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讓我成為你的依靠
自從“意外之吻”事件發生後，連續好幾天，我都以“生病”為由，沒有去白金館向柯慕離報到。柯慕離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每天會打來電話，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會小心翼翼地逃避他，不敢去麵對他。究竟是害怕尷尬，還是真的心虛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一次次告訴自己，必須忘掉那天的事，可越是如此，自己的大腦越是不聽使喚，那天的事怎樣都無法抹掉，無法消除。
冷風習習，烏雲密布。
站在網球場上，望著黑壓壓的天空，我隻感到情緒更加低落，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盡管我能夠用裝病來推拒兼職，但是沒有生病，我總不能不去教室上課、不參加網球部的正常活動吧。
“諾菲！”
詩渙學長走過來，臉色有些難看。
我抱歉地笑了笑，已經猜到了原因。剛才，我和網球部的夥伴們打球時，出現了幾次明顯的失誤。若非自己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又怎麽可能會犯錯？
“諾菲，有什麽事嗎？”
我望著詩渙學長，輕輕搖頭：“沒事。”
“諾菲，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詩渙學長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傻丫頭，不知道我對你了解多少嗎？兩年前，我提醒過你的動作，教過你的東西，你不會這麽快就要還給我吧？我可不收哦！”
“對不起。”
既然已經被詩渙學長看穿，我又何必遮遮掩掩、欲蓋彌彰呢？別看詩渙學長脾氣不好，還總是大大咧咧的，但他用心觀察別人時，那份細膩和敏銳也是所向無敵的。隻不過，他很少如此罷了。
詩渙學長沒有再多問，而是拿過我手中的網球拍，仔細地看了又看。
“還是原來那支？”
“嗯。”我苦澀地笑了笑，歎氣道，“用起來很順手，不舍得丟，看著是不是很舊？但是，一直沒有壞過，而且自己對它也有感情了。”
我的聲音很低，不知道詩渙學長有沒有聽清楚。
自從上次與妹妹談過話，我總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同桌少年。盡管他在我的記憶中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但我心裏還是會湧出一股澀澀的感覺。我想，那不是無法追回的遺憾，而是一種沉甸甸的歉意吧。
“諾菲？”
我迅速回過神，仰頭望著詩渙學長，淡淡地說：“可以再教我打網球嗎？就像兩年前那樣，耐心而友善地指導我，學長願意嗎？”
詩渙學長明顯一愣，久久地盯著我，英俊帥氣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困惑。
“諾菲，你……”
我拿回自己的網球拍，調整好情緒，揚唇笑道：“學長，兩年來，你不會已經忘記了怎樣指導學弟學妹吧？這可不行哦，你現在是網球部的部長大人，所有部員都在期待你的指導意見呢。”
“好吧，好吧，我來教你。”詩渙學長上前一步，湊到我的身邊低聲道，“諾菲，拿出真本事，讓我看看你這兩年的進步。還有，現在的我，耐心足夠多，但脾氣也足夠壞，你可要挺住哦。”
“遵命！”
我舉起手，滑稽地向他行禮。
望著詩渙學長那張剛毅俊朗的麵孔，我第一次覺得，原來學長是個帥氣的男生呢。
想來詩渙學長這種酷愛運動的陽光型男生，必然很受女生歡迎的，難怪每次網球部進行訓練的時候，網球場周圍都會有不少女生來觀看、助威，可能詩渙學長也是吸引她們的一道風景吧。
隻是，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看柯慕離優雅的笑臉。
咦？
為什麽我會突然想起柯慕離？
那天，那天我們兩個……真的，真的親吻了。可是，我該怎麽麵對他呢？這樣像個縮頭烏龜似的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總不能永遠裝病吧。
“諾菲，要開始了。”
詩渙學長的話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回來。這時我才注意到，在網球場的對麵，那個即將與我交鋒的人，竟然是美妍學姐！
不會吧？
美妍學姐可是上一屆全國大學生女子網球比賽的冠軍啊！
看來詩渙學長真想好好“指導”我一番，居然給我找了這麽強勁的對手。
“咚！”
美妍學姐發球，我全力以赴地進行著回擊。
明知道與高手過招必須專心致誌，高度集中精神，我的心卻不聽使喚，怎麽都無法平靜下來。可想而知，第一局的結果，是以我的慘敗而告終。
