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布滿傷痕的幸福

這個世界,下一秒將要發生的事情,永遠都會出乎你所意料的。

珊妮拍新戲的場地竟然跟《聆聽星空》是同一個地方。珊妮剛客串完自己的角色,在一旁休息,遠遠地就看到從車上下來朝拍攝點走去的夏哲。

上次去珍彩的劇組時,就遇到夏哲,不過當時她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整個人跟瘋子一般,一定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想到這點,珊妮站起身來,深吸了口氣,朝夏哲走了過去。

她這次一定要讓他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珊妮朝夏哲追了過去,離得越近,心跳得越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嗨!夏哲!”珊妮一把拍上夏哲的肩膀,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嬌聲喊道。

夏哲停下了腳步,撇過頭來,看到那張妖媚的臉時,一眼認出了珊妮,眉頭不由地蹙緊了些。

珊妮心裏狂喜地望著近在眼前的夏哲,他離她是那麽地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新的香水味。

內心澎湃的珊妮定了定神,決定趁這個機會向夏哲表達自己的心意。

“夏哲,其實我……”

突然,夏哲伸手將珊妮一把拉開。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失陪了。”

夏哲看到遠處的珍彩,無心理會珊妮,丟下珊妮走了過去。

忙著表白的珊妮,眼前突然一空,夏哲已經從她的身前走開,大步朝前走去。

望著遠處站著的珍彩,珊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滿臉嫉恨地望著夏哲奔向的那個瘦弱身影。

“夏哲,我那麽愛你,為什麽你的眼裏隻有珍彩,為什麽你要處處護著她。我哪裏比不上她了?我比她漂亮,比她聰明,為什麽你跟所有人一樣都要選擇她而不選擇我。珍彩,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珊妮的劇組拍攝完成,所有人都忙著收拾現場,讓給《聆聽星空》的劇組拍攝。

珊妮恨恨地看著跟夏哲站在一起的珍彩,氣得渾身發抖。

珍彩低著頭,正忙著翻包裏的劇本,沒有注意到一旁盯著自己的珊妮。

一名場務拿著金屬道具從珊妮跟珍彩的中間穿過。珊妮瞥了一眼低頭找東西的珍彩,眼裏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高跟鞋故意一扭,假裝跌倒,整個人朝那名場務撞了過去。

“珍彩,我要你生不如死。”珊妮內心狠狠地叫囂著。

場務手中的道具順勢就要朝珍彩的方向砸下來,站在珍彩身後默默無聲的夏哲頓時緊張起來,正欲上前去阻擋,發現不對勁的場務立馬將手中的道具拋了出去,整個人摔倒在地。

道具在空中劃了個弧線,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屏住呼吸,驚愕地望著道具偏離的方向。

那裏正站著佑賢。

驚魂未定的珍彩見道具就要朝佑賢砸去,來不及思考就飛快地朝佑賢跑去,在道具砸下的前一秒,佑賢被珍彩推倒在了一旁。

“啊!”

珍彩一聲慘叫,人已經摔向地麵,小腿被鐵道具刮傷,鮮血直流。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僵愣在原地,慌了手腳。

假裝跌倒坐在地上的珊妮,冷冷地望著滿腳是血的珍彩,臉上綻放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沒有把你砸死,算你命大!”珊妮在心裏暗暗說道。

反應過來的夏哲急忙衝上前去,想要抱珍彩去醫院,卻被佑賢搶先一步。

佑賢一把抱起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珍彩,朝停車場奔去。

望著匆忙離去的佑賢,夏哲不由得拳頭握緊,深黑的眼眸緊盯著珍彩血流不止的小腿,眼裏一陣黯然。

珍彩!

你還是放不下他。

什麽時候,你的眼裏才不會有他。

豔紅的血,流了一地。

佑賢小心翼翼地將珍彩放到了車後座,蒼白的額頭上冒著些許細汗。

珍彩吃疼地捂著傷口,抬頭望到佑賢緊張的神色,心裏驀地被觸動了下。

他是在緊張自己嗎?

