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接近,未來之眼

轉眼就進入了一月,對於普通人來說,一月隻是每年都會經曆的一個寒冷的月份罷了。但是對於獵時者來說,一月是最讓我們搖擺不定、無所適從的一段時間。

“吸血鬼”被抓住之後,麻煩並沒有結束。從一月開始,那些流言越發傳得沸沸揚揚,讓人分不清真假。一些和“吸血鬼”抱著一樣惡劣態度的獵時者紛紛冒頭,他們就像一個專門搞惡作劇、給人添麻煩的團夥,不給人絲毫喘息的機會。

不知道真正的“吸血鬼”已經被抓住了的同學們,對那些流言充滿了興趣,結果每天把那些逗留在學校中的學生趕走成為了一件讓老師們非常頭痛的事。

要把隱患排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吸血鬼”把他所知道的同伴的名單交出來,這樣才能將他們從大家身邊隔離開。隻是他根本不願意向我們透露任何有關他自己的消息,為了不讓他繼續傷害其他人,學校私下做了一個決定——在他願意合作之前,就將他暫時留在醫務室下麵的地下室中。

學校每天都會派出一堆老師去詢問他,聽葉笙說他們簡直就像是機關槍在轟炸。

很解氣,但也很壓抑。

無論怎麽說,他都是自己的同類。

我趴在桌子上發呆,教室的後門被撞開了,葉笙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我剛想和他打招呼,就被他抓起來往外拉。

“喂喂,你幹什麽呢!很快就要上課了,有話等等再說啊!”

“噓……”他神神道道地將手指放到唇邊比畫了一下,然後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跟我來,我們去見‘吸血鬼’。”

“吸……”我急忙捂住嘴巴,跟著他快步走出了教室,“你是說‘吸血鬼’?我們可以去看他嗎?”

“嗯,阮寧遠這家夥跟老師打包票,說他會讓‘吸血鬼’把知道的都招出來,所以有他在,你認為我們還會看不到嗎?”

“真的?”

等我們匆匆忙忙地跑到醫務室門口,推門而進時,阮寧遠正在和莫洛特夫人談著什麽,和諧的氣氛一下子被我們打破了。

“你們怎麽來了?”阮寧遠皺著眉頭,用不友好的語氣問道,看上去他並不太樂意見到我們。

“當然是來見‘吸血鬼’了!抓他我們也有份,憑什麽隻有你可以見他,我們就不可以。”葉笙挑著眉,露出了挑釁的表情,剛一見麵,兩個人之間就又彌漫著火藥味。

阮寧遠輕哼了一聲,將視線落到了我的身上,被那隻黑色的眸子盯著,我覺得全身都像有小蟲子在爬著,覺得渾身不自在,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麽,過了許久他才把頭扭到了一邊。

“他就在地下室裏,你們自己去看吧。”

“讓他們兩個單獨進去不要緊嗎?”莫洛特夫人擔憂地走到了我們身邊,“地下室裏的可和他們不一樣啊。”

“我說可以就可以。”

既然阮寧遠都這麽說了,莫洛特夫人也就不再多做阻攔,她帶著我們走到了裏屋,打開了地下室的門,說:“他就在裏麵。對了,我們剛剛查到了一點關於他的資料,他似乎說自己的名字是‘桬’。沙加上一個木,這個‘桬’。”

桬?真是個奇怪的名字。難道沒有姓嗎?

我困惑地想著,葉笙已經搶先走了下去,叫著讓我動作快點。

算了,不管是什麽樣的名字都會有它存在的意義吧。

地下室裏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昏暗,雖然因為被廢棄過一段時間,空氣中彌漫著灰塵,讓人剛進去時有些不太習慣,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四周有一些通過電池供電的電燈,所以即使是在地下也不會覺得很昏暗。

一直走到最下麵,我看到了一個被布置得像臥室的房間。

在一張簡單的**躺著一個人,他並沒有睡著,但是聽到有人走近,他也沒有任何想起來的意思,懶散又傲慢,不把誰放在眼裏。

“你是……桬對吧?”我試著去叫他的名字,躊躇著要不要靠近他。

如果他突然攻擊我,那就麻煩了。

“放心,我現在休假。”他仿佛會讀心術,明明沒有看我卻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我看你這樣躺著倒像是在休產假。”葉笙調侃著走到桬的身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我發現似乎隻有他這樣的行為才能讓一臉坦然的桬露出詫異的神色。

啊……頭痛,葉笙可以不要這麽粗神經嗎,這樣會讓人覺得很丟人哦。

我苦惱地看著他,誰知桬非但沒有因為他的話生氣,反倒笑出了聲:“哈哈……這是你們來和我談判的計謀嗎?她是獵時族的人,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也是吧。”

現在不是夜晚,桬的臉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清楚,他長得和大家一樣普通,或者說沒有特別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豔的五官,如果真的稱得上吸引人的,那或許就是他那雙略微有些混沌的眸子了,仿佛沒有焦點,眼瞼下的黑眼圈黑到了一定程度,讓人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有多少個晚上沒有好好睡覺了?

雖然獵取了那麽多時間,可是他為什麽會那麽憔悴?

