的薄薄的皮質單車夾克包裹著那強健的身體,顯現出一種與眾不同的俊朗。
深海的身體,天生有著精致而敏銳的曲線,就像精挑細選之後的線條,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身材了!
與他相比,小費穿得明顯厚實多了!
我忍不住會心一笑,深海好像從來不怕冷似的。或許就像他們說的那樣吧,淺海把所有的營養都給深海了,所以深海的體質好得可以帶著兩人份的健康活著!
不過雖然不怕冷,我給他買的手套他還是乖乖地戴上了,白色的羊絨圍巾也好好地圍在脖子上,馬丁靴裏我塞進了羊毛鞋墊,穿著很暖。
我心想:啊啊啊,我真的長大了呢,竟然已經這麽會照顧別人了!
看著深海從眼前經過,我心裏有種微甜的滋味。
可就在這時,深海他們卻停下了腳步,因為有個戴著帽子,一身灰撲撲打扮的人叫住了他們。
“咦?那是什麽人啊?沒見過呢。”
“絕對是陌生人……門衛怎麽放進來的?我們可是貴族學校!”
“問路的嗎?”我不禁充滿疑問。
幾個同學齊聲說:“拜托,這裏可是聖學園,怎麽會有人因為迷路進來問路呢?”
很意外,向來對什麽東西都顯得不耐煩的深海,竟然和小費一起,跟那個人說了不少話。好一會兒了,那人才點點頭,轉身走了。
而深海和小費站在原地,不知道在說什麽,上課鈴突然響起來。
“啊,我們快走吧,遲到就完了!化學老師是出了名的‘名捕’啊!”同學拉著我就開跑。
沒跑兩步,我就感覺深海的目光追隨著我。我稍一回頭,就見深海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通透無比的水光!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種光線下,看到深海的眼眸閃爍著如此淺淡瑰麗的幻彩。
真美啊……
被同學們拉扯著,我不得不回頭跑向實驗樓……
“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先查一查再說。”深海低涼的聲音慢慢響起。
小費眼眸中射出鷹隼般的光芒:“沒錯,竟然把爪子伸到本少爺的地盤來了,不叫他嚐嚐厲害是不行的……”往日的頑皮嬉笑,不過是掩蓋他銳利鋒芒的一層麵紗罷了。
當時的我完全沒有料到,這不過是一場風波的前奏而已。
“你買的是什麽種子?不是說好是紫花茉莉嗎?”晚飯後,兩個人在後院裏折騰。
“難道不是紫花茉莉嗎?”拄著不鏽鋼鏟,某個淪為苦力的惡魔很不服氣地反問。
“你睜開眼睛看看清楚,這是紫包菜不是紫花茉莉!”我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怎麽能把花種買成菜種呢?你太強大啦!”
“囉,囉唆!紫包菜也沒什麽不好嘛!”深海仔細看了種子的包裝,最後狼狽地爭辯。
“是是是,長大了看著也像花,餓了還可以拿來吃。”我用小花鏟挖了坑,按照計劃好的開始撒種。
紫包菜就紫包菜吧!
雖然將紫包菜種在庭院裏,可能看起來很怪。不過既然聖誕樹都種在院子裏了,還有什麽是不可以的呢?
“喂,現在可以撒種嗎?我說,就算我沒常識,也知道農民是春耕不是冬耕吧?”看我種得很開心,深海湊到一邊說。
“呃……這個……”我呆住。
對啊,好像沒人在冬天撒種啊!剛剛還笑人家深海沒常識,現在自己居然也……
“那個,那個嘛……我想,反正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們不如先布置一下房子吧,哈哈……”我岔開話題道。
深海一臉懷疑地看著我:“你其實是剛剛才想起來,現在不能播種吧?”
“好啦好啦,不要太過於糾纏細節嘛!”我趕緊跳起來,推著深海堅實的後背使勁兒地朝屋裏推。
“那你買了那麽些東西,有沒有寄出去啊?”帶著一點寵溺的笑,深海裝作被我推進屋的樣子。
“寄了寄了,我昨天還借了你的卡充了值打電話回去呢。我會想辦法還你錢的。”
“那倒無所謂,你爸和你弟現在如何?”並不是特別關心,但出於世家少爺良好的教養習慣,深海順口就問候了一下。
進了屋後,地暖立刻讓人的身體都暖和起來了。
我聳聳肩,露出一絲疑惑:“不知道,沒人接電話。我也覺得奇怪,大概是正好他們不在吧?”
