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日出遊

大家仿佛都進入了休戰狀態。雖然聽葉笙說,學校裏的老師們仍舊沒有放棄繼續追問桬,希望他能供出他所知道的同類,但他料定了學校除了限定他出行、不讓他輕易接近學生之外,並不能對他作出什麽具有威脅的事,因此 他仍舊什麽都不說。

“啊……難得可以不用提心吊膽地到處跑,胡濼茉,你說現在真的是一月嗎?”葉笙在位子上伸了個懶腰,教室裏已經沒有別人了,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了,隻有我們還在這裏磨蹭著。

比起人多的場所,或許越安靜的地方越適合我們。

“嗯,一月的休戰期吧。”

我將臉貼在桌子上,感受著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在冬天有這麽溫暖的太陽還是很少見的,照在腦袋上,曬得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呆呆地看著一旁照著說明書擺弄著拚裝模型的葉瀾,他的模型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停在這個狀態,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了。可是照著說明書做真的沒有什麽難度啊!我忍不住撿起了桌上的一個零件,遞到了他的麵前。

“這個,你漏放了這個,所以那個才會裝不上。”

葉瀾茫然地接過去,在模型上比畫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地張大了嘴巴:“啊!真的呢!茉茉好厲害啊!”

“哈哈,那是當然啦……”聽到別人讚美我,我還是很不客氣地有些沾沾自喜了,“其實這個隻要做多了就會了!不過,葉瀾總是這樣待在屋子裏玩模型,不會覺得悶嗎?”

“悶?還好啊,因為有哥哥嘛!”葉瀾愉快地說著,然後看向葉笙,“隻要跟哥哥在一起,不管幹什麽都很開心。”

“哦……你這個話說得哥哥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葉笙故意誇張地做出一副激動的樣子,隻是還沒有堅持兩秒,他自己就先哈哈大笑了起來,“胡濼茉,你別說得跟我虐待弟弟似的好不好,我也有帶他出去玩哦!”

“是在小鎮子裏散步嗎?”

“那個根本不叫玩!”葉笙不滿地撇撇嘴,隨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站了起來,興奮地看向我們,“明天是休息日,我們一起出去玩吧!你回到這個鎮子來還沒有出去玩過吧!”

真的……哎,如果葉笙不說我還真沒有發現。

的確是這樣,我那天下了火車到了家,倒頭睡了一天,第二天就直接來學校報到了。之後因為“吸血鬼”的事一直在學校和家兩頭跑來跑去,根本沒有精力到處逛……

“這裏也有商業街嗎?我記得以前隻有個被稱為‘垃圾一條街’的地方。”

“哈哈,答對了,就是那裏。其實那都是謠言!是大人怕我們小孩子往外跑亂花錢才刻意抹殺了商業街的存在!”葉笙用汗顏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決定給我來次徹底掃盲,“近幾年那裏又有擴建,平時學校裏的同學都會去那裏玩的,所以比以前更熱鬧了。不過我對逛街沒有興趣,商店沒有記住幾個,但我知道有一家設備很齊全的遊藝場。”

“是去抓娃娃嗎?”苦惱著該怎麽弄拚裝模型的葉瀾一聽到葉笙的話,整個人都來了興趣,他歡呼著舉起雙手,像個小孩一樣,“葉瀾也要去!哥哥再去抓個熊娃娃吧!這樣就有一對了!”

呃……熊娃娃?是指葉瀾第一天來學校時帶的那個嗎?

如果要抓來那麽大的一隻,沒有很好的技術估計很難搞定啊!

然而葉笙對弟弟的要求永遠都是無條件地答應。

看著他們愉快地達成了一致,我忍不住張望了一下四周,想到了阮寧遠。

“那個,葉笙,我們要不要把阮寧遠也叫來?”我小聲地提議。

葉笙聽到阮寧遠的名字後頓時就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他故意掏了掏耳朵,小聲說道:“叫那家夥幹什麽?反正對於他那種眼睛長在頭頂的家夥,我們的集會他應該根本就不會有興趣吧。”

“可是他也是我們的朋友啊。而且如果有他在,萬一有什麽危險他也能預見啊!”生怕葉笙會一票否決,我趕緊搬出了阮寧遠的最大優勢,果然葉笙猶豫了,他一手托著下巴沉思了幾秒,然後別扭地將頭扭到了一邊。

“嗯……你的話也沒錯,不過他要是拒絕,我們會很丟人!”

“那就先去問問他嘛!說不定他就答應了呢!”見到葉笙動搖了,我趕緊挽住葉笙的手臂,笑嘻嘻地就往教室外走,“我們去找他吧!”

哈哈,說我們不是同伴現在還真沒人信。隔壁教室裏異常冷清,隻有阮寧遠一個人坐著,看著窗外。

我推開了門,伸出手臂中氣十足地朝他打招呼:“你好呀,阮寧遠,明天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我直奔主題的話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他那烏黑的眸子盯住我:“出去玩?”