不是說不愛了嗎?不是說讓她忘了他嗎?為什麽她一受傷,他會看上去那麽緊張?是因為她救了他,感到心裏內疚想彌補她嗎?

珍彩不敢再去繼續尋覓原因,鼻子有些酸,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管他關心她的原因是什麽,至少這一刻,她又忍不住被打動了。

車內的兩人都沒有說話,佑賢眉頭緊皺,專注地開著車。車內一片安靜,突然,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這一刻的靜謐。

佑賢瞥了一眼閃爍的手機,拿了起來。

那是閔嫻娜的專屬鈴聲,珍彩知道。她逃避地轉過身去,不想去聽他們的談話。然而,許久,珍彩未曾聽到隻言片語。

珍彩詫異地回頭,看到了被丟在一旁的手機,散落在一旁的電池又一次讓珍彩深受觸動。

望著那死寂一般黑色的手機屏幕,珍彩心裏好酸。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妄想,可又忍不住地猜測他不接電話的原因。

是因為顧及她嗎?

他的心裏還有她,對嗎?

珍彩不敢開口發問,怕一開口,幻想還沒成型就遭遇破滅。

車子開得很快,珍彩靠在座椅上,失血過多讓她感到全身乏力,臉色蒼白得很。漸漸地,她閉上了眼睛,沾在睫毛上的霧水終於凝結成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這車一直開下去,永遠不要停下來。

這樣,她還可以多欺騙自己一會兒,她的佑賢回來了。

然而車子很快就停在了醫院門口,佑賢快速下車,抱起虛弱的珍彩疾步衝進了醫院。

“醫生!醫生!”

佑賢的聲音有著掩飾不住的緊張,他整個人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珍彩突然覺得這一幕很是熟悉,可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幾個醫生急忙迎了上來,珍彩被放在了急診室的病**。

珍彩抬頭看著佑賢,佑賢的眼眸正盯著自己流血的傷口看,眉宇間透露著緊張。

多久了,她沒有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看過他的臉。

他還是跟她記憶中的一樣,有著連女生都羨慕的像妖精般漂亮的容顏。

傷口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珍彩這才收回遊移在佑賢臉上的目光,蹙緊著眉頭,緊咬住發白的嘴唇。

消毒水在傷口上泛起了一陣陣泡沫,珍彩疼得直咬牙。

“忍一下。”

佑賢骨節分明的手指包裹著她攥緊的拳頭,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肩膀,將珍彩擁進了懷裏,安撫道。

熟悉的胸膛,闊別已久的貼心距離,珍彩的眼淚終於抑製不住地沾濕了佑賢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聞到那熟悉而又久違的香水味。

這到底是怎麽了?老天爺,為什麽你要讓我好不容易死心之後,又讓我再燃起希望。他的心跳聲一如從前那般,他的心呢?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皮外傷,注意傷口別浸水,過幾天就結痂了,不摳它的話,不會留疤的。就是流了太多血,要多吃點營養食物補一下。”醫生邊幫珍彩包紮好傷口,邊說道。

聽了醫生的話,佑賢頓時鬆了口氣,眼裏閃爍著幾絲激動。

“我送你回家。”醫院門口,佑賢開了車門,語氣又恢複他先前的淡漠。

“送我回去後,你要去看閔嫻娜對嗎?”珍彩出奇地平靜,目光像片深邃的海,看著佑賢問道。

佑賢開門的手頓時僵住,停頓了半晌,眼眸垂了下來:“嗯,我剛才沒接她的電話,娜娜一定很擔心。”

似乎早就意料到了答案,珍彩的臉上平靜如水。

珍彩抬起頭,眼眸晶亮地仰望著那個如星星般璀璨的男生,笑了起來,那笑容看得佑賢有些心疼。

“佑賢啊!”

