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月光王子殿啊

聖學園後勤辦公室

高挑俊秀的男子邁著閑適的步伐,不疾不慢地走進辦公室,對女老師恭謹地點頭:“林真依老師,您好,我來領一點東西。”說著,遞上一份蓋好章的物品清單。

林真依一看男生,眼睛裏冒出精光。嗬嗬,帥哥人人愛看,尤其是這種家世良好還不擺譜的王子型完美男生!

“祁觀月同學,聽說你父親身體不適,你回去探望了。現在你的父親應該好轉了吧?”

觀月靜靜地站在辦公室裏,冷靜又有禮貌地回著林真依的話,讓林真依心裏越來越滿意。

相比起聖學園裏身價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位”,其實她更欣賞祁觀月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孩子。

刻意低調的穿著,平易近人的性格,纖細而俊朗的容貌。這些是優點,但不是最耀眼的——最耀眼的是,祁觀月能和學校裏最得寵最高傲的“惡魔”成為朋友,又能時刻保持謙遜,和暴發戶家的普通學子拉近距離!

她曾經見過祁觀月專門去坐聖學園的大巴專線,這對世家少爺小姐們來說,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家裏有車,幹嗎去坐大巴啊?

可祁觀月經常坐那路大巴進出學校——這在出身不錯的林真依來看,也有點奇怪。但不知為何,她覺得能這樣做的祁觀月是很了不起的。

他還未成年,就已經懂得“體驗生活”的道理,真是少年老成啊!

“老師,今天有新同學轉校嗎?”這時候,沉穩淡定的少年問了一句。

任何新人進校,首先要通過後勤部,不然怎麽入住?

林真依一邊對著電腦核對清單上的物品一邊說:“是呀,來了個有點呆頭呆腦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的。她是走了點關係進來的,好像她家裏覺得她讀書不行怕以後考不上大學,所以想進我們這兒能直升大學,能得到大學文憑。”

說到這裏,林真依突然想起自己“甩手不管”的糗事,就有點不自在地說:“不過她家裏真不靠譜,怎麽不給她辦理住宿手續呢?現在沒她的號,這要怎麽排?沒排號,我又不能做主安插她……”

祁觀月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他的眼角微微上揚,卻不會讓人感覺他很傲慢;挺直的鼻梁象征著他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淡色的薄唇嘴角微翹,又顯得他溫和淡定。

他不說話,整個人就像一尊靜謐的雕塑,隻有眼眸中點點寒星的秋水,在默默地訴說他內心的波折。

辦完事後,祁觀月道了謝,禮貌地離開了辦公室,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隻能借住嗎?這倒是很有趣呢。”他朝好友所在的別墅走去。

學園當然很大,但後勤部離校門比較近。他就這麽漫步在校園的小道上,卻沒有看到預期中會出現的那個茫然失措的身影。

難道……已經離開了嗎?

懷著淡淡的鬱悶,他來到好友所在的獨棟別墅前。還沒推開籬笆門,屋裏那毀天滅地的咆哮聲就穿越草坪直撲他臉上來了:“死女人,你要是再敢亂叫,我就……”

“你要怎樣?你想怎樣!”

這什麽對話?感覺好詭異!

祁觀月眉頭一皺,飛快地推開籬笆門,直奔屋裏:“深海,你在幹什麽?”

眼前的畫麵是高大的男子下半身隻裹著浴巾,和一個嬌小的女孩“纏鬥”!

我正在努力說服歐陽深海時,忽然衝進來一個男生,還語氣嚴厲地說:“深海,你穿這樣和女生在一起?”

隻見剛才還像霸王龍的歐陽深海忽然臉上飛紅,大吼:“誰跟她一起啊?這家夥是小偷,趁我在洗澡時闖進來。我會這樣子,是因為剛從浴室出來啦!”

可是這個男生完全不理會魯西法,而是擺出淡淡的微笑說:“你好,我是祁觀月,你是新轉校來的同學吧?讀幾年級?”

他那讓人安心的表情,瞬間就將緊張的氣氛鬆弛了下來。

我眨眨眼,呀,這個人不就是……大巴上下來的那個人嗎?

