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來你已忘記

晚上,珍彩抱著一大堆衣服首飾去珊妮的房間。

今晚有個投資商要請珊妮跟一些小明星吃飯,珍彩覺得這對珊妮來說,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在飯局上能遇到賞識珊妮的導演,讓她演個主角也不一定。

珍彩進屋的時候,珊妮正在看電視,眼睛瞟都沒瞟珍彩一眼。

電視裏正在播放娛樂新聞,報道說有一部名為《聆聽星空》的大型偶像劇就要開拍。這部電視劇將會有現今最紅的兩位男偶像明星佑賢和夏哲的加盟。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珍彩忙著收拾衣服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臉色慘白地抬起頭朝電視看去。

沒錯,是那個人。

那刻在記憶裏的臉,那整日讓她魂牽夢縈的笑容,那刺痛她心的男生,那個她光聽到名字就會鼻子泛酸想哭的人,他就這麽出現在電視機裏,與她就隔了幾米的距離,可她卻怎麽也觸摸不到。

“你喜歡佑賢啊!”珊妮掃了一眼緊緊盯著佑賢看的珍彩,乜著眼說道。

珍彩沒有回答。

因為這時候,連她自己都無法分辨,自己對佑賢,是喜歡,還是更深的愛;是怨,還是更深的恨。

“你們這些無知少女都喜歡花瓶似的男人,我還是喜歡夏哲,佑賢長得太妖了,還是我的夏哲比較像男人一點兒。”

珍彩默然地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她的佑賢不妖,她的佑賢幹淨得像朵出水白蓮,電視裏那個像妖精般的男人是佑賢,但不是她的佑賢。

“珊妮,你晚上還有個飯局,我把衣服首飾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別忘了換上。”珍彩將目光從電視上收了過來,壓抑著內心的酸楚,故作鎮定地朝看著夏哲尖叫的珊妮說道。

“不去,那種飯局無聊透頂,我還得賠笑應付,我又不是陪酒女郎。”珊妮憤懣地拒絕道,眼睛還在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看。

“今晚的飯局,聽說會有好幾個投資商跟導演在選他們新戲的角色,你喜歡的夏哲將要開演的《聆聽星空》也是部新戲,聽說還沒確定女演員,說不定今晚這部戲的導演或者投資商也在場。你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嗎?”

珍彩硬著頭皮向珊妮勸解道,無奈之下隻能搬出珊妮癡迷的夏哲來。

果然,一聽到夏哲,珊妮立馬來了精神。

“是哦,說不定還真能遇到呢!”珊妮驚喜道,果斷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穿衣打扮。

看著歡喜裝扮的珊妮,珍彩總算鬆了口氣。

不管能不能遇到《聆聽星空》的導演,珍彩知道,珊妮去飯局對她總會有點兒幫助的。

星辰像鑽石般鑲嵌在黑色的夜幕上,華燈初上。

珍彩她們請的車在五星級豪華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珍彩率先下車給珊妮開門,珊妮細長白皙的腿伸向了地麵,銀色的高跟鞋裹著她細嫩的玉足,很是性感漂亮。

珊妮的身上穿著上次跟珍彩新買的晚禮服,一從車上下來,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相比珊妮張揚毫不遮掩的美麗,穿著襯衫長褲的珍彩,看上去有些鄉土。

珍彩低著頭,心裏苦笑著,忍受著別人異樣的目光,手托著珊妮的真絲外套,默默地跟在後麵。

遠遠地看見走廊裏有個人影在打電話,珍彩覺得有些眼熟,走近一看,那人竟然是上次讓她頂替演龍套戲的李國華導演。

沒想到會在飯店遇到李導演,珍彩心裏雖然意外,但不免有些驚喜。她正想找個機會,把珊妮介紹給李導演,李導演是國內響當當的名導演,要是他看上珊妮的話,珊妮很快就能從三線轉向一線的。