她喊他,聲音裏隱約透著哽咽。

“其實,你是內疚才對我那麽好的對嗎?因為我救了你,所以你內疚了對嗎?內疚地顧慮我的感受沒接閔嫻娜的電話,內疚地抱我,內疚地讓我依靠……”珍彩看著佑賢,笑著說道。

佑賢感覺心很痛,剛才還因為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對珍彩顯露了真情,正要想方設法地讓她不要誤會,讓她對他死心時,她卻說了這麽一番話。

她說,佑賢,你是因為內疚嗎?

那本該是他用來掩飾的借口卻被她率先說出來,他卻躊躇地不敢回答了。

珍彩,我到底讓你多心灰意冷,才會讓你對我這麽地絕望,連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他想說不是,不是因為內疚,而是因為……

他還愛她。

然而他說不出口,他的愛對她來說是種侮辱,他的愛隻會害了她,他的愛沒有結局,他不想她再因為他的愛而受傷。

“嗯。”

佑賢垂著眼回答,眼眶不由地酸澀了。

珍彩笑了,眼淚就在眼裏打轉,卻遲遲不落下來。

“你快去找她吧!我可以自己回家,你要去晚了,她會擔心的。看得出來,她很在乎你。”

珍彩催促他道,然後朝他擺了擺手,拎著配好的藥,一瘸一拐地朝馬路邊走去。

珍彩背對佑賢走著,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掉了下來。還有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她怕一說出來,自己就再也堅持不住了。

佑賢啊!

我差點以為……我的星星回來了。

坐在車裏,望著鑽進出租車裏的瘦弱身影,佑賢的眼角終於滑下了一滴淚。

珍彩……

酒吧裏的燈光很是炫眼,音樂震擊著心髒,整個酒吧內彌漫著糜爛的氣氛。

珍彩穿過瘋狂扭動的人海,徑直來到吧台坐下。珍彩沒有回家,她突然想喝酒,想好好地放縱自己一次。

最後一次,她允許自己再緬懷那段青澀的愛情。

烈酒順著珍彩的喉管一路流到胃裏,珍彩皺起了眉頭,細淡的眉毛糾結著。

一杯接著一杯,珍彩似乎拿出了不醉不歸的決心。視線已然開始模糊,意識也不再那麽清晰,本就炫目的燈光此刻更是讓珍彩頭昏腦漲。

珍彩卻依舊沒有放過自己,繼續往酒杯裏倒酒。

昏暗的角落裏,正在跟人家劃拳的珊妮不經意地瞥到吧台上喝悶酒的珍彩,動作頓時僵住。

珊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印象中的珍彩是絕不會來酒吧這種地方的。

可是珊妮仔細看了下,吧台上那個衣著樸素,跟酒吧整個氛圍格格不入的女生,的的確確就是珍彩。

珊妮的眼裏閃過一絲陰毒。

她在空中打了個響指,服務生端著盤子朝她走了過來。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嗎?”服務生禮貌地問珊妮。

珊妮從桌上拿起一杯雞尾酒,放在服務生的托盤上,指了指吧台上不停灌酒的珍彩:“把這杯酒送給那個女生。”

珊妮塗著紅色丹蔻的手指夾著張紅色的鈔票放在了服務生的托盤上。

服務生立即點頭:“好的。”

珊妮遠遠地看著服務生將酒放在珍彩的麵前,本就有些醉意的珍彩想也沒有想,端起酒一飲而盡。

看著珍彩一口氣喝下了自己精心為她準備的酒,珊妮陰毒地笑了笑,嘴角浮起一絲嘲弄:“好戲還在後頭。”

珊妮在讓服務生送給珍彩的酒裏下了藥。不久,珍彩便倒在了吧台上。

酒吧裏嘈雜一片,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興奮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吧台上的女生被人帶走了。

走出酒吧,珊妮感覺到了酒吧內外的強烈溫差,纖細的手指將身上的衣服收攏了些。

一輛黑色轎車經過,停在了酒吧門口。

“快走吧!”珊妮打了個寒戰對身旁的男人說道,黑色的高跟鞋在地麵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男人抱著珍彩,緊跟在珊妮身後。