米色的工裝休閑褲,深灰色的棉外套,格子圍巾,很簡單大方的穿著。看起來不起眼,卻有種特別高雅的氣質。

不過……

“你好,我叫原樂樂。你怎麽知道我是轉學生?”我抓抓耳朵,這個人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你來的時候不是拖著箱子在校門口發呆嗎?”觀月笑了,“難道這箱子不是行李嗎?”

我頓時有點兒臉紅,自己問了很傻的問題呢。

“你現在很煩惱吧?暫時不能入住……”

“嗯,我不知道老爸為什麽……”在這個人麵前,我有點怯懦。

這個人像月亮一樣皎潔,我從沒見過這樣典雅的人。

正當我和觀月兩人默默地對望時,歐陽深海忽然惡聲惡氣地說:“喂,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嗎?這樣眉來眼去是什麽意思?你這個女人真討厭,對我就大吼大叫死皮賴臉,對觀月不但裝乖還臉紅!”

我被他的話差點氣死。

什麽叫大吼大叫死皮賴臉?

什麽叫裝乖還臉紅?

他怎麽不檢討下自己的態度?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態度那麽差,我也不會和他爭吵呀。虧我還很高興,想著終於重新遇到了魯西法呢!

正當我與歐陽深海大眼瞪小眼時,觀月幹咳一聲,說道:“深海,我說你最好還是穿上衣服,至少穿條褲子。大冬天的,就算你的身材再好,別人看到了也會覺得相當寒冷的,好嗎?”

我心想,沒有沒有,一點不冷!這麽火爆的身材,非常養眼!可惜我不敢說出來。

記憶中的魯西法,有著修長柔韌的身軀。沒想到幾年過去,纖細的感覺不在了,整個骨架都拉伸開來。

高大而健碩的體格、勻稱流暢的肌肉線條、頎長的雙腿……即使是雜誌上的外國男模特也會很羨慕這樣的身體吧?何況那張臉還是如此英俊逼人……

我心裏的想法可不能直接說出來,不過觀月的話估計給歐陽深海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氣衝衝地回道:

“我身材好不行啊?我就是要走到大街上秀不行啊?這是我家我家我家!請你搞清楚!”

說歸說,怒歸怒,他還是跑回樓上的房間去穿衣服了。

見他離開,觀月對我安撫地笑道:“你別被深海嚇到了。在他暴躁的外表下,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貴公子,不會真的做出無禮的事來的。”

樓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樓下則是祁觀月和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歐陽深海一離開,忽然間沉默的生疏感在我和觀月之間彌漫。

我一點也不明白,這個男生為什麽對我這麽溫柔。明明不認識,不是嗎?

“你為什麽會選擇深海呢?”觀月柔聲問,“即使深海的俊美足以奪走女孩子的心智,但那顯而易見的‘生人勿進’的猛獸氣息也同時嚇退了許多女孩子,難道你不怕嗎?”

“魯西法?不不不,我是湊巧的……”我趕緊擺手。

我不是故意去找魯西法的,真的是天意,天意啦!

觀月薄唇一勾:“深海不喜歡和人同住。”

“那我要去找別的同學嗎?我本想著他一個人住,我隻需要得到他的同意就能住的……如果去找很多人住的宿舍,我大概要征求很多人的同意吧?”我有些泄氣。

我不是真的那麽笨,隻是有點遲鈍而已。已經感覺到“魯西法”不喜歡我了,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見到“魯西法”……

難道真的要換個地方試試看?一想到這個,我心裏有個小小的地方竟忽然抽痛起來。

“魯西法”就在眼前,自己卻離得那麽遠。

觀月微笑著解釋:“我們學校雖然可以一人占有一棟宿舍,但實際上這麽做的人隻有一個,就是深海。深海因為脾氣不好,和任何人長期生活都不適應,他容易和別人鬧矛盾,性格太直比較容易傷人,所以他是不得已才一個人住的。”

我垂下頭。

我懂這個男生的意思,他其實就是說:深海是不會答應讓我打地鋪的……

“你願不願意到我的宿舍借住呢?雖然要征得另一個人的同意,但小費人很好,應該不會有問題。我們的宿舍和深海這棟是一模一樣的,房間很多,你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安全絕對沒問題。”觀月溫柔地提出他的建議。

雖然聽起來很好,我卻還是搖搖頭:“謝謝你,我還是再問問別人吧。你能不能告訴我女生的宿舍在哪裏?”