“是啊!葉笙說要去遊藝場玩,反正最近‘吸血鬼’也沒有出來活動,我們就當做去減壓,一起出去玩吧!”

我笑眯眯地跟他解釋,人已經熱情過剩地走到了他的旁邊,完全不理會他鄙夷的目光,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和什麽樣的人待久了,真的會變成什麽樣。所以我現在臉皮的厚度也絕對和葉笙有一拚啊。

阮寧遠挑挑眉,他一手托著腮思量了一會兒:“遊藝場嗎……鎮子附近的?”

“其實我也不熟悉,聽葉笙說是這樣的吧。”

葉笙將手放到腦後,背過身故意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愛去不去。”

“幾點?”

“什麽?”

“幾點?在哪裏集合?”

我在腦袋裏構思了無數個說服阮寧遠跟我們一起出去玩的理由,但是最後出乎意料,他沒有拒絕,直接和我們確認了會麵的時間和地點。

一直到我回到家,準備好第二天出門要穿的衣服,再回想起之前的場景,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讓我想著就忍不住發笑。

哈哈,雖然在交談上還是不能很隨意,但是阮寧遠已經開始接納我們了吧!

“茉茉,想什麽那麽開心?”媽媽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看著我笑嗬嗬的臉,柔聲問道。

“我明天要跟朋友出去玩哦!”

“是上次來家裏吃飯的那兩個孩子嗎?”

“媽媽,你怎麽知道?”

“嗬嗬……不過媽媽記得,那天有個男生似乎有些怪怪的哦,茉茉現在和他成為好朋友了嗎?”

“你是說阮寧遠嗎?他,那個……其實那天他不是故意的啦!媽媽你沒有生氣吧?”忽然想起了那天阮寧遠說的話,我竟然一直忘了跟爸爸媽媽解釋,如果他們對阮寧遠有什麽不好的印象那就糟糕了,“他雖然總是一副很欠揍的樣子,但是根本沒有什麽惡意。”

“笨丫頭,這個媽媽看得出來。”

“真的?媽媽沒有生氣?”

“如果生氣了,現在就該阻止你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是啊。可是不管怎麽樣,就算知道他沒有惡意,但是每次想起那小鬼說過的話,還是氣得想給他一拳!”爸爸聽到我們談話的內容,放下了手中的報紙,他斜坐在沙發上,憤憤地在空中揮了兩下拳頭,“我見過那麽多小孩,他還是第一個敢在長輩麵前說話那麽無禮的,真是個怪脾氣的渾小子。”

爸爸開口還沒說幾句,對阮寧遠的稱呼就從小鬼變成了渾小子,如果阮寧遠在場,聽到有人這麽叫他,估計一定會氣得臉發黑,讓氣氛壓抑陰沉到極點。

“脾氣是有些怪啦,有時候的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麽,不過身邊的人有危險的時候,他絕對會第一個趕到的!上次我被獵時者攻擊,如果不是他……啊!”

我試著想要說出阮寧遠的優點來改變爸爸媽媽對他的印象,隻是一不留神,把最不該說的事說了出來,我趕緊捂住了嘴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被獵時者攻擊?茉茉,你被獵時者攻擊了?”媽媽慌張地將我拉到她麵前,仔仔細細地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擔憂,“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都不告訴爸爸媽媽!”

“獵時者攻擊本族的人?簡直就是胡鬧!”爸爸將手中的報紙扔到了桌子上,銳利的目光朝我這邊直射過來,讓我根本無法避開,“你前些日子都很晚回來,真的是因為要上晚自習嗎?”

“我……”

“你嚇到茉茉了!”媽媽瞪了爸爸一眼,讓他不要用這樣凶巴巴的口吻對我說話,“茉茉聽話,告訴媽媽,這些天你到底遇到了什麽事?”

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想要轉移話題都沒有辦法,最後我隻能老老實實地把最近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爸爸媽媽。他們聽了之後臉色更加陰沉了,許久之後我才聽到爸爸很壓抑地長歎了一聲。

“傻孩子。”媽媽柔軟的手落在了我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幾下我的頭發,那麽溫柔的手,讓人不希望它離開,“現在是一月了,你真的不打算……”

“我絕對不會獵時的!”媽媽的話將我從平靜中驚醒,我往後退了一步,無比堅定地看著爸爸媽媽,“不管遇到什麽事,我都不會去獵時的!這個在我回來之前,就已經說好了!”

說好了,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都不會逼迫我去獵時。

我按照我自己的意願活著,過著我剩下的時光。

我也是因為他們答應了我,才會選擇回到這裏的。

“茉茉……”

“媽媽,我還有事,先不說了!”