“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才會肆意獵時?”我情不自禁地問出了口,剛問出口,我就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爛俗了。

好像狗血漫畫裏的情節,反叛角色因為什麽心理陰影從此走上不歸之路這樣的設定……

我等著桬來反駁我,可是過了好幾秒我也沒聽到他接話,這樣的沉默讓我頓時感覺有些窘。

這個,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

“呃……不會真的是這麽狗血爛俗的原因吧?”心裏的話說出了口,我趕緊捂住嘴,緊張地看著他,然後哈哈地傻笑,“你別介意別介意,我瞎說的,哈哈……其實大家都有一些童年陰影什麽的,比如在幼稚園裏被同學欺負,小汽車被搶了啊,湯裏被丟了蟲子啊……這些都很正常啦,我不會說你心靈扭曲最後變成變態的,放心!”

“你這是在間接罵我是變態嗎?”我的話讓對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他幹脆無語地看著我,一旁的葉笙已經笑得捂著肚子靠在牆上,就差沒有在地上打滾了。

“哈哈……為什麽是幼稚園?哎喲,胡濼茉你太會聯想了,童年的陰影……哈哈。”

陰影不是應該時間越久越深刻嗎?

難道他的陰影從兒時就已經開始醞釀了?

呃……

又扯遠了……

“明明什麽都不懂,卻要把什麽話都說得很輕鬆,你真的是個很殘忍的女孩啊。”桬幽幽地說著,他的聲音一下子跌到零度,仿佛頃刻就可以將氣氛凍結。他站起來慢慢地走到了我的麵前,我和葉笙都沒有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他的雙手已經伸出,放在了我的脖子兩邊。

冰涼的指尖隻是觸碰到皮膚,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他要幹什麽!

我隻是開玩笑啊!他不會因為我隨便說出的一些話就想掐死我吧!

這個死因也太無厘頭了吧!

“喂,桬,你幹什麽!快點把手放下來。”

葉笙驚得大呼,可麵前的桬絲毫不理會他:“不要那麽緊張,我隻是想跟她一樣,開個玩笑罷了。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笑?”

好笑?怎麽會好笑!他的腦袋到底是什麽構造啊!

怎麽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覺得好笑,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

“你的眼睛倒很誠實。”他收起了嘴角的笑,同時也慢慢地鬆開了貼在我脖子上的那雙手,冰冷的手仿佛無法被任何東西焐熱,常年都是冰冷的,“既然討厭,又何必裝出一副可以好好相處的樣子?”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其實你們一直都明白。”他的聲音縹緲得就像煙,響在耳邊近在咫尺,可仿佛一下子就找不到蹤跡了。桬慢慢抬起了頭,看向了我的身後,隻是那麽一眼,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在我耳邊輕聲說,“知道桬是什麽嗎?那是一種果樹,隻是它的果實沒有核,就像一個人沒有心,它的存在便是永恒的死亡。嗬嗬……所以,小心你身後的人吧,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我身後的人?

我身後的人是真正的怪物?

“喂,你這個家夥到底在說什麽啊!胡濼茉你沒事吧?怎麽臉色忽然變得那麽難看?”

葉笙擔憂地跑到了我的身邊,但是我沒有辦法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我僵硬地回過頭看向身後,在長長的通道的另一頭,光線稀薄的地方,有一個人站在陰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輪廓,唯有他猩紅的左眼閃著光,宛如在黑夜之中嗜血的野獸的眼睛一般。

阮寧遠……桬說阮寧遠才是我們真正要防備的人?

為什麽?他是我們的同伴,是我們的朋友啊!

即使總是想要趕走我們,但是在危險的時候,他都會出手幫我們,他也會告訴我們他所看到的未來,他在試圖改變結局啊!

如果不是阮寧遠,我早就被桬給謀害了啊!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我想要反駁桬的話,隻是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胸口有些堵,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真討厭,我不喜歡這種突然詞窮的感覺。

阮寧遠一直站在通道的另一頭,似乎是在等我們。

見到我們過來,他表情有些古怪地低聲問道:“葉笙,你有個弟弟對不對?”

咦?這是什麽意思?

我和葉笙都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葉笙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嗯。我是有個弟弟叫葉瀾,怎麽了?”

“你回去看看吧。”

“回去?現在?阮寧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葉笙一個箭步衝到了阮寧遠的麵前,琥珀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他,仿佛想要看見他眼中所看到的東西,“是不是你看到了什麽?我弟弟他怎麽了?你快點告訴我!”

“抱歉,這個我不能回答你。你還是回去看看吧。”阮寧遠將頭轉到了一邊。

葉笙嘟囔了一聲,轉身就往外麵跑。

“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著他離開,我忍不住問道,阮寧遠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我想,搖頭並不代表不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東西現在還不能說出來罷了。

“能夠無限地預知天命,卻不會因為違天命而死去的可能隻有一個,你是和那個擁有永遠的怪物共存的人!”

“如果你沒有了永遠,就會死得比我們還快吧?最後會怎麽樣呢?或許連輪回都沒有,直接灰飛煙滅吧?”