如果不能和“魯西法”在一起,那就隻好找女生們了。

觀月笑眯眯地說:“這個就比較抱歉了,我們認識的女生隻有一個,她也是個比較麻煩的人,我相信她不會接納你。至於其他女生,我們平日很少接觸……”

他的話讓我鬱悶不已時,樓上突然傳來囂張的聲音:“喂,當我的仆人我就答應賞你一個房間住,怎麽樣?”

從樓上走下來的少年一身休閑的哈倫牛仔褲,白色的長袖T恤將他上身流暢華麗的肌肉線條精細地勾勒出來。

柔軟的棉質衣料襯托著他小麥色的光潔肌膚,充滿運動風的瀟灑氣派。

我想起多年前,在海邊遠遠一瞥之下,就記住了“魯西法”。

是的,就是因為這無與倫比的氣勢。哪怕看不見他的臉,也絕對忘不了他的身姿,他的存在感!

大概是因為我張大嘴巴的呆相,讓歐陽深海突然覺得很爽吧?他得意揚揚地說:“我已經聽到你和觀月的對話了,反正你也沒地方去,不如當我的女傭好了。”

我望著他,又驚又喜。原來魯西法沒有變,他還是那個願意救助陌生人的熱心腸。

“誰是什麽熱心腸了?哼!”歐陽深海嘴一撇。

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了。

歐陽深海忽然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在他的注視下,我的臉越來越紅,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正當我受不了這種壓迫感,打算後退幾步拉開距離時,他忽然俯身靠近我的耳邊,小聲說:“說實在的,我才沒什麽同情心呢,但是觀月居然這麽熱忱地要幫你的忙,讓我心裏有點小小的不甘。就好像原本是自己的玩具,自己已經不喜歡了,但別人竟然當寶?為什麽?是不是這個玩具還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我沒發現?那還是留下來再玩玩看吧。”說完,他就坐到了沙發上。

歐陽深海的話……其實我並沒有聽進去多少。

我的耳中隻充滿了歐陽深海呼出的溫暖氣息,它讓我的腦子變得昏昏沉沉,無法思考。

當好不容易終於擺脫這種暈乎乎的狀態時,我卻聽到歐陽深海說:“除了我的房間,其他房間任你挑!我現在差一個仆人,生活上的些許小事就歸你負責,包吃包住怎麽樣?你也不吃虧吧?”

這不就跟我家以前請的阿姨一樣嗎?我眨眨眼,心想,我們家阿姨好像不怎麽忙嘛,所以這種工作應該很輕鬆吧。

正當我準備答應時,觀月手一擋,飛快地攔住我:“慢!你知不知道深海一年換多少個仆人?每一個離開的仆人,都哭著說再也不想碰到深海少爺……”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伺候歐陽深海的工作,那絕對是凡人不能完成的任務啊!

但是這些話,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來說,有用嗎?

觀月眼睜睜地看著我傻乎乎地揚著蘋果般的小臉,興高采烈地捧著深海的手說:

“我願意,魯西法!”

啪!

“我叫深海!歐陽深海!”

某人很不客氣地又一次打開我的手,得了便宜還賣乖,依舊是一張很不爽很不爽的臉……

“魯西法……嗯嗯……這個很好吃……香香軟軟的……”裹著潔白的被子,在柔軟的席夢思上翻來覆去睡得爛熟的某人,正咂吧著小嘴,臉上**漾著可疑的微笑。

不知在做著怎樣的美夢,我閉著眼睛,迎接著來到聖學園之後全新的一天。當然,幻想中的盛大歡迎典禮並沒有出現,大腳丫子倒是免費贈送一隻!

“哎,哎,起來了!都什麽時候了,起床!”