生怕他們還會想著其他的法子來說服我,我掉頭就往自己的房間跑,我能感覺得到媽媽的目光在我身後深深地凝視著我,讓我無法回頭。

以前不是沒有和朋友出去過,但是對象不同,要帶的東西也不同。我來來回回地檢查了好幾次背包,最終還是決定帶著滿滿一包食物,簡直像小學生春遊一般出門了。

約定時間是上午10點,我很早就出門了,但還是最後一個到達的人。葉笙、葉瀾和阮寧遠早早地就等在了那裏,雖然他們沒有當街起衝突,但是遠遠地我就感覺到了彌漫在葉笙和阮寧遠兩個人之間濃重的火藥味。

去遊藝場的路上,我和葉瀾夾在他們兩個當中,一人看著一邊,擔心葉笙又哪根神經搭錯,對阮寧遠說些挑釁的話,就算他自己不覺得丟人,我也不想要成為大家注意的焦點!

經過一段不算漫長的路程後,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整個一樓大廳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遊藝機,大廳裏男生女生都有,但是明顯男生的數量更多一些。

就在我打量四周的時候,葉笙已經拉著弟弟跑到了櫃台前,換了一大堆遊戲幣分發到我們手中,然後他們兩個人極其默契地一起奔向了一架打鼓的遊藝機旁。

“哥哥加油哦!”

葉瀾站在他旁邊為他大聲地鼓勁,而葉笙更是大聲應和:“嗯!葉瀾你看著,哥哥這次絕對會打破他們的記錄!”

呃,這個,我們是來這裏玩沒錯,但是葉笙所謂的玩,就是這樣嗎?

啊……如果是這樣那就糟糕了……

我可是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啊。

我苦惱地站著,忍不住朝阮寧遠看去。現在是寒冷的一月,大家都穿得鼓鼓囊囊的,唯有阮寧遠一直都穿得那麽少,似乎從來都不擔心會被凍出病。他悠閑地在每台遊藝機旁走過,就像是賞花似的,隻是看,卻不動手。整個遊藝場熱鬧的氣氛仿佛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好意思去打攪沉浸在遊戲中的葉瀾和葉笙,我尷尬地站在原地,扯了一下嘴角,快步走到了阮寧遠身邊,努力地尋找著話題。

“今天天氣不錯啊……”啊,這個太爛了。

“哈哈,這裏好熱鬧啊,不過有些吵呢。”這個似乎是廢話。

“呃,那個,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呢。哈哈,阮寧遠你呢?”

嗯!終於找到個可以說的話題!我在心裏為自己歡呼,誰知阮寧遠隻是用淡然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沉默地將頭轉到了一邊。

太……太過分了!這明顯是無視我,有沒有搞錯嘛!

我被他的舉動弄得異常鬱悶,原本掛著笑的臉頓時僵硬了。還沒想出之後該說什麽,我聽到了身邊的人撲哧笑了一聲,阮寧遠用手遮住了半張臉,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那笑聲我是絕對不會聽錯的。

“你笑了?笑什麽?”

阮寧遠沒有回答我的話,他背對著我指著一架投籃球的遊藝機提議道:“要不要一起玩?”

“要!要!”阮寧遠難得邀請人,拒絕他絕對是找死的行為,我連聲答應,隻不過,打籃球……“我體育很爛的,以前體育課,運球上籃沒有一次投中籃筐呢。”

阮寧遠沒有聽我說話,而是徑直走到遊藝機下,看著說明書投入了遊戲幣,被攔在鐵欄杆裏的籃球嘩啦啦地掉了下來,他單手抓起了一個籃球,就朝我這邊扔了過來。

我條件反射地接住籃球,跑到了他旁邊,看向了籃球架。

因為是遊藝機,籃球架的高度比操場上的要低很多,但是對於我這個體育超級糟糕的人來說,高低都一樣不會進球!

見我遲疑著不動,阮寧遠拿起了另一個籃球,很隨意地就往籃筐扔去。原以為會是一個很帥氣的進球,誰知球不但沒有進筐,還極度偏離地砸到了籃板上,然後又敲在了鐵網上,彈了幾下,接著就朝我腦袋這邊飛了過來!

“呃……”

我被籃球砸蒙了,愣在了原地。

“啊……抱歉。”阮寧遠撿起了球,抱歉地對我笑笑,“我技術也很糟糕。而且明明是對著籃筐投,最後卻總是會打中腦袋。”

我鼓著臉頰,故意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你那絕對是故意的吧?”