夏哲從車內下來,今天的夜晚,他很需要酒精來麻醉自己。

他剛要踏進酒吧,眼角一道流光閃過。

夏哲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了今天在片場上遇到的珊妮。

他剛想鄙夷這女人醜聞還沒過就又來酒吧瞎混,黑亮的目光卻落在了珊妮身旁的男人身上。

確切地說是那個男人懷裏抱著的女生。

看清那張臉時,夏哲感覺心緊繃了起來,腦海裏一陣慌亂,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

“站住!”一道憤怒的吼聲讓珊妮和男人都愣在原地。

男人轉過身去,見來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警惕的心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臉上帶著凶狠的痞氣:“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對你沒好處。”

男人狠狠地威脅道,身旁的珊妮卻愣在了原地。

珊妮怎麽也想不到夏哲會突然出現在門口,把自己的惡行完全看在眼裏。

夏哲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珊妮,目光陰冷地朝恐嚇自己的男人衝了過去。

“放下她。”

夏哲冷冷地說道,話語簡單而有力,黑亮的眼眸裏迸射出寒光,讓男人頓時有些畏懼。

看著夏哲極欲解救珍彩的樣子,珊妮的心狠狠地刺痛了,她不禁回想起自己與夏哲初遇的那個夜晚,夏哲也是像這樣從騷擾自己的流氓手上救下了她。

迷醉之際,珊妮第一次看清夏哲的臉,然後就是這麽一個模糊的影子,讓她深深地刻在了心裏。

“這麽晚,一個女生在外麵喝什麽酒。”

這是夏哲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帶著冷漠的斥責,可是卻讓珊妮覺得很溫暖。

第一次有人關心她,哪怕語氣不善,但真的是第一次。

媽媽在外麵跟男人鬼混,爸爸也是爛酒鬼,喝醉酒動不動就打她,從小到大,她沒有被誰在意過。

夏哲的出現讓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珊妮愛上了這個男生。但是,很顯然,夏哲已經忘記了那個夜晚,也忘記了當初的珊妮。可是這一段記憶卻像寶貝似的被珊妮珍藏在心底,從未忘記。

“把她放了吧!”珊妮虛弱地說道,望著夏哲的眼神有些受傷。

男人不解地看了珊妮一眼,但還是聽話地將珍彩放下,夏哲急忙衝上前去,將醉倒的珍彩抱進了懷裏,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珊妮,一句話也沒說,冷漠地離開了。

暗淡的街燈下,夏哲抱著珍彩離開的畫麵很唯美。

看著夏哲遠去的背影,珊妮的眼裏淚光閃爍,夜風帶著陣陣寒意肆虐珊妮的全身,珊妮感覺很冷。

“夏哲!”

珊妮終於大聲地喊出了那個名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夏哲站住,沒有回頭,手中還抱著不省人事的珍彩。

“如果當初成為女配角的是我而不是珍彩,你是否也會像護著珍彩一般地一再護著我?”

珊妮站在原地等待答案,眼中充滿了期望。

“任何人我都會幫,但是她是與眾不同的,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若是珍彩再因為你而受到任何的傷害,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夏哲冷漠地說道,抱著珍彩大步離開。

聲音隨著夜風灌進珊妮的耳朵,珊妮終於哭出了聲音。

“好,從今天起,我會忘記你,不會再踏進你們的生活一步。”

珊妮衝著夏哲漸漸沒入夜色的背影喊著,眼淚早已奔騰。

夏哲沒有再回頭,珊妮對他來說隻是個無關痛癢的路人,他此刻擔心的,唯有懷裏的珍彩。

珊妮無力地蹲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這一次,她真的絕望了。

夏哲將珍彩放到車上,冰冷的手拍打著珍彩滾燙的臉。然而不管夏哲怎麽拍打珍彩的臉,珍彩都沒有醒來。

夏哲握著珍彩冰冷的手,眉頭蹙緊了起來。

若是就這樣送醉酒的珍彩回家,她家人一定會擔心。而這裏離自己家又太遠……黑色的奧迪急速地在大街上奔馳著,最後停在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門口。

