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生活是一場奇遇記,即使每天單調地重複在一堆課業與補習班之間,還總是會有一些意外的事情發生。我的生活,在遇到歐謹和喬淩珊之後,變得豐富多彩而不可思議。
暑假結束,開學的第一天,尤洛來接我去上學。
“安蓓呢?今天她怎麽沒有和你一起來?我很久沒有看到她了哦。”
我從麗江回家之後,隻見過安蓓一麵,她就跟著家人去旅行了,直到開學前兩天才回來。
原以為她也會和尤洛一起來接我上學的,以前一直都是這樣,我們三個人就像三角形的三條邊一樣,缺了任何一條都組建不成堅固無比的鐵三角。
以前這個時候,安蓓應該和尤洛一起在一旁催促著我快點準備好,否則就要遲到了。
“她今天先去學校了。”尤洛的臉沒有一絲變化,似乎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都與他無關,哪怕是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安蓓。
其實安蓓是一個很聰明的女生,就連老師也這樣誇獎她,而且她非常漂亮,在沒有遇到喬淩珊之前,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坐上尤洛家的車,他家的司機朝我禮貌地笑笑,然後就發動了車子。我把臉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的風景,然後把車窗拉下,風立刻鑽了進來,將我的長發吹到了坐在我身邊的尤洛的臉上。
尤洛沒有拂開我的長發,而是任由那些發絲在他臉上跳動。
我趴在車窗看著窗外的景色,而尤洛一直看著我,我們一路很安靜,沒有說任何話。很快就到了學校,我和他不在一個班,但他總是會毫不顧忌地把我送到教室門口才離開。
一進到教室,我就看到安蓓坐在座位上認真地看著課本。
深藍色的校服穿在安蓓身上異常好看,許多人都覺得這種顏色太老土,但是安蓓穿上後卻讓人覺得非常有質感,映襯得她愈加沉靜。
“安蓓!”我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後,大聲地叫她。
“嗯?”
果然,沒有一絲的驚訝,她隻是鎮定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之後,露出笑容,說:“萌寞,你來了。”
我在她身邊坐下,突然覺得有點兒無趣,她總是這麽淡然地麵對突發事件,就算是我故意想嚇她也總是失敗。
她把書包打開,從裏麵拿出了一堆的小禮盒放在我的桌上,說:“這是我去旅行給你帶的禮物,每去一個地方都給你買了禮物哦!你看看喜不喜歡吧!”
我沒有馬上打開,而是一股腦兒地把禮物都收進了背包裏,邊收邊說:“隻要是安蓓你送的,我都喜歡啦!”
等到東西收完,我還一把摟過她的脖子,在她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說:“謝謝你,安蓓!”
她原本柔軟的身體突然就僵硬起來,愣愣地看著我,表情很奇怪。
“怎麽我才這麽短的時間沒見你,你就突然變得活躍起來了?萌寞,你沒事吧?”她拉下我環在她脖子上的手,表情很嚴肅地問我。
我大笑起來,周圍的同學立刻朝我們這邊投來奇怪的目光,我捂著嘴,然後附在她耳邊說:“因為我在去麗江的時候認識了兩個很有趣的朋友!”
“朋友?”
安蓓重重地重複了這兩個字,表情更加奇怪,她好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上下打量我,長而濃密的睫毛閃得厲害,最後她說:“可是,萌寞,你從來不主動交朋友的,不是嗎?”