想到這,珍彩顧不得麵子,鼓足勇氣,拉著珊妮朝李導演走去。

“珍彩,你要帶我去哪兒?”珊妮一臉不滿地朝珍彩問道。

“那是李國華導演,你要是能得到他的提拔,那以後肯定會有更好的發展。”珍彩跟珊妮解釋道。

珊妮頓時驚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珊妮已被珍彩帶到了李國華身前。

“李導演您好,我是珊妮的助理珍彩,我們之前見過麵,您還記得我嗎?”珍彩吸了口氣,將以往的羞澀一並壓下,認真地朝李國華打招呼道。

李國華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地拿下電話,乜著眼看著珍彩,正尋思著這突然闖過來的女生是誰時,珍彩一把將身旁的珊妮推到了李國華的眼前。

“李導演,這是我的老板珊妮,她很崇拜您,能跟您認識一下嗎?”珍彩朝李國華介紹珊妮道。

珊妮也立即擺正姿態,畢恭畢敬地站在李導演的麵前。

跟李國華合作,可是所有演員的夢想,這種機會不好好表現,她珊妮什麽時候表現。

珊妮心裏暗暗想道。

可是李國華看也沒看她一眼,隻是繞過她走到了珍彩的麵前,眯了會兒眼,手伸向了珍彩的頭,沒等珍彩阻攔,珍彩那頭瀑布般的黑發就被李導演的手扯得披散了下來。

李導演的眼裏頓時出現一抹驚喜:“果然是你。我想怎麽會這麽眼熟,原來就是你。我可總算找到你了。我很欣賞你上次的表演,上次我讓助手打電話給你,希望你能出演我下一部新戲,卻沒有得到回應,這次遇到你本人更好,不知道你意向如何?”

珍彩一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一臉詫異地望著朝她微笑的李國華。

旁邊的珊妮臉色霎時難看了下來,手指緊緊絞在一起,看著珍彩的眼神充滿了嫉恨。

“不,導演,我不是演員,我不會演戲,你找珊妮吧!珊妮相貌演技都比我好,經驗也比我豐富,她演你的戲肯定可以。”

驚醒過來的珍彩,拒絕道,並將一邊的珊妮再次推到了李導演的麵前推薦道。

見珍彩這麽極力幫她,珊妮朝李導演綻放了一個明媚的笑容道:“導演如果您願意的話,我隨時都可以試鏡。”

李導演冷眼瞥了珊妮一眼,不屑地冷聲道:“我記得你,像你這樣任性且沒有責任感的演員,我不會用第二次。”

珊妮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一幹二淨,麵色鐵青地望著李導演,一時覺得尷尬無比,不知道該怎麽下台。

“你願意嗎?”

李導演目光緊緊地盯著被珊妮擋住身影的珍彩,那個身上沒有一點兒修飾的女生,卻有股讓他忍不住被吸引的真實。

一切來得太突然,珍彩呆愣地望著滿臉期盼的李導演,覺得太不真實。

見到珍彩沒點頭,李導演臉上的表情很是失望,歎了口氣,惋惜地開口道:“我本來還以為能看到你跟佑賢的對手戲,你們倆都是用心演戲的人,要是能對戲的話,肯定是一個亮點。”

佑賢!

一聽到那個名字,珍彩的心就被刺痛一分,她滿臉震驚地望著李導演。一旁的珊妮同樣震驚,甚至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你說佑賢?你的新戲是《聆聽星空》嗎?那是不是夏哲也會出現?”

珊妮抓著李導演的手緊張地問道,珍彩的心也好不到哪兒去,都快提到嗓子口了,小臉因震驚而抽搐著。

“你還聽說過佑賢演哪部新戲嗎?”李導演不耐煩地甩開珊妮的手。

珊妮悻悻地退到一旁,表情說不出的難看。

“導演……我……”珍彩手捂著發疼的胸口,大口喘著氣,一時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豆大的汗滴從她白皙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滲落在她的眼角,像極了淚。

李國華訝異地看著她,神色擔心地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導演……我改變主意了。我……想演……”

珍彩強撐著身體,艱難地說道,心裏一直念著那個喊得心都疼的名字。

佑賢……

這是見到他最快最直接的機會,她不可以錯過。老天爺一定是可憐她,才會突然將這麽大的幸運降臨到她的身上,她不可能就這麽白白放棄。

李國華聽後一陣驚喜,手指著珍彩眉開眼笑地說道:“那就這麽定了。不過雖然我很欣賞你,但是為了避免其他人有意見,試鏡還是需要的,明天九點你來試鏡,一定要發揮你最好的水平,不要讓我們失望。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記得,明天九點在電影城,別爽約啊!”

