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不如，我們私奔吧！”
看著“寂寞在唱歌”發過來的一句話，我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今天的月光很好，那些月光下的樹蔭蔓延進窗戶裏，我看著那一片冰涼的陰影，內心卻忍不住雀躍起來。
我一直都喜歡黑暗而冰涼的事物。
比如夜晚，比如月光。
所以，在無數個晚上，我都喜歡把燈關上在房間裏上網。黑暗讓我覺得很安全，而電腦散發的冰冷的藍光讓我有洶湧的傾訴欲望。
“寂寞在唱歌”就是我在網上的忠實聽眾，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抓住我的心，讓我將那個從不敢示人的另一個自己在他麵前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好。”
鍵盤劈裏啪啦的一陣響，我回複過去一個簡單的字。沒問為什麽，沒問去哪裏，甚至連他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
但我就是果斷而堅決地答應了，私奔。
“咚咚咚……”
房門被輕輕地敲響，打斷了我異常興奮的思緒。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萌寞，媽媽可以進來嗎？”
“哦，等一下。”
我飛快地關上QQ，打開作業文檔，然後飛奔到門邊，打開所有的燈——
燈亮起來的時候，我的眼睛被瞬間點亮的強光刺得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地睜開眼睛，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的粉色，我微微皺起了眉。
天知道，我有多討厭粉色。
可是，爸爸媽媽給我買的東西幾乎都是粉色，他們執拗地認為少女的世界就應該是粉色的，單純而又美好。
他們也執拗地按照他們的意願安排著我的生活，從不讓我一個人出遠門，總是讓我生活在他們能夠掌控的環境裏，因為他們都是市裏的高官，所以對我的學習成績要求非常高，每天給我安排了一大堆習題和各種特長班，還準備在高二會考後送我出國。
我像討厭粉色一般討厭他們為我安排的一切，但是，那種非常被人在乎、總有人在原地等待的溫暖感覺卻又一直縈繞著我，讓我覺得無比地幸福。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好像生病了，明明離不開這些溫暖，卻又瘋狂地想要逃離，遠遠地逃離……
“萌寞？”媽媽的聲音又響起。
“哦，來了！”我回過神來，舒展開皺起的眉頭，趕緊打開了門。
媽媽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進來，疑惑地看著我：“怎麽這麽半天才開門？你在幹什麽？”
“沒，沒幹什麽啊！”
“來，快把牛奶喝了吧！”媽媽把牛奶放到桌上，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我的電腦屏幕上瞄。
我趕緊走到桌旁，一手拿起杯子一手指著電腦屏幕說：“剛剛正好想到了這道題的解法，就想著把這道題做完了再去給您開門。”
媽媽這才把眼神從屏幕上收回來，放心地笑了：“萌寞，學習重要，但是也要注意身體。喝完牛奶就早點睡吧！”
“知道了。”
我喝完牛奶，把媽媽送到房門口，快要關上門的時候，媽媽說了句：“要不這樣吧，萌寞，等開學後就把你房間裏的網停了，你要查什麽資料的時候去爸爸的書房就行了。”
我握住門把的手停頓了一下，隨即揚起乖巧的笑臉說：“好啊！”
說完，我輕輕地關上了門，笑容迅速地消失，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我關上燈，走到電腦桌前打開QQ。
剛登錄成功，“寂寞在唱歌”的頭像就跳動起來，打開對話框，是簡單明了的一句話——
“明天上午10點機場見。”
剛剛有些鬱悶的心情因為“寂寞在唱歌”的這句話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去你的練習題！去你的特長班！去你的停網……全部都滾開吧！
我——寧萌寞，明天就要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了。這是多麽讓人興奮的美好事情啊！
我關上電腦，重重地倒在**，想著明天未知的旅程，內心不安分的因子不停地躥動著，讓我久久無法入睡。
直到尤洛發來晚安的信息，我才握著手機沉沉睡去。
[二]
我在手機短信的“滴滴”聲中醒來，打開收件箱一看，是尤洛發來的信息：“早安。”
我微微一笑，心想，真是傻呢！
然後，我合上了手機。
走出房門，家裏安靜得有些詭異。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營養早餐放在餐桌上等待著我。
放暑假以來，每一天我打開房門幾乎都是同樣的情形，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在重複做著同一個夢，要不，為什麽每一天都一樣呢？房間的每一處仿佛都彌漫著陳舊腐敗的氣息，這種感覺沒來由地讓我覺得窒息。
吃完早餐，我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鍾。
9點了！
我猛然想起昨晚和“寂寞在唱歌”的約定，內心頓時有個聲音在叫囂，快點兒走吧！快點兒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吧！
去私奔吧！
我無法抑製那個叫囂的聲音，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那個愈加強烈的聲音而開始行動起來。我衝進房間，拿出一個大大的背包，把MP5、手機、充電器、換洗的衣服一股腦兒塞進包裏，當然，還有我悄悄存了很久的零花錢。
一萬塊，整整一萬塊，安安靜靜地躺在我床下的收納盒裏。此刻，它們似乎也興奮起來，它們終於可以離開那個終日禁錮著它們的收納盒了，終於可以飛向外麵的世界，在無數人的手中輾轉，開始它們多姿多彩的旅程了。