“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

我看著他,漸漸發覺了一絲不對勁。

等等……阮寧遠剛才是笑了吧?似乎還不是邪笑,臉上也沒有了高傲、不屑的表情,那笑是正常的笑。他原本白皙得不太正常的膚色微微地覆上了一層微紅,看上去不像往日那般冰冷。此刻的阮寧遠看上去就跟普通人一樣容易接近。

“一直都會打中腦袋嗎?那跟你一起打球的人真的是太悲劇了。”

“是啊,我弟弟以前經常抱怨,說什麽也不要……”

阮寧遠微笑地說著,但是話剛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異樣,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不見蹤影,他皺起眉頭將手中的籃球往旁邊一扔,頭扭到了一邊。

“你把我說的話都忘了吧。”

他冷淡地說著,我能感覺到他在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跟平日疏離的樣子更接近,但是他越是這麽想著,就越難做到。

有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在他烏黑的眸子裏聚集,讓我讀不懂。

原來阮寧遠也有弟弟啊,跟葉笙一樣呢……他們也是雙胞胎嗎?他長得怎樣呢?和他很像嗎?他現在還好嗎?在城市裏讀書嗎?

我有很多想要問的,隻是這些問題全部問不出口,我隻能憑感覺去拉住他的手。

第一次真的握住那麽冰涼的手,和桬的手不一樣,我在心裏確信著,我的溫度可以傳遞給阮寧遠。我拉著他走出了吵鬧的遊藝場,外麵的路我並不知道該怎麽走,隻是就這麽往前走著。

不過運氣還不錯,走了還沒多遠,就看到前麵有個小公園,正好可以野餐。

“你幹什麽?他們還在裏麵。”

“不要管葉笙啦,我們去吃午飯!”

我指著前麵的小公園,加快了腳步。

我們來到草地上。我打開了背包,從裏麵找出了一次性桌布鋪到了草地上,然後將包裏的食物嘩啦啦地倒了出來。從薯片、蛋糕、罐裝飲料到糖果、布丁,甚至連熱水都被我帶了出來,轉眼,不算大的桌布上就被我擺得滿滿的。

“你是小學生嗎?”

阮寧遠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些東西,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

“喂,早上媽媽已經這麽說過我了!你不要再重複了!”我瞪了他一眼,然後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擺弄起了桌布上的東西,“我又不知道你們的胃口有多大,喜歡吃什麽,當然要多帶點東西了。如果你不喜歡吃零食,我還帶了泡麵,熱水都備著了,嘿嘿,我想得周到吧!”

我笑眯眯地拿起保溫瓶和泡麵,而對方的臉色明顯黑了不少。

他遲疑地站在我旁邊,磨蹭了好久才坐了下來,故意將頭扭到一邊:“我不餓。”

“那這些東西怎麽辦啊!葉笙他們玩得那麽開心,肯定想不到要吃飯的啦!”

我苦惱地看著這些東西,背過來就夠我受的了,再背回去……我才不要呢!

“啊,對了!那隻老鷹呢?他叫什麽……嗯,對了!阿諾是不是,我記得你叫過它,是叫阿諾對不對?”我興奮地俯身湊到了阮寧遠的麵前,“它也是你的朋友呢,既然大家出來玩,叫它也一起來吧!”

每次阮寧遠和那隻老鷹在一起的時候表情都會變得很自然,所以隻要有它在,我們兩個人相處時也就不會太尷尬了吧!

所以隻要和它成為朋友,要更加接近阮寧遠也就沒有那麽困難了吧?

“阿諾啊……”

“嗯嗯,讓它一起來吧!可以嗎?”

阮寧遠掃視著四周,雖然是休息日,但是來野餐的人並不多,四周隻有一些早早吃了午飯來公園散步的老年人,顯得十分安靜,很少會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

“放心啦,這裏很隱蔽的,不會有人看到阿諾的!”

“好吧。”

說罷,阮寧遠將手指湊到嘴邊,耳邊響起了分不清旋律的口哨,響亮而清脆,就像有哨子藏在指尖一般。

我好奇地照著阮寧遠的手勢將手指抵在唇邊去吹,但是什麽聲音都沒有吹出來。

“好神奇,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握住他的手仔細看著,真的沒有藏哨子啊!他是怎麽吹出聲音的?

“明明吹不出來啊,難道這個也是咒語的緣故?”

“不是,是你的手勢不對。”

“可我是照著你做的啊。”我再次擺出了剛才的動作,用力地在嘴邊吹了一下,但是仍舊沒有吹出任何聲音。

“嗯,這個還是需要多練習吧。女孩子不需要會這個。”

言下之意就是不願意教我了!

我撇撇嘴巴,不滿地嘟囔:“可是我覺得很帥嘛。”

“奇怪的想法。”

阮寧遠對我的想法不以為然,不過臉上的表情明顯柔和了許多。遠處的天空中,有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滑翔出漂亮的弧度朝我們這邊飛來,我抬手向它打招呼,誰知這次它沒有穩穩地落在阮寧遠的手臂上,而是直直地飛過他身邊,停在了我的腦袋上!