高大的男生,俊美而略顯驕橫的臉上有種高高在上的淡漠。他略帶鄙夷地抬起長腿,光潔的大腳板大剌剌地隔著被子踩在我的身上,才不管我睡得有多香甜呢!

“嗚嗚,讓我睡嘛,原慎明你給我滾!”我的手在被子上拂了拂,那隻大腳卻是紋絲不動,還用了點兒勁道踢了踢!

“你給我起來!都什麽時間了,居然讓我叫你起床?你今天不是第一天上學嗎?你還報不報到啊?”大少爺火大了,聲音瞬間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被踢得實在受不了,我微微睜開眼睛,依稀看到那佇立在自己床頭的高大身影,那灰白色的休閑襯衫、淡漠的表情、怒焰滔天的雙眸——

“我醒了,我完全醒了!”我猛地坐直了身體,原本還暈暈的腦袋完全清醒了!

“說,你到底是我的誰?”深海壓低了嗓門,很不爽地“提醒”這個傻丫頭。

誰?

我的嘴裏第一時間蹦出一句話來:“我是你的恩人!”

“什麽?”歐陽深海的雙眼頓時危險地眯了起來。

“啊不,你是我的恩人!”我趕緊從被子裏鑽出來,學韓劇女主角跪在席夢思上扮認真反省樣。

“嗯,還不夠準確。”深海大少爺表示這個答案雖然不夠好,但他還比較滿意。

我伏在被子上飛快地想著標準答案,本來就少根筋的小腦瓜,這時候不知怎地忽然靈光一現,腦海裏冒出一個詞來!

“我是你的女仆!”

叮咚!回答正確!鮮花!掌聲!加分!……以上通通沒有!

深海用他那充滿野性的雙眸狠狠地望著我,低聲咆哮:“那你還有膽子賴床!”

“啊!”好可怕,我的耳朵要被吼聾了!

我捂著耳朵跳起來很沒骨氣地道歉:“我我我……初來乍到有點不熟悉環境嘛……”邊說邊像個小動物一樣縮到床腳邊去。

“這是什麽理由?不熟悉環境你還睡得像豬一樣?”怒氣衝衝的深海像個大惡魔似的上前一步。

“我哪裏像豬了?我老爸和老弟都說我的睡相可愛……”其實從沒人說過,不過我還是忍不住頂嘴。

見深海朝我撲過來,我像小紅帽遇到大灰狼似的,繞著床腳轉圈圈,就怕被逮到。

“睡得流口水了哪裏可愛?你這個懶女人,現在是八點十分,我給你三十秒穿戴完畢滾出來。本少爺要喝咖啡,你給我去泡一杯藍山!”他說完,氣衝衝地轉身離開我的房間。

“呼,得救了!魯西法太可怕了……”癱軟下來的我拍拍胸口,還以為自己會被海扁一頓呢!

等一下……

“三十秒,三十秒怎麽夠啊?”

“還有十五秒!”房間外遠遠傳來深海那囂張的聲音。

“可惡……我知道了!”

穿衣、洗漱、燒水、找咖啡豆……我從未如此迅速地行動過。

很快,一杯咖啡被顫顫巍巍地放到了深海麵前。他端起來小心地啜飲一口,立刻大聲怒吼起來:“你是豬啊?你沒有磨豆子也沒有拿去煮?你以為這是速溶咖啡,用開水泡一泡就可以嗎?告訴你,要不是咖啡很燙,我簡直恨不得把杯子扔到你的臉上!現在我後悔了,非常後悔!”

我怯怯地問:“後悔要我泡咖啡嗎?”

“你!”我的回答讓深海露出一副快要噴血的表情。

他拿起皮夾克,抄走一條圍巾在脖子上繞一圈,拿著包包就朝門外走:“算了,上學!本少爺沒閑工夫跟你囉唆,回來再找你算賬!”