而我此刻也和它們一樣興奮。以至於我給爸爸媽媽寫留言條的時候，寫了好幾次才把一句話拚湊完整——
“爸爸媽媽，我出去走走，一周後回來，不要擔心。”
是的，一周後回來。
我終究是不能完全拋開他們濃烈的愛，但是現在，我必須離開，否則我一定會在這一成不變的生活中腐敗，死去。
當我坐上去機場的的士時，我的心輕快得仿佛要飛了出來。
我貪婪地看著窗外的一切，風輕撫過臉頰，陽光懶懶地灑在樹上，搖曳的樹枝把陽光打碎，金色的光斑讓人覺得溫暖又美好。
我迫不及待地想把這麽美妙而快樂的心情和別人分享，於是，我打開手機，撥通了安蓓的電話。
如果你打開我手機的電話薄，就會發現我的世界是多麽的狹小，裏麵隻有四個號碼，除了爸爸媽媽的，一個是尤洛的，另一個就是安蓓的。
尤洛是我的男朋友，安蓓是我現實生活中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喂？”安蓓利落的聲音響起。
“安蓓，你猜我現在在哪裏？”我等不及安蓓說更多的話，就迫不及待地大聲問。
“在哪？現在這個時間你肯定是在家裏啊！”
“嘿，你太沒勁了啊，憑什麽這個時間我就一定得在家裏啊？”
“你不在家在哪兒啊？”安蓓的聲音還是沒有一絲波瀾。
我忽然覺得有些沒勁，是啊，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每天生活的地方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裏，除了這兩個地方，似乎再沒有別的選擇。
“喂？萌寞？”我短暫的沉默讓安蓓有些擔心。
“嗯，在呢。你等一會兒啊！”我把手機伸向窗外，將馬路上嘈雜的聲音收進手機裏。
過了幾秒鍾，安蓓終於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大叫起來：“啊！萌寞，你在哪裏？怎麽這麽吵？好刺耳的喇叭聲啊！你在街上嗎？喂，喂！”
安蓓的激動讓我滿意地笑了，我收回手機，一字一句地對安蓓說：“安蓓，我現在在去見網友的路上，我準備和他私奔。”
“私——奔——”
安蓓尖利的聲音刺得我的耳膜一陣痛，我皺皺眉，嘴角卻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笑。
“你要和網友私奔？這太瘋狂了吧！寧萌寞！”
安蓓近乎抓狂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聲音大得連在前麵開車的司機都不由得從後視鏡裏偷偷看我，眼神裏**裸地傳遞著一句話——這孩子真的瘋了。
“安蓓，我要是再在家裏待下去就不是瘋狂而是真正地瘋了。”
“天啊，你真的是寧萌寞嗎？這可不是寧萌寞能幹出來的事啊！”安蓓還是不相信。
我輕笑了一聲，說：“安蓓，我們真是白交了這麽多年朋友了，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安蓓那邊突然安靜下來，半天沒有說話，我原本歡快雀躍的心在她的沉默中變得緊張起來。
過了一會兒，安蓓終於說話了：“好吧，萌寞，我相信你是要去跟網友私奔。可是……尤洛怎麽辦？”
尤洛？
我的心微微一動，但還是裝作輕快地說：“他那麽大的人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唄！要不，我就把尤洛交給你吧！”
“萌寞！你別開玩笑了。”
不知道為什麽，安蓓的聲音裏似乎有一絲尷尬的惱怒。
“怎麽？不願意接收啊？那好，我一會兒給他打電話，讓他自己接收自己。”我笑著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好了，安蓓，我就是和你告個別，一周後我就回來了，不要太想我哦！”
說完，我不顧安蓓還在那邊“喂喂”的聲音就掛斷了電話。
我接著馬上撥通了尤洛的電話，他很快就接了，聲音輕柔地問：“萌寞，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了？”
“傻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今天準備出去……旅遊。”我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把“私奔”兩個字說出口。
“什麽？去旅遊？去哪裏？和誰一起？”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尤洛急切地打斷了。果然，他的反應是這樣的，早知道我就不跟他說了。
“喂，尤洛，我隻是出去玩玩，不會被拐走的，你沒必要這麽擔心啦！好啦，不說了，拜拜哦！”
在尤洛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我迅速地掛斷了電話，並且把手機關機了。
“哦！太好了！”
終於沒有人能打擾我即將開始的旅程了，我忍不住興奮地衝車窗外大喊。
風從車窗外灌進來，帶著自由的氣息，我深呼吸，心裏快樂得仿佛要開出花來。藍天白雲，車水馬龍，所有一切平常的事物，此刻在我看來都平添了幾分美好。
我的瘋狂引來的士司機的再次關注，我朝他吐了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他馬上轉過了頭。
[三]
到達機場後，看著機場內來去匆匆的身影，我忽然想起昨天太激動了，居然忘記問“寂寞在唱歌”和我的接頭暗號是什麽。
天哪，這麽多人，到底哪一個是“寂寞在唱歌”呢？
我和“寂寞在唱歌”是在網遊中認識的，當時我的技術很菜，隻有他願意和我組隊，並且每次打到好的裝備都留給我去撿。最初，我們隻是在網遊中閑聊，可是聊著聊著忽然發現我和他很投緣，通常我剛剛冒出一個稀奇古怪的念頭，他就會馬上和我一拍即合。
我總是開玩笑說，我和他真是臭味相投。
他甚至比尤洛更了解我。
但是盡管如此，我們卻從沒視頻或者語音聊過。或許是我們都覺得彼此有些神秘感和距離感更能讓人敞開心扉吧！
在此之前，我們從沒想過彼此會以這樣一種形式相約見麵。我甚至以為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麵。