這麽一個龐大的身體一下子壓在了我的腦袋上,壓得我一不留神,整個人都向前倒去。

見過幾次麵,這隻臭老鷹越來越過分了!之前就嚇唬過我,這次幹脆來個出其不意。我趴在草地上,下巴上都是泥,草比哪個時刻都更接近我的鼻子,我癢得隻想打噴嚏。

“渾蛋,你給我下來!”

我想要把它從我的腦袋上拽下來,天知道它興致有多高,竟然用翅膀揮開我的手,一副“我就是不下來,你能把我怎麽著”的樣子。站在我腦袋上不算,見我拿它沒轍,它就更加起勁了,爪子在我頭發上來回撥弄著,就像在搞惡作劇的小孩一般。

“啊啊啊,你這個家夥!下來下來快點給我下來!”

就算沒有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而一旁的阮寧遠悠閑地拿著麵包,看著阿諾惡整我的腦袋,絲毫沒有要出手的樣子!

“阮寧遠,你快點讓它停下來啦!”

“咳,夠了。”我大聲呼叫,阮寧遠這才輕咳了一聲,朝老鷹抬了一下手臂,示意它過去,“她沒有欺負我。”

老鷹相當聽阮寧遠的話,乖乖地飛到了阮寧遠的手臂上,用喙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喂,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阮寧遠了!”

我是要和阮寧遠做朋友啊!

我才不會欺負朋友呢!

不,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會做這種事的!

我鼓著腮,打開零食袋子,泄氣地抓了一大把膨化食品塞到了嘴裏,把它想象成阿諾,使勁地咀嚼著。

阿諾感覺到了威脅,它在他耳邊用鳥語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垂下了腦袋。阮寧遠的手撫摩著它的頭,似乎是在安慰它。

我知道阮寧遠和阿諾的感情很好,他們準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才會那麽心意相通,隻是每次看到這個畫麵,我總有一種忍不住想要冒黑線的感覺。

“阮寧遠,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會鳥語?”我灌了一大口水,將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老實地將心裏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又會呼叫老鷹,又能對話,你以前不會活在原始森林吧……”

泰山的形象和阮寧遠的臉在腦海裏以一種詭異的形式組合在了一起,那模樣簡直就不是能夠用語言形容的。

“我不會和鳥對話。”阮寧遠的食指抵在眉頭用力地按了幾下,阿諾用喙蹭了蹭他,不知道說了什麽,阮寧遠才撫平的眉頭又微皺了起來。

哎呀,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嘛!好好奇啊!

我坐在旁邊看著他們交流,好奇指數瞬間上升。

“其實,這是一種咒語。”阮寧遠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幽幽地說著。

“咒語?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通過媒介就可以得到的力量嗎?”

“嗯。”他點頭,“你過來。”

過來幹什麽?讓那隻臭老鷹啄我嗎?

我忍不住抬頭瞪了阿諾一眼,它使勁地撲棱了幾下翅膀,這次我能感覺得到它在回瞪我。

我繞過地上的食物,在阮寧遠身旁坐了下來。剛坐下來,我就發覺我們之前還真的從沒坐這麽近,一瞬間我有些緊張了。

阮寧遠抓住了我的手,動作迅速地往我手中塞了什麽,然後將我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我能感覺有什麽東西被我攥在了手心。

“現在,你試著和阿諾說話。”

“說話?”我沒理解阮寧遠的話,但還是按照他所說的做了,“咳咳,你好啊,臭鳥,你下次再敢在我頭上搞惡作劇,我就把你紅燒了。”

我咧著嘴調侃地說著,本以為會看到阿諾氣急敗壞地拍著翅膀宣泄它的不滿,誰知……

“你才是臭鳥呢!壞家夥!啊,遠哥……她好討厭!”

“啊!他會說中文!”

老天哪……我還年紀輕輕的,耳朵就開始不好用了嗎?

我竟然聽到阿諾說話了?它還管阮寧遠叫遠哥?那尖細得就像機器人一樣的聲音,可是每個字都特別清晰,根本不像是我的錯覺。

我嚇得跳了起來,手頓時張開,握在手裏的東西隨即掉落了下來,阿諾的聲音頓時就從耳邊消失了,我隻看到它尖尖的喙一張一合的。

這是怎麽回事?

“就是這個了。”阮寧遠撿起從我手中掉下的東西,遞到了我的麵前,“這裏有可以和阿諾對話的咒語。”

一個隻有小拇指粗細、類似於許願瓶的小瓶子裏放著一個卷起的白色字條。

我從他手中拿過小瓶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湊近阿諾:“阿諾,你再說兩句話來聽聽。”

“哼,怎麽樣,你能和我對話是不是覺得超級榮幸!”

哼……高傲的小鬼,榮幸你個頭!是你這隻臭鳥能和我們人類對話,該感動得淚流滿麵才對!