“知道是什麽嗎?那是一種果樹,隻是它的果實沒有核,就像一個人沒有心,它的存在便是永恒的死亡。嗬嗬……所以,小心你身後的人吧,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桬的話反複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有關阮寧遠的話,那麽模糊,讓人一點都聽不明白他所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想,阮寧遠的身上有太多的疑問還沒有解開,或許一直到最後,有些疑問都不會知道答案。

但是……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用最堅定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說道:“阮寧遠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同伴,我重要的朋友。”

是啊,是重要的人,和葉笙一樣,是很重要的人。

這和相識的時間長短無關,和了解的程度深淺也無關,隻和我自己的感覺同步罷了。

阮寧遠驀地回過頭,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注視著我,良久,他才又邁出了步子。

“走吧。”

雖然之後的幾天,我每天都會跑到醫務室去找桬,但是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總是一副懶散的、仿佛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根本不在意之後他會被如何處置。同時,在這些天裏,葉笙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每次我跑到老師辦公室去詢問時,總是被老師用一句“他有急事”給搪塞了過去。

可是當我跑去追問阮寧遠的時候,他總是沉默以對,這樣反倒讓我更加尷尬,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了。

葉笙不會真的遇到什麽很危險的事了吧?

“老師,葉笙今天還是不會來嗎?”

早上,看到葉笙空****的位子,我又忍不住問了老師,雖然我對學校裏古板的老師都沒有什麽好感,但是比起阮寧遠的沉默,有語言的回答總是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

“這個……我直說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啊。我隻是在那天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他說有急事要暫住到親戚家,近期都不會來學校。他當時太匆忙了,我根本來不及問詳情,之後打他家裏電話就一直沒人接……”

“聯係……聯係不到葉笙?”

我一怔,才恍然意識到我和葉笙認識了那麽久,竟然一直沒有交換過手機號碼,雖然我請過葉笙和阮寧遠去家裏做客,但是我對於他們的聯係方式一無所知……

那種隨時都可能消失,然後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的感覺忽然湧上了心頭,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那個,老師……您知道葉笙家的地址嗎?”

“他不在家裏,有地址也沒什麽用處吧?”

“我還是不放心,想放學去看看。”

看在我和葉笙是朋友的情麵上,最後老師還是把他的家庭地址告訴了我。雖然我出生在這個小鎮,但是很多年沒有在這裏生活了,除了家裏到學校的那一條路線之外,其他的路線我都不清楚。

看著字條上的地址,我頭痛地站在校門口,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他家在那個方向。”我正遲疑著要不要找個同學問路,有一個人站在了我的身後,他伸出手臂指向一邊,“不過那條路在幾年前就被廢棄了,所以就算你去問路,也不會有什麽人知道。”

心思完全被看穿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突然轉頭看向身後的人:“哈哈,你好啊,阮寧遠……”

他不會叫我回去吧?如果他看到了什麽東西那就糟糕了……

好不容易才要到了地址……

“放心,我也要去找葉笙。”

“阮寧遠你也要去找葉笙?那個……他現在不會真的有什麽事吧?啊,我知道問這個問題會讓你很為難,但是你要親自去,是不是葉笙他……”

“不知道,所以才要去看看。”阮寧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困惑。

我和阮寧遠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去往葉笙家的路上,果然就像他所說的,這條路真的被廢棄了很久,水泥地已經開裂,很多雜草野花從裂縫中鑽了出來,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絲毫不影響它們長得高高的,完全分不清哪邊是路,哪邊是野地。如果讓我自己過來尋找,百分之百會迷路!

天色漸漸地變暗了。我在阮寧遠的帶領下,終於見到了一個類似於居民樓的建築,不過實在太破舊了,遠遠地看上去更覺得是廢棄的舊房。

和學校那破房子有幾分雷同。

老天……葉笙就住在這個糟糕的地方?

是不是學校裏那些學生都跟他一樣,住的環境都這麽差,所以才不會覺得學校很破舊?

雖然我住的不是豪華大別墅,也不是什麽很好的高級住宅,但是也比這裏好太多了。如果讓我住在這裏,我絕對會抓狂的!

怪不得都是住在同一個鎮子裏,我卻沒有遇到過葉笙……我們簡直可以說是住在鎮子的一頭一尾,離得實在太遠了,如果不在同一所學校上學,根本不可能成為玩伴。

“阮寧遠,你之前來過這裏嗎?”

我看著荒涼的四周,此時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但是視線已經開始模糊,風吹動著雜草野花,搖曳著斑駁的影子,在這種陰森森的氣氛下看上去有些可怕。我下意識地往阮寧遠身邊靠近了一些,故意找些話題想要減輕害怕的情緒。

阮寧遠瞥了一眼我手中字條上的地址,像是在核對:“不,我也是第一次來。不過能夠看得到。”

對啊!就算之前沒有來過,但是能夠預見,阮寧遠的眼睛絕對是最好的“導航儀”了!

想不到預知眼還有這麽一個用處……

“應該就是這裏了。”

繞過幾幢破樓,阮寧遠停在了一幢樓房前,樓隻有五層,屬於很古老的樣式,上麵的油漆早就掉光了。裏麵比外麵更加昏暗,站在樓梯口往上看,黑糊糊的什麽都看不清,可是視線裏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黑暗裏扭曲,像是黑洞,散發著蠱惑的氣息……

啊啊啊,我到底在亂想些什麽嘛!這裏隻是黑啦,又不是什麽鬼屋!