盡最大努力卻被吼了一頓的我心裏酸酸的。

我知道自己笨,但是,我沒有泡過咖啡嘛!以前在家裏,咖啡都是阿姨泡,而且也隻有老爸會喝咖啡。我從來不愛喝,怎麽知道咖啡要煮啊。

這就是委屈嗎?站在豪華空曠的客廳裏,我覺得自己像隻鑽錯了地方的小螞蟻。離開了自己的大部隊,走錯了方向,在陌生的環境裏,還要想著怎樣讓自己生存下去……

關門聲在背後響起,砰的一聲,很響很大聲。

深海生氣了。

也對,說好了我是給他當女仆的,結果第一天就闖禍。他沒早飯吃,沒咖啡喝,還要叫我起床……

正當我沉浸在低落的情緒裏時,背後忽然又傳來開門的聲音:“喂,你不上學嗎?還要我叫你?”

深海眉毛倒豎,凸顯出他俊挺的五官尤其深邃。大概是有一點混血的關係,他的任何一個表情都顯得那麽靈動有力,比東方人柔和的麵容更有表現力。

沒想到他竟然回頭過來叫我,我趕緊把鬱悶的心情收拾好,衝回房間拿起自己的書包:“我來了,等等我!”

沒有深海帶路,我連哪裏是上課的地方都不知道!

“呀,你看!惡魔跟一個女生在一起……”

“竟然不是費元晴!她是誰啊?”

“好平凡的女生,沒見過!”

…………

自從離開深海的屋子後,我一路上總能聽到這種小聲的議論。

與昨天空****的校園不同,現在是上課時間,聖學園明顯熱鬧許多。到處都會看到拎著書拿著包的年輕人,有些和我年紀相仿,有些看起來成熟又穩重,大概是大學部的吧。

初來乍到,我知道自己不該問東問西惹人煩,所以隻是不住地打量著周圍。

可路過的同學好似把我當成了怪物,用在動物園看猩猩似的目光遠遠地打量我,這種感覺好糟糕!

奇怪,我的頭發很亂嗎,還是臉沒洗幹淨?是衣服太邋遢,還是鞋子穿了一樣一隻?奇怪,都不是呀!

我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異樣,那麽唯一可能的就是……

我抬頭看向走在前方的人。

那高大的背影,與眾不同的傲慢肆意,即使是背麵也毫無掩飾地散發著他的孤絕。

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在人群中的深海,是多麽多麽孤獨。

那些審視的眼光,那些悄聲的議論,其實不是針對我,而是衝著深海來的。

他就像雞群裏的一隻丹頂鶴,即使丹頂鶴什麽也不做,那些隻能仰視它的矮小雞群就會成群結黨,自動拉開與丹頂鶴的距離。

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孤立了。

明明身在人群的中央,卻像在孤島上。

為什麽“魯西法”要被別人這樣窺視?

因為他比別人高嗎?

因為他的腿比別人長嗎?

因為他的眼睛比別人更亮嗎?

因為他的鼻子比別人更高挺嗎?

還是因為他一個人住著一整棟別墅?

真討厭啊!被人無端端地這麽拿眼睛瞅著,高傲的“魯西法”難怪總是一張不高興的臉!

就在我拉緊書包帶子,想加快腳步跟上前麵的深海時,他卻突然轉身:“喂,我要走這邊了,你自便。”

雖然他的口氣還是很衝,但無論做什麽都會打聲招呼——我心裏暖暖的,“魯西法”其實很有教養,並不是看上去那樣粗魯。

他會叫我起床,等著我出門,分別時會說一聲……“魯西法”還是那個站在船舷邊,麵容沉靜眼神溫柔的“魯西法”。

還沒等我回答,深海已經轉彎朝右邊的林蔭小道走去。我呆了呆,終於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嚴肅的問題!

“魯西法,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

我可憐巴巴地抓著深海的皮夾克下擺,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家,轉學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一個大人都沒有。

轉學要做些什麽?沒人告訴我!沒人幫我忙!我這才明白自己究竟要麵對什麽……

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被我拉住的深海想甩開我,可揚起的手不知為什麽又放下了:“說了不許叫那個惡心的稱呼!你真的很蠢啊,你轉來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去行政樓報到,弄清自己在哪個班。你來了一天什麽都沒幹嗎?我要被你氣死了!”