漆黑的房間裏,夏哲開完燈,將醉倒的珍彩小心地放到**。

夏哲用手輕輕地挑開珍彩額頭遮掩的發絲,心有些悸動,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到珍彩因為包紮而顯得粗壯的小腿時,他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

他不是傻瓜,他知道她跑去酒吧喝酒的原因,一定又是因為佑賢。

夏哲俊帥的臉上散發著冰冷的寒光,他攥緊拳頭轉身意欲離開,卻被珍彩一把抱住。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珍彩嘴裏喃喃地低聲哀求著,滾燙的臉貼在夏哲的背上,眼淚浸濕了他單薄的黑色襯衫。

夏哲轉過臉去,看著離自己那麽近的珍彩,她的臉色極為憔悴,惹人憐惜。

夏哲的心裏一股熱流激**,情不自禁地靠近珍彩,當他快要吻上那蒼白的薄唇時,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不要走,佑賢。”

一盆冷水朝夏哲從頭到腳地澆了下來,他的動作猛地僵住了。他慢慢地將珍彩圈在他腰上的手分開,然後幫躺在**的珍彩蓋好被子。

聽著珍彩不停念著的佑賢的名字,夏哲臉色陰暗地走出了房間。

寬敞的房間裏,因為拉著落地窗簾,屋內很是昏暗,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

一夜宿醉,珍彩頭疼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四周。

這是哪裏?

整個房間雅致而又讓人陌生,珍彩滿心疑惑地從**爬了下來,走到窗邊,伸手拉開了窗簾。

刺眼的陽光讓珍彩睜不開眼,昏暗的空間頓時亮堂了起來。

窗外縈繞著薄薄的霧氣,太陽的光線泛著金黃,穿透濃厚的雲層,在天邊留下了一層彩色斑斕的霞雲。

望著樓下小得像螞蟻的行人和車輛,珍彩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酒店裏,不免有些慌亂。

昨晚她隻記得自己喝醉了,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珍彩緊張地察看著自己的衣服,發現沒有被動過之後,才鬆了口氣。

不過到底是誰送她來這裏的,珍彩根本想不起來。

今天還有戲,珍彩在浴室裏簡單地梳洗了一番,便拿著包走出了酒店。長發遮著珍彩嬌小的臉,珍彩徑直朝馬路邊走去,準備攔輛出租車直接去拍攝地點。

路上,總有人頻頻地朝她看來,珍彩有些訝異。

雖然因為上次“跳板門”的事件,很多人認識她。但平時她幾乎都是素顏,穿著都很普通,走在路上幾乎沒人認得出來,為什麽今天會有那麽多人看她。

路過馬路邊的報刊亭時,珍彩頓時全身打了個冷戰,目光震驚地望著放在支架上的最新娛樂報紙,緊攥的拳頭開始顫抖。

報紙頭版的照片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珍彩怔愕地望著報紙上的照片:夏哲正扶著自己,走在酒店的走廊上。

標題處“話題新人珍彩再曝新醜聞,與偶像巨星夏哲酒店開房被偷拍”,被放大的字體清晰地展露在珍彩的眼前,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

珍彩的腦袋“轟”地一聲,她頓時無法思考,慌亂地丟下一個硬幣,拿著報紙便跑。

出租車內,珍彩手握著報紙,攥得指尖發白。

怎麽會這樣?詆毀性的文字刺痛了珍彩的眼,任她拚命地回想,珍彩就是想不起昨晚的事來。

腦海裏除了酒吧裏色彩斑斕的燈光,瘋狂的人群,無數的酒杯,再也沒有其他。

珍彩趕到劇組,手握著報紙,臉色蒼白,像被抽了魂的木偶似的,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地徑直朝一個方向走去。

內心有股聲音在不停地對她說,她要去找夏哲。

隻有他才能告訴她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酒店裏?為什麽還是和他在一起?