我使勁地搖了搖腦袋,但手還是不爭氣地抓住了阮寧遠的衣角。

“哈哈,這裏連燈光都沒有,葉笙應該不在這裏吧?我們還是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啊,真糟糕,每到這樣的時候我總是會說些想要逃避的話,上次在實驗樓抓“吸血鬼”的時候也是這樣,真是好丟人啊……

我在心裏不斷地罵自己是笨蛋,極度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嘴說那麽一句話。

“不,他就在這裏。”阮寧遠把手放到了我的背後,將我往前推了一點,樓房裏陰冷的氣息一下子撲麵而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我們上去吧,以免把其他不好的東西招來。”

把其他不好的東西……招來?

呃……這個,阮寧遠,你所說的不好的東西,不會是說那天,你為了阻止“吸血鬼”的行動,而招來的那些幽靈吧?

阮寧遠的手就放在我的背後,讓我根本沒辦法後退,隻能由他帶著一路往樓上走,腳步落在寂靜的樓道裏,嗒嗒嗒……每一聲都是那麽空靈縹緲,回**在四周,經久不散。

忍著恐懼,我們一口氣走到了四樓葉笙的住處,顧不得喘一口氣,我的拳頭就重重地砸在了那陳舊的破木門上。

“葉笙,葉笙,你在這裏吧!我是胡濼茉,開門啊!”

那個木門不知道多久沒有被人碰過了,我的手敲上去沾上了一些灰塵,同時飄散在空中的灰塵也弄得我鼻子直癢癢。

“阿嚏——阮寧遠,你確定葉笙他真的在這裏?”我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這裏明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安靜得根本就不像有人在這裏住著,整幢樓應該都被廢棄了啊。

“不,他就在裏麵。”

“怎麽可能嘛!可是根本沒有人來開……”根本沒有人來開門啊。

“胡濼茉?”

話未來得及全說出口,門就很不配合地打開了,將我想要反駁阮寧遠的話直接堵在了喉嚨裏。

葉笙手裏拿著一個手電筒,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口的我和阮寧遠,他驚訝地張大嘴看了我們好幾秒,還不相信地用手電筒往我們身上照了照,生怕我們隻是幻影。

“你怎麽來了?”

“你住這裏?”我也很詫異,詫異在這麽一個荒涼的地方,竟然真的有人住著,“我應該問你才對吧,葉笙!你怎麽會一直待在這裏!連燈都不開,拿著手電筒,你當你是在巡邏啊!”

“這是我家,我當然得待在這裏。”他想當然地說著,然後為難地晃了一下手電筒,“今年年初,這個地區的電源就被切斷了,沒有電當然隻能用手電筒了。”

“不是吧……連電源也被切斷了?”

“嗯,這裏被廢棄了,哈哈,大家都搬走了,可是我和弟弟都舍不得搬,沒辦法啊……”

“沒有電你還住在這裏……葉笙,你是發燒燒糊塗了吧?”我伸手想要去摸他的額頭,人卻被阮寧遠直接推進了屋子,他也不管葉笙歡迎不歡迎我們。

“啊,打攪了!”別扭地站在漆黑的屋子裏,我忽然感到一絲緊張,張望著四周尋找葉笙的家人,可是視線中隻能看到身邊兩個模糊的身影。

“哈哈,胡濼茉你別那麽拘謹,我家隻有我和弟弟,你隨意啦。”葉笙哈哈笑著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用那麽客氣。他舉起了手電筒,借著微弱的光線帶著我們往客廳的方向走。

“咦?那你父母呢?”

孩子住在這個沒有電的地方,爸爸媽媽怎麽可能會放心呢?

葉笙聽到我的問話,苦笑著說:“你忘了嗎,我是拒絕獵時的人啊。他們當然也是如此啦。”

“啊……抱歉。”

“沒事啦。嗬嗬,因為這裏是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有很多的記憶都在這裏,所以才很舍不得離開。”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臉上還掛著笑容,就像他往日一般。

可是……怎麽可能沒事……如果是我,一定會寂寞得想要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如果是我……

黑暗之中我感覺有一隻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然後阮寧遠從我身邊走過,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就坐了下來。

“你弟弟現在還好吧?”

他問的話我完全聽不懂,然而葉笙聽到他的話後馬上收起了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那些家夥不知道受誰指使,都跟發了神經一樣。”

“你們在說什麽?葉笙你弟弟怎麽了?”

“唉……”

葉笙聽到我的問話輕歎了一聲,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尷尬,讓我更加不明所以了。

我正考慮要不要說些緩和氣氛的話,葉笙又開口了,幽幽的聲音回**在安靜的環境中,顯得異常空靈:“胡濼茉你知道嗎?其實在獵時族裏,除了有擁有能力和沒有能力的區分之外,還有可獵時和不可獵時的體質差異。”

我一愣,不解地搖頭。

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既然被叫做獵時族,那天生就應該被賦予了獵時的能力,這是理所應當的吧。

“嗬嗬,因為這種體質的人很少,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葉笙淡然地笑著,可是我覺得他現在的笑卻顯得十分苦澀和無奈,我不喜歡這樣,“他們因為血統的變異失去了獵時的能力,從而擁有了分割自身時間的能力。這不是被迫性地被獵走時間,他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把時間給予其他人,即使對方隻是普通的人也可以。”

“這樣……不就和獵時族相反了嗎?”