李導演說完,便興衝衝地走了,留下失魂的珍彩跟憤怒的珊妮還留在原地。

“珍彩,你竟敢搶我的戲,你別忘了你隻是我的一個小助理,你有什麽資格搶我的戲!”李導演一走,珊妮便暴跳如雷地跺著高跟鞋朝珍彩大吼道。

珍彩的心思還沉浸在佑賢的事中,對珊妮的憤怒充耳未聞。

心裏細細麻麻地鑽疼著,像被傷得千瘡百孔。珍彩摸著胸口,默默地安慰自己:“再堅持一會兒,珍彩,你很快就能看到他了,很快就能知道為什麽會被拋棄了。堅強點兒,珍彩。”

“你……你……竟然對我置之不理,好你個珍彩,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就變得不認人了是吧!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我的助理,我不準你明天去試鏡。”珊妮氣得發抖,精致的臉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她纖細的手緊緊地抓著珍彩的手,長長的指甲死死地嵌進珍彩的肉裏,嘴裏狠狠地叫囂著。

珍彩像感覺不到痛似的,眼神茫然地看著她:“珊妮,我並不是有心要跟你搶戲,我不是演員,不會將演戲看得如此重要。我之所以答應李導演,隻是因為我有比演戲更重要的事要辦。珊妮,如果一個人的心都死了,她還要名利做什麽呢?無論怎樣,明天我一定會去試鏡的,如果你覺得用我們的雇傭關係能牽製我的話,那我現在就辭職。我隻希望你,讓我走。”

珊妮被說得一時怔住,等她反應過來,珍彩已經掙開她的手,背著包離開。

“珍彩!”珊妮抓狂地蹬著腳朝那個漸漸遠去的瘦弱背影喊道,然而珍彩再也沒有回頭。

珊妮,不要怪我,我隻是怕我的心支撐不了那麽久。

太久了,我等得太久了,佑賢,我終於可以見到你了。

我想要的答案,你準備好了嗎?

酒店808大包廂裏,喧鬧非凡。

李國華導演一走進去,閔氏集團的董事長閔權熠便微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迎接他。

身旁的一對靚麗登對的少男少女也跟著站了起來,一聲“李導演”一聲“李伯伯”叫得很是融洽。

女生的聲音甜得像糖果,聽起來甜潤潤的,很是悅耳。

她那烏黑亮麗的海藻般的卷發披在胸前,將她俏麗的臉蛋襯托出一種小女人的嫵媚。

“我們的娜娜可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李導演摸了下閔嫻娜的頭,寵溺地笑道,頓時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閔嫻娜嬌羞地躲在高大的男生身後,臉色羞紅著。

“佑賢,我剛發現了一個很有潛質的新人,表演相當動人,如果好好培養的話,我相信她的演技絕不比你差。我剛邀請她參加《聆聽星空》的演出,到時候期待你能好好地跟她合作,我想一定會成功的。”李導演朝閔嫻娜身邊長得像妖精般妖媚的男生走了過去,自顧說道。

佑賢唇角輕揚,禮貌性地回了句:“我很期待。”

說完,喝了口手中的紅酒,轉過臉去,將眼裏的淡漠隱在了細碎的劉海下。

閔嫻娜圈起佑賢的手向李國華露著明媚的笑容,撒嬌道:“李伯伯,聽說拍戲很苦的,你到時候可要關照下我們佑賢啊!”

李國華看著閔嫻娜跟佑賢,了然地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調侃道:“小娜娜開始擔心自己的男朋友啦!”