我能理解安蓓心中的疑惑,從小到大我除了她和尤洛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朋友。自從小時候得了自閉症之後,我就很抗拒與外界交流,甚至是在街上走時,也不願意讓別人觸碰到我。直到她和尤洛出現,才漸漸把我從自閉的世界拉出來,但即使醫生說我的自閉症已經好了,我還是不喜歡主動和別人交流,就算是同班同學向我問好,我也隻是微微點頭,從不主動打招呼。
有很長一段時間校園流傳著關於我的流言,說我是一個驕傲的、目中無人的女生。
我從來沒有解釋過什麽,因為我害怕和人相處,哪怕隻是簡單的言語交談,我好像失去了這方麵的能力,隻要一和很陌生的人麵對麵交流,我就會驚慌失措。
“安蓓,他們是一個例外。”我嘴角開心地勾起。
想起第一次看到他們時,那一眼便能認出的感覺,是一種讓人無比奇妙的命中注定的緣分。他們有趣的自我介紹,他們的放聲大笑和旁若無人的嬉鬧,想起這些我的心情就會莫名地變好。
“例外?哦,原來還會有例外。”安蓓似是喃喃自語般說了幾句話,然後轉過身不再看我,而是繼續看著英語課本,嘴裏不停地重複著正在背的單詞。
我以為安蓓是因為我交了新朋友而覺得我冷落了她,所以不開心,於是,我有些討好地搖著她的手臂說:“我不會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的!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啊!安蓓,有機會我一定要把他們倆介紹給你認識,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
“嗬嗬,是嗎?”安蓓轉過頭溫和地笑著對我說,“什麽時候有機會再認識吧!”
說完,安蓓果斷地轉過頭,笑容瞬間褪去,一臉嚴肅地繼續背單詞。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在安蓓低下頭看書本的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了她眼裏深深的厭煩和嫌惡。
我沒有再做聲,心裏祈禱著是自己眼花了,一直溫和沉靜的安蓓怎麽會露出那樣的神情呢?
不會的,一定不會!
好不容易放學,我和安蓓一起來到校門口,我告訴她尤洛一會兒會來接我們,晚上一起吃飯。
剛說完,尤洛家的車就已經停在校門外,我興奮地拉開後麵的車門坐了上去,安蓓猶豫了一會兒,才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路上,尤洛問我想要吃什麽,我湊過去說什麽都無所謂,隻要不要讓我待在家裏就可以了。
我原本想要問問安蓓想吃什麽,但是她戴著耳塞,閉著眼睛聽歌,沒有參與我們的談話,我隻好作罷。
我總覺得,出去一周之後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兒奇怪,安蓓的話少了很多。
“對了,你周末有事嗎?”我問尤洛。
“你有什麽事嗎?”尤洛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
我搖搖頭說:“沒什麽重要的事啦!我之前去麗江認識了兩個朋友,想要介紹給你和安蓓認識。如果你有事要忙,我們就再約,沒關係的。”
“去麗江的時候認識的朋友?”尤洛疑惑地看著我。
“是啊!我那天沒跟我爸爸坦白是怕他想太多啦!”我吐了吐舌頭,笑著說,“他們兩個是很好的人,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們介紹給你和安蓓認識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就約他們吧!我周末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呢!”
“好的,那你周末要來我家接我哦!你知道嗎?現在我家人管我管得更緊了,你要是不來接我,我鐵定出不來。”
“嗯,知道啦!”尤洛寵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的餘光瞟到安蓓,她一路都閉著眼,似乎已經睡著了。
吃完晚飯後,尤洛先把我送回家,再送安蓓回去。
我窩在被窩裏給淩珊打電話:“淩珊,周末你和歐謹有時間嗎?”
“怎麽?你要約我們玩?”
“是啊!想要介紹我男朋友和唯一的好朋友給你們認識呢!”我興奮地說。
淩珊聽完我的話,馬上帶著不滿的語氣說:“唯一的好朋友?”
“呃……你不要誤會啦!我說的是在認識歐謹和你之前,唯一的好朋友!”原來朋友之間,也會吃醋,我不自覺地笑起來。這種吃醋的感覺讓我很滿足,第一次感覺到被別人在乎是這麽地讓人發自內心地快樂。
和淩珊約好後,我抱著尤洛送我的大娃娃,蹭著它柔軟的毛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二]
一到周末,我立刻給尤洛發短信,讓他快點兒來我家。
本來已經準備好送我去特長班的媽媽,見到尤洛之後就放行了,從小到大似乎都是這樣,隻要我和尤洛在一起,好像不管做什麽事,我爸媽都很放心。
我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讚歎道:“尤洛,為什麽我爸媽這麽放心讓我跟你在一起?”