我飛快地搖搖頭,小聲為自己辯解:“沒有人告訴我嘛,所以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又沒轉學過……你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啊?我這麽可憐,你都不幫幫我。”

“同情心能當飯吃啊?而且你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反駁我?你是不是要我揍你啊!”

聽到深海的話,我大無畏地閉上眼睛:“你要打就打吧。不過打完了還是要幫我。”

“你以為我不想給你一拳啊?但你這個樣子,我可能隻要一拳,你就沒命了吧?這樣你也不怕嗎?”深海惡聲惡氣地說。

我拚命點頭:“怕!可是更怕你不幫我。”

“你進學校應該有人接待吧?接待你的人呢?光拿錢不幹活是不是?”深海對著天空一陣咆哮後還是認命地大手一揮,對我說,“跟上!我不等你的!”

與此同時,遠遠的後勤部辦公室裏,某個“光拿錢不幹活”的人莫名其妙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子都揉腫了!

“嗚……是誰在背後罵我?”林真依抽著衛生紙吸著鼻子說。

“深海,你們這是去哪?”隨著優雅沉靜的聲音飄來,高挑的男子踏著閑適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來。

他的出現,讓路過的同學眼中都射出豔羨的光芒。與看著深海時那種害怕、敬畏、疏離、嫉妒的複雜眼神不同,這些目光要清澈簡單多了。

誰都不會討厭一個溫和俊美的貴公子,尤其這個貴公子還是那樣平易近人。

在旁人看來,祁觀月和歐陽深海就像是一個對照:一個是童話書中完美的王子,一個是標準的惡魔!

祁觀月今天穿著白色的羽絨衣,使他看上去不隻俊美,還帶著一絲清冷高貴的氣息。他的眉眼細挑,五官柔和淡雅,與深海那精致的硬朗完全不同,卻一樣出類拔萃。

“是你啊。”看到觀月,深海揮手打了個招呼,用很不耐煩的語氣說,“這家夥,居然沒去報到,連自己在哪個班都不知道!”

說完,他又生起氣來,忍不住順手拉住我的耳朵,大聲道:“你到底是不是來念書的啊?傻瓜!”

捂著可憐的耳朵,我乖乖接受深海的“訓斥”。誰叫我迷糊,居然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呢。

祁觀月的目光落到深海拉著我耳朵的手上,這時他身邊的人笑了:“我就說深海怎麽會善心大發呢,原來是撿到一個受氣包啊!可憐的小姐,不如到我們的寢室來吧,全部包在我身上,老師絕對不會囉唆的。我叫費靖司,這所學校我家有股份哦,所以放心地依賴我吧!”

說話的男生個頭跟祁觀月差不多,圓圓的一張笑臉,異常閃亮的大眼睛像個孩子似的,既陽光又帥氣,一副天生寵兒的架勢。他的手臂搭在祁觀月的肩上,顯然他就是觀月的室友了。

這三個人一聚首,我突然感覺身邊的氧氣有點稀薄。

不僅是因為三個男生都很高大,還因為他們都有著超脫凡人的容貌和出身。

周圍路過的同學們目光已經變了,變成那種狂熱的羨慕。

這一切就好像漫畫裏的場景,每個學校都會有自己的靈魂人物。

毫無疑問的,我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就踏進了這個聖學園最核心的圈子,而飛到身上的視線已經不再是好奇的目光,而是犀利的飛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頭埋低……上帝啊,拜托讓我隱形吧,阿門!

“那現在怎麽辦?”祁觀月淡淡地問。

深海惱火地抓了抓亂而有序的頭發,皺著眉說:“還能怎樣,我先帶她去報到!這女人不僅笨,還是個路盲,毫無方向感!”

“那一起吧,我陪你們去。反正我是學生代表,也算我的本職。”觀月很自然地說。

費靖司笑眯眯地揚手:“那我先去簽到了,放心,我會幫你們簽的。拜拜,小可愛!要是厭煩了深海,記得來找我哦!”

深海劈頭就是一句:“滾吧,小費!你也就最多值50塊而已!”