閔嫻娜紅著臉躲在佑賢的懷裏嬌笑著,佑賢垂著眼看著這個像極了腦海中那個小女生的女生,唇角勾起了笑,腦海裏有一秒閃過一個喜歡淺笑的人影,心,猛地有些刺痛,他的眼神頓時有些幽暗,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月色蒙蒙,星辰隱在黑霧之下。

和那酒店裏的觥籌交錯截然不同的是,珍彩一個人孤獨地站在路燈下麵,纖瘦的身影被拉得好長好長。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燈杆粗糙的外衣,眼眶不由得濕潤了起來。

半年了,她離家尋找佑賢已經半年了,再次回到家,她還是忍不住要走到這路燈下緬懷一次。

佑賢第一次送她回家,他們在這裏分別。在這盞路燈下,他第一次說愛她,第一次緊張地親了她,第一次……

第一次……

太多的第一次,回憶像潮水般將她吞噬,珍彩無力地癱坐在路燈下,眼淚早已沾濕了臉頰。

“小彩?是小彩嗎?”不遠處的馬路邊上站著一個人影,張望著,朝她喊道。

那個人原本臃腫的身形已經變得有些清瘦,但那熟悉的聲音還是讓珍彩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媽!”

珍彩從地上站了起來,帶著哭腔地朝不遠處的人影喊道,遠處的人愣了下,隨後激動地跑了過來,抱著瘦弱的女兒。

“珍彩,我可憐的孩子啊!媽媽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珍彩媽媽激動地摸著珍彩的臉,流著眼淚驚喜道。

珍彩的心又疼了。

望著媽媽頭頂冒出的幾根白發,珍彩吸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

“媽媽,對不起。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回來就好,什麽都別說了,平安回來就好。”

珍彩被媽媽抱在懷裏,頭抬起,望著路燈周圍縈繞的飛蟲。

看著媽媽憔悴的樣子,珍彩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那麽愛那個丟下自己的男生,而忽略了這份濃厚的親情。

珍彩不到八點就到了李導演的公司,跟著工作人員到等候室時,她才發現自己並非是最早的。

來試鏡的人很多,珍彩跟其他來試鏡的人一樣,坐在等候室的門口。

不知道是不是前天淋雨的緣故,珍彩這兩天身體一直不怎麽舒服,今天一大早醒來,更是搖搖欲墜。

珍彩想試完鏡再去醫院看一下,自己很有可能感冒了。本以為能強撐到中午,可剛在等候室的位子上坐下來,珍彩就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差點兒暈過去。還好周圍的人扶了她一把,她才沒有摔向地麵。珍彩用力地按了幾下太陽穴,好久才讓自己緩過神來,但臉色卻愈發蒼白,她去洗手間勉強畫了個淡妝,才好看了些。

珍彩畢竟是個新手,第一次化妝,除了最簡單的淡妝,其他的修飾什麽都不會,跟同來試鏡的其他專業演員相比,她著實不顯眼。

然而當李導演帶著評委出現時,還是一眼就望到了人群中低頭垂眉的她。

她的身上散發著別人都沒有的沉靜之光,所有人還沒開始試鏡就開始用各種眼神舉動來吸引評委們的注意,哪怕隻是評委進場的那麽一會兒工夫都要加以利用。隻有她一個人,沉默地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低著頭,黑色的秀發垂下來,遮住了她大半邊臉,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不由自主地被她那份不染世俗的靜默所吸引。

等候室的人一個一個地進去麵試,珍彩的心忍不住地開始顫抖。

她很緊張。

不同於那些專業演員,她從未經過專業訓練,第一次經曆這麽正式的試鏡,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下一位,珍彩!”