“是這樣的。所以族人總把這樣的人視為異類,不願意接近他們,而外界也把他們當做怪物,這才是最可悲的吧。”

明明沒有錯,沒有剝奪別人的時間,甚至是把自己的時間給予別人,但是最後變得比誰都寂寞,變得無論在哪一個圈子都無法融入進去……

這樣不是……很寂寞嗎?

“葉笙,難道你身邊……”

“我弟弟就是這樣的體質。”葉笙聳聳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啊,那這樣豈不是……”很糟糕嗎?

“是啊,尤其是遇到那些把獵時當做遊戲的人,真的……”

葉笙沒有說下去,但我能聽得出他的聲音中帶著憤怒。他握著拳頭重重地砸在了牆壁上,另一隻手中握的手電筒猛地一抖,似乎是接觸不良,光線變得更加暗淡了。

葉笙這些天沒有來學校,就是因為他弟弟吧?因為有人把他弟弟當成了獵時對象,所以他才沒有辦法離開弟弟半步。

我不由自主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阮寧遠,進屋後講話最少的就是他,他總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安靜,但現在我真的希望他能說些什麽。

感受到了我的注視,他扭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又移開了視線,將他的臉更深地掩藏在了黑暗之中。

“帶他一起來學校吧。雖然那裏也有獵時者,但是白天時學校絕對要比這裏安全得多。”阮寧遠幽幽地說著,他站了起來,有些懶散地倚靠在牆上,“雖然現在說起來有些早,不過有些事,或許真的不會再改變了。你和你弟弟兩個人,會在二月死去。”

他的每個字都說得那麽平靜,卻字字有力地衝擊著我的胸口,像鋒利的刀刃,慢慢地將我原本就不夠堅強的心髒,劃出一道道的傷口。

“你在亂說什麽,渾蛋!”

葉笙憤怒地吼了一聲,他衝到了阮寧遠的麵前,就如同第一次遇見時那般,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領。手電筒從他的手中掉落在地上,伴隨著啪嚓一聲,僅有的光線也消失了。

現在隻有那慘淡的月光透過陳舊的窗簾,照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落在那雙充滿憤恨的眸子上,尤其是那隻血一般猩紅的眸子。

“葉笙!你不要激動,其實阮寧遠隻是瞎說啦,對不對,阮寧遠,你都是瞎說的!這個未來一定是可以改變的,否則你今天也不會來找葉笙啊!”

我緊張地看著他們,不管是真話還是假話,我都希望阮寧遠可以配合我。

隻要現在,隻要現在……

不管之後結果如何,隻要現在就好了。

阮寧遠閉上了眼睛,黑暗之中看不見那隻猩紅的眸子:“或許吧。或許,會改變吧。”

一瞬間,我覺得阮寧遠連聲音都在顫抖了,仿佛在努力地忍耐著什麽,努力地壓抑著什麽,但越是這樣,有些情緒就越發明顯、越發脆弱。

“你這個渾蛋……不管你看到了什麽,我發誓,我都會用我所有的力量去改變!就算要讓我下地獄,我也絕對不會讓葉瀾遇到任何危險的!”

葉笙堅定地說著,終於鬆開了緊抓著阮寧遠衣領的手。他轉過頭,看向了另一邊,視線是模糊的,但是我發現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處。

“哥哥……跟同學吵架了嗎?”

和葉笙有著相似的聲音,隻是略顯稚嫩、沙啞,像是剛剛睡醒了,但還處在迷糊的狀態之中。

“哈哈,怎麽會呢!哥哥我才不會跟同學吵架呢,隻是在鬧著玩!”葉笙用力地拍了幾下阮寧遠的肩膀,與其說是為了表現關係好,倒不如說故意借此來撒氣。

我聽到阮寧遠哼了一聲,但沒有見到他還手。

“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不便再說什麽。”

說罷,阮寧遠掉頭就往門的方向走。

他的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漠,但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著他的背影,我還是無法相信他真的沒事。

剛才,如果我沒有聽錯,在葉笙爆發的時候,阮寧遠的情緒也起了很大的波動!

“啊,那我也先告辭了!”我急忙撿起了手電筒遞到了葉笙手中,跟上了阮寧遠。

我們離開葉笙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天氣越來越冷,我裹緊了外套,還是無法阻擋北風透過縫隙吹進衣服裏。

我不斷地哈著氣給雙手取暖,抬頭看向走在前麵的阮寧遠。

他隻穿了一件校服,看上去特別單薄,好像風再大一點,他就會被吹倒。

“阮寧遠,你沒事吧?剛才,你看上去似乎心裏也很……難受?”看著他,我情不自禁地把心裏的話問了出來。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背對著我輕輕笑了一聲:“難受?我嗎?怎麽會……”

完全是自問自答式的話,他的口吻中還帶著嘲諷的意味,隻是此時聽起來,更像是自嘲。

“你其實是想問,葉笙和他弟弟還有沒有救,對吧?”

咦?雖然我對此很在意,但是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啊……

我愣了一下,沒來得及回話,阮寧遠就當我默認了,接著說下去:“放心,隻是為了刺激他一下罷了。他們的未來我還看不清,所以,是可以改變的。但是最後會變得如何,就看他怎麽做了。”

“看葉笙他怎麽做?”