化妝間裏的夏哲握著iPad正在瀏覽著新聞,隻是,他手指與那機械的觸碰聲讓人覺得他是如此的孤高厭世。

造型師前後撥弄著什麽,似乎再前衛的修飾,也不能讓這不食煙火的藝人一展笑顏。

報紙在珍彩手中迅速變形,無數的褶皺訴說著它的無辜。珍彩的手指朝夏哲的座位冰冷地接近,釋放,報紙很穩地落在了夏哲的梳妝台上。

“什麽事?”

夏哲的冷漠並不會因為眼前的珍彩立即消散,他抬起頭瞥了珍彩一眼,冷冷地問道。

“你明明知道。”珍彩平靜的外表下,掩飾著一顆難以平靜的心。

“我幫了你,你還對我這麽傲慢,是不是有些不識好人心啊?”

夏哲瞥了一眼桌上的報紙,冷嘲道:“看看你自己吧!你有什麽地方值得我對你做那些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讓珍彩崩潰。

一再地隱忍,她隻想靜靜地度過這段時光。為什麽,沒人允許她渺小的與世無爭。

珍彩看著鏡子中她那並不出眾的長相,和毫無驚喜的身材,不覺自嘲地笑起來,自己什麽都沒有,有什麽值得人家垂涎的?說到吃虧,正如報紙上所寫的那樣,還是夏哲吃虧的多。

珍彩有些冷靜了下來:“我是不是該謝你?”

珍彩靜靜地看著臉色陰冷的夏哲,鼻子有些酸楚地笑問道。

“是啊,你是該謝謝他。”

一旁觀看這場演出很久的唐冪菲終於張開了自己緊閉的雙唇:“向上爬是不容易,但是你這樣不擇手段,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啊?”

珍彩剛有些平靜,被唐冪菲的一席話又掀起了心中的波瀾。

請原諒她再也無法任由別人欺辱下去,珍彩倔強地對上了唐冪菲戲謔的目光。

“沒經曆過就請別隨意去評論別人!你看到我跟哪個導演上床了嗎?”

珍彩的語氣清冷,她一反常態地回駁。如果忍耐隻會讓她越來越受傷,那她為何還要忍耐下去。

夏哲的造型還未弄好,他依舊看著手中的網頁,隻有不冷不熱的話語證明他是在聽身邊的人說話的:“珍彩那天喝醉了,跟個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好心把她帶走了。如果不帶走的話,那應該就是唐冪菲你想的那樣了。”

“你們兩個場上沒演夠吧?在我麵前唱什麽雙簧啊?”唐冪菲麵對兩人的矛頭,有些不知所措,惱怒地說道。

“信不信由你,報紙怎麽說我無所謂。唐冪菲,不如,你去改行做狗仔吧?那樣應該更有潛力。”夏哲始終沒有抬頭。

珍彩知道自己再也問不出什麽,看著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夏哲,她轉身就想離開這凝固的空間,否則這裏稀薄的空氣快要讓自己窒息。

“離珊妮遠一些!”準備轉身離開的珍彩從鏡子中看到夏哲正抬起頭,臉部朝著自己的方向,“有些人不適合跟你交往。”

珍彩見夏哲沒有再說什麽,抬起腳往門口邁了一步,夏哲的聲音又從背後幽冷地響起。

“你的視野就那麽狹小嗎?除了他,你真的看不見別人的努力嗎?”

珍彩沒有停留,徑直走出了門。隻是在她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滿腔紛雜的情緒迫切地想要發泄。

珍彩跟夏哲在酒店開房的事漸漸平息。

身在娛樂界應該很明白,這種炒作不過是三分鍾的熱度。誤會怎樣?事實又怎樣?很快就會被新的更為勁爆的新聞取代,沒有人會去在意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