但是沒想到就在昨天，我跟他說我每天被爸爸媽媽關在家裏學習學習再學習有多苦悶的時候，他就忽然說了那樣一句話——
“不如，我們私奔吧！”
想到這裏，我興奮的心情忽然有些惶恐，我真的要這樣和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開始一段冒險的旅程嗎？
站在機場大廳的中央，我原本興奮雀躍的心忽然安靜了下來。
不如，回去吧！
腦海裏忽然升起這樣一個念頭，腳步也隨著心中所想而挪動。我緊緊地抓著口袋裏的手機，身體緩緩地轉向機場的出口。
就在我轉身的瞬間——
安檢口的一抹紅色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猛地站定，眼睛盯在那個紅色的身影上，高高的個子，戴著白色的棒球帽，此刻正專注地和身邊跟他穿著情侶款白色外套的女生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個紅色的身影和線條分明的側臉，還有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玩世不恭的微笑，我的心裏就升起一股很強烈的感覺，他，是“寂寞在唱歌”。
即便我沒有見過他，即便他說和我私奔，此刻卻和另一個女生親密地聊天，我依然覺得他就是“寂寞在唱歌”。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就像是在萬千人中，你感受到了相同的氣息；就像是在冥冥之中，有一根細線將你和他牽引；就像是在廣袤的太空裏，你感受到了相同的磁場。
隻要憑那匆匆的一眼，就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收回準備離開的腳步，然後往安檢口走去，在紅色身影麵前停下了腳步。
“嘿，你是不是‘寂寞在唱歌’？”沒有任何修飾性的開場白，我直接問。
原本還在聊天的兩個人因為我的出現而停止了談話，雙雙看向我。
過了幾秒，穿紅色外套的男生忽然勾起嘴角笑了，點頭說：“是的。”
“我就是‘城堡裏的小惡魔’。”我說。
“我知道。”
“寂寞在唱歌”沒有任何過多的話語，隻是一笑。
沒錯，就是他了。
看到“寂寞在唱歌”的眼神，我完全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我也笑了笑，隨即很快地瞟了他身邊的女生一眼，淺笑著問：“嘿，你真不厚道！不是說和我私奔嗎？怎麽還帶著女友和我一起私奔啊？你這不是成心讓我受打擊的嗎？”
“誰讓你這麽實誠，你也可以帶著你男朋友一起啊！”“寂寞在唱歌”不以為然地笑著說。
“男朋友？”我忍俊不禁，“你以為是辦情侶聚會嗎？我可是一心想要和你私奔來著。可是你……不知道你這樣玩的啊！”
眼前的男女聽到我的話後愣了一下，然後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麵無表情地等他們笑完。最後，還是那個女生先說話：“美女，你真有意思，我喜歡你。”
我瞪了還在一旁忍著笑的“寂寞在唱歌”一眼，然後對那個女生說：“你能跟你男朋友一起帶著別的女生私奔，有勇氣！我也喜歡你。”
“那……”笑鬧後，我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問，“我們接下來是要去哪裏呢？”
“麗江怎麽樣？”“寂寞在唱歌”拿著一本《麗江的柔軟時光》在我眼前晃了晃。
“好啊！”
我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其實，隻要能讓我暫時逃離這個地方，隻要能讓我暫時遠離那些愛我卻又讓我覺得窒息的人們，那麽，去哪裏，和誰去，都是無關緊要的。
飛機飛上了三萬英尺的高空，我打開遮陽板從窗口往外看的時候，外麵是棉花糖一般純白柔軟的白雲，偶爾一陣風吹散了它們，但是它們隨即又在另外一處匯集成新的形狀，同樣的美好。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坐飛機，但卻是我第一次由衷地覺得輕鬆和愜意。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是那麽的妙不可言。
“剛才在等你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寂寞在唱歌”因為常年吸煙而變得有些沙啞的嗓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注意力從窗外收了回來，笑看著“寂寞在唱歌”：“要是我真的不來，你會怎麽辦呢？”
“會失望啊！”“寂寞在唱歌”眨了眨眼，戲謔地說，“你想想，我好不容易誘拐了一個未成年少女跟我一起私奔，要是她最後臨陣脫逃，我多丟臉啊！更何況現在一見你，還是一個大美女，要是你不來，我更失望了。”
“我真懷疑你們倆到底是不是情侶，你怎麽能在你女朋友麵前這麽毫不掩飾地表達你想出軌的心啊！”
“我是實話實說嘛！”“寂寞在唱歌”一臉誠懇的樣子。
終於，他身邊的女朋友忍不住了，舉起手要打他，看似很用力，但是手落下的時候卻是輕輕地一拍：“喂，歐謹，你夠了啊！要不是這位美女合我眼緣，我跟你沒完！”
“歐謹？”我輕輕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看向“寂寞在唱歌”，問道，“你的名字叫歐謹？從沒聽你說過哦！”
“你也從沒問過啊！要不，現在我就正式介紹一下自己吧！”“寂寞在唱歌”停頓了一下，忽然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我叫歐謹，是一個很帥很稀有的混得很成功的小混混。”
撲哧——
歐謹的介紹方式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是歐謹本人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著：“嚴肅，嚴肅一點兒！”說完，他捅了捅身邊也忍不住笑的女朋友，說，“喂，該你了！”
歐謹的女朋友好不容易忍住笑，清了清嗓子後也坐直身子認真地向我介紹說：“我叫喬淩珊，是一個很傻很天真的不顧一切地跟了歐謹這個混得很成功的小混混的不良少女。”