“諾菲，沒關係的。”
詩渙學長安慰我，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無所謂地聳聳肩。
“抱歉，學長，我……”
“你的確有個問題。”詩渙學長微微皺眉，張開雙臂，從背後輕輕擁住我，將雙手按在球拍處，“諾菲，看這裏！你剛才的回擊，力度雖然大，但手腕的扭轉有些慢，導致你的回擊力量變弱了。記住，網球的速度和力度同樣重要，好好把握兩者的平衡。”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聆聽著詩渙學長的指導，以至忽略了此刻這種看似“曖昧”的相處方式。事實上，我真的沒有在意。網球場上，隊員之間發生短暫的肢體接觸，根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事，誰都不會計較這些的。
然而，一陣龍卷風般的**，破壞了我和詩渙學長的交流。
當我困惑地抬起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時，卻難以置信地見到了柯慕離的身影！他，他正在向我們這邊走來，神情淡然平靜，俊逸的麵孔沒有絲毫笑意，腳步有些匆忙，金燦燦的發絲在暗淡的天色下顯得異常炫目。
“慕離！慕離，等等我，別走那麽快！”
金海晴跟在他的後麵，一邊喊一邊追，棗紅色的長發在風中飛揚。
柯慕離停下腳步，站在與我相距兩米左右的地方，深深地注視著我，就像我們從來不曾靠近過，彼此間顯得陌生而遙遠。
“柯慕離，你怎麽……”
“諾菲，你不是生病了嗎？”
他打斷我的話，聲音溫潤如常，黑寶石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我，我……”
詩渙學長盯著我，本能地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追問道：“諾菲，你生病了？什麽時候？哪裏不舒服？”
“那個，我……”我趕忙閃身，躲開詩渙學長的手，尷尬地解釋道，“其，其實，我已經沒事了，學長不必擔心。”
“是呢，看樣子是痊愈了。”柯慕離緩緩揚唇，俊逸完美的臉龐上浮起一抹淺笑，但我能夠確定，他的笑容隻是偽裝，那笑意根本沒有到達眼底，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如霜，“我好像見識淺薄了，居然不知道可以像諾菲和學長這樣親密無間地打網球，是不是兩個人的力量能夠提高回球的命中率呢？”
說完這句話，柯慕離的目光愈發冰冷，而且，直直地望入了我的眼底。我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心仿佛突然被寒霜凍結了一般，漸漸失去了跳動的力量。
我，我這是怎麽啦？我為什麽要害怕？
“不是你想的那樣，詩渙學長隻是在指導我，從而……”
“哦？”柯慕離淡淡地出聲，再次打斷我的話，挑眉笑望著詩渙學長，“部長大人親力親為指導部員，真是辛苦了。不過，學長如此偏心諾菲，恐怕別人會有意見的。”
詩渙學長皺起眉頭，瞪了柯慕離一眼，低聲道：“柯少爺管得太多了吧。難道將女朋友丟在身後為你收拾爛攤子，就是你的紳士風度嗎？”
“不勞學長費心。”柯慕離恬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在意詩渙學長的話，而是平靜地望著我，說道，“諾菲，過來。”
我幽幽地歎氣，嘟起嘴，不情願地邁開腳步，走到他的身邊。
“你……”
“嘿！諾菲、詩渙大叔，你們好！”
金海晴“處理”完網球場入口處的**，過來與我們大家打招呼。
“喂，海晴阿姨！”詩渙學長毫不示弱，提醒道，“這裏是網球場，不是菜市場，閑雜人等免進！”
“大叔，你是怎麽做部長的？我現在是網球部的‘涉外部員’。”
“哈哈！阿姨，你年齡太大了，別來禍害我們網球部！”
“大叔，你反對也沒用，找個地方後悔去吧。”
“阿姨，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把你踢出網球部！”
唉，每次都是這樣。
那兩個人隻要一見麵，肯定用精彩的唇槍舌劍作為“開場白”，不吵出個勝負來，他們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我和柯慕離遠遠地望著他們，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你和海晴怎麽突然來網球場了？”
“不是突然。”他望著我，目光依舊清冷，“我想來看看你。”
我的心莫名地一緊：“對不起。”
他似乎一下子釋然了，淡淡地笑道：“怎麽？承認錯誤了？還躲不躲？”
“我沒有躲你，隻是……”
隻是一想到那個吻，我就緊張，不知道怎樣去麵對他。雖然那隻是個意外，但意外也是事實呀，我無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更何況，那……那是我寶貴的初吻！
