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欣為什麽這麽說?何啟言為什麽這麽問?不然,是我聽錯了?
看到何啟言打完電話朝我這邊走來,我想暫時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我聽到他說的話了,慌忙跑開了。
“丁零零——”上課的鈴聲響了。
先回教室想想該怎麽辦吧。
何啟言的話還在我腦邊不停地回響,為什麽何啟言隻要追到我就可以得到他媽媽的治療費用?他追我到底是真的因為喜歡我,還是為了得到錢?或者一舉兩得?可是可欣為什麽要這麽做?對她有什麽好處?她不是已經不在乎繼父的事了嗎?難道她根本就沒有原諒我?我頭腦一片混亂,不斷地想一大堆的事情,滿腦子的問號。
我看見可欣還是和平常一樣沒什麽特別,很想衝上去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可直覺告訴我不可以那麽衝動。
整整一天的課我都沒有聽進去,整個人像遊魂一樣。
原本數學課上老師要我在黑板上解答一道證明題,而心不在焉的我,卻當著所有人的麵,走出教室,去老師辦公桌上取回了批改完的家庭作業本。
莫名其妙的舉動引起班上同學的大笑,老師也哭笑不得:“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講解一下昨天家庭作業中的問題吧。”
我的臉上真的是紅一陣白一陣,可能整整一天,隻有那一會兒沒在想何啟言和可欣的事情。
我發現文金澤是笑得最厲害的,真希望他就這麽笑死算了。
幸虧數學課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了,要不真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情況出現,我也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麽過來的。
放學後,我一個人在操場上發呆。
“莫莉,幫我回家拿一下作業。”文金澤邊笑邊說,我知道他還在嘲笑我數學課上鬧的笑話。
我不想理會他,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到底在想什麽?”
“不需要你管,你到一邊去笑吧。”
“別啦,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啊,再怎麽說,我的智商還是比你高。”文金澤的話總是……
不過也好,我正想找個人幫我出主意,自己這麽胡思亂想真不是辦法。
“那你給我認真聽好了,文金澤。如果你被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欺騙會怎麽想?真的是很重要的朋友。”
文金澤似乎沒想到我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但也沒追問我,隻是說:“也許以前的我會馬上大發雷霆,但是現在的我比較理智。”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想重要的朋友是不會欺騙我的,就算欺騙也一定有特別的原因,我一定要先弄清楚這件事的原因。”
感覺說這些話的文金澤特別認真,我知道文金澤說得很對。
“嗯,我會問清楚,不會再胡思亂想的,謝謝你。”
“不用,我的小說都是這麽寫的。”該死的文金澤居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文金澤……”
真是氣人,剛感覺他有點正經,居然……
不過對於他的話,我覺得值得考慮,我打算先去找何啟言問清楚。
第二天一到學校,我就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去了何啟言的教室。隻是沒想到的是,何啟言今天並沒有來學校。
帶著不解問何啟言班上的同學,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可能他請假了吧。”旁邊一個同學猜測著提醒我。
“請假?”印象中何啟言很少會請假的,該不會醫院那邊……
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早晨一起來,我就立刻趕到了醫院。可是,當我急匆匆地趕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病房裏早就變得空****的,一個人都沒有。
轟——
我感覺到大腦的血壓往上升高,整個人怔在原地,愣了好幾秒,然後反應過來,哐當一下我又衝出了病房,火速朝護士站跑去。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330病房的病人去哪裏了?”
“你是說那個高高帥帥男生的媽媽嗎?”護士對何啟言果然印象深刻。
“嗯嗯。”我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他昨天就來醫院辦理了轉院手續。”
“什麽?轉院了?”
“嗯,是啊!”
“那他有說轉去哪裏了嗎?”
“這個……這個是病人的隱私,我們就不是很清楚了。”護士小姐想了一下,給了一個讓我的心情瞬間跌到穀底的答案。
怎麽會這樣呢?何啟言怎麽會什麽都不說就離開了?他媽媽的身體不是還沒好嗎?怎麽可以說轉院就轉院了?