我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們倆還真合拍！禮尚往來，那麽，我是不是也該向你們做一下自我介紹？”
“必須的！”歐謹和喬淩珊異口同聲地回答。
“嗯嗯……”我清了清嗓子，說道，“聽好了啊，我叫寧萌寞，寧靜的寧，萌芽的萌，寂寞的寞，是一個很悶很寂寞的被家人的愛逼得快要窒息的小惡魔。”
[四]
“嗨，麗江！我們來啦！”
在走下飛機的那一刻，高原上無與倫比的清新空氣迎麵而來，讓人的身心在這一瞬間徹底放鬆下來，好像獲得了重生，我們都不由自主地大聲喊了起來。
“以前老聽身邊的朋友說麗江的天空很美，現在真的到了這裏，果然沒讓我失望啊！”喬淩珊抬起頭仰望天空，深深地呼吸著。
我看著她滿臉享受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沉溺到那藍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天空和周圍寧靜質樸的美景中。
“好啦，你們先不要顧著享受了，我們去古城吧！古城的感覺比這邊還要好呢！”歐謹受不了我和喬淩珊兩個一臉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推了推我們。
“喂，你怎麽知道？難道以前來過這裏？”喬淩珊馬上警覺起來，“說，跟誰來過？男的女的？”
“你別這麽敏感好不好？是這本書裏寫的啦！”歐謹有些不悅地揮了揮手中的書。
我見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妥，於是挽著喬淩珊的胳膊趕緊打圓場說：“既然來了，我們就要玩得盡興啦！書上推薦說古城好玩，我們就去古城吧！出發——”
我興致高昂地說著，歐謹和喬淩珊被我一臉興奮的神情逗笑了，兩人默契地不再糾結剛才引起他們不快的話題，異口同聲地說：“出發！”
在前往麗江古城的機場巴士上，我的心情輕快極了。
遠離了那座圍困了我十幾年的牢籠般的城市，我在這裏徹底獲得了自由。這陌生之地的一草一木，在我看來，都像是落入凡間的精靈。
“看吧！果然很漂亮吧？”一下巴士，歐謹就得意地笑看著我和喬淩珊說。
“看你美的，好像這美景是你創造出來的一樣。”喬淩珊不屑地撇撇嘴，但是眼神裏卻抑製不住地流露出對眼前美景的喜愛。
他們兩人打情罵俏，而我則真的被眼前美好的景色吸引住了。這裏的天是這麽藍，抬起頭如同在看隻有電腦上才會做出來的特效，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清新的空氣立刻從鼻翼鑽進身體裏，我感覺自己的枷鎖完全被解開。
“還不快走？”歐謹停止和喬淩珊貧嘴，回過頭朝已經完全被美景迷得呆愣的我說。
我回過神來，朝他嫣然一笑，然後跟了上去。
盡管我不知道接下來我們會去哪裏，會玩些什麽，我依然很興奮。因為歐謹、喬淩珊這兩個有趣的家夥和眼前無與倫比的美景已經完全勾起我身體裏潛伏已久的不安分因子。
我們走到一個四合院一樣的民居外，牆角伸出的一枝不知名的開得嫣紅的花吸引了我。
“怎麽了？”歐謹見我又半天不動，問道。
“我們要是能住在這裏就好了。”我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古樸的院落。
歐謹邪邪地一笑：“想住這裏？”
“是啊！在家的時候我就總想著能夠住在這樣一個四合院裏，看似與世隔離，但其實自由觸手可及。你看，抬頭可以看到無比廣袤的藍天，推開門就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太美妙了。”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暢想著。
“既然這樣……那麽……”歐謹故意停頓了一下。
果然，我和喬淩珊的好奇心都被他挑起來了，齊齊問道：“那麽什麽？”
歐謹滿意地看著我們的反應，把手中的背包往地上一扔，說：“那麽，我們就住在這裏。”
“可以嗎？這好像是民居啊！”我將信將疑地看著歐謹。
歐謹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寧萌寞同學，你果真是困在城堡裏的小惡魔啊！這裏很多民居都是可以住宿的，你不知道嗎？”
我吐了吐舌頭，傻笑了一下。
我怎麽會知道呢？從小到大，每次外出旅遊身邊都是圍著一大圈的人，從出門前的準備到到達目的地的住宿遊玩，從來就不要我操心，我隻要乖乖跟著就行了。並且，每次都是住酒店，我從來不知道還可以在這樣古樸的民居借宿。
歐謹敲開了民居的大門，裏麵的納西婆婆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當納西婆婆把我們帶到房間外的時候，我無比自然地挽著喬淩珊，說：“淩珊，我們住靠窗的這間吧！”
“啊？”喬淩珊有些驚訝又尷尬地看著我。
“怎麽了？”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歐謹有些無奈地笑了，說：“寧萌寞，你不是來跟我私奔的吧？你是來破壞我蜜月旅行的吧？”
說著，歐謹一把攬過喬淩珊，兩人一臉曖昧地看著我。
看著緊緊黏在一起的兩個人，我頓時臉漲得通紅，說：“你……你們要住一間？”
“怎麽？難道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旅行是住兩間房嗎？”歐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我……我沒和我男朋友單獨旅行過……”我尷尬地回答。
男朋友？
尤洛那張幹淨並且永遠帶著溫柔的笑容的臉在我眼前浮現，他現在應該快急瘋了吧？我忽然一陣心痛，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口袋裏關機了的手機。
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我一遍遍提醒著自己，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喬淩珊似乎發現我的神色有點兒不對，於是收起戲謔的笑，認真地對歐謹說：“喂，我們不要逗萌寞了。我還是跟萌寞住一間房吧！畢竟她是女生，又是第一次來麗江，一個人住肯定有點兒怕啦！”
