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淺夜的紀念石

(1)

奧地利。

坐在公寓的牛皮沙發上看報紙的千爵風萬萬也沒有想到,他還會接到來自香榭城的電話。

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千爵風拿起手機,皺緊了眉頭,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喂?”

溫潤的聲音響起,是他獨有的溫柔。

比起他的優雅,林飛沫的情緒可沒這麽鎮定。

她好不容易從千爵風原來居住的酒店裏要到了電話號碼,為的就是臭罵他一頓。

為什麽連他都這麽自私?

連他都要放棄紀念!

“紀念那天從醫院離開後就去找了你,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麽,她才會讓醫生留下‘莫澐優’的人格?千爵風,我尊敬你,所以才叫你‘大哥’,但是我真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就算你想跟‘莫澐優’再續前緣,就算‘莫澐優’的那個人格真的用紀念的身體活下來了,你以為她就是真的莫澐優嗎?不,不是,莫澐優早就死了。那人格隻是紀念分裂出來的,你們根本沒辦法幸福!”

林飛沫突如其來的咆哮,讓千爵風感到愕然。

他真的不知道,紀念最終還是下了那樣的決定。

他根本沒有想過要紀念放棄自己的人格。

他想要的,一直是紀念回到從前的樣子啊!

“你先別激動,紀念是不是已經開始動手術了?”千爵風的心再也安定不下來,他想要穩定住林飛沫的情緒,卻發現他自己也開始躁動起來。

他在怕嗎?

怕紀念真的去幹傻事,怕記憶中那個喜歡圍著他笑的小女孩從此消失,再也見不到嗎?

“不,不是做手術,那位主治醫生給她用的是催眠分析治療。上次她消失了好幾天,有一天突然回來讓我陪她去醫院。要不是我細心,找那位醫生谘詢了一下,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讓‘莫澐優’占據她的身體!千爵風,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刺激了紀念,我求求你,幫我一起勸勸她。莫澐優已經死了,不可能回來了。她不該這樣的,她該珍惜自己,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傻!”

電話裏頭,林飛沫的聲音從先前的激動咆哮,到最後慢慢地轉變成了哭腔。

她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她沒辦法讓紀念重拾對生命的渴望,沒辦法讓紀念別這麽為他人著想,多為自己要求點什麽……

“你把紀念的主治醫生的電話號碼給我,等我回國找他談。你先穩住紀念,別讓她知道我回來。”

千爵風邊說著邊走進臥室,從儲物櫃裏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

十年來,這是千爵風第一次像個毛頭小夥一般,慌亂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那狂跳不止的心無疑在暗示他,他有多麽害怕。

他害怕回去晚了,就什麽也挽回不了了。

莫澐優的事,讓他永遠活在愧疚中。

他不想這一次又無力救回紀念,再一次深陷在自責中,無法自拔。

他知道,阻止紀念的自我毀滅,在另一個角度上是要將“莫澐優”徹底地扼殺在逝去的過去中。

選擇真實的紀念,還是虛幻的“莫澐優”,這對他來說,一直是一道很難的選擇題。

最後,他隻能選擇一人將痛苦吞下。

如果在他們中注定要有人悲傷,那就讓他一直悲傷下去吧!

千爵風坐在舒適的頭等艙裏,望著窗外飄浮的白雲,心一直緊繃著,得不到絲毫舒緩。

“如果未征得病人本人的同意,病人是不會配合治療的,就算病人勉強接受了治療,也未必能得到預期的效果。”

“我已經征得病人監護人的同意,所以跟你私下協商。為了防止她潛意識裏不配合,我希望你在催眠她的時候,能將兩個人格交替催眠,然後重點引導她的主要人格。我研究過人格分裂症的案例,我也查過你的背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應該能做到的。”

“好吧!我隻能試試看了!到時候如果病人發現目標人格被改,就請你們自己去跟她溝通了。”

“嗯!”

千爵風的耳邊還回**著剛才與紀念主治醫生的對話,緊皺的眉頭一直未舒展。

再一次從奧地利飛回那個熟悉的城市,千爵風的心情比上一次還要來得沉重。

紀念……

莫澐優……

千爵風想,他這一輩子都無法擺脫這兩個在他生命中留下深深漣漪的女孩了。

(2)

“你什麽意思?剛才那電話是怎麽一回事?紀念要殺死我家小優嗎?你們都要殺死我家小優嗎?紀良,你說過你愛我的,為什麽連你都要殺死小優?為什麽?”