有了這個東西,我就可以和阿諾對話了。起初我和阿諾都互相調侃對方,一副誰先氣死誰就算誰厲害的架勢,後來,我們的目標一致放到了阮寧遠身上。

因為沒有了裝咒語的小瓶子,阮寧遠根本就聽不懂阿諾的語言,而我和阿諾還故意用很陰鬱的表情時不時地往他那邊看上幾眼,然後互相在耳邊輕聲地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起初阮寧遠隻是皺皺眉頭,最後被我們弄得完全沒了頭緒。

“你們在說什麽?”

“阿諾,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阮寧遠啊?”

“嗯,可是要怎麽告訴他呢。”

是啊,怎麽告訴他我們根本什麽悄悄話都沒有說,隻是在整他呢!

我在心裏偷笑著,更加不想把實話告訴他了。

有阿諾在,確切地說,應該是有個能夠對話的阿諾在,一個下午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待我們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原本就不熱鬧的公園此刻更加冷清了。我把裝有咒語的小瓶子還給了阮寧遠,他接過小瓶子,看向了微紅的天空:“差不多該回去了,阿諾。”

阿諾聽到阮寧遠的話,在他身邊撲棱著翅膀不想離開,隻是當阮寧遠側頭將嘴湊到了它的耳邊,輕聲地說了什麽後,它就停止了撒嬌,停在了阮寧遠的麵前,叫了幾聲。

阿諾不舍地在我們身邊飛了幾圈,然後飛向了廣闊無邊的天空,我一動不動地看著阿諾,看著它漸漸消失。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我突然有些不習慣了。

“阮寧遠……找阿諾的辦法,隻有一個嗎?”我不死心地將手指放到嘴邊,用盡全力想要吹出聲,可是仍舊什麽都沒有發出來,“下次還能找阿諾一起玩嗎?”

“你喜歡它?”

“嗯!而且如果阿諾在,你也比平時更好接近。”

我發現阮寧遠正站在身邊凝視著我,那隻烏黑的眸子映著天空的顏色,微微染上了淡紅。

怦怦……

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了。

“哈哈……不行就算了,其實我也隻是說說啦,我……”

“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阮寧遠很少和我對視,以往他都會刻意地將頭扭到一邊,避開我的視線,而這次……他漂亮的眸子仿佛有著奇特的魔力,可以將意識蠱惑。心怦怦地跳著,我一隻手捂在了胸口。

好奇怪的感覺……好奇怪……

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了,但是,我一點都不討厭被他這麽看著,我無法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

阮寧遠打開了那個裝有咒語字條的小瓶子,從裏麵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細長的哨子,他將它遞到了我的麵前。

小巧的銀色哨子上沒有任何花紋,隻刻著“Y&N”。

是指遠和諾嗎?

“這個是……”

“我以前一直學不會吹哨的方法,所以暫時拿來代替的東西。”阮寧遠將哨子放到了我的手中,這才轉過身,背對著我,他的一隻手放在臉頰上,擋住了我看向他的視線,“記住了,不要隨便去吹它。除非真的遇到了危險,知道嗎?”

他一字一句地叮囑道,此時聽在我的耳朵裏,有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溫暖感在胸口蔓延。我握著哨子,哨子冰涼的表麵漸漸染上了我指尖的溫度,那麽真實。

“下次,我們再一起玩好不好?”

我試著想要在心裏加上葉笙還有葉瀾的名字,卻發覺這違背了一開始的想法。

一開始,在那一刹那,我想說的,隻是我、阿諾還有阮寧遠,我們三個。

明明都是朋友,在心裏認定了是很重要的同伴,從什麽時候開始,卻有了那麽微妙的差別了呢?

“糟糕!”寂靜的氣氛被阮寧遠的驚呼聲打破,他轉身看向公園出口的地方。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是獵時者,他們出來活動了。”

“獵時者?他們在這裏?啊……阮寧遠,你去哪裏?”

“你在這裏待著,不許到處亂跑!”

現在是一月,獵時者會出來活動本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我看到阮寧遠疾跑的方向,就沒辦法讓自己再鎮定了。

他似乎是向著遊藝場的方向……

葉笙和葉瀾在那裏啊!

“雖然現在說起來有些早,不過有些事,或許真的不會再改變了。你和你弟弟兩個人,會在二月死去。”

阮寧遠預言的話在耳邊響起,不安的感覺越發濃重了。

二月,現在可是一月,根本不是那個時間,所以葉笙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

我使勁地趕走那個可怕的想法,急忙邁出了腳步,連背包都忘記拿了,就衝著阮寧遠離開的方向跑去。

遊藝場裏的人比白天少了許多,但仍舊熱鬧,喇叭裏放著鬧哄哄的搖滾音樂,越發讓我覺得腦袋裏亂糟糟的,十分煩躁。

沒有,他們不在這裏?阮寧遠不在這裏?