喬淩珊的話讓我心裏湧起汩汩的感動。雖然和她認識還不到一天，但是她讓我感受到了一種難得的真誠，讓我願意毫不設防地和她接近。
“你怎麽啦？不要太感動哦！”喬淩珊見我愣愣的，於是推了我一下，開玩笑地說。
我不好意思地看著她，說：“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親愛的美女們，不要聊了吧？我好累啊，就這麽說定了，淩珊你和萌寞住。”歐謹裝出很累的樣子，推我和喬淩珊進了房間。
歐謹幫我們把行李提進房間後就出去了，我關上門，歡快地跳到眼前這張柔軟的大**，趴在這裏可以透過窗外看到古城的天空、樹木。天藍樹綠的景觀全都落進眼底，我靜靜地趴著，坐了許久飛機的困意慢慢襲來……
[五]
歐謹和喬淩珊的生活習慣跟我完全不一樣，他們白天睡覺，晚上卻無比精神。我感覺我剛剛睡著，就被歐謹大力的拍門聲吵醒，然後拉著我來到麗江的酒吧街。
他們一路都很興奮，看我張著嘴打嗬欠的樣子，笑得東倒西歪。
“你們難道不困嗎？”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懶懶地問。
歐謹眯著眼睛，臉上掛著邪邪的笑容理所當然地說：“哪個小混混不是一到晚上才神采奕奕的？尤其是在這麽美的地方，晚上用來睡覺真是太浪費了！”
“是啊！沒想到麗江的夜晚也這麽美，萌寞，你快點兒打起精神好好享受吧！既然出來了就要玩得盡興嘛！”喬淩珊也附和著說。
“嗯！”我用力地眨眨眼搖搖頭，努力甩去睡意，眼角無意中掃到了左邊一家酒吧的招牌，欣喜地問，“這就是‘一米陽光？’”
“怎麽？你知道這兒？”歐謹有些驚訝。
“喂，不要把我看成從原始社會走出來的人好嗎？”我裝作慍怒地看著歐謹，“這個世界還有一種東西叫網絡啦！我在網上看過有關這個酒吧的故事。”
歐謹嗬嗬笑了起來，提議說：“那既然這樣，我們就去這家酒吧玩玩吧！”
一進酒吧，和外麵的氣氛完全不同，這裏麵流淌著低迷輕緩的音樂，幾個人聚成一桌聊天，分明是安靜的氣息卻給我一種熱浪的感覺。
安靜迷離的氣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沉溺其中，我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氣。
喬淩珊回過頭，見我停在原地，對我說：“這裏還真和我們那邊的酒吧不一樣，我們那邊的酒吧像迪廳一樣嘈雜，走吧，我們找個位子坐一下。”
“嗯。”我點點頭。
歐謹已經找好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置，大力地對我和喬淩珊揮著手，我們笑著朝他走過去。
坐在座位上，看著酒吧裏或安靜，或迷離，或曖昧，或濃烈的一切，我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要知道，在家的時候別說是酒吧，就連KTV對我來說也是禁止通行。要是讓爸爸媽媽知道我進了酒吧，他們會不會氣得瘋掉？
嗬嗬，他們現在已經瘋掉了吧？他們一直以為乖巧無比的女兒居然留下一張紙條就跟人“私奔”了，連我自己回想那一刻的衝動都覺得瘋狂。
但是，那一刻的瘋狂我沒有後悔，至少歐謹帶我來的這個地方很讓人放鬆，更讓我覺得舒心的是，他還帶來了喬淩珊。
從小到大，我的世界裏隻有尤洛一個同齡的異性朋友。說實話，要是喬淩珊沒來，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跟他單獨相處呢！
“小惡魔，你喝酒嗎？”歐謹打趣地問我。
喬淩珊假裝幫我出氣似的打了歐謹一下，也歪過頭來看著我。
吧台上，調酒師在綠色的燈光下快速地晃動著手中的容器，上下左右地拋著，立刻引得吧台前坐著的女生們的尖叫，接著，調酒師帥氣地點燃打火機，一串淺藍色的火焰冒到空中，我的目光牢牢地被吸引住。
最後，他將酒倒入她們的杯中，鮮紅的**緩緩地流入，絢麗的色彩讓我有了想品嚐的衝動。
喬淩珊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欲望，她靠在歐謹的身邊指了指那杯酒問我：“想喝那種？”
我點頭，歐謹看了一眼喬淩珊，起身到了吧台和調酒師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就帶了一杯酒回來。
晶瑩剔透的高腳杯沒有被裝滿，昏暗的燈光中這杯中鮮紅的**看上去更加妖嬈。
“這是‘血腥瑪麗’，是很多酒混合而成的，還加了伏特加，後勁很足，你確定要喝？”歐謹一臉不信的表情盯著我。
“伏特加？是酒心巧克力裏麵的酒的那種味道嗎？”我看著那杯鮮紅的**，無比認真地問。
然而歐謹和喬淩珊卻以為我是開玩笑的，嗬嗬笑起來。
我安靜地看著他們，等著他們笑完。
他們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終於停止了笑聲，歐謹清清嗓子，把酒遞給我：“看你那渴望的眼神，我再不給你，恐怕你會來搶這杯酒了吧？”
我接過酒杯，握著杯身輕輕搖晃著裏麵的**，加了冰的質感從手中傳到心髒，我將無名指緊緊地貼在上麵，輕聲對歐謹和喬淩珊說：“據說這是連了心的筋脈的指頭，我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可以更快地將這種冰冷的感覺傳達到我的心髒。”
歐謹神情怪異地盯著我，然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說：“如果你不打開心門，那麽，不管是溫暖還是冰冷，你都感受不到。”
是這樣嗎？我沒有對歐謹的話做任何回應，但其實已經認可了他的話。我太明白那種感覺了，那種什麽都感受不到的感覺，那種自己的世界裏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內心一片荒蕪的感覺。
我緊緊地握著酒杯，卻沒有品嚐那妖嬈魅惑的**，隻是迷戀地感受著這種冷冰的觸感和它濃烈的色彩。