“我知道。”柯慕離抬頭笑望著我，恢複了慣有的溫柔，“所以，你這幾天裝病請假，不來白金館報到，我默許了，沒有追問。但是，今天你似乎很有精神，那就馬上跟我回去開始兼職吧。”
什麽？
我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柯慕離，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幾分，“諾菲，我很認真。當然，你有拒絕的權利，但我也會按照規定，扣你的兼職工資。”
“你……”我緊抿雙唇，恨不得直接咬他一口，“柯慕離，你今天就是來網球場找我麻煩的，是不是？你怎麽……”
他總是能夠將我氣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麽好。
“諾菲，你不覺得，我才更應該生氣嗎？”
咦？
他，他生什麽氣？他每次都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他有什麽好生氣的！
“諾菲，我可以理解你、包容你，但你能否也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呢？你不顧一切地逃避我，甚至我打電話給你，你都不願與我多說幾句話……”他微皺眉頭，長長地歎氣，“如果你覺得，遠離我、逃避我，與你尊敬的學長親密無間的相處會更開心，那我無話可說，我先走了。”
“柯慕離！”我趕忙喊住他，不服氣地嘀咕道，“壞家夥，我已經向你道歉了，你還欺負我！你等等，我去向詩渙學長請假。”
“不必了！”
他不由分說就拉起我的手，快步向網球場出口走去。
“柯慕離，我必須請假才行，否則……”
他扭頭望著我，黑亮清澈的眼睛笑意盈盈：“如果你堅持，就去跟美妍姐說一聲吧。至於你們的部長大人，他呀，現在忙得無法抽身呢。”
果然。
詩渙學長和金海晴的“二人辯論”仍在繼續，沒人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眾目睽睽之下，柯慕離若無其事地拉著我的手，徑直向白金館走去。周圍的人似乎都驚呆了，既沒有上前，也沒有發出尖叫，唯獨我自己覺得臉頰發燙，總是低頭看腳尖。
不過……
我很喜歡這種手牽手的感覺，溫暖而幸福，慢慢滲入心底，無法忘懷。
第二天。
我正在網球場上揮汗如雨地練習時，又被柯慕離叫到了白金館做兼職。
該死！
他到底是怎麽回事？總是一次次占用我的社團活動時間，讓我去做兼職，這可是明顯的違約行為！
看來，我有必要向他提出新的控訴了。
“為什麽又占用我的社團活動時間？”
我走進廚房的時候，柯慕離輕輕倚靠在料理台旁，臉色不太好。
“你怎麽啦？”
我立刻奔到他的身邊，習慣性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冒冷汗，身體也沒有發抖，應該沒什麽大礙吧。
真是的！
本來我是想理直氣壯地“責問”他，可他現在的模樣怎麽看都有些不妥，害得我一句斥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柯慕離，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微皺眉頭，默不做聲，隻是點了點頭。
“哪裏不舒服？”我緊張地追問，擔心地上下打量他，“快說話呀！究竟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他還是那樣靜靜地望著我，黑亮深邃的眼睛流轉著光芒，溫柔如水，就像春日的湖麵，沉靜美麗，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不過……
我已經急得快瘋了，哪裏還有閑情逸致探究他的目光？
“柯慕離！”
我大聲吼他，恨極了他此刻淡然平靜的姿態。
“諾菲……”
他突然張開雙臂，將我拉入他的懷抱，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身體瞬間變得僵硬，怎麽都無法動彈。
“柯慕離，你……”
“我，我胃疼。”
他低下頭，靠在我的耳邊，緩緩吐出幾個字。
“什麽時候開始疼的？嚴重嗎？有沒有吃胃藥？”
我一邊追問，一邊憤憤地瞪著他，然後，本能地抬起手，放在他的胃部小心翼翼地揉著。
印象中，我和弟弟妹妹胃疼、肚子疼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幫我們揉的，雖然未必能夠治病，但至少疼痛會緩解一些。
“還有……既然胃疼，你不去休息，在這裏忙什麽呀？”
說到這裏，我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扶著他離開料理台，走到廚房外的沙發上，讓他坐了下來。
柯少爺啊柯少爺，看你平時那麽聰明，怎麽遇到自己的事就變傻了呢？
“還行嗎？要不要去醫院？”