奇怪……他不是朝這邊跑的嗎?人呢?

“那個,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兩個男生,兩個人都大概有這麽高,是雙胞胎,一個給人感覺很陽光,一個有些傻傻的、不過很可愛。”

我拉住遊藝場裏兌換遊戲幣的女服務生,努力地想要描述葉笙和葉瀾的外貌,可偏偏這個時候,糟糕的語文水平暴露無疑,我用手比畫了半天,急得最後連話都說不出了。

“雙胞胎?哦,我知道了,你是說葉笙和他弟弟吧。”謝天謝地,女服務生似乎認識他們,她一隻手撐在玻璃櫃台上,然後指向了大門,“他們剛離開沒多久,嗯,是左邊,似乎說是要去找兩個人來著。剛才有個很帥的男生也來找他們呢,也到那邊去了。你們是朋友嗎?”

“是啊,謝謝你!”

左邊究竟是哪裏?街雖然不長,但四周都跟迷宮一樣,道路東繞西繞的,誰知道他們會繞到什麽地方去!

我跑出遊藝場,看著麵前的岔路,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繼續往前走,還是轉彎?

啊……該死!葉笙他們到底跑哪裏去了嘛……唉,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拉著阮寧遠跑掉了。

“小妹妹,請問你在找人嗎?”

就在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身後有一個聲音叫住了我。我詫異地回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雙眼眯著,筆直地站在我身後。偏細長的臉顯得有些尖嘴猴腮的,配上他奇怪的笑,怎麽看都不像個好人。

呃……搭訕的不良大叔?人販子?

似乎我已經過了被猥瑣大叔搭訕的年紀了吧?

我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離他遠些,誰知道他竟然伸出了手,堂而皇之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小妹妹你不要跑呀,叔叔在問你話呢!”

“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

我提高了聲音,四周來往的路人的目光頓時落在了我的身上,有那麽多人看著,那個男人顯然有些尷尬,他趕緊鬆開了手,以投降的姿勢把手放到了腦袋的兩邊。

“你別怕呀,我不是壞人。我隻是想問你,你是不是在找一對雙胞胎?”

“雙胞胎?你知道葉笙和葉瀾在哪裏?”

“要不要叔叔帶你去?”

一聽到他說要帶我去找葉笙他們,我沒來得及多想就連連點頭,毫無防備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隻是他帶的路越來越奇怪,像是故意要把我繞暈似的,我看著似乎已經走過一次的小巷,不禁停下了腳步。

“這裏似乎我們剛才走過了吧?你真的知道葉笙他們在哪裏嗎?”

我警惕地看著對方,越發覺得他臉上的笑是那麽不懷好意,他在聽到我的話後忽然很古怪地笑了起來。

我有種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的感覺。

“這麽快就發現了,真沒意思。”他雙臂環抱,嘴上說沒意思,但他仍舊用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盯著我,那張原本看上去就特別不良的臉此時在昏暗的光線下變得越發猙獰了。

那種壓抑的氣息襲來,四周的氣溫仿佛一下子降到了零度,那種陰森至極的感覺,他身上有和桬極其相近的氣息,冰冷、扭曲,宛如在地獄裏張牙舞爪的亡靈一般。

背後有一雙手擋住了我的退路,將我按在原地,讓我無法掙脫。

有兩個人!有兩個獵時者在這裏!

我腦袋嗡地一下亂了,我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那個,隻能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

“你們是誰……獵時者?”

“嗬嗬,這麽晚才發現啊。”他們聽到我的話後沒有太多的驚訝,反倒笑得更大聲了,“作為同族人,我們可是在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哦。”

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把我當做獵物引到這裏?他們……他們到底是在幹什麽啊!

“放開我!你們這些叛徒,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同族人!”

他們臉上的笑讓我無比厭惡,我彎起手臂用手肘用力地撞向身後的人,他沒有料到我會突然發動攻擊,肚子受到了我重重的一擊,整個人站立不穩,往旁邊側了一步。

就是現在!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往巷子的另一個方向跑。

“死丫頭!你給我停下來!”

停下來讓你們抓才是真的白癡!

我咬緊牙關在巷子裏亂繞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繞出這個跟迷宮一樣的地方。身後的人還在緊追著,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被那種隨時隨地就可能被抓住的恐懼包圍著,我下意識地將手伸進了口袋裏,握住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真糟糕……阮寧遠才給我的東西,這麽快就被我派上用場了嗎?

嗚,我果然是會招惹麻煩的人。

我閉上了雙眼,將哨子放到了嘴邊,用力地吹氣。

原以為會聽到響亮刺耳的哨音,結果卻出乎意料,哨子竟然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完全是已經壞掉了,發不出聲音!

啊啊啊,我是白癡嗎?

死了死了,這次死定了!

