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做不到的事
日頭早已偏西，餘暉映燦波光，徐徐清風拂來，吹動了龍薇兒沾滿汗水的額前紅發。
龍薇兒、森茉麗和楚堂堂三人躺在湖邊草坪，相比於龍薇兒四仰八叉的姿勢，名門千金森茉麗和貴族少爺楚堂堂要注意形象得多。
青嵐端坐在離他們不遠的樹蔭下，清風撩起他那如秘銀一般閃耀的銀發，俊美的臉上仍然毫無波瀾，緋紅的眸子宛如一汪平靜的湖水。
紮著衝天辮的小拉布坐在青嵐身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青嵐。說來奇怪，盡管還有些拘謹，但自從被青嵐抱在懷裏趕路之後，小拉布已然和青嵐親密了很多，這會兒就像一個忠實的仆從一樣寸步不離地跟著他。龍薇兒暫且把原因歸結於“師兄的人格魅力”。
學生們一個個筋疲力盡，躺在草地上打盹兒，夜華則去巡視了四處。畢竟這裏是危險地帶，作為老師，他有責任保護學生們，為他們提供安全的休息場所。
天色漸晚，躺在地上休息的三人體力都漸漸恢複過來。大量的體力消耗讓三人又累又餓。
青嵐將行李中的幹糧拿到他們跟前，緩過勁來的龍薇兒抓起幹糧就往嘴裏塞。森茉麗和楚堂堂也湊過來分食幹糧，硬邦邦的幹糧在這個時候似乎成了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龍薇兒嘴裏塞滿了食物，鼓著腮幫子踱到青嵐身邊，一屁股坐到地上。
青嵐似乎並沒有注意她的到來，她便放開膽子使勁打量起青嵐來，想要看透他到底有何神秘之處。無奈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也沒看出這個師兄和之前有什麽不同。
可是為什麽，今天的他，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呢？
龍薇兒忍不住開口：“青嵐師兄，這是什麽情況嘛！為什麽我們累得不成人形，你卻一副毫不吃力的樣子，難道我們的差距真的有這麽大？”
青嵐收回望向遠處的目光，並沒有急著回答龍薇兒的問題，而是伸手輕輕將她嘴角沾上的幹糧碎屑給擦掉。
這個舉動讓剛剛還咋咋呼呼的龍薇兒頓時紅了臉，立馬低下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其實我並不輕鬆，薇兒很厲害啊。”
青嵐淡淡一笑，發現龍薇兒不看自己了，也別過臉去，兀自看著遠處的湖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滿足龍薇兒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抬起頭，問：“那為什麽你的精神一直這麽好？”
青嵐突然將目光投向身後，指了指靠在自己身邊的拉布，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在這個小孩身邊，力量恢複得比平時快很多。”
“你說拉布能幫你恢複靈蘊？這未免太神奇了吧！”
龍薇兒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起來，突然來了興致，挪到拉布身邊，笑嘻嘻地說，“難道拉布是什麽天地間靈藥修煉成精後的人形？還是拉布你有特殊的技能，能將天地靈氣轉移給別人呢？來，告訴姐姐好不好？”
她一把將拉布扯進懷裏，揉揉他的腦袋，扯扯他的頭發，拍拍他的屁股。就差把他拆成零件，拿在手上好好研究一番了。
拉布被龍薇兒折騰得煩躁，呀呀直叫起來。趁龍薇兒一個疏忽，拉布從她臂彎裏鑽出來，猛地鑽進青嵐的懷裏，一手死死地抓住了青嵐的衣角，擺出一副死也不會離開青嵐半步的架勢。
龍薇兒依然不死心，試圖將拉布拖出來，卻被青嵐猛地握住了手腕。
“師兄？”龍薇兒被青嵐的舉動嚇了一跳。
“嚇到他了。”
青嵐那俊美無雙的臉上閃過令人難以察覺的異色。
看著青嵐一本正經的樣子，又瞥見拉布那猶如驚慌的小鹿般害怕的眼神，龍薇兒隻好悻悻地改口：“好啦！我隻是好奇，又不會真的對拉布做什麽。”
說完，龍薇兒對拉布露出一個自認為十分和善的親切微笑，並向他伸出了友愛的雙手。萬萬沒想到，拉布非但沒有領會到龍薇兒的善意，反而對她產生更大的抗拒。
眼看龍薇兒馬上就要抓到自己的手，驚魂未定的拉布往後一退，轉身就往樹叢的方向跑去。
“喂！小屁孩，姐姐對你溫柔點你還不領情啊！”龍薇兒望著拉布的背影一陣抱怨。
“這裏荒無人煙，我們周圍還有遊**的黑精靈，拉布這樣冒冒失失地跑進森林很危險的。”
一直在遠處看熱鬧的森茉麗急急忙忙跑過來，緊張地說。
龍薇兒這才回過神來，就在自己愣神抱怨的片刻，拉布已經淹沒在了枝繁葉茂的林海中。
“去找他。”
青嵐站起身來，眾人忙往拉布逃走的方向追去。
樹林裏的小徑四通八達，龍薇兒一行人傻了眼。煩躁焦慮爬上眾人心頭——拉布真的走丟了！