我腦袋裏突然像被什麽抽空了似的,空****的。一種不好的感覺襲遍全身,我立刻掏出手機……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聽筒裏,冰冷的係統女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何啟言,你到底在哪裏?快點出來啊!
我失望至極地回到家,腦子裏亂哄哄的,本來想找何啟言問的問題也被拋在了腦後。腦子裏有一個念頭不斷冒出來,何啟言的不辭而別是……
因為我?
他是打算從我的人生裏消失,假裝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嗎?
打算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就這麽不聲不響地離開嗎?
甚至,連最後的告別都不需要……
我突然難過起來。
是因為之前心裏一直揣著的那個問題,又或者因為一些無法得到的解釋,讓我覺得自己一直像個傻子似的被瞞來瞞去。
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我還是抓著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那個號碼。隻是……除了那個冰冷的女聲,不再有任何其他回應。
回到學校,才知道,何啟言已經辦理了休學手續。
我這才明白,原來,他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離開。
他的不辭而別像一個謎,沒有人聯係得上他,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更沒人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的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對了,可欣!
說不定可欣知道些什麽。
可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又瞬間熄滅了。我要怎麽去找可欣問?更何況,就算我問了,可欣也不一定會告訴我。
畢竟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和可欣之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又有了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冷漠又遙遠。
可是……
雖然這樣,卻還是有一個聲音從內心深處一直傳來,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地說著:“不管怎樣,都應該要找可欣問問啊!”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還是鼓足勇氣去問可欣。
隻是——
“我也不知道。”可欣冷淡地掃了我一眼。
“可……”我看著她,差點就把“我那天聽到你們在通話……”脫口而出。
好在可欣沒有給我繼續說完的機會,就轉身離開了。
就連可欣也不知道嗎?
我看著可欣離開的背影,心裏的苦悶像滾雪球似的越壘越大。
一連好幾天,我都因為這件事情而悶悶不樂,無論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也因為這樣,我好幾次在課後的時候被老師叫進了辦公室。
“小茉莉,你最近很想我嗎?”文金澤倒是一連好幾天都出現在教室裏。
“當然沒!幹嗎這麽問?”
“我也覺得奇怪。”文金澤亮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壞壞的神色,“明明這幾天我都在陪著你,你怎麽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倒,都什麽時候了,這個家夥居然還開這麽冷的玩笑。
我白了他一眼,本來就鬱悶的心情這下更加鬱悶了,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是因為何啟言的事情?”這家夥看著我,臉上的表情突然認真起來,何啟言的突然轉學,他也留意到了。
反正現在也沒其他的辦法,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其實我覺得何啟言的離開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應該……應該和我有點關係吧!而且,我感覺可欣也許會知道……”
沉默了幾秒,文金澤突然握緊了我的右手。
“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幫你找。”
……
就在我以為這個家夥是認真地承諾一起幫我找何啟言時,我這才猛地發覺自己真是個笨蛋,文金澤那個家夥說的話怎麽能夠當真啊?
喏,他根本就一副不記得有這件事的態度,而且我每次在教室裏想要找他詢問進展情況的時候,都發現他似乎在有意地避開我。
更有點意想不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和可欣的關係,倒是在這段時間裏忽然變好了。
氣死我了!像文金澤這種說話不經過大腦、撒謊和吃飯一樣簡單的家夥,怎麽能夠信任?
真是越想越生氣!我終於忍不住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決定攤牌好好質問一下這個臭小子!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文金澤的電話。
“喂!文金澤!你到底幫我找得怎麽樣了?”電話一撥通,我就迫不及待地吼道。
“你在說什麽?”沒想到,這個家夥竟然給我裝起傻來。
可惡!
“你少裝了!你答應過幫我一起找何啟言的,打聽到什麽了嗎?”
“抱歉,我對他的事沒興趣。”
什麽?這個家夥竟然丟出一句這麽沒人性的話。
我不死心,焦急地繼續問道:
“可是你這段時間不是和可欣走得很近嗎?”
“你誤會了,可欣和他沒任何關係。”他的態度突然180°大轉彎,口氣冷淡得讓我有些招架不住。
還沒想好怎麽繼續追問,電話那頭的文金澤就冷漠地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掛了。”
我像個笨蛋似的站在原地愣了足足10秒,才徹底反應過來。
文金澤……
你這個大騙子!