“是嗎?”深海沒說什麽,看了我一眼,接著他歎口氣,大手蓋在我的頭上,胡亂地揉了揉我的劉海,“放心吧,沒事的!”
“討厭!不許弄亂我的發型啦!”
“你有發型嗎?鳥窩而已!”
“你的才是鳥窩頭!鳥窩頭!”跳起來要摸回來的我,一時把老爸和老弟忘在了腦後。
我老早就對深海那個看似淩亂的發型感興趣了!視覺上很亂,卻很有型的發型,摸起來是什麽感覺?
“啊,深海你的頭發……好軟哦!像,像貓咪尾巴上的毛毛!你脾氣那麽硬,頭毛卻超軟呢!”手感好舒服哦!我覺得心都要被治愈了,這種軟軟的感覺好棒!
“你才頭毛呢!你才像貓毛!”
“哎喲,你不要一下子又生氣了嘛!這樣子更像貓了……”
“你,你想死是不是?”
就像無數個夜晚一樣,今年惡魔的院子裏仍舊飄**著吵吵鬧鬧的聲音。
任誰大老遠聽到,都會感歎說——真是熱鬧滾滾的生活啊!可是呢,老天爺有時候就像個老頑童,過度和平的生活會讓他老人家不滿意哦!
就在兩人打打鬧鬧的時候,無意踩到挖好的土坑邊的我,一個後仰,身子眼看著就要摔倒!
“喂!”堪比野獸般靈敏的反射神經,讓深海比常人更快反應過來。來不及細想,身體已然做出了敏捷的反應,他正想伸長手臂拉住我——
“啊!”好死不死,失去平衡的我蹺起一腳想保持平衡的一刹那,踢飛了土坑邊上豎插著的小花鏟!
閃著金屬物特有的寒光,搖身變成暗器的小花鏟,帶著一點點泥土,被我的腳丫子穩、準、狠地踢向了深海!
“可惡!”避無可避的深海,想也不想就低下頭朝前一撲!
“唔……”
刹那間,我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七彩的幻影夾雜著無數星星點點的金光,在我眼前飛舞跳躍!
唇邊一股濕熱的暖意,帶著絲絲清香的甜味。好像有點熟悉的味道,仿佛青草的清爽香味,又有點森林般的神秘氣息……
“嗯……唔嗯……”可是,這美好的滋味卻伴隨著好重好重的壓迫感。
老實說,就算這個味道再甜,我也要被壓扁了啦!
空氣,我要空氣!我心裏嚷嚷著,眼前黑乎乎霧蒙蒙又金光閃閃的幻影終於消失。視線裏透過來的粼粼波光,有著紫藍色的霧氣。
我的腦海裏浮現起小時候曾經通過望遠鏡看到的世界,就是這樣瑰麗的紫藍色星空。
浩瀚縹緲的世界,一條薄薄的飄帶劃過長空,從那淺淡薄霧般的飄帶透出來的靛紫色是那樣迷離,我記得原慎明說過,那條長長的飄帶,就是星河……
可是,星河不是在遙不可及的宇宙嗎?怎麽會在我的眼前?
等到腦子終於清醒,我才感到自己被一個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星河”突然遠離了我。
纖長得就像鳥兒翎羽般的睫毛急急忙忙地扇了扇,將那瑰麗的“星河”藏在眼簾之後。一抹緋紅的顏色突然霸占住了某人向來跋扈的臉麵,粉潤的唇還帶著一絲可疑的濡濕。
深海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驚慌失措”仿佛能凝聚成四個實體大字,狠狠砸到他的頭上!
腦子裏一團哄亂之後,我終於反應過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被吻了!
就在剛才啊……我的初吻,竟然就這麽因為一個小土坑加一把小花鏟被奪走了!
啊啊啊……天上的神仙們,你們很想看我的笑話嗎?我的初吻怎麽能就這樣沒有了呢?
已經被眼前的事實驚呆的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對麵還有個比我更驚訝更驚慌的家夥。
強健而靈敏的身子,像獵豹一樣突然彈起來,似乎第一時間是想拔腿跑掉,可是馬上又軟下來,猶豫著不敢看我。
啊啊啊,你這家夥是想要怎樣?明明吃虧的是我!你幹嗎一副你比較受傷的樣子啊?你不要以為你長得很帥,一個吻就會比較高貴好不好?我的可是初吻!氣死我啦!