聽到喊自己的名字,珍彩的身體顫抖了下,僵硬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手心早已是一把汗。

珍彩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背走進了試鏡室。

試鏡的主題是表現一個女生歡喜的神情。

珍彩不知所措地僵直在原地,茫然無措地看著評委席上的李導演他們。

每個人試鏡的主題都是臨時決定的。珍彩覺得老天爺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此刻的她無論怎麽尋找感覺,就是高興不起來。珍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艱難地扯動著臉上的肌膚,想做個燦爛的笑容。好不容易,珍彩笑了出來,可對麵鏡子裏的自己卻比哭還難看。

她不是專業演員,沒有經曆過專業訓練,不知道如何靠偽裝修飾自己的情緒,心情沉重的她又怎麽會用虛假的笑吸引住所有的評委。

看到李導演臉上失望的神情,珍彩的一顆心頓時沉下了穀底,她知道,自己很難入選了。

如果不能入選,她就無法進入《聆聽星空》的劇組,自然見不到佑賢,那她的一切努力差不多都白費了。

珍彩突然有些後悔,暗自責怪自己的衝動,要是她沒有跟珊妮翻臉,沒有辭去助理的工作,說不定她還有機會見到佑賢。

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地以為自己的演技能震撼所有人,天真地忘記了上次之所以演得動人,是因為她把對戲的男生當成了佑賢。

她不該自視過高地以為自己可以通過試鏡,不該為了個不切實際的機會跟珊妮鬧翻。

評委們坐在位子上麵麵相覷,神色很是凝重。

珍彩感覺背上都濕透了,額頭上的細汗簌簌地往下掉著。有那麽一瞬間,珍彩感覺頭暈得厲害,快要暈倒了。

李導演跟評委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珍彩低著頭,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默默地朝門走去。

這終究是一場戲,從戲中走出來,她依舊是沒用的珍彩,是被佑賢拋棄的珍彩。

門口突然一陣喧嘩,驚叫聲不時地從外麵的走道裏傳來。

珍彩抬起眼,驚愕地發覺試鏡室的門口突然被一群人堵得嚴嚴實實的,一個頎長的身影被一幫人簇擁著擋在試鏡室的門口。

珍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高大的人影,拳頭不由得攥緊,胸口一股刺痛疼得她難以呼吸。

他瘦了,比離開她時瘦了很多,一米八的個子,看上去更為修長。他變了,以前他襯衫外套都是幹淨的天藍色。而現在,他一身黑色,左耳上的黑色耳釘散發著好看的琉璃光,他如同夜的精靈般妖媚動人。

他背對著她,忙著跟圍著他的瘋狂粉絲們打招呼。

隻能看到他的背影,珍彩也能想象得出他微笑的樣子。總是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笑得有點兒壞但又很帥。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珍彩有些頭暈,但還是支撐著身體,站在原地,冷冷地望著佑賢的背影。

多久了……

六個月零九天,她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隻能通過娛樂新聞追逐著他的身影。

千方百計地想見到他,連晚上做夢都是跟他相見質問他為何拋下自己的場景,可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珍彩突然覺得心涼涼的,沒有了溫度。

他如同當初比賽時的他一樣耀眼,走到哪兒都能吸引一大群人的目光。他做到了,如同她期盼的那樣,成了顆萬眾矚目的巨星,可她卻連仰望他的勇氣都沒有。

珍彩僵直地站在一旁,淡漠地看著圍著佑賢瘋狂尖叫的粉絲。

她突然有些明白,佑賢不要她的理由了。那些粉絲對佑賢的癡迷絕不亞於她,而她卻還沒有那幫粉絲勇敢,佑賢憑什麽要她。他有光輝的前途,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憑什麽要選擇她珍彩?就憑他在最幹淨最純真的年紀遇上了她嗎?

珍彩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長久以來執著的理由變得那麽不堪一擊。然而她又舍不得就此罷手,不管什麽理由,她都想聽那個人親口說出來。既然老天爺都讓他們見麵了,不管迎接她的理由是什麽,她都不要像個傻瓜似的,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狼狽地逃開。

珍彩臉上的淡然與不甘這兩種本就矛盾的神情交織在一起,被評委們盡收眼底,所有人的眼裏不免出現一絲訝異。

佑賢和粉絲們寒暄了幾句,就要轉過身來,周圍的粉絲立馬跟著衝進了試鏡室。

瘦弱的珍彩被蜂擁而上的粉絲們擠到了一邊,隱沒在了躁動的人群裏。

這就是她跟佑賢的距離,珍彩又一次傷楚地意識到。

“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李導演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佑賢的身前笑吟吟地問道。