剛剛轉身打算帥氣離開的費靖司,立刻回頭做大哭狀:“喂,說了不許叫這個綽號的!還有,我就算是小費至少也得值500塊吧!”

看他那故意耍寶的樣子,深海狂翻白眼,我和觀月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成功娛樂了大家的費靖司走了,深海和觀月不約而同地說:“那我們走吧!”

伴隨著話音的,是兩個男生下意識伸來的手。

一左一右,像是絕佳的默契,同時牽起了我的雙手。

觀月眼神一暗,而深海掃了觀月一眼後,皺著眉把自己的手一放,轉身說:“走吧,快點!”

我被觀月握著的手,感受著觀月的體溫,在冬日的晨風裏,有點冷、有點冰。而被深海丟下的那隻手,不過是與深海短短一瞬間的指間輕觸,卻像被熾烈的熔岩燙到一樣……至今仍灼燒著,傳來些許疼痛。

“原樂樂,我們走。”觀月是溫柔的,那種自然而然的體貼與親近,絲毫不讓人感覺突兀。

我點點頭,不管如何,我覺得自己應該接受別人的好意。

隻是……兩個男生,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一個像月亮,一個像太陽。

我不知道在陌生的環境裏人是不是反應比較遲鈍,又或者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多新的信息,腦筋已經轉不過來了……總之,我根本沒弄清自己是怎麽來到了教務處,又是怎麽離開的。

等我清醒過來時,自己連同一大包像磚頭那麽重的書一起,被“安放”到一個窗明幾淨的教室裏。

麵無表情的貴公子,高大俊美卻有著地獄魔神一般的邪惡氣場。當深海拎著一個大包帶著我走進這個班級時,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通道。

眨眼間,以我的座位為圓心畫圓,惡魔的毒氣威力橫掃方圓5米啊!

這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惡魔的身旁還佇立著一個優雅完美的王子。

“那我們先回教室了。我和深海都在樓上的特別班,很容易找的,有什麽問題你盡管來找我們。”觀月溫柔地囑咐著。

這時深海已經大搖大擺地轉身走了。臨走時,他也沒有轉過頭來多看一眼……我心裏有點小小的遺憾。

這時剛好是第一節課上完以後,同學們等那兩個人一走遠,就潮水般朝我湧來,瞬間把我周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你叫什麽名字?是轉學來的嗎?”

“你怎麽認識祁觀月啊?歐陽深海竟然還幫你拿包!”

“你是惡魔的親戚嗎?王子對你這麽好,你是他什麽人?”

“早上我就見你跟深海在一起,你們是什麽關係啊?”

…………

一整個上午,我就這樣被大家圍攻。好不容易才聽明白,原來“惡魔”是指深海,“王子”是指祁觀月。

這樣的綽號還真是形象啊!沒想到這兩個人在聖學園的人氣竟然高成這樣。

大家對於我的轉學經曆,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麽感興趣,卻都不約而同地想打聽我跟深海的關係……這裏邊不僅有羨慕和好奇,還有一些更深層的窺探!

總是被弟弟原慎明嘲笑的我,這次忽然變聰明了。不管別人怎麽問怎麽刺探,我都含含糊糊地一語帶過,隻是說深海他們好心幫忙,給我帶路而已。

沒有得到想聽的八卦,同學們一哄而散。落得清淨的我,總算可以拍拍胸口望天:“看來,我是絕對不能泄露在深海的別墅裏暫住的事情了!”

我叮囑自己,千萬不要說漏嘴啊!

不過拜她們所賜,我終於對聖學園有些了解了。

我所在的班級是普通班高三2班。普通課程是在這個教室裏上課的,隻有實驗課才會去化學樓。

聖學園還有一個特殊的存在,與其他學校不同的就是“特別班”。

特別班不僅課程與普通班完全不同,上課的地點也不是在普通的教室,而是在那些特別冠名的教學樓裏。

給他們上課的也不是普通教師,而是專業的國際級導師。

他們還有特殊課程,例如帝王學、搏擊課、談判課,據說甚至還要學毒理學!