被紀良從精神病院帶回家修養幾天的李妍,聽到紀良與千爵風在電話裏的談話內容,突然像一隻發瘋的野獸一般從**一躍而起,赤著腳跑出臥室,歇斯底裏地朝著紀良大吼道。

紀良看著李妍,他的眼神充滿了悲傷,無奈地說道:“小優早就死了,你醒醒好嗎?難道你想讓我為了一個虛假的靈魂,放棄小念嗎?這十年來,那孩子已經受夠苦了,我們不能再這麽對她。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想,真想當初沒救她,這樣她就不必在這個世界上受這麽多的苦了。

“李妍,我愛你,並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小念。有時候,愛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想我要是不那麽愛你,我跟小念的生活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沒有乞求你愛我,我不稀罕你的愛,我不要你愛我!”

李妍紅著眼睛朝紀良咆哮道,然後像瘋子一般突然衝出了家門。

紀念握著手中的電話,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臉上掛著苦笑:“是啊,你不屑我的愛,你不要我愛你,那是因為你的心裏一直隻有莫光迪一個人啊!因為莫光迪,所以你恨了那個女人那麽多年!是你的恨逼死了小優,又害了小念!我多想你就算不愛我,也不要那麽愛那個男人!這樣,就沒有那麽多的傷害了!”

紀良沉默地坐在家裏,不知道坐了多久,回憶像潮水般湧來,他被那些塵封的秘密折磨得快要發狂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報應啊!

紀良完全沒有想到,這是他跟李妍的第一次爭吵,也是最後一次。

接到李妍被車撞死的消息,紀良還頹廢地坐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心像被什麽東西劇烈地撞擊著,很疼很疼。

他忍了那麽多年,就是為了一份不屬於他的愛情,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傷害了這麽多無辜的人。

小念,小優,還有千爵風……

紀良感到心灰意冷,他沒有去醫院確認李妍的屍體,因為他沒有勇氣接受那樣沉重的打擊。

愛了那個女人多少年,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她朝他吼著,說她不要他愛。

那就不愛好了。

如果他死了,愛是否就能停止下去,再也不愛了?

那些過往的畫麵,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秘密,都將跟著他的離開,一起消失。

隻是可憐他那苦命的女兒紀念,這麽多年來,他沒有好好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職責,害她遭受了那麽多的苦。

不過,紀良相信,紀念的痛苦很快就有人會幫她撫平。

他又遇到了那個男人。

他沒想到會在這個城市再次遇見那個男人。

紀良知道,有些秘密最終藏不住。

但也好,至少,紀念不會寂寞了。

比起他這個無用的父親,那個強勢的男人會給她更多的保護。

(3)

一連數天的催眠治療,以為自己快要消失的紀念發現自己的人格意識變得越來越清晰。

當被醫生告知她已痊愈,可以回家時,紀念的臉上一片茫然。

“為什麽,我,我還在?”

困惑不解的紀念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醫生。

一直在旁邊忙著整理行李的林飛沫猛地停止收拾的動作,站在紀念的身後,拚命地朝醫生使眼色。

醫生打著哈哈,轉身就走。

紀念想要喊住他,卻被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人震住了。

“千爵風?”

當看到那個優雅的男人時,紀念就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你們和那個醫生都在騙我?”

紀念眼神受傷地回頭望向林飛沫說道。

林飛沫緊咬著嘴唇,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千爵風走了進來,在紀念的麵前站定,憂鬱地望著紀念。

“小念,不管你現在有多生我們的氣,但是請你以後一定要珍惜自己,幸福地活下去。你該快樂的,小念,以後你再也不會頭疼,再也不會發病,再也不會哀號,你該高興的,小念。”

千爵風溫柔的話語像魔咒一般在紀念的耳邊響起。

“高興什麽?高興你們欺騙我,把我當傻瓜一樣?我留下來,姐姐就徹底消失了,千爵風,你高興嗎?‘莫澐優’再也不存在了,你高興嗎?為什麽要留下我?為什麽要阻止我?我爸需要李妍,李妍需要‘莫澐優’,你也需要‘莫澐優’!留下我,我們一家都會痛苦,但是留下姐姐,大家都會快樂啊!”

紀念抬起頭,望著千爵風說道。

提到莫澐優,千爵風的眼裏閃過一絲濃重的憂傷。

可是,他必須這麽做。

就算她恨他、怨他,他也得這麽做。

“胡說,誰說你不見了你爸會高興!明明是你爸同意,讓爵風哥這麽做的。念,其實叔叔很愛你,你知道嗎?就算他愛李妍,也不代表他願意失去你啊!如果他看到你現在這樣健健康康、毫發無損地站在他麵前,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林飛沫突然走上前來,抓著紀念的肩膀,認真地說道。

紀念看著她,表情有些動容。

真的嗎?