一隻手伸到了我的後脖頸處,抓住了我的衣領將我往後一拖,我整個人都被拉倒坐在了地上,屁股摔得生疼,我疼得都沒辦法掙紮了。

“臭丫頭竟然敢打我,你找死!”

對方緊握的拳頭眼看就要朝我打來,我條件反射地緊閉起眼睛,但等了很久,拳頭也沒有落到我身上。我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才看到對方的拳頭還舉在半空,似乎被什麽東西抓著,怎麽都沒辦法落下來。

這個狀況,好像上次……

“你沒事吧?”

循聲望去,我看到了在巷子轉彎處,阮寧遠氣喘籲籲地倚靠在牆上,汗浸濕了他的劉海兒,將發絲粘在了額頭上,露出了一直掩藏在發下的猩紅眸子,在越暗淡的地方,紅色的眸子就越發明亮,仿佛散發著噬魂的光芒。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動不了了!”

我急忙推開了擋在我麵前被阮寧遠召喚來的幽靈抓住而無法動彈的男人,努力站了起來。此刻,另一個男人也被阿諾給抓住了,阿諾的喙和翅膀使勁地拍打在他的身上,讓他無論怎麽躲閃都無法避開。

阿諾,沒有走?

他們是怎麽找到我的?哨子嗎?

我呆呆地看著那個明明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的哨子,完全沒了頭緒。

“說,葉笙他們在哪裏!”

阮寧遠盯著他們,抵在牆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麽可怕的表情,凶狠得就像發狂狀態下的野獸,血紅的左眼似乎是在滴血,一點一點地將濃重的血腥氣向四周蔓延,看上去十分嚇人。

“在那裏……有其他的人在那裏……”

他們都被阮寧遠給嚇到了,全然沒有了之前欺負我時的得意神色。

“給你們一個機會,帶我們去!否則,我就讓你們做他們的伴。”

阮寧遠陰森森地說著,他打了個響指,空氣中浮現出了好幾個半透明的身體,他們纏在那兩個獵時者的身上,貪婪地呼吸著他們身上的氣息。

這樣的場景,真是比什麽都要可怕!

而我已經連續看了兩次!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畏懼地退到了阮寧遠的身後,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的衣服。

“抱歉……我……”

我不想表現得那麽膽小,隻是心裏莫名地感到有些痛,會莫名地想要躲起來,我……

一隻寬大的手落在了我的頭上,沒有撫摸,隻是這麽輕輕地按下來,那麽生疏、僵硬,還帶著涼涼的溫度。

“不要怕。”他慢慢地說著,每個字都那麽深沉,像是在克製著什麽,“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所以……

我忍不住伸手,去抓住那隻落在我頭上的手,冰涼的指尖,那隻手,似乎握住過一次就想要再次握住,想要試著用自己的溫度讓它變得溫暖。

阮寧遠一怔,他猛地抽回了手,白皙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他大步走到了那兩個人旁邊,讓他們帶路。

那兩個人被阮寧遠嚇得不輕,根本不敢帶他亂繞。

當我們趕到葉笙他們那裏的時候,發現那些圍堵他的獵時者此時通通倒在了地上,全部掛了彩,躺在地上呻吟。

在巷子的盡頭,有一個人背對著我們,他的懷裏抱著一個人。

“葉笙!”我驚呼了一聲,急忙跑到他旁邊想要拉他起來,隻是無論我怎麽拉,都沒辦法將他拉起來,他緊緊地抱著懷裏的人,保護著他。而葉瀾不算瘦小的身體緊緊地蜷縮在哥哥的懷裏,幾乎被陰影遮蔽了,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葉,葉笙,你怎麽了?我是胡濼茉啊!你醒醒啊!”我慌了,更加用力地拉他,但是他依舊紋絲不動,也似乎聽不到我的聲音……

怎麽回事,他怎麽了?

為什麽沒有反應啊……就像……就像死去了一般……

呼吸一瞬間停止了,我感覺到了一種可怕的窒息。

“葉笙……”

有什麽東西在我的眼眶中聚集,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漸漸地看不清楚了。

阮寧遠站在我的身後,伸出一隻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不要怕。他隻是被人用咒語定住了,進入了保護狀態罷了。”

“保護狀態?”

阮寧遠沒有回答我。

“葉笙,你做得很好,現在,睡去吧。”

他輕輕地說著,宛如念安魂曲一般,我的視線被他的手遮著,我仿佛也要跟隨著一同陷入安眠。

也絕對不能睡著。

我努力睜大雙眼,想要通過他的指縫看到那兩個昏睡著、有著相似容貌的人。

“阮寧遠,你能預見他們的未來嗎?他們……真的會死掉嗎?”

“被改變了。”

“嗯?”

“兩個人中,隻能有一個人,可以留下來。這便是他們的結局。”他幽幽地說著,用著那麽寂寞的聲音,“永遠都無法再改變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