“嗯，不是很疼。”他握住我的手，拉我坐在他的身邊，淡淡地笑道，“諾菲，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謝我？有什麽好謝的？
就算不是我，其他人見到這樣的情況，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幫忙的。
“柯慕離，你少恭維我！說吧，是不是想讓我做什麽事？”
哼！無事獻殷勤，突然說“謝謝”，一定有詭計！
他之前明明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短短幾秒鍾，竟然就恢複了笑容。他，他到底有沒有胃痛啊？
“諾菲，你還怪我嗎？”
咦？這是什麽意思？
我愣住，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試探地問道：“你是指，違約讓我來做兼職的事？”
柯慕離笑望著我，不置可否，泛著淡淡光澤的薄唇優雅地上揚，勾起一抹輕柔而迷人的淺弧。
坦白說，他這樣不明所以的注視，總會隱隱帶給我一股壓力，讓我有些窘迫、有些緊張，心跳會不受控製地加速，臉頰一陣陣發燙，像要燃燒起來。
“那個，你……你不舒服，我還計較什麽。但是，下不為例哦。”
他笑了笑，柔聲道：“這麽說，你原諒我了？”
“如果我說沒有，你會怎樣？”
“纏著你，直到你原諒我為止。”他的語氣有些調侃，目光卻是一如既往的堅定，“諾菲，我是假裝胃痛的，很抱歉。不過，你已經原諒我了，對不對？”
什，什麽？
他，他居然在我麵前裝病！等等，我什麽時候原諒他了？兼職是兼職，裝病是裝病，一碼歸一碼，別想蒙混過關！
“柯慕離！我生氣啦，真的生氣啦！”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騙人！裝病還敢找這麽多借口，應該推出去五馬分屍！天打雷劈！
“柯慕離，你到底想怎麽樣？耍著我玩兒，很有趣嗎？”
“諾菲，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扳過我的肩膀，想讓我麵對著他，我偏偏不聽話，硬是扭過頭去。
“諾菲，也許你會覺得可笑，因為，我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回事。我裝病，並非存心戲耍你，而是……我喜歡看著你為我緊張，為我忙碌，為我擔憂，為我跑來跑去。那樣我會覺得，你是在關心我，時時刻刻都在關心我。”
“所以，你就要這樣試探我？”
“不是試探。”他抬起手放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我耳邊的發絲，“諾菲，我說過的，你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是怎樣……”
“當然更重要啦！”我又氣又惱地打斷他，拉下他的手，皺眉說道，“柯慕離，你幫了我那麽多，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如果你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來問我，不必委屈自己裝病，也不必勉強自己說謊。柯慕離，不管你怎樣戲耍我、威脅我、欺負我，我還是會將你當成很重要的朋友。你可能覺得我是個傻女孩，不會說恭維的話，不懂得討人開心，但我一直想竭盡全力地回報你的幫助，我……”
“果然，諾菲是個傻女孩呢。”他幽幽地歎氣，溫柔地擁住我，低聲道，“傻女孩，我不要你的回報，安心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助手就好。諾菲，你是這麽多年來我唯一接受的新朋友。你在我的心中太特別、太重要，我反而會覺得不安，連我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會如此患得患失，希望你能夠體諒和理解。”
我點了點頭，身體僵硬地靠在他的懷抱裏，聆聽他的心跳聲，結果……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失控起來，越跳越快。
每一次兩個人接觸，我都會遇到同樣窘迫的情形，仿佛心髒不是自己的，怎麽都控製不住，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
倏地。
我猛然抬頭，用力掙開他，又被他拉了回去。
“柯慕離，我們這樣麵對麵，你會不會……發病？”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我故意壓低聲音，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表情。
他笑了笑，薄唇輕啟：“放心吧，我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有你陪在身邊，又怎麽會發病呢？諾菲，不要再以此為借口逃避我，好嗎？”