“聽說你這裏在進行新人試鏡,我來看看。”佑賢摘下臉上酷炫的太陽鏡,揚著唇角笑道。

李國華臉上綻放出得意的笑容,從評委手中接過名單,遞給了佑賢。

“我們剛選好人,你看看。”

粉絲們隔著佑賢三米遠,像一堵堅硬的牆,占了整個試鏡室大部分的空間。珍彩跟一些試鏡選手被擠在後麵,根本看不到前麵的情景。

佑賢不緊不慢地翻看著手中的名單,李導演則拿起另一份名單當著眾人宣讀了起來。

佑賢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翻動著頁麵,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了眼簾,佑賢的手指停在了那個名字上,眉頭蹙緊了起來,表情有些說不出的惶然。

“是她嗎?”佑賢忍不住地問自己,心髒突然狂跳了起來。

多久了,他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珍彩!”同時李導演報了珍彩的名字。

佑賢的身子猛地一顫,震愕地抬起頭在人群中搜索著,當他看到慢慢從人群中擠出來的瘦弱身影時,佑賢的目光再也無法移開。

珍彩知道他正在看她,她能感受到他的驚訝與震驚。

是的,連她自己也未曾想到,表現如此之差的她竟然會入選。從小到大,她一向缺乏藝術細胞,佑賢曾老拿這個跟她開玩笑,她這會兒以入選者的身份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感到驚訝也是難免的。

珍彩攥緊了拳頭,拚命地讓自己鎮定下來。隻要抬頭看一眼,她就能不通過電視機而真實地看到他,隻要抬頭看一眼,她就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再次遇見他,他是否會有些不忍。

看到鄉土的她出現在這群雍榮華麗的人周圍,他會有何想法。

他會想問她,他離開的那段時間,她過得好嗎?他會看出她的憔悴與傷楚嗎?他會知道她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理由嗎?

想到這,珍彩的身子突然有些顫抖。

入選者一個個被導演叫著跟佑賢打招呼,珍彩知道她最終逃不過。

既然選擇來了,她也沒想逃。

得不到那個答案,她不會放棄的。她雖然膽怯懦弱,但在這個問題上,她絕對不會棄械投降。

佑賢踩著黑色的皮鞋停在了她的麵前,珍彩低著頭,卻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龍涎香。

珍彩突然有點兒想哭,想不到他還在用這種香水。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珍彩老跟佑賢開玩笑,笑他不夠有男人味,為此佑賢買來龍涎香往身上噴,問珍彩這樣他的男人味是不是多一點兒,她是否可以安心地待在他的身邊。

珍彩笑他傻,心裏卻不知不覺愛上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珍彩!”

聽到李導演在叫她,珍彩忍住了要奔騰而出的眼淚,慢慢地抬起頭來,對上了那雙清亮的眼眸。

看清那張熟悉而又難忘的臉時,佑賢的心髒又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目光緊緊地盯著望著她的珍彩,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你好!我是珍彩!”珍彩的眼睛有些迷蒙,卻還是強撐著笑容伸手朝佑賢笑道。

佑賢僵愣在原地,失神地望著珍彩變得粗糙的手,眼裏驀地閃過幾絲心疼,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是佑賢!”白皙修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佑賢看著她道,語氣有些幹澀。

珍彩看著自己被佑賢握住的手,一陣恍惚,那雙手早已沒有了曾經的溫暖,冰冷得讓她寒心。

下一秒,佑賢已經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蹙著眉頭,看著眼前羸弱不堪的珍彩。

剛握住那隻手的瞬間,他感覺到了她手心不正常的熱度,她的手不再像他記憶中那般柔嫩滑膩,反而長了繭,手心的潮濕說明她並沒有像她表現的那麽從容。

望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佑賢突然想伸手緊緊地將珍彩抱進懷裏,但,他不能。

他的手在褲兜裏緊攥成拳,很努力才將他內心的那股衝動按捺下去。

然而,珍彩蒼白的臉色,發青的唇瓣卻讓他忍不住地擔心,她手心的繭,又讓他不由自主地心疼。

她,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他離開的那段日子,她,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珍彩……

珍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佑賢慌亂抽回的手,眼裏的霧氣越來越濃,心口悶得喘不過氣來。

他就那麽想避開她嗎?