“如果最後兩個人中隻有一個人能留下來,他們必須做出選擇。”

“啊,你這話的意思是……”

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讓我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嗎?我從前也遇見過一個人,他和葉笙的弟弟一樣,有分割時間的能力。而最後他選擇的是,把自己僅有的時間分給了一個快要死去的女孩。嗬嗬,真是不明白那些人在想些什麽,那麽短暫的、隨時都可能失去的東西,為什麽還要緊緊地抓在手裏,還要笑得好像比誰都要幸福。真是蠢死了,就像自以為很情聖的羅密歐似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值得。”

我們兩個安靜地走在路上,前麵傳來阮寧遠幽幽的聲音,他很少說起他從前遇到的事,我想,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向我訴說著什麽。

而我,也在靜靜地傾聽著。

傾聽著他藏在心裏的話。

“想盡一切辦法要去違抗命運,最後就真的……能變得幸福嗎……”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我隻要再走幾步,就能走到他的身邊,和他並肩而行。

而此時,我卻隻能凝視著他的背影,忘記了行走。

“可是,你最終還是認可了他們的結局……不是嗎?羅密歐其實很有勇氣,對吧?”

雖然嘴上說著這樣做有多愚蠢,但是心裏還是認同了。認同了這樣的結局,所以不再插手了,不再試著改變了。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其實,你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嗬嗬,是啊……”

他笑了,站在他身後的我卻看不見。

隻是我能想象出,那是比任何時刻都要真實的笑容。

第二天,葉笙聽從了阮寧遠的話,帶著雙胞胎弟弟葉瀾來學校了。

聽說,雖然他們兩個一樣大,但是老師在分班級時還是猶豫了很久,最後因為葉笙一句“弟弟在哪裏,我就在哪裏”,老師無奈之下還是將葉瀾分配到了我們班。

昨天晚上四周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現在在明亮的光線下,我才恍然發現,昨天那個有著弱弱的、如同孩童一般的聲音的少年和葉笙簡直是一模一樣,一樣高大,引人注目。隻是他如果能不抱著那個熊娃娃,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盯著我們。

“那個……你弟弟似乎很防備我們啊……”

我別扭地看著從剛才起一直將腦袋抵在熊娃娃上,用警惕的目光向四周掃視的葉瀾,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一時又說不出來。

葉笙尷尬地輕輕笑了一聲,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了,他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抱歉,我弟弟這裏有些不太靈光……”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平時總是亮閃閃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其實我弟弟以前比我聰明多了,是公認的天才,不過後來他因為在意外事件中腦袋被撞傷了,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他是後天才變傻的啊……

我看著那個抱著熊娃娃、不安地在位子上坐著的葉瀾,忽然忍不住感到有些可惜。

若可以少一些災禍,那麽現在坐在這裏的,會不會就是兩個同樣意氣風發、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的少年呢?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節枯燥的課,葉笙又自說自話地把弟弟的座位拖到了我們當中,然後朝我做了個歉意的手勢:“那個,胡濼茉,你應該不介意和我弟弟坐一起吧?”

感受到葉瀾那無辜的目光,我連忙搖頭:“不!當然不介意,我們是朋友嘛。”

“朋友?我們?”葉瀾用帶著些許鼻音的聲音說著話,原本表情僵硬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嗬嗬,我們是朋友嘛!”

沒想到葉瀾在聽到“朋友”這兩個字時會那麽開心,讓我也情不自禁地被他的心情感染了。

“是啊,我們是朋友啊。你好啊,葉瀾,我叫胡濼茉,嗬嗬……不過你千萬別叫我胡蘿卜,我最討厭這個綽號了。”

我友好地朝葉瀾伸出了手,可同時卻聽到了在教室裏響起的議論聲,很輕,但讓人無法忽視。

我想在場的人中,隻有葉瀾不會在意那些聲音。

“好高興啊!葉瀾的熊娃娃借給你玩!”

他開心地把抱在懷裏的熊娃娃塞到了我的懷裏,然後坐了下來,一手挽著我的手臂,像個在撒嬌的小孩。

葉笙有些為難地看著往我這邊靠的葉瀾,尷尬地笑了笑:“唉……看來以後也要麻煩你了。嗯,我現在要去幫他領書本資料,得先離開一會兒了,你幫我看住他好嗎?”

“嗯,沒問題。你去吧。”

我笑著向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看到葉瀾對我完全沒有防備,葉笙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就跑出了教室。

“啊……哥哥……”

葉瀾張嘴想要叫住哥哥,但是對方急匆匆地就跑出去了,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叫聲。葉瀾失落地低下了頭,哥哥不在身邊,他看上去有些失落。憨憨的笑容忽然不見了,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剛想說點笑話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可是身邊有些不友善的聲音阻止了我未說出來的話。

“傻子也想留在高中部,拜托,這樣的家夥應該去幼稚園待著吧。竟然還堂而皇之地把熊娃娃帶到學校來。真是丟死人了。”

“就是,被其他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班級裏的人都是弱智呢。”

……

葉笙剛走,葉瀾沒來得及挽留住哥哥,班級裏議論的聲音就更大了。

其實我應該習慣了,那些人從我第一天轉來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說出什麽好聽的話。

雖然很多人都會有私心,但是把喜怒隨意地表現出來,往往會讓別人很厭惡。

葉瀾突然問我:“他們在說什麽?為什麽表情怪怪的?”