我，我能說“不好”嗎？自始至終，我根本就無路可選！
“柯慕離，你……”
我的手機突然在這時響了起來，而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
咦？電話另一端傳來的竟然是妹妹的聲音！
“什麽？媽媽暈倒了！在哪家醫院？嗯，嗯，我馬上過去，你們等我！”
急匆匆地掛斷電話，我立刻驚慌失措地向門口跑去。
“諾菲！”
一隻溫熱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回來。
“諾菲，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我，我媽媽……”低下頭，我哽咽著，淚水迅速溢滿，“媽媽在工作的時候突然暈倒了，被送進了醫院，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柯慕離，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萬一，萬一媽媽有什麽事，我……”
我說不下去了，身體瑟瑟發抖，雙腿軟綿綿的，仿佛快要支撐不住了。
“諾菲，看著我，聽我說。”柯慕離捧起我的臉，用溫熱的指尖為我拭去眼淚，認真而堅定地說道，“諾菲，不要這樣，冷靜下來，你還有我，還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與你共同麵對。不要擔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安心依靠我就好，可以嗎？”
“柯慕離……”
視線模糊了，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龐，但是，此時此刻，他已經變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傻瓜，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柯慕離疼惜地揉了揉我的短發，將我慢慢擁入懷抱。我低頭靠在他的胸口，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衫，無助地痛哭起來。
他一邊安慰我，一邊低聲發出命令。
“來人！備車！”
一路上，我什麽話都沒有說，頭腦一片空白。
柯慕離始終緊握著我的手，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給了我最堅實、最溫暖的依靠，隻是……我的心就像壓著一塊沉重的巨石，怎麽都喘不過氣來，甚至到了醫院，我走下車的時候，意識仍然有些恍惚。
“少爺！”
司機畢恭畢敬地攔住了柯慕離。
“少爺，您還是回車裏吧，別進去了。”
司機的話讓我如夢初醒，望著眼前簡陋的醫院，又想到柯慕離有潔癖，我趕忙放開他的手，讚成地點了點頭。
“是呢，你送我到這裏就夠了，其他事情我……”
“諾菲，這麽快就忘記我對你的承諾了？”柯慕離凝視著我，完美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黑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堅毅的光芒，“我說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既然決定了，那麽，任何人都不可能讓我改變主意。”
“但是……”我擔憂地望著他，“柯慕離，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承諾，永遠都不會懷疑！所以，拜托你，在車裏等我，好嗎？這家醫院很小很簡陋，是我媽媽工作單位附近的便民醫院，不是綜合性的大醫院，裏麵的環境可想而知，你會不適應的。柯慕離，我不想看著你發病，不想看著你痛苦，你明白嗎？”
他微微一笑，重新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徑直走向醫院的入口。
“少爺！少爺！”
司機又在他的身後發出急切的呼喚，他卻不為所動，繼續向前走。
“柯慕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很清楚。”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轉頭注視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諾菲，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病情，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想陪著你，至少，在醫生確定伯母平安之前，我想陪在你的身邊。”