氣到內傷的我,看著深海這個模樣,突然發現自己氣到沒法再生氣,隻剩下滿頭黑線一堆青筋了!
正當我琢磨著該說點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時,就聽見那家夥突然大聲說:“喂,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誤會!”
“什麽?”
啪!啪!啪!青筋數量再次激增,頭上冒出的黑線可以打件毛衣了!
我深深呼吸,這才露出一個假笑的表情:“算了,世界是這樣美好,而我卻如此暴躁……好吧,一切都是意外,我原諒你!”
這句話說得簡直是咬牙切齒,我心裏簡直是血流如注啊!
嗚嗚嗚,我的初吻!
寬宏大量是人類的美德,差不多每個偉人都說要有這樣的美德呢——我正在為自己高尚的美德自我陶醉,不料惡魔果然不負他的名聲,迎頭又扔來一個炸彈!
“喂,你想親我的衝動可以理解,但是請你稍微注意一下方式好嗎?這麽突然,萬一出了意外怎麽辦?差點把本少爺的門牙磕掉!”
如果人類能夠獸化的話,我應該毫不意外已經變成哥斯拉,對著眼前這個渾蛋狂噴一番了!
噴死你!我要用哥斯拉的絕技噴死你啊,死歐陽深海!
用手背擦擦嘴唇,臉上還帶著可疑緋紅的深海用眼刀飛向瞪大眼睛的我,惡狠狠地說:“你眼睛瞪那麽大想怎樣?不服氣嗎?啊?”
他最後一個字聲調拔得老高,眼神像個流氓一樣凶悍,就像奧特曼發出的合體技加光線技能一樣,瞬間就把我的哥斯拉給滅了!
“說啊,你有什麽想法?說啊!”“深海奧特曼”得寸進尺。
“嗚……沒什麽,我沒什麽好說的。”我這個新出爐的“山寨版哥斯拉”後退一步,怒槽被清空。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啊,我怎麽就忘了這家夥是個惡魔,習慣用武力說話呢?嗚嗚,我太委屈啦!
“哼,知道就好!太晚了,本少爺要去睡覺,你也不許製造噪音,知道嗎?”飛快地撂下狠話,深海轉身耀武揚威地回屋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後院裏,仰望夜空,無語凝咽:“老爸,你的女兒……被人吻了結果還被欺負……”
太太太傷心啦!
剛跑進屋裏的深海像背後跟著妖怪似的,飛快跑到樓上的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潑到臉上!
狠狠喘了幾口粗氣,他才敢把頭抬起來,凝視著鏡子裏那張慌慌張張的臉,心裏冒出一個聲音:笨蛋!你怎麽搞的,怕個屁啊?
可是,怎麽能不怕呢?心跳聲那麽急促,就好像快要跳出喉嚨似的!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未知本來就是最可怕的不是嗎?
“笨蛋,我該拿你怎麽辦……”
伴著水聲,依稀飄散著低沉的聲音,滿是疑惑。
大清早醒來,我發現那家夥已經不在了。
昨天夜裏,我幾乎是瞪大眼睛地度過了上半夜,直到眼皮實在是撐不住地朝下耷拉,才終於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光怪陸離的夢境裏,我好像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有老爸,有原慎明,有學園裏認識的同學、朋友、還有深海……對了,就連過世了很久的老媽,也在夢裏對我露出微笑。
這是不是預知夢呢?
打著嗬欠的我和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出門,不讓任何同學注意到我是從惡魔的院子這邊走出來的——事實證明這絕對是先見之明。
深海在聖學園的人氣,與他的惡魔之名一樣如雷貫耳。暗地喜歡他的女生,多著呢!
我一邊走一邊想著,不知不覺腦海裏又跳出昨夜那個畫麵……
“啊啊啊!不可以不可以!趕快擦掉!擦掉!”雙手在空中做了個擦東西的動作,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那段接吻的記憶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
雖然那個吻的味道……很美好啦!但是,深海那種態度實在是太破壞她對他的好感了!
“算了,距離產生美,還是偷偷喜歡他比較保險,可以留個好印象!那家夥的本性實在不怎麽樣!”
嘴裏嘟嘟囔囔,我走到主道上,卻意外發現這個時間竟然沒有什麽人!
“咦,怎麽回事?我的手表沒壞啊!平時這個時候……”同學們都該行色匆匆地上學才對,怎麽路上隻有小貓三兩隻啊?