佑賢,你難道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突然分手的理由,你難道不想解釋一下嗎?

珍彩望著佑賢陰冷的俊臉,突然笑了,笑容很是苦澀。

怎麽辦,佑賢,我這次一定要讓你親口告訴我分手的理由,怎麽辦?

下一秒,珍彩感覺眼前一黑,全身被抽幹力氣似的,當著眾人的麵朝地麵倒去。

電光石火之間,一隻修長的手臂突然橫在了珍彩的腰間,佑賢緊張地將要墜地的珍彩抱在了懷裏。

手不小心觸碰到珍彩滾燙的臉時,佑賢頓時一陣驚慌。

“她發燒了!”

珍彩的突然昏倒讓場麵變得混亂起來。

李導演急忙掏出手機準備叫救護車,卻發現佑賢已經一把抱起昏過去的珍彩匆忙衝出了人群。

李導演望著佑賢離去的身影,滿臉詫異。

到底哪裏不對?

佑賢的反應到底哪裏不對勁?李國華捏著下巴蹙眉思索道。

忽然,眼前靈光一閃,李導演猛地一拍掌,想明白了:佑賢為什麽會親自送珍彩去醫院?珍彩隻是個新人,他沒必要這麽緊張!

一行人緊跟著佑賢追了出去,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藍色的蘭博基尼急速地朝前衝去,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珍彩!你會沒事的!”

佑賢望著身邊麵色蒼白的女生喃喃自語,腳用力地踩著油門,豪華跑車就跟飛一般在馬路上奔馳著。

“醫生!”

幾分鍾後,他緊緊抱著珍彩腳步慌亂地衝進了醫院,一路上緊張地大喊著。

不一會兒,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跑過來,將珍彩放到病**,急忙推進了急診室。

“應該是受涼引起的高燒,打了退燒針,再吊幾瓶點滴就會沒事的。”

醫生給珍彩做了一係列檢查後,拍著佑賢的肩膀安撫道。

佑賢像沒聽到似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病**沉睡的珍彩。

她發著高燒還跑來試鏡,佑賢覺得心上一陣劇疼。

別人可能不知道她那麽拚命想來試鏡的原因是什麽,但他知道。

她是來找他的!她是……來要那個答案的。

望著病**神色憔悴疲憊的珍彩,他清明的眼眸上蒙上了一層薄霧。佑賢忍不住地伸手想要觸碰那張消瘦的臉,然而就當他的手指要碰到那張瘦小的臉時,佑賢突然收回了手,捂著刺痛的心近乎逃似的奔出了病房。

不……不可以。

他不可以心軟,不可以。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放棄,他不可以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心軟。雖然心很疼,但疼久了就會麻木的。

六個月零九天,佑賢,你可以的,那麽多天都熬過來了,以後也可以的。

隻要不在意她,不理她,總有一天,她會死心的,會徹底忘記你,然後離開,找一個可以給她幸福的人好好生活。

她會幸福的,沒有他,她一定也可以幸福的。

他的珍彩,那麽好的女生,怎麽可以不幸福呢?

珍彩醒來的時候,滿眼除了白色還是白色。那麽幹淨的色彩,卻刺痛了她的眼。

正浩坐在珍彩的病床邊,見她醒來,滿心歡喜,忙給她倒水。

珍彩抬著頭,茫然地看著忙東忙西的正浩。

她記得昏倒的時候有人抱住了她,這個人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嗎?