話已至此，我還能說些什麽？還有什麽借口能阻止他？這一刻，我能夠做到的，應該做到的，隻是堅定地握住他的手，從心裏相信他、感激他。
“姐姐！姐姐！”
“姐，你來了！”
我剛踏入通往急救室的走廊，弟弟妹妹就飛快地跑了過來。條件反射般，抑或是習慣使然，我趕忙挺身而出，擋在柯慕離麵前，盡量使弟弟妹妹與他保持距離。
“媽媽怎麽樣了？”
“不知道。”妹妹難過地搖了搖頭，我能夠看得出，她是在努力保持平靜，“聽媽媽的同事說，媽媽突然就暈倒了，也不清楚是什麽狀況，送入急救室好長時間了，到現在還沒出來呢。姐姐，我很害怕，如果媽媽……”
“不會的！”我急切地打斷妹妹的話，仿佛害怕聽到什麽壞消息一樣，顫抖著說道，“媽媽最疼我們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弟弟望著我，眼裏閃過憂慮，堅定地保證道：“姐姐，我會守護這個家，守護家裏所有的人。姐，你要撐住啊！”
“我……”
“大家都放心吧。”柯慕離抬手擁住我的肩膀，凝眸看向弟弟妹妹，聲音輕輕的，卻能夠安撫我的慌亂與不安，“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盡己所能去處理。我答應過諾菲，不會讓伯母有事，也請你們相信我，可以嗎？”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結了，周圍突然變得一片沉靜。
弟弟妹妹目不轉睛地盯著柯慕離，兩張稚氣的臉上沒有太多驚訝，反而流轉著無聲的期待與信賴。
“姐姐，這位哥哥是……”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柯慕離已經搶先做了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柯慕離，是諾菲的朋友，希望能夠成為讓你們信任的大哥哥。現在，我們隻能等待醫生的診斷結果，伯母從急救室出來後，我再考慮為她轉院，或者……”
“柯慕離，我能行的。”我深吸一口氣，拉了拉他的手，望著他蒼白的俊臉，擔憂地說道，“你自己的情況也不樂觀，還是先回車裏吧。”
“諾菲，不要再試圖勸說我。”
“可是……”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黑眸深深地注視我，柔聲道：“諾菲，我想陪著你。”
望著他，我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鼻子酸酸的，眼眶有些發燙，身體裏頓時湧起一股暖流，緊緊纏繞在心口。
的確，這個時候，我很希望柯慕離能夠陪在我的身邊，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隻要他在，就是我堅實的依靠。
沒過多久，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推門走出來，我和弟弟妹妹趕忙跑了過去。
“別擔心，病人隻是勞累過度，需要靜養幾天，你們去病房探望吧。”
“好的，謝謝醫生。”
我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我決定先勸柯慕離回去，再帶著弟弟妹妹去病房看望媽媽。
然而……
就在我轉身的刹那，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不知什麽時候，弟弟妹妹竟然跑到柯慕離麵前，追著他問東問西。更可怕的是，弟弟還緊拉著柯慕離的手，正在興高采烈地說著話。事實上，柯慕離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很明顯他是在強顏歡笑，不忍心拒絕弟弟妹妹的靠近。
“放開他！快放開他！”
我飛快地衝過去，一邊命令弟弟放手，一邊為柯慕離擦拭額角的汗。
弟弟愣住，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姐，我與柯大哥聊天呢，你這是做什麽？”
“他沒空和你聊天。”我扶著柯慕離，輕皺眉頭，對弟弟妹妹說道，“你們兩個不要再靠近他，馬上退到兩米之外！我要送他離開這裏，你們先去病房看媽媽吧。”
“諾菲，不要責怪弟弟妹妹。”柯慕離輕拍我的手，抱歉地笑了笑，“這是我自己的問題，與他們無關。”
“姐，你是不是太嚴厲了？”
“我們是喜歡柯大哥，才會找他聊天的。”
弟弟妹妹有些埋怨地看著我，相繼露出委屈懊惱的表情。
我當然明白他們的意思，但我現在沒空向他們解釋，柯慕離的身體在顫抖，臉色白得嚇人，額頭不停地冒冷汗，我害怕得簡直要哭了！
“柯慕離，對不起，對不起……”
“傻瓜，別這樣，我還撐得住，沒事的。”柯慕離微笑著安慰我，但是，他的笑容就像凋零的梨花般慘淡無力，讓我更加心疼、更加內疚。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諾菲……”
我故意不看他，胡亂地抹掉眼淚，扶著他向醫院出口走去。等候在門外的司機，一見到柯慕離的身影就立刻迎了上來。