劇組的進度無法考慮所有演員的情緒,縱使你緋聞多得可以把自己埋起來,劇組也不會因為個人的原因而放慢跟進的速度。

珍彩依舊準時出現在片場,隻是因為夏哲的緣故讓自己有些拘束。

最近的夏哲異常冷漠,珍彩不禁懷疑,那晚他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沒有插曲,一切都向既定好的方向走去——一遍成功,不知該歸功於珍彩的演戲天分,還是該讚歎這時而真實,時而刻意的情緒。

不知何時出現在片場的白夜向珍彩走來,身上的大衣順勢滑落,沒有多餘的動作,白夜就將大衣準確地披在了珍彩的肩上。

珍彩看著白夜假意的殷勤,忍不住皺眉,卻沒有說什麽。

“珍彩,還記得我嗎?”白夜並不完美的笑容讓珍彩的眉頭更蹙緊了些。

珍彩淡漠地點頭:“你是……閔嫻娜的表哥對嗎?”

白夜上揚的嘴角說明顯然他很滿意珍彩的回答:“謝謝你還記得我,今天我是特意來接你的。”

珍彩停住了要去化妝室的腳步,怔愕地望著身旁的白夜。

“有事嗎?”珍彩的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戒備。

“是這樣的,那天晚上你對閔嫻娜的照顧,讓我們非常感激,我外公,也就是閔嫻娜的爺爺想請你吃便飯,表示一下謝意。”白夜的笑容很是誠摯。

珍彩想拒絕,但看到白夜一臉請不到人就不回去的神情,她深吸了口氣,點頭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卸妝。”

一起從片場過來的夏哲將這一幕收在眼底,心中跳動的火苗讓自己不能平靜。

夏哲突然伸手攔住了珍彩的去路:“你真的要去嗎?”

珍彩還在為今天沒有跟夏哲有相處的時間而感到慶幸,眼前這一幕卻讓她著實尷尬起來。

珍彩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地點點頭,不去看夏哲眼裏的神情。

“別去!”夏哲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心中對珍彩強烈的占有欲望讓自己的心被洗滌得無比清晰。

夏哲的反對讓珍彩隱隱地察覺到了些什麽,甩開腦海裏翻騰的思緒,珍彩深吸了口氣,推開夏哲,走向自己的座位,一點點卸下臉上的妝。

夏哲看著自己熟知的珍彩逐漸顯現在麵前,卻發現自己看不清這個麵孔。

“你真的像大家傳的那樣,有機會就向上爬嗎?”夏哲有些沉痛地問道。

珍彩卸去最後的眼線:“如你所見,我就是這樣。”

不管她的感覺是不是正確的,她已經無力再相信感情了。

珍彩放下東西,拿起外套就出了門。

輕柔的音樂蔓延在車的空間裏,閑逸,氣氛或許這麽形容會比較妥當。

“閔嫻娜還好嗎?”珍彩有些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之間太過接近又太過沉默的相處,開口問道。

白夜白皙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優雅地一笑:“她要養病,我外公禁止她出門。”

珍彩驚愕地轉過臉看白夜:“她生病了嗎?”

“嗯,有些不適,靜養幾日就好了。”白夜簡單地回答,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話不投機的感覺還不如沉默下去比較能讓人舒服些,珍彩這樣想著,也不再做聲。忽然,珍彩手機的短信鈴聲響了起來,讓這沉悶的空氣有了些許活力。

珍彩打開收件箱,一串字符闖進視線:“我不是那意思,請別誤解。”

珍彩的心一悸,手指在鍵盤按了一陣子,但最後卻又按了刪除鍵,將打出的一串話刪掉,然後把手機丟進了包裏。

不回,或許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看著身邊會讓人產生錯覺的“閔氏騎士”,珍彩覺得今晚的飯局不僅僅隻是感謝那麽簡單。涉世未深的她忍不住出聲問道:“今晚隻是單純的飯局嗎?”

處事老練的白夜未曾表現出自己的意外:“嗬嗬,珍彩小姐很聰明啊!”