我怎麽會相信你的?
生氣過後是無盡的失落!最後一絲希望也因為文金澤莫名其妙的大轉變而被徹底撕得粉碎。
我陷入了無助的境地。
就在我失去信心變得絕望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我的手機裏傳來了一條短信。
就是這樣一條短信,讓我破滅的希望一瞬間又呼啦一下燃燒起來。
短信是可欣發的,隻有簡單的一句話和一個地址。
“何啟言就在那裏,你可以去找他。”
……
雜亂無章的思緒因為這條突如其來的短信瞬間被拋到了腦後,來不及多想,我打電話跟老師請了一天假後,就迫不及待地抓著書包往短信上的那個地址趕去。
那是離我們不遠的C城的一家醫院的地址。一路上我都不停地在想,我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何啟言麵前,他會怎樣想?
我又該說些什麽呢?
如果他想要繼續躲著我們,會不會又不辭而別?而我腦袋裏因為偷聽到的話冒出的大問號,又要怎麽問出口?
更或者是,如果可欣給我的地址是假的,她不過是想逗逗我,其實何啟言根本就不在那裏,到頭來撲了一個空又要怎麽辦……
原本因為短信變得興奮的腦袋一下子又亂糟糟的了,一大堆不解和假設不受控製地從腦袋裏冒出來。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我咬咬牙,不管怎麽樣,先找到何啟言再說。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後,我終於找到了短信裏說的C城的那家醫院。
微微吐了一口氣,我鼓起勇氣邁了進去。
“您好,請問這邊有沒有一位叫何啟言的病人家屬?”我跑到醫院前台,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小姐,請稍等,我幫您查一下。”
一分鍾後,護士小姐給出了一個讓我興奮的好消息:“您好,有的,在1901號病房。”
“謝謝!”丟下這句之後,我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了電梯。
1901。
就是這裏了。
我站在門口,突然沒來由地變得緊張起來。掙紮了片刻,我終於伸出手,敲了敲房門。
門開了,何啟言熟悉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我看到何啟言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變得萬分驚訝,他怔怔地看著我,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莫莉,你怎麽來了?”
“何啟言!你為什麽不和我們聯係就跑到這裏來了?”無視掉他的問題,我憤怒地盯著他。
“噓。”他朝我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小聲地對我說道,“我們去那邊說。”接著就掩上了房門,拉著我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停下腳步,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看著我,溫暖的陽光灑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在臉上落下了長長的陰影。溫暖的眼瞳,在清澈的光芒裏變得有些憂鬱。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家醫院的院長主動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如果轉到他們醫院,可以減免大部分的醫療費。”
他的解釋讓我不禁微微一愣。
“可是醫院為什麽突然會給你打電話呢?”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感覺挺意外的。”
他認真的樣子不像在撒謊。
“可是……可是為什麽你連招呼也不打就這麽走掉了?”就算剛才說的是事實,那這又要怎麽解釋?
“對不起,莫莉。我本來是想打電話告訴你的,可是忙著辦理休學手續和帶媽媽趕過來,不小心就忘了。打算到這邊穩定情況後再和你們聯係,結果在來的路上手機被偷了,所以……”他看著我,抱歉而又有些傷感的聲音穿透了明媚的陽光。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啊……
我有些驚訝。可轉念腦子裏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偷聽到的話,緊接著不假思索地問出了口:“可是可欣不是答應給你治療的錢嗎?”