“少爺！少爺，你還好吧？”
柯慕離點了點頭，躬身坐入車裏，望著我淡然一笑：“諾菲，我沒關係的，你去照顧伯母吧，明天我再來看望她。”
我紅著眼睛，默默地注視他，不放心地拉住他的手，本想說些什麽，卻最終化成一記憤怒的“白眼”。直到目送那輛黑色轎車離開，強忍許久的淚水才又從我的眼眶中肆無忌憚地流淌出來。
柯慕離，拜托你，千萬不要有事，我隻想你平安，平安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了智秀打來的問候電話。禮節般的寒暄過後，她又告訴我一個意料之中的壞消息：柯慕離昨晚住院了！
智秀是今天早晨在學校裏聽說的，具體情況她也不清楚，隻知道“四大家族”中的另外三位少爺離校去了醫院，她猜想柯慕離應該病得很嚴重。
放下電話，我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頭腦中一片空白。
壞家夥！
為什麽要勉強自己？為什麽總是讓我擔心，讓我難過，讓我不知所措？昨天送他離開的時候，我的心裏就忐忑不安，難以平靜了，他隻會用“沒事”“沒關係”來搪塞我、安慰我，又何嚐想過我是多麽害怕看到他痛苦難受呢？
柯慕離，你到底要折磨我多久！
想來想去，我能夠求助的人就隻有美妍學姐了。我立刻給美妍學姐打電話，拜托她從洛子寒那裏打探柯慕離住院的信息。很快，美妍學姐就將醫院的名稱、地址和柯慕離所在的貴賓病房號告訴了我。同時，她還好心提醒我，那家醫院是最有名的貴族醫院，普通人禁止隨便出入。
“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
我要去探望柯慕離，無論如何都要見他一麵，確定他平安無事，否則，我根本不能安心。既然美妍學姐說了那家醫院不允許普通人出入，那麽我就必須想個能夠進去的辦法。
因此，認真考慮之後，我帶著以前在咖啡廳打工的工作服和一個小巧的外賣盒子，急匆匆地直奔醫院而去。
果然，貴族醫院就是與眾不同！
望著那座氣勢恢宏的醫院，我不由得驚呆了。若非美妍學姐提前告訴我，我很可能會將這裏當成頂級購物中心。
躲在醫院的大門旁，我動作麻利地穿上帶來的工作服，拎起外賣盒子，準備上前與門口的保安交談幾句。
就在這時，醫院裏麵走出三個美少年，晃痛了我的眼睛。
那不正是洛子寒、夏承西和歐啟曜嗎？在他們身邊，還有一位冷豔高貴的中年女子，大概是柯慕離的母親吧。咦？仔細看看，對方的容貌好像與金海晴有幾分相似，難道……難道那個中年女子是金海晴的母親？
柯慕離生病住院，金海晴的母親居然會親自來探望，由此可見，兩家的關係是多麽密切，難怪柯慕離會接受金海晴這個女朋友了。
想到這裏，我的心竟狠狠地鈍痛起來。
沒過多久，幾輛豪華轎車從醫院裏駛出，確定他們離開之後，我急忙邁開腳步，走向醫院的入口處。
“您好！”
保安非常負責地攔住了我。
“那個，我……”我舉起手中的外賣盒子，向保安笑了笑，“我是休閑時光咖啡廳的工作人員，來這裏給客人送咖啡的，請讓我進去。”
我以為自己找的借口合情合理，保安一定會點頭允許，誰知——
“抱歉，您請回吧，醫院絕不會有人叫外賣。”
咦？這是什麽狀況？
望著保安冷漠無情、鐵麵無私的模樣，我從心底感到一陣憤慨。他，他什麽意思？不就是一個小保安嗎？居然這麽不通情理！
我就不相信，偌大的醫院，數不清的病人和探訪者，會沒有一個人買咖啡！要知道，為了進入這家醫院，我可是耗費了許多腦細胞才想出“送外賣”的好辦法。哪知道，計劃剛開始實施，竟被門口的小保安給扼殺了！
“那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故意耍賴，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對保安說道，“你以為我們咖啡廳會隨便送外賣嗎？就是因為醫院有人打電話給我們，老板才讓我出來送咖啡的。先生，你隻是一個保安，怎麽能擅自斷言你自己不了解的事，這太奇怪了！”
聽完我的話，保安那張緊繃的“撲克臉”稍稍有些改變。
我用眼角的餘光偷瞄著他，一陣竊喜，但是，不足一秒鍾的時間，保安哥哥再次將我的希望“捏碎”了。
“小姑娘，放棄來這裏推銷的念頭，趕快離開吧。”
什，什麽？
推銷？他，他不會是把我當成賣保險的業務員了吧？
我皺起眉頭，額角頓時布滿黑線，解釋道：“保安大哥，我真不是推銷員，我的確是來送咖啡的，請你……”
“也有咖啡推銷員。”保安又恢複了那張很專業的“撲克臉”，“如果你沒有貴賓卡，我是不會讓你進醫院的，請速速離開，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我不甘心，繼續反駁他：“你趕快讓我進去吧，客人還在等咖啡呢，難道……”
“小姑娘。”保安皺起眉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醫院所有的患者都不可能叫外賣，他們的衣食住行全部由各自的管家負責。至於醫生和工作人員，也會在醫院內部的高級餐廳、咖啡廳用餐，絕不會叫外賣，這是醫院曆來的規定。”