爸爸真的愛她嗎?

爸爸會為了她,傷害李妍嗎?

紀念急切地想要去求證什麽,猛地掙脫林飛沫的手,推開擋在身前的千爵風,速度極快地衝出了病房。

“念!念!”林飛沫大喊著要衝出去追她,卻被千爵風一把攔住。

“讓她一個人走吧,我想她是去找紀叔叔問個清楚。她的病差不多已經痊愈了,她跟正常人幾乎一樣,讓她一個人適應一下吧!你不能跟著她一輩子啊!”

千爵風望著紀念離開的方向,緩緩地朝林飛沫說道。

林飛沫停止了掙紮,看著千爵風真摯的目光,漸漸地抽回了手。

他說得沒錯,她無法陪著紀念一輩子。

“我該走了,幫我轉告紀念,要幸福。”

沉默了許久,千爵風再度開口道。

林飛沫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問:“你要去哪裏?”

“回奧地利。”

千爵風微笑道,笑容裏卻有著說不出的傷楚。

他這次是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林飛沫遠遠地望著千爵風離開的背影,心裏掠過一絲悲愴。

這個在音樂界也稱得上是一個傳奇的男人,其實沒眾人想象中的那麽光鮮亮麗,相反,他的世界現在一片灰暗。

他曾深愛的女孩已離他而去,而現在這個像燭火般模糊不清的女孩,又是他不敢去愛的。

(4)

一路跑回家的紀念根本沒有料到,迎接她的不是紀良微笑的臉,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紀良就那樣躺在血泊中,胸前插著一把水果刀,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刀把,臉上掛著解脫的表情。

紀念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跌跌撞撞地朝紀良的屍體奔去,將躺在血泊裏的紀良抱在懷裏,手顫抖地伸到他的鼻下,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氣息了,她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不!”

紀念尖叫著,將紀良放回地麵,她打算給父親做心髒複蘇術,可是手觸碰到他胸口上鋒利的刀刃,一陣痛感襲來,她的手指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就這麽掉落下來,一滴滴地落在紀良的身上。

這麽鋒利的刀,就這麽深深地紮在紀良的胸口上,還救得了嗎?

救不了!

“爸,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爸,小念回來了!小念的病好了!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啊!他們不是說你很愛我嗎?你愛我為什麽又要丟下我?除了你,我什麽都沒有了!爸,我沒有媽,沒有姐,現在連你也沒了!你讓我怎麽辦!”

紀念淒厲的哭聲驚動了鄰居們,推開門看到紀良屍體的人們驚恐地忙著報警。

刺耳的警笛聲很快就在寂靜的小區中響起,穿著製服的警察衝進了混亂的人群中。

紀念被警察從紀良的身上拉了起來,她的目光一直是空洞無神的,黑亮的眼眸像無底洞一般。

經過警察的一番調查取證,紀良的屍體被抬進了救護車裏。看著紀良被抬走的那一刻,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紀念的生命中被生生地扯去,她的心痛得無以複加。

紀念突然邁開腳步,想要極力地挽回什麽似的,激動地衝向救護車,然而沒等她跑出幾步,幾個警察突然攔在了她的麵前。

紀念茫然地看著他們,下一秒,手腕處一陣冰涼。

望著手上冰冷的銀色手銬,紀念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似的,腦子一片空白,身子僵硬,忘記了掙紮。

之後的一切,紀念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隻知道自己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紀良身上的匕首上留有她的指紋,還有她的血,警察懷疑她殺了紀良,理由是有人指證她有精神病。

一句“精神病”能解釋很多東西。

瘋子殺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紀念還未適應這新的生活,就遭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這徹底擊垮了紀念。

她的本性是懼人的,就算她的分裂症已經得到了根治,可是這十年來,她已經孤獨慣了。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受到刺激,她就會將自己藏在無人的角落裏,不見任何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沒有人的地方,她才不會受傷。

被關入精神病院的每一天,她都如第一天那樣,隻是蹲坐在病房的牆角,一聲不吭。

不去解釋任何事!

她的思維全停留在了紀良的死上。

她的眼前一片鮮紅,紀良就躺在那裏,像當年的莫澐優一樣,躺在血泊裏,任她喊破喉嚨也喚不醒。

生命到底有多輕賤,才會有那麽多人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目睹死亡,她才是個幾歲的孩子,然後從一個愛笑的女孩變成了一個不會笑的木偶。

第二次目睹死亡,她是個十多歲的少女,像個孩子一般很是無助,強忍了十年的眼淚一下子迸發了出來,她哭得歇斯底裏。

當淚水流幹,她又成了毫無表情的紀念,缺乏安全感地蜷縮著,獨自躲在無人的地方,在沉默中慢慢地自我療傷。

這一次,她失去的又會是什麽?