“嗯……誰知道呢。嘿,不用管他們。”我對葉瀾笑著,而那些人聽到我的話,不滿的態度更加明顯了。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麽了,雖然以前沒有什麽交往,但也不至於露出這麽厭惡的表情。是因為葉瀾嗎?

“我聽說她可厲害了,抓住葉笙不放,還去找隔壁班的男生,哼……城市裏來的女生真討厭。”

“就是,還動不動就缺課,她以為她是誰啊。”

……

比起剛才,現在女生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多一些,而她們說話的內容讓我十分無力。

那個“隔壁班的男生”,不會就是指阮寧遠吧?

拜托,不要把我說得跟招惹男生的女混混一樣好不好……你們根本什麽事都不知道嘛!

這下連葉瀾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們很討厭我嗎?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沒有!你什麽錯都沒有!”

看到他露出了自責的表情,我趕緊搖頭。而幾個男生聽到葉瀾的話,似乎又動了整人的心思,紛紛離開了位子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的臉上堆積著笑容,隻是讓人越發厭惡。

“怎麽會討厭你呢。葉笙可是我們大家的朋友啊。”

“就是啊,不信你可以問她,她不是最清楚嗎?”

什麽最清楚啊!我最清楚你們性情很惡劣好不好!

被一雙雙眼睛盯著,我滿腹的牢騷說不出口,隻能點頭。葉瀾見到我點頭,原本不解的眼神頓時變得明快了,他傻傻地笑著,眼睛眯成了兩條彎彎的縫。

“原來是這樣啊。”

“對啊,所以你也要做我們的朋友啊。”

他們把手搭到了葉瀾的肩上,有人從我懷裏搶過了葉瀾的熊娃娃,上下隨便拋了幾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熊娃娃掉在了地上,隨即一隻腳踩了上去。

“啊,抱歉,我一時沒站穩。”

踩到熊娃娃的男生故作驚慌,但還是沒有抬起腳,其中挑釁的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你……你在幹什麽啊!”葉瀾和我都呆住了,我錯愕地看著這個踩著熊娃娃的男生,“他是葉笙的弟弟!葉笙……不是你的朋友嗎?”

對方對我的說法不以為然,他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更加用力地踩住了腳下的熊娃娃。

叛徒?葉笙……怎麽會是叛徒呢?

“你不要在葉瀾麵前瞎說!葉笙他才不是叛徒!”我看著葉瀾驚慌失措的樣子,頓時也慌了手腳,蹲下身就想將熊娃娃從他的腳下抽出來。

四周響起了嘲諷的笑聲,這比虛偽的笑更加令人厭惡。

“放開!你這個壞蛋!”

葉瀾氣得直跺腳,他也蹲下身幫我一起去拉熊娃娃,隻是才拉了一下,就聽到他用尖細的聲音驚叫了一聲,我緊張地看去——他的手掌不知怎麽弄的,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樣的傷口我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被堅硬的東西用力劃出的傷口。

雖然傷口不會很深,而且很快就會愈合,但是剛被劃開的時候,乍一眼看上去,傷口又長又流著血,非常嚇人。

熊娃娃身上的紐扣根本不可能劃出這樣的傷口吧!

“不……不是我幹的!”

“他是自己弄傷的!我們可是什麽都沒有幹!”

“對對。不是我們的錯。”

……

他們一見到葉瀾的傷口,頓時沒有了剛才的氣勢,紛紛往旁邊退了幾步,和我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嗚……好痛啊。”葉瀾呆呆地看了看手掌,然後哭喪著臉看向我。

看著他手上的血,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怎麽辦,葉笙隻是離開一會兒,讓我看護一下葉瀾,結果卻變成了這樣……我該怎麽向他交代啊!

葉瀾可是他最重要的親人啊……

我急忙拉住葉瀾的手:“不痛不痛,我帶你去包紮傷口,馬上就不痛了!”

對,現在帶他去找莫洛特夫人,等傷口包紮好了,我再跟葉笙解釋。

這樣總比讓他看到自己弟弟血淋淋的手會更好說話一些。

“真的會不痛嗎?”

“對對,隻要包上了就不會痛了。”

“那我們快去吧。”

葉瀾聽到我這麽說,哭喪著的臉總算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乖乖地任我拉著出了教室,朝醫務室的方向跑去。

白天的時間,醫務室的大門始終敞開著,我拉著葉瀾急匆匆地跑到醫務室門口的時候,莫洛特夫人正坐在工作桌邊悠閑地喝著茶。

“咦?你們怎麽了?受傷了嗎?”

“老師,他的手被劃傷了,你能幫忙處理一下嗎?”我為難地將葉瀾推到了她的麵前,莫洛特夫人看了一眼他的手,流出的血液已經凝固了,隱約可以看到一條細細長長的口子。

“嗯,不用擔心。清理一下,包紮好,很快就會沒事的。”莫洛特夫人微笑著拍拍葉瀾,看著他癟著嘴委屈的樣子,“哈哈,大男生有條疤怎麽可以像女孩子一樣哭鼻子呢!上次你們帶她來的時候,她可比你堅強得多呢。”

“對啊,你怎麽忘了?那天你不是還押著桬一起來的嗎?”