什麽？規定？
這，這簡直就是來自火星的規定，與帝景學院的霸王校規不相上下！
該死的！
看來，我是前功盡棄、毫無希望了。
我重新回到牆角處，脫下那身顯眼的咖啡廳工作服，仰頭望向湛藍的天空，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柯慕離溫雅柔和的笑容，眼角竟然濕潤了。
為什麽？
為什麽我想見他一麵都會這麽困難！
柯慕離，我終於知道了，我和你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站得太高太遠，我即使拚命追趕，也無法跟上你的腳步，無法觸摸到你的雙手……
一陣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趕忙恢複過來，抬手揉了揉眼睛，赫然見到一輛大紅色的跑車停在不遠處。車窗緩緩搖下，金海晴從裏麵探頭出來。
“嘿，諾菲！”
“海晴！”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滿心驚喜地向她跑去，“海晴，你是來看柯慕離的嗎？拜托你，帶我進去，好不好？我想……”
“知道了，上車吧。”
金海晴爽快地點了點頭，打開車門，讓我坐在她的身邊。
“謝，謝謝！”
“不必客氣。”金海晴笑著向我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知道了。不過，你能來看望慕離，我真的很高興。嗯，猜猜看，慕離見到你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
咦？她，她沒開玩笑吧？
我哭笑不得地望著金海晴，對她的舉動感到無語，但莫名地，又很羨慕她在柯慕離心中的特別位置。
女朋友，柯少爺的女朋友，應該是很多女孩的夢想吧。
在金海晴的帶領下，我很快來到了柯慕離所住的貴賓病房。遺憾的是，柯慕離剛剛睡著不久，醫生叮囑我們不要驚擾他，讓他好好休息。
柯慕離靜靜地躺在病**，俊逸完美的臉仍然有些蒼白，金燦燦的發絲遮住了他的額角。他的雙眸緊閉，美麗的長睫毛卷翹而密集，偶爾會輕輕顫動幾下。淡粉色的薄唇帶著淺淺的弧度，看起來很美、很柔和。
“對不起，柯慕離……”
“諾菲，你不要自責，這可不是慕離希望的。”金海晴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道，“昨晚，慕離在回家途中暈倒，馬上就被送到這裏。你應該知道的，由於潔癖的問題，他發病時情緒會受到很大影響，不僅僅是身體，意識也會變得模糊。昨天的情況比較嚴重，他幾乎整晚都處於混沌狀態，渾渾噩噩的，沒怎麽睡覺。現在呀，看到他能夠睡得這麽安穩，我總算徹底放心了。很抱歉，諾菲，你來看他，卻不能和他說上一句話。”
“不，沒關係。”
我趕忙搖了搖頭，不知何時眼裏蓄滿了淚水。
“海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將他害成這樣的，我……”
“別說傻話，與你無關，這是慕離自己的選擇。”金海晴抿唇而笑，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扭頭看了看柯慕離，“告訴你吧，慕離恢複意識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管家去準備營養品，讓他盡快送到你家，給你的母親補養身體。請相信，慕離對你和你家人的關心，是非常真誠的。諾菲，請你成為慕離的依靠，和我們一起保護他，好嗎？”
我，我還能說什麽呢？
聽著金海晴的話，我的心痛無以複加，淚水早已奪眶而出，迷離了我的雙眼。如果柯慕離願意，我會用盡全力去守護他，成為他的依靠，永遠的依靠！
我有那樣的資格和權利嗎？
我想留在柯慕離身邊，想好好守護他，可我每次都會給他帶來麻煩、帶來痛苦，這樣的我，真的能夠繼續陪伴他嗎？
“諾菲，慕離需要你。”
金海晴微笑著點了點頭，盯著我的眼睛，似乎在確認什麽。
“我……”我深呼吸，逼退眼中的淚水，抱歉地笑道，“海晴，希望你不要誤會，我隻是，隻是想回報柯慕離的幫助。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絕不是你想的……”
金海晴突然揚起下巴，調皮地笑道：“諾菲，我可什麽都沒想哦。你願意留在慕離身邊照顧他，我不知有多高興呢。”
咦？怎麽會這樣？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麽狀況！
於是，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金海晴，就這樣蒙了。
為什麽？
金海晴她，她不是柯慕離的女朋友嗎？既然如此，她又怎麽舍得將自己喜歡的人交給其他女孩？難道，難道她是在故意試探我？
怎麽辦？
我到底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