過了12點，帶著迷離色彩的藍調爵士樂停止，強節奏的音樂震動著腳下的地板，原本一個個坐在椅子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隨著音樂的節奏晃動身體，然後起身走向舞池，原本冷清的舞池瞬間沸騰起來。
舞池裏的人們瘋狂地甩動著腦袋、扭動著身體，一股股熱浪從舞池向我襲來，讓我有一種那些晃動的靈魂似乎被放飛的感覺，自由暢快。
“萌寞，我們也去跳舞吧？”淩珊的眼裏滿是奇異的光彩，她似乎已經完全被舞池裏的熱情感染了，一把拉起我和歐謹往舞池奔去。
“淩珊，我不會……”雖然我從小就上舞蹈課，在舞蹈比賽上還獲了無數的獎，但是此刻卻沒有信心去舞池裏跳舞。
他們的舞蹈是發自內心的自由的舞蹈，而我一直以來都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舞蹈老師要我怎麽跳，我就怎麽跳。在那些上舞蹈課的日子，舞蹈對我來說，隻是必須要學好的一門功課，而不是放鬆解壓的方式。
我想要拒絕，但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叫囂：“去吧！去跳吧！去和他們一起瘋狂吧！”
就這樣，我半推半就地跟著他們一起進了舞池。
最初，我僵硬地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淩珊在我耳邊大聲喊：“閉上眼睛什麽都不要想，隨著節奏扭動身體就可以了！”
我聽從她的話，閉上眼睛，隨著音樂開始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從小練習的舞蹈基本功讓我很快就能自如地跟上節奏開始跳舞。我一開始隻是微微地扭動著身體，但是漸漸地，我的動作沒有任何的束縛，沒有堆成山的課本和上不完的特長班，沒有爸爸媽媽和尤洛的溫柔束縛。
幅度越來越大，身邊的人好像都漸漸隱去，隻剩我一個人在無比瘋狂地舞動著。
一種前所未有的被放飛的感覺，讓我全身充滿了無窮的能量，我仿佛穿上了那雙紅舞鞋，無法停止舞蹈的腳步。
啪啪啪——
忽然，一陣掌聲打斷了我的舞蹈。我有些不情願地停了下來，睜開了眼睛。
天啊！原來剛剛的感覺是真的，整個舞池裏就剩下我一個人在跳舞。原本在舞池裏的人們都退到了舞池的邊緣，滿臉欣賞和興奮地看著我，鼓著掌。
他們……都是在看我跳舞嗎？
忽然間成為人們的焦點，我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害羞而尷尬地朝周圍的人們笑著。
我視線掃到淩珊和歐謹的時候，淩珊興奮地朝我撲過來，抱著我說：“萌寞，原來你是‘舞’林高手啊！今天晚上你可算是全場的焦點啊！你看，大家都在為你鼓掌呢！”
我拉拉淩珊的衣角，輕聲對她說：“淩珊，我們走吧！這麽多人看著我，我覺得好別扭啊！”
“你不是在家裏太壓抑太寂寞了才跑出來的嗎？為什麽不趁現在走進人群中好好玩玩？”淩珊不解地問。
“是啊！但是現在這樣讓我很不安。”我微微皺起眉頭。
離我們不遠的歐謹看到我似乎出了些狀況，也走了過來，問：“怎麽了？”
“萌寞說她要出去了。”淩珊說。
“沒事，不想玩了，我們就走吧！”歐謹沒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說。
聽到歐謹也這麽說，淩珊也不再有異議，買單過後，我們一起走出了酒吧。
[六]
夜風徐徐，麗江的夜晚有些冷，但是我喜歡這樣清冷的感覺。
一路上，歐謹和淩珊沒有了剛出來時的興奮，一路沉默著。而我，因為感覺自己打擾了歐謹和淩珊在酒吧玩鬧的興致，心裏有些內疚，一時也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些什麽。
走出了酒吧街，少了霓虹燈的光亮，沉沉的夜色籠罩了我們，風似乎也更大了。忽然，我感覺肩上一沉，渾身溫暖了許多。
我側過頭，看到淩珊把歐謹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我心裏頓時一暖。
“不用……我不冷。”我試圖把外套還給歐謹。
淩珊壓住了我的手，阻止道：“還說你不冷，看你的手好冰啊！”
“萌寞，披著吧！不要辜負了喬淩珊難得的大方啊！要知道她可從來就沒有對我身邊出現的女生如此客氣和優待過。”歐謹開玩笑地說，但是語氣裏是滿滿的關心。
“切！那不是我喬淩珊不大方，而是以前你身邊出現的那些歪瓜裂棗的狼子野心實在是太**了，我要是對她們客氣，那你不早就跟她們跑了啊！”淩珊睨了歐謹一眼，繼續說，“但是萌寞給我的感覺不一樣，就算你要跟她跑，她還不一定要你呢？是吧，萌寞？”
之前沉默的尷尬被他們玩笑的話語完全打消，我心裏瞬間輕快了許多，笑看著淩珊，故意說：“那可不一定啊！我要是對歐謹沒一點想法的話，我怎麽會跟他私奔呢？你說是吧！”
“好啊！萌寞，你要是真願意跟歐謹，我馬上自動消失！”
“你舍不得的啦！”
“誰說我舍不得，這歐謹也沒什麽好，你要是能看上，我絕對二話不說就走人，讓你們倆在一起。真的！”淩珊一臉認真的樣子。
歐謹受不了了，輕推了淩珊一把，說道：“喂，喬淩珊，我要是沒什麽好，你願意死心塌地跟著我？”
“我那不是當初年少無知，一不小心誤入歧途走不出來了嘛！”
“那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啊！可不是我阻止你走出歧途，是你自己非賴著不出來啊！”歐謹故作正經地說。
“萌寞，你看看，歐謹這是什麽態度啊！”淩珊指著歐謹向我投訴，見我隻笑不語，便問，“萌寞，你有男朋友嗎？一定有吧！說說你男朋友是什麽樣吧？”
說著，淩珊又轉頭看向歐謹，挑釁地說：“歐謹，你也好好聽聽萌寞的男朋友是什麽樣，千萬不要太自卑啊！”
歐謹一臉的無所謂，笑看著我，等著我開口。
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當爸爸把安蓓和尤洛帶到我麵前的時候，我當時心裏想的是，多好看的兩個小孩啊，真像桌子上方的那一對穿著婚紗的小人偶。
我一開始一直以為安蓓會和尤洛在一起，但後來卻是我和尤洛在一起了。
尤洛，總是以最大的耐心和包容對待我。他對我非常好，可我總是任性地對他，我總覺得不管我做錯什麽事，消失多久，他都會在原地等我。