見珍彩盯著自己看,正浩淡淡地笑道:“你發燒突然暈倒,李導演把你送過來,因為他還有事,所以讓我留下來陪你。”

正浩平靜地解釋道,腦海裏回**著佑賢在電話裏一而再再而三強調的“不要讓她知道是我送她來”,他心裏很是納悶,但又不敢說出來。

正浩想佑賢可能怕珍彩跟其他人一樣,趁機利用他去炒作自己才這麽說的。

這麽一想,他也沒再多追問下去。

珍彩默默地低下了頭,睫毛上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瘦弱的手緊緊攥成拳,貼在發疼的胸口。

他竟然這麽狠心,看見她暈倒都可以置之不理。

佑賢,你對我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晶瑩的淚珠一滴滴地打落在純白色的床單上,珍彩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倒完水回來的正浩一進病房就看到了縮在**身體發抖,正在啜泣的珍彩,緊張地走上前去,一臉擔心地問道。

珍彩滿臉淚痕地抬頭看他,不說話,隻是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胸口,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流。

她到底怎麽了?

正浩心裏納悶卻又不敢追問,怕觸到珍彩內心深處不想告訴別人的傷口。

他默默地站在床邊,蹙著眉頭看著哭得差點岔氣的珍彩,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

過了許久,珍彩不再哭了,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眼神空洞地望著潔白的被單,像在回憶著什麽,眼裏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焦點。

“你們兩個這麽心有靈犀,幹脆湊一對好了!”

初三春遊的時候,班上組織全班同學去爬山。

風繾綣著她如緞似的黑發,珍彩本就體弱,爬山實在是太消耗她的力氣了,漸漸地,她有些力不從心,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突然聽到前麵同學們的嬉笑聲,珍彩轉過頭,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如清水白蓮般清俊的臉龐,隨風飄揚的碎發,白皙的脖頸上冒著細細的汗,佑賢黑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呆愣的她,歪著唇角笑著,對大家的議論他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

珍彩盯著那抹幹淨無邪的笑容,突然覺得心跳得好快,呼吸頓時有些亂了。

然而這時候,背著旅行包的佑賢二話不說地牽起了珍彩的手,絲毫不管別人的目光,牽著她繼續往上爬。

珍彩一時間驚愕地忘記了掙紮,任由佑賢牽著,腳步虛浮地跟著他,眼裏全是他燦爛的笑容。

那一天,她跟在他的身後,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那一天,她心跳一直未平緩過。

那一天,他送她回家,在昏黃的路燈下,羞澀而又緊張地親吻了她的臉頰。

“珍彩!我們交往吧!”

那一天,他鼓著勇氣,朝她認真地說道。

路燈暗黃色的光芒打在她羞澀的臉上,她緊緊地捂著狂跳不止的心髒,激動而又羞赧地點頭。

那一天,她好幸福。

感覺漫天的繁星都在為她慶祝,星光璀璨,他們相愛了。

珍彩的眼淚又一次滴落在床單上,曾經的他們,是多麽的青澀與美好。

然而自從那次選秀後,一切都改變了。

一夜之間,他成了超級偶像,而她卻成了他的地下女友。

珍彩不後悔,她知道佑賢一直喜歡音樂,她希望她的佑賢能夢想成真。隻要他能完成夢想,那麽讓她做他的地下女友也無所謂。因為她相信,他們會像以前一樣,一直相愛下去。

隻要兩顆心還貼在一起,不管多遙遠的距離,他們仍然能找到彼此。

珍彩沒有想到,原來一切都隻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半年前,佑賢突然打電話來說分手,她被迫接受了這個心碎的決定。

她以為佑賢是有苦衷的,她試圖想追問佑賢理由,可佑賢卻有意切斷了跟她的所有聯係,她找不到佑賢了。

珍彩絕望了,可是她又不甘心。她不相信佑賢會突然不要她了,她想他一定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

珍彩一直這麽安慰自己,為了見到佑賢,為了弄清楚分手的理由,她努力地保住珊妮助理的工作,盡心盡力地幫珊妮的忙,希望有一天能通過珊妮跟佑賢的合作來見到佑賢。

然而,直到今天,珍彩才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他的離開,根本不是有什麽苦衷,而隻是,他不愛她了。他不愛她了,所有他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過去裏緬懷沉淪。

如果他還愛她,如果他對她還有一絲憐愛,他今天就不會丟下她。

可是,事實呢?

珍彩的心徹底被碾成粉末,那種痛讓她無法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