“因為我一看就是個好人啊!”他學著我的語氣,笑著說。
坐上等在外麵的的士,我發現安蓓已經坐在裏麵了。因為沒有上學,安蓓今天穿得很簡單,白色的T恤加上小短裙,修長的雙腿顯露無疑。她身材修長,不論她穿什麽在身上,都十分好看。
她見到我出來之後,從後座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安蓓,其實你不用那麽麻煩地換到前麵去坐的。”看著安蓓不怕麻煩地換座位,我有些歉疚地說。
安蓓一掃那天的冷漠,一臉笑容地看著我,打趣地說:“沒事啦!我雖然老是當你和尤洛的電燈泡,但也不會那麽不識趣啦!”
因為安蓓玩笑的話,我們都笑了起來,氣氛很是輕鬆。
笑過後,安蓓問我:“萌寞,聽尤洛說你是要介紹朋友給我們認識吧?我們現在去哪?”
“就去我們常去的那家餐廳吧,我現在打電話給他們。”
安蓓點點頭跟已經快等得不耐煩的的士司機說了我們的目的地,而我就開心地掏出手機給淩珊打電話。
電話接聽得很快,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淩珊有些懊惱的聲音就從電話裏傳來:“萌寞,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我要告訴你一個鬱悶的消息哦!歐謹他剛剛有急事出去了,說他今天和你聚不了了,約你下次見麵。”
“哦。”我心裏有些失望,“他有事也沒有辦法,你應該沒事吧?都出來了,我們還是聚聚吧,下次再和歐謹一起聚了。”
“嗯,好的。”
和淩珊確定了見麵的時間、地點後,我掛斷了電話。
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淩珊已經到了。
下車後,淩珊在老遠的地方就看到了我們,然後揮著手朝我們跑過來,一把就抱住我說:“萌寞,好久沒見你了哦,好想你呢!”
她和我擁抱時,尤洛和安蓓同時皺了下眉,我有些尷尬地拉下她的手,指著尤洛說:“這是尤洛,我的男朋友。”
然後又指向安蓓說:“這就是安蓓,我和你說的那個,在認識你們以前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
淩珊盯著尤洛許久,然後附到我的耳邊悄聲說:“我原來以為歐謹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男生,可是沒有想到居然還有比他更帥的,萌寞,你的男朋友真的好帥呢!”
我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尤洛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我朝他輕輕地搖頭,然後悄悄地在身後捏了一下淩珊,逗得我和淩珊都忍不住笑起來。
“你好,我是安蓓。”安蓓微微地點頭。
“我是喬淩珊,聽萌寞說了很多次你們的名字,今天終於見到了,很開心認識你們!”淩珊很大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等他們相互認識之後,淩珊介紹著這附近除了我們要去的那家餐廳外,還有幾家店子的東西很好吃,這些地方全是平常尤洛不會帶我去的小餐廳,於是我拉著尤洛和安蓓,要求一定要去那些餐廳試一試味道。
最後尤洛拗不過我,隻能答應。
很快,淩珊就找到了一家專做麻辣燙的小店,她告訴我們這附近像這樣的小餐館有很多,但是這家的味道是最好的。
小小的門麵前,尤洛和安蓓微微皺起眉,這樣的小店在他們看來既不衛生又不健康。不過,看到我一臉興奮的樣子,尤洛還是蹙著眉,和我們一起走了進去。
我和安蓓還有尤洛都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小店裏吃東西,那些大大的鍋裏正煮著一堆不知名的食材。
淩珊帶著我們到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幹淨的位子,取笑著說:“你們怎麽每個人的神情都那麽怪異?難道你們從來沒來過這種小店子吃東西嗎?”