我愛他，但是卻從未向他敞開過我的心，因為我總覺得他不會理解。他很優秀，交際很廣，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總能談笑風生，所以我覺得他不會理解我內心的寂寞感。就像他不能理解為什麽在我看到喜歡的童話被拍成電影的時候哭了一整天。
其實我隻是希望這個陪我成長的故事可以一直屬於我，隻屬於我，我跟它一起，組成我們的秘密小世界。我知道這個故事，別人不知道，這樣我就滿足了。很傻的想法，是吧？隻是因為我太寂寞了，寂寞到隻想擁有一個人的世界。
“萌寞，你怎麽了？”淩珊見我半天沒有做聲，輕輕推了我一下，說，“如果你不想說你男朋友，可以不說的，沒關係呢！”
“沒呢！”我抱歉地笑笑，“我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總之，他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
“就這麽簡單？”淩珊瞪大了眼睛，“那你為什麽喜歡他？”
“為什麽喜歡他？”我似乎被淩珊的這個問題問住了，愣了很久才說，“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到大，身邊隻有他這樣一個異性出現吧！”
“不會吧？”淩珊神色怪異地盯著我，仿佛在看外太空生物一般。
歐謹忍不住捧腹大笑，說：“喬淩珊，你這次失算了吧？我不僅不自卑，反而自信心無限膨脹呢！”
淩珊不死心地問我：“你從小到大，除了你男朋友之外你就沒有別的異性朋友了？”
“在和歐謹私奔以前是這樣的。歐謹是我的第二個異性朋友。”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淩珊頓時一臉挫敗地看著我，而歐謹仍是玩世不恭地笑著說：“萌寞，照你這樣說，我應該很榮幸了？”
我笑笑，心裏卻仍然停留在淩珊的那個我為什麽會喜歡尤洛的問題上。
我為什麽會喜歡他？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隻是理所當然地就和他在一起了。自從爸爸帶他和安蓓來我家陪我玩，他好像就已經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不讀書的時候，爸爸媽媽會叫他過來玩，讀書的時候，上學他會來接我，放學會送我回家，我的生活中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似乎就是這樣幾乎形影不離地存在著，讓我覺得我應該跟他在一起，如果不跟他在一起我覺得我的生活就缺了一塊。
我不明白，思考這樣的問題讓我頭很疼，也讓我沒有了繼續遊玩的興致，我揉揉太陽穴，拉著淩珊、歐謹回了客棧。
接下來的連續幾天，我們每天很早就起來，在古城裏閑逛。
我們一起走過古色古香的老橋，一起去看市集中眾多有趣的景象，還一起去聽特別富有民族風情的納西古樂，和他們一起跳著很奇怪的舞蹈。
那些叫不出名的樂器發出粗獷的聲音，在這座秀麗的城市中卻達到了完美融合的效果，山城好像完全合為一體，我快樂地和他們拉著手舞蹈著。
近一周的日夜相處，讓我和喬淩珊的感情增長了許多，甚至惹得歐謹大叫我根本就不是來和他私奔，而是來拐走他女朋友的。
看他吃醋的樣子，淩珊走過去拍拍他的頭說：“現在知道我寶貝了吧？以後要好好對我，知道嗎？”
分明是玩笑，但是我卻從淩珊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渴望，而歐謹的神情也有些奇怪，這些天他們給我的感覺是十分相愛的，但是這一刻我卻有點兒恍惚。
不過，我不願意去細想，隻是無比真誠地對歐謹和淩珊說：“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怎麽樣，但是希望你們以後能好好地在一起。要知道，你們現在已經是我的好朋友了，要是你們分開了，我會很傷心的。”
“我會的。”淩珊一臉的堅定，看向我的眼神有微微的動容。
而歐謹，他眯起眼笑笑，像哥哥一般伸出手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說了一句：“傻丫頭！”
沒有得到歐謹的回應，淩珊的眼底浮起一抹失落的黯然。
我忽然覺得或許很多事情並不是我表麵看到的那樣，包括眼前的歐謹，或許他也和我一樣，隻是把想示於人前的一麵表現出來，而更多的自己卻被他自己深深隱藏。
我和他，果然很像啊！
所以，淩珊那種不顧一切的真誠讓我感動也讓我心疼。真誠的人活得淋漓盡致，但最後也總是傷得淋漓盡致。
我深深地看著歐謹，想要對他說，不管怎樣，都請不要傷害淩珊的真誠。但最終，我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歐謹從來沒說過不喜歡淩珊啊！一切隻是我的直覺罷了，我希望我這樣的直覺永遠都不靈。
明天就是回程的時間了，大家各懷心事，沉默地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夜很靜，隻聽到吧嗒吧嗒的腳步聲。
“這一周玩得開心嗎？萌寞。”還是歐謹先打破了沉默。
“開心呢！隻是覺得時間太短了。”我悶悶地說。
歐謹輕笑了一聲，說：“覺得時間短了很好辦啊，我們去把機票退了，然後繼續玩吧！”
“啊！”我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歐謹，“那不行呢，我給爸爸媽媽留的紙條上說的就是我一周後就要回去的，要是不回去，他們一定會急瘋的。”
是啊！看著歐謹和淩珊，我羨慕他們來去自如的瀟灑和自由，也渴望得到那樣的自由，但我終究是割舍不下那些疼愛，我覺得自己是貪婪而自私的，但卻無法改變。
[七]
我們一路閑聊著走回租住的民居。
“明天一早的飛機，晚上早點兒休息吧！”歐謹對我和淩珊說。
在他回房之前，輕吻了淩珊一下，說了句“晚安”。我看到淩珊眼底的黯然那一刻被幸福完全掩蓋。
洗漱完，我和淩珊關上燈並排趴在**，月光流水般從窗口灑落在**，我看著那冰涼的月光，內心湧起深深的不舍。
“很舍不得你和歐謹呢！”我忽然說。
淩珊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說：“我也是呢！真沒想到還能認識你。”
我疑惑地看著淩珊。