“怎麽會這樣，我們竟然找不到一個孩子？”
龍薇兒十分著急，又摻雜了一份自責。她立刻閉上了眼睛，將靈蘊外放，試圖通過靈蘊的感知來搜索。
“他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和龍薇兒一樣，大家紛紛釋放了靈蘊，但很快，楚堂堂和森茉麗也得到了跟龍薇兒一樣的結論。百米之內，竟然完全搜索不到拉布的任何氣息。
龍薇兒壓下心裏的忐忑，招呼大家分開尋找拉布的下落。
龍薇兒讓森茉麗和楚堂堂一組，以便他們兩人能夠相互照應，她和青嵐兩人則單獨行動。
這時，龍薇兒想起一路上一言不發的青嵐，不禁回頭看他，隻見他的眉毛不自覺地皺起，一個“川”字橫亙在眉宇間。龍薇兒心下一驚，一向超然物外、淡然自若的青嵐，此刻竟然如此緊張。“師兄，我……”龍薇兒想到這件事情全因自己而起，一陣愧疚，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被青嵐打斷。
“別說了，我們快找吧。你，小心些。”青嵐眼神凝重，望向龍薇兒，輕聲叮囑了一句。
龍薇兒點頭，兩人立刻分頭行事。
“喂！天黑啦！小拉布，快回營地吃飯了！”
“小屁孩，你到底出不出來啊？待會兒被我找到的話，我一定狠狠捏你的臉哦！”
“小拉布，我們不躲貓貓了。你出來吧！我不捏你了成嗎？”龍薇兒在灌木叢和草叢裏找尋，卻一直沒有看見拉布的身影。“可惡！”龍薇兒越來越心急，憤憤地敲了旁邊的樹幹一拳，震得枝頭上鳥雀亂飛。
突然，她察覺到一絲異樣。
東南方向有驚鳥飛起，樹林中也響起不祥的聲音，一股邪惡之氣在東南方升起。
龍薇兒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或許她要找的拉布就在那裏！
一陣疾風，紅影掠過，空氣中留下火焰的味道。東南方向的危險氣息越來越濃烈，龍薇兒不禁加快了速度。
“拉布，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龍薇兒用力咬了咬下唇，在心中不斷地祈禱。
然而，當龍薇兒趕到那股邪惡氣息最濃烈的區域時，看到了讓她怒火中燒的一幕。
此刻，年幼的拉布正被一個巨大的爪子倒拽著，數隻蠕動的黑色觸手纏繞在他的身上。小男孩已經昏厥過去，觸手不斷地在拉布身上吮吸著，似乎要將拉布身上所有的元氣都吮吸幹淨。
“渾蛋！把你的爪子鬆開！”
氣紅了眼的龍薇兒，想都沒有想就直接衝了上去。隨著七星彩虹的微鳴，薔薇色的劍刃直直砍向了那隻拽著拉布的黑爪。
幾條黑色的觸手猛地拍了過來，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將龍薇兒震退。一向鋒利無比的七星彩虹，竟然沒有在這幾隻觸手上留下任何痕跡。
還沒等龍薇兒回過神來，觸手又伸了過來。觸手狂舞宛如黑色的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她掃來。龍薇兒立即就地一滾，慌亂地躲開它們的攻擊。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密林深處走出來，那是一隻無比強壯的黑精靈，目測至少有三米高。它的全身各處都被堅如磐石的肌肉包裹著，黑色的皮如鋼鐵一般，泛著幽幽的光，十分瘮人。更誇張的是，這家夥竟然擁有實質化的觸手，可攻可守，看上去就像一隻巨大的章魚。
龍薇兒看向這隻黑精靈，黑精靈一雙如無底黑洞般陰冷的眸子也正直勾勾地盯著龍薇兒，眼中的敵意顯而易見。
盡管龍薇兒處事一向魯莽，但想到之前的種種教訓，結合當下實力懸殊的情形，她自知硬拚不是辦法。她揮劍刺向天空，紅色的靈蘊衝天而起。隻要看到了這束光，青嵐他們很快就會往這邊趕來。
可是，拉布快撐不住了！
他被黑精靈的觸手纏繞著，已經越來越虛弱。臉上一片死灰色，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失去生命力。
“拉布！”龍薇兒大聲叫著拉布的名字，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了，體內的靈蘊開始不住地激**，配合著焚心訣，龍薇兒將靈蘊聚合到自己現在所能控製的極限。
靈蘊之力逐漸不受控製地溢出來，此刻的龍薇兒宛若一朵在火海深處怒放的薔薇。
她再一次衝向黑精靈，長劍揮舞，靈蘊劃出，而黑精靈隻是揮舞觸手，宛如利鞭抽出無數幻影。
劈裏啪啦，一陣交擊，龍薇兒被對方鋼鐵一般的防禦震得雙臂發麻。
她潛心靜氣，火之力量聚集在七星彩虹上，焚心訣瘋狂運轉，劍上緋紅的火焰燃燒得越來越激烈。突然，七星彩虹揮舞起來，薔薇色的劍氣從劍身上散發，熊熊烈焰，無比耀眼，比以往的劍招都要強上幾分。
感受到這次的攻擊不同尋常，巨大黑精靈開始有所防備，渾身開始彌漫出濃厚黑氣，黑氣凝聚成一個圓形盾牌，擋在身前。