“要是我說是的,你會不會很鄙視我們?”我朝淩珊做了個鬼臉,笑著說。
淩珊一愣,也笑了起來:“當然會很鄙視你,不過以你爸媽對你的關心程度,不帶你來這樣看上去極不衛生的小店也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從沒來過,今天就好好品嚐一下吧!”
“嗯!”我重重地點頭。
淩珊問過我們想吃些什麽,然後把老板叫過來點單。正在點單的時候,她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跟老板說了句“等等”之後,她馬上接通了電話。
“喂,我正在有事,你有話快說……”
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什麽,淩珊的笑容慢慢從臉上褪去,臉色越來越沉,最後“啪”的一聲把電話掛斷。
我見到她臉色有些不對,趕緊問:“怎麽了?”
喬淩珊發了一會兒愣,然後突然拿起自己的包就站了起來對我說:“我有事要先走了,萌寞,真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我再約你們一起聚吧!”
我拉住她,從剛才她突變的臉色就知道她肯定發生了什麽事,繼續問:“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你別管了。你們先吃吧,我走了。”淩珊撥開我的手,拎起包包就朝外走去。
我有些生氣地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說:“有什麽事不能和我說嗎?難道你一直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好朋友嗎?”
淩珊愣住,然後垂著眼瞼,睫毛顫抖得很厲害,忽然就抬起眼睛瞪著某一個地方凶狠地說:“我剛才接到一個電話,那人說歐謹正在KTV和別的女生鬼混!我這就準備過去看一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生讓他騙我說有急事,馬上就要出去。”
我一下愣住,震驚地看著她,在網上時歐謹是那麽專情的男生,即使那天他喝醉了給我打電話時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我還是沒能把他和那種花心大男生聯係在一起,於是我要求陪著淩珊去看看,有什麽事也可以有個照應。
“我陪你一起去!”我拉起她的手,然後回頭對尤洛說,“尤洛,你先送安蓓回去,我陪淩珊去有點事,忙完就馬上回家,要是我媽給你打電話,你就說我跟你在一起啊!”
淩珊感激地看著我,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尤洛擔憂地看著我又看了看安蓓,然後說:“我陪你一起去。”
安蓓低著頭,神色不明。但過了沒多久,她也抬起頭說:“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麽事,萌寞,你要去哪?我也陪著你一起去吧!萬一有什麽事,有我們在身邊也好照顧你。”
我的心再一次被填得滿滿的,從小到大他們就一直這樣陪著我,保護著我。
“那就快走吧——”淩珊很著急,說完就衝出門去,麻辣燙店的大嬸在後麵大聲地問不吃了嗎,沒有人回答她。
我們坐上的士,淩珊說了去什麽地方後,就一直嚴肅地繃著臉,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她緊緊握著我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沒事的,淩珊,歐謹不是那樣的人。”我安慰著她,我確實不相信歐謹會是那樣的人,他雖然不像尤洛一樣萬般溫柔,但是他對淩珊的好,也是顯而易見的。
“他最好不要是那樣的人!”淩珊冷冷地說,離那家KTV越近,她的手就顫抖得越厲害。
[三]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那個人口中所說的KTV,淩珊再一次打電話確認歐謹是在哪間包廂,掛電話前,她冷冷地警告對方:“如果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你就死定了!”