他微微一怔,我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那個……其實……是這樣的……”我支支吾吾地急忙想解釋,不過卻被他打斷了。
“沒關係。你知道了也沒關係。”他凝視著我,“我知道可欣其實隻是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她是想幫我,但是我拒絕了。喜歡一個人是發自內心的,我不想也不喜歡在感情裏摻雜任何利益關係。”
我抬起頭,看見何啟言的睫毛被太陽染成了金色,溫柔而堅定。
我突然有些小感動。
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知道了這一切後,我心裏一直困著的那個結終於被打開了,連日來陰霾的心情終於也不再那麽壓抑了。
“那你還會回學校嗎?”我問。
“嗯。當然會。等我媽媽康複了,我就會回學校。”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我熟悉的像海狸一般溫暖的微笑。
“那就好。”我緊張的內心終於舒了一口氣,他不會離開就好。
“嗯?”他愣了愣,繼續微笑,“對了,莫莉,你應該是請假來的吧!坐這麽久的車,肯定還沒吃東西,走,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吃好了我送你回學校。”
好吧,既然事情都已經弄清楚了,腦子裏的疑問也終於得到了解答,我可以打道回府了。
在病房裏看過何啟言的媽媽之後,我就跟著何啟言準備離開。
我們剛踏出病房的時候,一個四五十歲、看起來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好走了過來。
原來是院長。何啟言微笑著和這個人打招呼。
“嗬嗬,這位就是莫莉小姐嗎?我正好有事想麻煩你。”沒想到院長看見我,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找我?”我驚訝極了。
“嗯。走,我們去外麵說吧。”帶著不可思議和不解,我跟著院長走出了病室。
五分鍾之後,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另外一個真相。
原來校長找我是要我幫忙給可欣一家帶個好。因為院長是可欣現在爸爸的生意夥伴,而何啟言之所以能減免大部分醫療費用,也是因為可欣的關係。可欣並沒有真的討厭何啟言,反而暗地裏幫了他很多忙,這讓我相信她其實還是小時候那個善解人意的可欣,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暖意。
“嗬嗬,那就麻煩你了哦,莫莉小姐。”院長微笑地看著我,客氣地說道。
“哦哦!沒關係沒關係。我一定會幫您轉達的。”
之後,我就和何啟言去吃東西。
吃好之後,他幫我買好車票,送我上車。
我坐在候車室裏,腦袋裏來回浮現的全是今天的場景。
原本還以為是很複雜的真相,竟然更像是一場誤會。
呼,我微微鬆了一口氣,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好吧好吧,那就不想了。我搖搖頭,把這些日子以來塞得滿滿的思緒統統趕走。等下上車就好好睡一覺,然後醒來之後,就又回到那個我喜歡的熟悉的城市了。
我看了看候車室裏的大鍾,離上車還有10分鍾。我抱著書包坐在位子上四處張望起來。
咦?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落在了旁邊書報攤上的一本新書上。
《側影天蠍,轉身摩羯》?
這本書不是……文金澤那個臭小子的新作品嗎?
沒想到這麽快就上市了。我起身走過去,好奇地拿起擺在最上麵的這本書。
封麵是一個女生在沒心沒肺地笑,還有一個擁有著黑曜石一般晶瑩神秘的瞳、恍若比櫻花還要美麗的少年。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他家看到的那個筆記本,那個關於利用我搜集素材的本子,也是同樣的標題。
“老板,我要這本。”我掏出錢,把書買了下來。
上車後,我就拿起這本書,仔細翻看起來。
沒想到,文金澤真的把我們這群人寫到了小說裏。不過讓我頗為震驚的是,書裏麵那個代表著文金澤的天蠍男孩真的得了癌症。他一邊瞞著女主角治療,一邊陪伴在女主角身邊;一方麵喜歡她,一方麵又不得不看著她和一個摩羯座男生越來越親密。最後,他在女主角去外地的路上,孤獨地死去……
真是的!
這個家夥沒事幹嗎寫這麽傷感的東西?不是都說小說的作者都是有感而發嗎?這個家夥明明就……
等等!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
文金澤常常沒來上課,有時候是因為通告,而還有一些時候,從衝衝哥那裏得知,是去了醫院。和這本書裏男主角出現過的症狀一樣,文金澤也會突然暈倒,臉色看起來總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還有,我突然想起來,文金澤從來都不穿短袖,而之前在醫院的那次,卻意外地看到他手臂上淤青的一大塊,還滿是針孔的痕跡……
咯噔——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麽東西用力抓緊,縮成了一團。
這個每次都喜歡拿自己得了絕症來開玩笑的臭小子,該不會真的……
我忽然不敢繼續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