對於大清早起來上學的人來說,這景色未免太冷清了吧?
“喂,這位同學你好!”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親切的聲音,像夜泉一般清澈的嗓音,就跟動畫片的配音員一樣優美動人。
憑著對聲音的好印象,我沒多想就轉過身去。隻見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站在我身後,不多不少,一米開外,最禮貌的距離。
啊!這是美少年啊!我張大嘴巴,忍不住在心裏讚歎。
像白瓷一樣的肌膚,秀挺的鼻梁,大又清澈的雙眼,澄澈的眼眸,紅潤得就像櫻花瓣一樣的嘴唇……我身為女生,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不修邊幅的模樣很沒麵子。
他頭戴黑色的熊熊耳朵絨線帽,淺褐色的柔軟發絲壓在帽簷下,輕盈地掠過少年的眉眼。他個子並不矮,但身形較纖細,即使穿著棕色的大毛衣外套也很瘦。
看慣了深海那樣強健成熟體格的我,覺得這個男生可能比較嬌弱,需要保護——當然,我很快就後悔了。
“你好。”我點點頭,覺得這個少年很陌生。
畢竟如此顯眼的美貌,不可能不被我班上那群“狗仔隊預備役”發現的。
“今天學校是不是放假啊?看樣子沒什麽人。”少年潔白纖長的食指輕點嘴唇,一臉疑惑。
“咦?放假?”我這才想起來。
對呀,今天是平安夜啊!學校會放假,不少同學還會回家去過節。
難怪學校裏靜悄悄的。
看著自己還拎著書包,我不得不在心裏承認:或許我真的很笨。
“難道不是嗎?我剛才問別人,說是平安夜放假,返校日要在聖誕節過後。”少年微微一笑,潔白的牙齒讓他的微笑更具親和力。
“沒錯沒錯,今天放假!哈哈哈……”我傻傻地用大笑掩飾自己,心裏不住地想,“深海那家夥跑哪兒去了?都怪他一反常態早起,害我忘記了今天放假!莫非深海不告而別,回家過節去了?”
這個想法一浮現,我立刻笑不出來了。一股被拋下的失落感,不知不覺就彌漫上來。
“你不回家嗎?今天就是平安夜,是和家人團聚的日子啊。”少年用暖暖的聲音說。
“是啊,不過……”我笑了笑。
我現在哪有辦法回家呢?不說那一來一回的路費了,連老爸和老弟都聯係不上了!不著急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不想見父母嗎?我看好多人的父母都開車來接他們回家呢。”
“父母……”我望天,“我媽早不在了……”
我媽現在大概在天上過得很開心吧?自從我媽硬要生下原慎明而難產過世後,我其實是和老爸老弟相依為命,對媽媽沒有太深的印象。
那時我太小了,很多事情,都是後來才依稀知道的。
知道媽媽為什麽拚命要為老爸生下弟弟後,讓我覺得自己在原家其實是多餘的。
少年明澈的大眼睛掠過一絲光芒,他微微一笑說:“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無論孩子怎麽想,做父母的都會希望孩子在自己身邊?”
咦?什麽意思?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我隻能傻傻地點頭:“嗯,大概是吧。”
“有時候,自己眼中的幸福並不真實。到底什麽樣的生活才是適合自己,我們並不真正清楚,不是嗎?”少年笑眯眯地抬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
“原樂樂!”
就在這時,一個凶悍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某個惡魔的聲音!
少年眉頭微蹙,但很鎮定地收回了手。
邁著大步,穿著一身深灰藍色大衣的惡魔朝我們走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伴隨著深海的出現,天空開始飄著零星的雨滴,一點一滴,像雪水一樣冰。
山區的天氣,本來就是這樣濕冷的吧?可是,深海的到來,卻像一團烈焰似的,強烈又蠻橫地點燃著人的視覺!
他是那樣出類拔萃:高挑的身形、無與倫比的氣勢。氣魄像山一般牢固,氣勢卻如同火一樣具有侵略性。
灰藍色的衣擺,像展開的蝶翼,多層次的設計加上軍裝式的剪裁,突出了他的銳利風格。讓人看了一眼,就舍不得挪開視線。
“真是把出鞘的名刀啊!”少年輕聲低喃著。
在深海的手臂中,夾著一個綁了銀藍色緞帶的盒子,足有籃球大小。
“可惜,沒有了刀鞘,總有一天會傷人傷己……”少年看似純真的容顏,浮出一絲詭異的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