她的語氣和她的表情一樣冷漠,眼中卻燃起熊熊的怒火。尤洛有些擔心地將我拉到他的身邊,但我還是掙脫他,執意走在淩珊的旁邊,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她感激地回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後風風火火地衝向那個包間。
我和她走在麵前,尤洛和安蓓跟在後麵。
到了包間前,她站了一會,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氣之後,一把將門推開——
包間裏坐了一大群人,鬧哄哄的。在我們正對麵坐著的正是歐謹,他的身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十分乖巧的女生,齊肩的短發,笑容甜美,桌上還放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而歐謹正遞給她一杯果汁。
他的眼神那麽溫柔,我從未見過歐謹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過淩珊,我的心裏不由得一緊,拉著淩珊的手也更用力了。
淩珊一定也看見了,否則她的身體為什麽會輕輕地顫抖?我忽然覺得身邊的這個女生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堅強,此刻的她像是柳葉一般,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坐在歐謹身邊的那個女生,有些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們一群人突然出現在包間門口,裏麵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們。而歐謹則是吃驚地看了看我後,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淩珊的身上。
沒有一點自責和愧疚,褪去了溫柔的眼中居然還有一絲責備……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淩珊忽然甩開我的手衝了過去,揮手向歐謹還端著果汁的手,重重地拍下去,她的眼眶很紅,可是沒有淚水。
剛才歐謹注視著那個女生的目光刺痛了她的心,我想起那晚她對我說的話,她說她為了歐謹放棄了全世界,要是沒有歐謹,她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看著淩珊受傷的背影,我的心,微微地疼著。我想走上前去擁住淩珊,然而尤洛卻拉住了我,用眼神示意我不要過去,我隻好待在尤洛的身邊,暫時作為一個局外人看著事情的發展。
果汁全都打翻在歐謹身旁的那個女生身上,她像受了驚嚇似的尖聲叫了起來,純淨天真的眼神楚楚可憐地看向歐謹,一行淚就流了下來。
“喬淩珊,你在做什麽?”歐謹立刻跳了起來,對著她咆哮,揚起手就要往她的臉上扇下去。
我的心猛地提起來,也不管尤洛是不是阻止了,我上前一步激動地喊道:“歐謹,你想幹什麽!”
歐謹愣了一下,抬眼看了我許久後,終於緩緩地將手放下,隻是表情仍然很不悅地瞪著淩珊,然後質問她:“你來這裏幹什麽?”
淩珊不敢相信地看著歐謹緩緩收回去的手,冷笑地搖著頭。雖然那一巴掌沒有打下去,但是在她的心中應該比打在她臉上還要疼吧!
她用力地將十指握成拳,我看到她的指尖陷入掌心,緊咬的牙關也不住地顫抖。我上前,擁住她,才發現她的身體已經冰涼,不停地顫動著。
淚水在她的眼中打轉,但她還是倔強地不讓它流出來,冷冷地和歐謹對峙了一會兒,她突然冷靜了下來。
她輕輕地推開我,目光始終沒有從歐謹的身上挪開,隻是不再那麽冷漠,她走近他,從桌上拿起一瓶白酒,瞪著歐謹問:“今天如果我和她有一個人一定要將這瓶白酒喝完,你會讓誰喝?”
突然平靜下來的淩珊讓歐謹有些吃驚,他愣愣地看著淩珊固執的眼神,又回過頭看著臉色已經蒼白的那個女生,低下頭歎了一口氣,語氣別扭地說:“雅萱不會喝酒。”
雅萱……陸雅萱!
聽到這個名字,我突然想起來我曾經在哪裏見過她。原來她是和我們同一個學校並且和我同年級的同學,有一次在鋼琴課上我見過她。
那時候來了一個新同學,就坐在她的身邊,那個同學起身倒水時,不小心灑了一點在她的裙子上,她就哭了半個多小時,所以我印象還挺深刻的。
我沒有想到歐謹竟然會和她認識。
我更沒有想到,歐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答案,淩珊最後的一絲期待在眼中消失,她不再說什麽,而是直接將那一瓶白酒拿了起來,仰頭一口氣喝光。
歐謹吃驚地看著她,想要阻止,但當他回過頭看了看他身邊似乎還驚魂未定的陸雅萱之後,最終還是沒有阻止淩珊自虐式的行為。
我看向那個女生,恍惚間好像看到她嘴角輕挑起的笑意,但是一下又消失了,恢複到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她真的那樣笑了。還沒來得及細想,淩珊已經將一瓶白酒全部喝完,衝了出去。
我瞪了歐謹一眼,馬上追了出去,尤洛和安蓓也跟了出來。
我看到淩珊轉身時滑落下的淚,我想她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歐謹看到她的淚,更沒有辦法在那個女生麵前流淚。
她往前衝著,完全不顧前麵的人,橫衝直撞,似乎隻想離開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
“淩珊,小心!”