她看著我不解的神情微微一笑，說：“其實歐謹本來是打算一個人和你來旅行的，但是被我無意中發現了他在訂機票，我死活要跟著來，他沒有辦法就隻有讓我也跟來了。”
我有些抱歉地笑笑，畢竟和別人的男朋友單獨去旅行，換做誰，心裏都會有想法。
“萌寞，你不用抱歉啦！我當初一定要跟著來確實是為了讓你不要接近歐謹，但是見到你之後，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敵人。尤其這幾天相處下來，我更從心底裏覺得開心，我終於又有了朋友。”
“你……之前都沒有朋友嗎？”我疑惑地問。我還以為我是最沒有朋友的人，為什麽看上去這麽真誠的、幾乎從不掩蓋自己心事的人也會沒有朋友呢？
“很奇怪吧？”淩珊自嘲地笑笑，“我原本是有朋友的呢！隻是和歐謹在一起後，我就隻有歐謹了。”
“想知道我是怎麽和歐謹在一起的嗎？”淩珊突然問。
我看著她，點點頭。
“其實我原來也是一個好學生，和你一樣，不會喝酒、不會蹦迪，也不會逃課和老師頂嘴，甚至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一個三好學生。”
她回憶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和之前認識的她完全不一樣。那種被回憶絆住了腳的神情，有一股淡淡的憂傷和無悔的決心。
“其實現在想一想，我和歐謹的相遇真的像是電視裏的情節。初三的時候，有一天我剛從家裏走出來不久，就被人搶了包。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完全慌了，愣在那裏也不知道去追，隻是不停地喊有人搶劫，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那麽多，都好奇地看著我，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幫我。就當我失望的時候，歐謹突然衝了出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追向那個劫匪，幫我把包追了回來。你知道嗎？當時我覺得他就是從天而降的王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帥氣的人，就連打架的姿勢也這麽帥氣。”
“那後來呢？”我有些好奇地問，“我猜猜——因為他幫你搶回了包，所以你無以為報就以身相許了？”
我開玩笑地說，但淩珊卻很鄭重地點了點頭，我驚訝地盯著她，完全不敢相信。
“從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他！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當他幫我把包追回來還給我，然後還對我微笑的時候，我的心仿佛都要從胸膛裏跳出來，整個人有一種快飛起來的感覺。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成為他的女朋友，沒想到就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因為他是一個小混混，所以我家裏很反對。他們甚至為了不讓我們見麵，把我鎖在房間裏，結果我用椅子把玻璃敲開，從二樓跳了下去。我要和歐謹在一起，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麽肯定過！”
淩珊堅定的神情讓我佩服。我從來沒有反抗過，盡管心裏有許多的想法，但是在爸爸媽媽麵前我永遠都是乖巧的。
這次出走，是我唯一一次沒有按他們的意願去做的事。
“那後來呢？他們同意了嗎？”我已經完全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這樣的瘋狂生活在我的世界裏從未出現過，骨子裏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又在隱隱躁動著。
“怎麽可能！”淩珊自嘲地說，“因為我的反抗，徹底惹怒了我爸媽，他們告訴我，如果我執意要和歐謹在一起，那從此以後我就不再是他們的女兒，要我再也不要踏進那個家。”
“所以，你就這樣離開了？離開家了？”我震驚了，如果我離家出走在安蓓的眼中是瘋狂，那麽淩珊的做法在我的眼中就是走火入魔。
“嗯，為了和他在一起，我和家人、朋友全都鬧翻了，我不喜歡他們說歐謹的不好，也不喜歡他們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談起那段往事，淩珊有些挫敗，她說到現在她都沒有和家人聯係過，和所有的朋友也全都斷了來往。
她的固執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割傷了別人也割傷了自己，但是我卻很佩服她。至少她很勇敢，她勇敢地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代價如何，她心甘情願地去承受，隻為了和她心中的唯一在一起。
我從未想過誰會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也從未想過我是為了誰而活，我的唯一似乎就隻有我自己。我害怕那種隻能依靠一個人而活的生命，而淩珊卻義無反顧地就選擇了。她愛歐謹，所以她篤定地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跟隨著他。
那麽濃烈直白的愛，我或許永遠都無法企及。
“其實歐謹挺好的，你們在一起也挺好的。”我心裏這樣想著，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了。
淩珊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容散發出異樣的光芒，她有些近乎激動地抱著我狠狠親了一口，大聲說：“太好了，終於有人認同我了！”
她的聲音很大，穿梭在黑夜之中，讓人聽了覺得無比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