“啊,老師,他,他不是葉笙。”意識到莫洛特夫人把葉笙和葉瀾搞錯了,我趕緊解釋道,“他是葉笙的弟弟,葉瀾。”

“雙胞胎?”

“嗯!我是弟弟。”

莫洛特夫人沉默地看著葉瀾,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許久後嘴角才露出了一絲笑意:“原來是這樣啊,你坐下來吧,我幫你處理傷口。一定弄得幹幹淨淨的,讓傷口快點好!”

說到最後,莫洛特夫人幹脆用哄小孩一樣的口吻笑嘻嘻地說著。不過這樣的口吻的確很合葉瀾的胃口,他連連點頭,在一旁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然後攤開手,等待著莫洛特夫人拿藥水過來。

啪!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我詫異地往門口望去,看到有一個人氣喘籲籲地倚靠在木門上,他的一隻手緊握成拳頭,敲在木門邊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凹痕。

“你幹什麽……”

伴隨著急促的喘息,站在門口的人瞪著雙眼,目光銳利地看向在藥櫃旁的莫洛特夫人,原本自然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奇怪了。

“阮寧遠?你怎麽來了?”

他怎麽會跑過來?而且……還是這麽著急地跑過來?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是不是葉笙發現葉瀾不見了,所以去問你啊?”

我擔憂地站了起來,忍不住往他身後看,但是並沒有見到葉笙。

“嗬嗬……你來得還真快呢,如果我沒有算錯,從教學樓跑到這裏,最少要五分鍾呢。”莫洛特夫人微笑著走到了阮寧遠的麵前,然後將手中的東西全部塞到了他的懷裏,“既然你那麽稱職,從現在起我就任命你做我的助理了。這個小朋友也交給你啦。”

說完,她笑盈盈地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桌邊坐下,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異常悠閑。

阮寧遠這麽著急地跑過來,不會就是為了當個校醫助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奇怪了啊……可是,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呢?

我茫然地看著阮寧遠走到葉瀾麵前,動作嫻熟地幫他處理傷口,不禁想到那次我的手受傷的時候,也是他從莫洛特夫人那裏搶來藥水,幫我處理、包紮傷口。

其實用酒精消毒傷口的時候會很痛,但是出乎意料,在整個過程中葉瀾都抿緊嘴巴,一聲痛都沒有喊。很快,聽到消息的葉笙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我尷尬地笑著,正猶豫著該怎麽向他解釋他弟弟的事,卻見到他奇怪地朝我鞠了一躬。

“抱歉。”

“什麽?那個……是我該說對不起才對,我沒有照顧好你弟弟,所以他才會……”

“不,這個不是胡濼茉的錯。都是我沒有把事情安排好,才會變成這樣。”他解釋道,“大家之所以會對你抱有敵意,其實是有原因的。”

大家潛意識裏都認為我是個外來者,所以才會對我抱有敵意,想要趕走我,把原來的朋友換回來。誰知道在我來的當天,葉笙就向我示好,主動將位子移到了我旁邊。

雖然那時候我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但在大家眼裏,葉笙為了讓我不受他們排擠,的確是背叛了他們。

“對不起,因為我實在沒有辦法告訴他們真相,所以隻能讓你一直被大家誤會下去。”

他深深地低著頭,一旁的葉瀾走到他旁邊,小心翼翼地拉拉哥哥的衣角,低聲地問他怎麽了。這樣的場景反而讓我啞然了。

原來……一開始他們惡意的表現,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葉笙會搬桌椅和我坐在一起,也並不是隨便的行為,而是他想保護我,選擇了站到我這邊。

“既然不能說,那就這樣吧。其實有時候還是不知道真相會比較好吧。”

不要告訴大家,自己的朋友已經回不來了,那樣就真的太殘忍了。

就這樣沉默吧,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們,也不奢求要讓他們接受我。

我從一開始,便已經找到了我的朋友、同伴。

“咳咳,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打攪你們。隻是你們的談話內容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直旁聽著的莫洛特夫人咳了兩聲,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從桌子上的文件夾中找出了一張紙,遞到了我們麵前,“在你們來之前我剛剛收到了通知,正好是關於‘吸血鬼’的。”

“關於‘吸血鬼’的?”

“嗯,沒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覺,剛進入一月的時候,那些‘吸血鬼’還很猖狂,但是最近越來越收斂,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少了。就在這幾天,他們徹底沒有了音信。我們猜,‘吸血鬼’可能在預謀什麽,所以特發通知讓老師們都注意周圍。你們如果發現了什麽事,記得告訴我一聲啊,否則到時候受了重傷,那我就真的傷腦筋了呢。”

在這個學校,大部分的老師都給我一種死板沉悶的感覺,雖然我不明白莫洛特夫人為什麽會選擇待在這麽一個混亂的學校,但她的話多少還是讓我有些感動。

離開了醫務室,沒走幾步,葉笙拉住了要獨自離開的阮寧遠:“你能夠看得見未來,那麽是不是這段時間‘吸血鬼’都不會再出現了?”

“是啊,真的和莫洛特夫人說的一樣嗎?”

不管之後會發生什麽事,但是現在,學校變得很安全,真的是這樣嗎?

之前混亂的日子忽然讓我對平靜的、安寧的校園生活無比向往,我期待地看著阮寧遠,誰知他的目光剛和我對上,就皺著眉頭猛地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