我喊著,但還是來不及,她就重重地撞到了前麵一個染著豔黃色頭發的女孩身上,那個女生手中還端著一杯酒,被淩珊這樣突然一撞,就全部都灑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她一把推開淩珊,很生氣地說:“他媽的,你沒長眼睛啊!趕著去投胎嗎?”
淩珊瞪著她,沒有回答。
“喂,你撞了我連聲對不起也不會說嗎?”黃頭發女生更加生氣,一邊推著淩珊,一邊要她道歉。
“你再動一次試試!”淩珊忽然怒吼一聲,一把抓住那個女生的手,氣勢強烈得連我都嚇了一跳,她的目光如冰,冷冷地瞪著那個女生,說,“撞到你怎麽了?不能撞嗎!”
喝了酒的淩珊雙眼通紅,她的淚已經幹了,但是淚痕還在臉上。
那個黃頭發女生微微愣了一下之後,突然笑了起來,發出嘖嘖的聲音後搖著頭說:“是被人甩了吧?看你這模樣,被人甩也是正常的!”
“你再說一次!”淩珊逼近她。
“再說一次怎麽呢?你長得就是一副該被男人甩的模樣!”女生重複著,不屑地瞪著淩珊。
下一秒,淩珊突然揚起手,我急忙上前拉住她。誰知那個女生趁著我們不注意時,一腳踢在淩珊的肚子上,我嚇了一跳,鬆開了淩珊的手。
“你才他媽的找死!”淩珊終於爆發了,她一把按向那個女生,將她撲倒在地上,騎坐在她身上一拳揮向她的嘴角。
我想要上去拉架,但是淩珊卻吼著:“萌寞,你們給我站遠點!”
我一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何動作,尤洛和安蓓也站在我身邊,遲疑著該不該上前勸阻。
當她們兩個人打得不開可交時,一個男生突然衝了出來,也是小混混的模樣,手上還有刺青。
黃頭發女生看到男生吃驚地愣在那裏,立刻大喊:“你有病吧,你老婆被人欺負你還在一邊欣賞!”
那個男生如夢初醒,立刻到包間裏招呼了一群人出來,尤洛立刻將我拉到一邊,戒備地盯著那一群人。正當我錯愕的時候,歐謹從另外一邊也帶著一群人衝了出來。
事後我才知道他為什麽會衝出來,原來他在包間的時候,聽到有人說外麵有兩個人正在打架,結果出來一看居然是淩珊,而對方還有那麽多人,他也立刻回到包間叫人出來。
“兄弟們,給我上——”
歐謹連話也沒有問,直接打向那個男生,一拳將他的牙打掉了一顆。
[四]
隨著歐謹的出手,一場混戰立刻在KTV狹小的空間裏展開。
我驚訝地看著他們把椅子砸在別人的身上,拿著酒瓶揮向別人的腦袋,從來沒有看過如此暴力的真實場麵,我愣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尤洛一邊拉著我,一邊往外退著,但是剛往外退,人群又湧了上來。
“你別想走!”那個黃頭發女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和糾纏在一起的淩珊分開,她似乎打紅了眼,突然衝向我,她的手中拿著一個已經破碎的酒瓶,迅速地朝我衝來。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酒瓶,卻忘記了移開自己的身體。
砰!
我閉上眼睛,半晌之後卻沒有傳來痛感,隻聽到那個女生尖叫一聲之後,傳來尤洛關切的詢問:“萌寞,你沒事吧?”