“轟！”薔薇色的劍氣撞在黑色的盾牌上，迸發出一團火雲。黑精靈身體為之一顫，但隨即便又毫發無損地站在原地。雖然黑色盾牌被炸得無影無蹤，但火焰之力噴在黑精靈的皮膚上，卻依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反而是龍薇兒遭受了巨大的反震之力，身體頓時如同掉入了火爐，燒得全身通紅。
胸中更有一團火翻湧起來，氣息已經全亂了。
“噗……”一口鮮血吐出，龍薇兒全身難受無比，力氣全失，整個人無力地向前撲倒。
她撐著地麵，試圖再次站起來，但雙手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力氣再撐起自己的身體。她仰著頭，看著正在被黑精靈無情吞噬的拉布，那些可怕的觸手依然在吸收著他的元氣，他的生命力越來越弱，臉色仿佛死人般慘白……
“不……”龍薇兒從喉嚨裏發出怒吼，但一切都已經無濟於事，拉布掙紮著的四肢最終無力地垂下來。那個昨天還在自己麵前哭哭啼啼，懵懂又膽怯的小家夥，就這樣沒有了任何知覺。
“不……不……”龍薇兒不敢再看，將頭重重地埋進草叢裏，心裏湧起了深深的自責。她任由雜草肆意地劃破自己的皮膚，淚水混合著泥灰，花了她的整張臉。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的力量能再強大一點，拉布就不會死了……”龍薇兒雙目無神，呆呆地喃喃自語。此時，黑精靈一步步朝她走來。
走到龍薇兒麵前，黑精靈張開全身所有的觸手，龐大的身軀形成巨大的陰影，龍薇兒慢慢地抬起頭，看見無數隻觸手向自己伸來，如同死亡之手一樣將自己包裹在無盡的絕望中。
我也要死了嗎？龍薇兒的反應遲鈍起來。她沉浸在害死了一條人命的自責中，一時間自身的安全也顧不上了。
“薇兒！”就在龍薇兒以為一切都將結束的時候，一條冰涼的水龍咆哮而來，狠狠衝開了黑精靈的觸手。同時，一股溫柔的水流卷住了龍薇兒的身體，回到施法人的身邊。
“薇兒，醒醒！”
一個急切而溫柔的聲音，喚醒了龍薇兒。青嵐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俊美的臉上滿是擔憂，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雙抱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師兄……”
龍薇兒一臉茫然，伸出手去觸摸對方的銀發。隨後，她將髒兮兮的臉埋進他的懷裏。
“哇！”龍薇兒突然扯開了嗓子，大聲地哭起來，“嗚嗚嗚……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害死了拉布……我救不了他……我什麽也做不到……我真是太沒用了……”
青嵐看著懷裏的女孩，眉頭深深地皺起。他抬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拉布，又看向那隻巨大的黑精靈。對方似乎想要趁機偷襲，青嵐眼神一冷，輕輕抬起了手，喚出一個新的靈術名稱：“冰斬劍。”
沒有咒語，沒有結印，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空氣中的水分瞬間凝結，一柄晶瑩剔透的冰劍浮現在他的麵前。
“去！”青嵐手一揮，冰斬劍疾刺黑精靈！
黑精靈忙甩出觸手抵抗，原本力大無比的觸手與冰斬劍一相撞，竟被齊齊砍斷！
黑精靈發出慘叫，它暴躁地催動渾身黑氣，打算將傷害自己的家夥撕成碎片，但當它的目光觸及到那雙冷漠無情的紅色雙瞳時，黑精靈竟然渾身一顫，一股懼意從心底升起。
而這時，青嵐再次揮手，又有一柄劍憑空出現，朝黑精靈刺去。黑精靈不敢跟他硬碰硬，慌忙朝森林深處遁去。
青嵐沒有繼續追擊，他散去了冰斬劍，將目光收回，靜靜地望著在懷裏泣不成聲的女孩。
他緊緊地抱住龍薇兒，白色的靈蘊從他身體上溢出，冰涼的水汽安撫著龍薇兒身上躁動的薔薇火焰。
不知哭了多久，龍薇兒的情緒終於慢慢穩定下來。她從青嵐的懷裏跳出來，步履艱難地向前走去，慢慢地跪在了拉布身旁。她握住拉布的小手，無比自責地念著：“對不起，拉布！對不起……”就在龍薇兒又要號啕大哭的時候，躺在地上的拉布卻突然有了反應。一絲輕微的呻吟從他口中溢出，胸口慢慢有了起伏。龍薇兒一愣，哭聲梗在了喉嚨裏，她難以置信地張大嘴，指著拉布，回頭看著青嵐，一時啞然無措。
“他還活著。”青嵐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她笑笑，把她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還活著！”龍薇兒高興地狠狠抱了一下青嵐，然後把拉布抱起來，激動地說，“我們、我們快回去找夜華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