笑容嗎?

眼淚嗎?

還是那顆早就傷痕累累的心?

(5)

“你什麽意思?紀良明明是自殺的,為什麽說是紀念殺的?你們把她關在精神病院是什麽意思?她的病已經治好了!”

當無助的林飛沫找到自己,說出紀念的事後,鏡玥燁的憤怒再也抑製不住了。

那天他醒來才發現紀念已離開,將他還給了莫紫茹。

可是愛情,是無法還來還去的。

他想過逃離,卻發現自己被鎖在家裏,根本無路可走。

鏡家父母承諾要給莫紫茹家一個交代,所以將他軟禁了。他每次出去活動,都有一大群人跟著,以防他逃跑。

他最近幹得最多的事,就是被父母硬逼著去醫院看莫紫茹。

這一切,他都忍下來了。

他在等,等一個好的機會逃跑,去找紀念。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還沒有逃脫,就得到了紀念出事的消息。

走投無路的林飛沫隻能求助他,可他現在也是籠中之鳥,根本做不了什麽。

莫紫茹的父親現在做了市長,官位高他父親一級,別說他父親本來就不想幫忙,就是想幫,也未必能幫得了。

林飛沫說紀良是自殺的,可警方說紀念是凶手,到底是不是凶手,其實全憑莫光迪的一句話。

警察不會無緣無故冤枉紀念,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其實,是有人想借機陷害紀念。

除了莫紫茹一家,鏡玥燁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有這心思。

鏡玥燁怒氣衝衝地衝進莫紫茹病房的時候,柳善意正微笑著喂莫紫茹喝粥。

麵對鏡玥燁的質問,柳善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好看的眉眼間帶著一些怒意。

“你安靜一點,不要吵到阿茹!你別忘了,她還是個病人!”柳善意不耐煩地說道。

鏡玥燁的突然出現讓莫紫茹不覺皺緊了眉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柳善意。

“怎麽回事,紀念怎麽了?”

“你不用管,你隻要好好養身子就行了。”

柳善意說完轉頭看向了站在門口憤怒不減的鏡玥燁。

“如果你對阿茹的態度好一點,說不定我會跟她父親說說,放紀念一馬。紀念能不能得救,就全看你了。”

柳善意緊緊地盯著鏡玥燁道。

鏡玥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裏的嘲諷毫不遮掩:“果然,是你們搞的鬼。說到底,你不就是想讓我陪著莫紫茹嗎?好!我答應你,你立刻,馬上,讓人把紀念放了,撤銷她的罪名!”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等紀念一出來,就帶著她丟下我的女兒跑了?我不會給你們任何機會傷害我的女兒的。我要一個保證,你什麽時候跟阿茹訂婚,我就什麽時候放紀念出來,而且,你要答應我,永遠不再見她。”

柳善意步步緊逼道,鏡玥燁完全無力招架,隻能妥協。

隻要能將紀念從那個地獄裏救出來,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就算娶莫紫茹,也可以……

為了紀念……

“好,成交!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這段時間我不想經常過來。你知道的,演戲演久了也是會感到厭煩的,我想,你也不想我天天演戲陪著莫紫茹吧!”

“可以,現在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見到你!”

鏡玥燁帶著挑釁的話成功地激怒了自尊心極強的柳善意,她顧不得維護自己優雅的形象,氣急敗壞地朝鏡玥燁吼道。

鏡玥燁轉身離開,毫不留戀。

他恨透了這醫院,恨透了無力的自己。

紀念最終還是免不了被傷害。

他與她終究還是越走越遠了。

病房裏又隻剩下了莫紫茹跟柳善意兩個人。

莫紫茹的表情有些難堪,望著鏡玥燁離開的背影,悲傷地說道:“媽,夠了,放了紀念吧!我現在已經很累了,死過一次的我想通了,強求是不會有幸福的,就算我把他留在身邊,又能怎麽樣呢?他隻會越來越討厭我,不會喜歡我啊!”

“我隻知道不強求絕對沒有幸福的機會。阿茹,這世上善良的人不會有好結果的。我曾善良過,單純過,可是最終我得到的隻有傷害而已。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紀念的事,你不用想太多,隻要把身體養好,等著跟鏡玥燁訂婚就行了!”

說完,柳善意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莫紫茹的頭,露出了笑容。

莫紫茹沒有開口,隻是目光空洞地看著空****的門口,她的眼裏沒了以往的尖銳,多了一份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