我睜開眼睛,才發現剛才他替我擋住了那一下,手被割傷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殷紅的**緩緩地流出來。
“你受傷了,尤洛!”我心疼地喊著,拉著他往外跑。
“我沒事,你小心一點,避開!”他用另外一隻手,將我推開。
我回過頭去尋找安蓓和淩珊的影子,但是一片混亂之中根本看不到她們。
尤洛手上的血越流越多,我擔心地抓住他的手,著急地從旁邊的包間裏胡亂扯了一塊桌布將它纏在他的手上,用力地按著他的傷口。
正當雙方打得亂七八糟時,警笛聲由遠到近,等到他們停下手想要逃跑時,警察已經把這裏包圍了。
原來有人看到一地的血,擔心會鬧出事來,於是報了警。
尤洛試圖去說明我們和這件事並沒有關係,但因為他受傷的手以及和當事人都認識,所以警察一定要我們去警察局裏接受調查。
就這樣,我們被帶到了警察局,酒已經醒了的淩珊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和我道歉,但是很快又被叫去錄口供。
我和安蓓坐在外麵,尤洛在一旁打著電話。
其實隻需要一個電話,我們就可以離開,但是我擔心淩珊,雖然不是她先動手的,可是當時她也打了那個女生,我不知道她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尤洛回來的時候,神情很疲憊,傷口已經停止流血,有一個警員送了藥過來,我小心地幫他包紮著,但是笨手笨腳的我,還是弄疼了他。
看著他皺著眉倒吸冷氣也不肯說痛的樣子,我的心裏溢滿了內疚。
“寧萌寞,到底怎麽回事?剛才尤洛的爸爸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居然在警察局!”
在給尤洛包紮完傷口之後,爸爸的電話突然打來。我唯唯諾諾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安蓓突然拿過我的手機,聲音甜美地說:“寧叔叔,我是安蓓,是我帶著萌寞和尤洛來KTV的,因為一周的學習太辛苦了,所以我想要帶著她放鬆一下。本來已經要回家了,但是沒有想到突然遇到別人打起群架,我們走不出來,所以才被一起帶到了警察局……”
我不知道爸爸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一定很生氣,安蓓的臉色也很難看。
我感激地看著安蓓,她總是這樣,從小到大,不論發生什麽事,她總是擋在我的前麵;不管我做錯了什麽,隻要可以,她也都幫我承擔。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和安蓓一起在尤洛家玩,當時我看到一個黑色的花瓶很漂亮,就爬上沙發想要把它拿下來,那種純黑色的質感讓我瘋狂地想要去觸碰它。
結果剛剛夠到花瓶,還沒有來得及握住它,它就往另外一個方向倒了下去。
巨大的響聲讓我驚慌失措地愣在那裏,花瓶碎了一地,隨著聲響跑出來的尤叔叔震驚地看著那個花瓶,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個花瓶,跟著尤洛的爸爸跑出來的我爸爸看到我站在沙發上,一下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一把將我揪了下來,正當他揚起手準備揍我時,安蓓出現了。
她拉著我爸爸的衣服,輕聲地說:“寧叔叔,不是萌寞的錯。是我推了她一下,她才會不小心碰倒那個花瓶的。”
話音剛落,安蓓的爸爸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五指的指印清晰地印在上麵,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但是她卻沒有哭,而是走到尤叔叔身邊,輕聲地道歉。
我抱住安蓓,在她身後悄悄把淚水抹去,輕聲說:“安蓓,謝謝你。”
我想不論我以後還會有多少個朋友,但是安蓓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無法取代的最好!
安蓓拍拍我的背,然後把手機還給我說:“沒事了,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我看著他們兩個,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幸福,就像那晚淩珊對我說的,我應該學會珍惜。
“淩珊怎麽辦……”我還是擔心她。
尤洛拉過我的手,朝裏麵看了一眼後說:“沒事的,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她隻需要錄完口供就可以走了。”
我看了一眼淩珊,她疲倦地靠在椅子上,嘴裏一張一合,讓我先回去。我做了一個一會兒會打電話給她的姿勢,然後跟著尤洛和安蓓一起走出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