珍彩自嘲地笑著:“經曆的事情多了,人總會學聰明一點兒的。”

“既然你這麽坦誠,那我直接說好了。今天可以說是你人生的轉機,有什麽要求你都可以說出來,甚至是像佑賢一樣,一夜成名。”

白夜這張並不令人討厭的臉上此刻卻展露著讓人厭惡的詭笑。

“為什麽是像佑賢一樣?”說到佑賢,珍彩還是忍不住被吸引了過去,緊張而又疑惑地望著白夜問道。

“嗬嗬,你以為佑賢是靠實力才這樣紅的嗎?你該不會那麽天真吧?當年‘午夜明星’選秀節目的幕後操控者,其實就是閔氏集團,佑賢所有閃耀的光環都是我外公閔權熠一手給的。所以,能給佑賢的一切,給你又有何難?”白夜揚起唇角,冷笑著說道。

雖然早就在夏哲的嘴裏聽到過佑賢被內定為冠軍的事,但這一切真真切切地得到閔家人肯定時,珍彩才不得不相信了。

不祥的感覺湧上珍彩的心頭,她不知道自己今晚參加的飯局到底會讓她麵對什麽……

高檔小區的門衛都讓人覺得神氣,車子最終在一幢獨棟別墅前停下了。

珍彩下了車,等待白夜領自己進去。有錢人果然不一樣,連空氣都能換成讓自己心情舒暢的,隻是眼下將要發生卻未能預料的事讓珍彩無心欣賞周圍的美景。

白夜停好了車,走到珍彩麵前開口道:“進去吧!”

珍彩點了點頭,跟在白夜的身後,忐忑不安地走進了別墅。

迎麵出現的是端坐在餐桌上的閔權熠,白夜將珍彩領到閔權熠的麵前,微笑著介紹說:“外公,這就是我跟您提起過的珍彩小姐。上次就是因為她的幫助,娜娜才沒事的。”

閔權熠抬起頭看了一眼珍彩,緩緩地點頭,一臉的慈祥,眼神裏意味深長。

“請坐。”閔權熠客氣地說。

珍彩禮貌性地向閔權熠點頭。

白夜紳士地為珍彩拉開椅子,珍彩小心翼翼地坐下,頓時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裏很是緊張和壓抑。

珍彩本就警戒的心愈發緊繃起來了,精神變得更加防備。

傭人還在廚房裏忙碌,餐桌像是會議室的桌子那麽長,上麵甚至還有泛著古典味的燭台,桌子上已經滿滿當當地擺滿了各種菜肴,大部分菜,珍彩連見都沒有見過。

饕餮之宴並不能安撫珍彩的心,詭譎而壓抑的氣氛,讓珍彩呼吸困難。

閔權熠和藹地看著珍彩,溫和的眼光卻隱藏著並不柔和的力量:“珍彩小姐難得來一次,家常菜,隨便吃點兒吧!”

家常菜?少了些?眩暈的感覺充斥著珍彩的大腦。

閔權熠起筷之後,白夜才開始拿起餐具,珍彩也跟著開始吃飯。別人的領地,總不能讓珍彩安心,閔嫻娜遲遲沒有露麵讓珍彩覺得有些奇怪:“閔嫻娜小姐不吃飯嗎?”

閔權熠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她不適合吃這些,因為身體問題,她的用餐由營養師負責,你就不必操心了,快吃吧!”

閔權熠刹那間讓珍彩產生自己也需要這樣一個爺爺的錯覺,卻又很快醒了過來。緊繃的神經並不容許珍彩妄自做夢。她吃了幾口,等待著一些事的發生。

珍彩想,今天絕對不會隻是吃頓飯這麽簡單吧!

果然,閔權熠見珍彩不再吃了,也停了下來,溫和卻不容拒絕地說道:“珍彩小姐,和你單獨聊聊好嗎?”

白夜知趣地借故去看閔嫻娜走開了,身邊的仆人也都悉數退下。

“珍彩小姐,跟我上樓吧!這裏說話不方便。”

珍彩雲霧繚繞的心,總算有些明了,自己猜得沒錯,閔權熠請她吃飯的意圖怎麽會僅僅是答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