聽到深海他們居然還要學這樣的課程時,我頓時頭昏起來:難道是怕他們食物中毒嗎?

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同人不同命的概念,我有種徹底被震撼的感覺,十分鬱悶。“魯西法”果然不是凡人,可是我跟他的距離……未免也太遙遠了吧?

遙遠的不僅是家世,還有那個神秘的七天禁止接近令。

同學們神神秘秘地說:“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惡魔,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沒錯沒錯。你才來這個學校,所以一定要記住,在至少七天內不要再見到惡魔。”

我驚奇地反問:“為什麽在七天內不要再見到他?”

“因為七天後,你就會知道所有試圖接近他的人下場會有多慘,然後你就會對他徹底產生免疫力。”

她們的話成功地引起了我的興趣:“為什麽是七天?”

“因為……哇,上課了……”

雖然還不太明白她們說的話,但那些話也從側麵說明:“魯西法”在這個學園是極其特殊的存在,如果我想安然無恙地大學畢業,最好不要和他有什麽關係。

手指隔著衣服,輕輕撫摸著那個鏈墜,我真的不是想據為己有……隻是……隻是……有點舍不得……

“原樂樂,好了嗎?一起走吧!”

就在我呆坐在教室裏的時候,教室門外突然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白色的羽絨服襯托著他白皙的肌膚,使他像天鵝一樣優雅。

幸好已經放學,教室裏人不多了,不然肯定又是一場轟動啊!

沒想到觀月竟然會來接我……那“魯西法”呢?

我正想起身看看,隻見門外鑽出一個人的頭來。微亂的頭發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懶洋洋的微光,黑葡萄一樣晶瑩剔透的雙眸,閃爍著神秘的深紫色。

“喂,太慢了,居然讓主人等你!”深海那囂張的聲音讓我嚇了一大跳!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這家夥懶得走過來,隻將頭從門外伸進來,還一臉凶惡——像個小魔怪!

啊,不!看體積的話,該是大魔怪才對呀!

“我已經收拾好了。”

莫名就開心起來的我,拉著書包就想朝門外跑,不料“撲通”一聲!

書包太重了,背不動……所以,書包沒事,人倒是摔了個狗吃屎!

門外的兩個帥哥,臉上都掛上“雲淡風輕”的表情,分明就在說“我們可不認識這個丟臉的家夥”這樣的話。

上帝如果關了你的一扇門,那麽多半會給你留一扇窗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相信我、追隨我,因為那扇留下來的窗外,通常都會撿到金子。

上帝有沒有這樣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自己的確找到了那扇被上帝留下的窗戶——雖然,窗外並沒有金子,隻有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喂,你用什麽東西淘的米?”

“洗衣粉。難道不對嗎?難道要用洗滌劑?”

“該死!是用水!水!”

…………

“你給我滾出來!你剛才對我的遊戲做了什麽?”

“我隻是稍微玩了一會兒而已,不到十分鍾……”

“你還做了什麽,給我老實交代!”

“我……保存了記錄……”

“渾蛋,你的破記錄竟敢覆蓋在我的記錄上!我花了七十二個小時的苦戰,眼看就要通關了……我劈了你!”

…………

“這衣服……為什麽會出現在洗衣機裏?”

“難道洗衣機不是用來洗衣服的嗎?”

“你這笨蛋!你沒看這裏寫著隻能手洗嗎?這也算了,你幹嗎把你的衣服也丟進來啊?它竟然還脫色,把我的衣服染成了斑馬服!不許再讓我看到這件衣服!”

…………

“唉,累死我了!”

我趴在沙發上,發出絕望的歎息。

一個星期過去了,自己真是不死也脫了層皮。和“魯西法”相處……好難哦!

我做什麽都不對,“魯西法”總是怒氣衝天。

“我太笨了嗎?”

學校裏有銀行也可以充值,可是我身上那一點點錢,還是用來防身比較好。

雖然“魯西法”說包吃包住,可是也許哪一天就會一腳把我踹出去,讓我在學校裏當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難過的我趴在沙發上自怨自艾,好不容易迎來在聖學園度過的第一個周末,結果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老爸,慎明,我好想你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