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冤家路窄!我說怎麽踏進這個階梯教室以後,就總覺得全身涼颼颼的!

看清楚中間那個人是紀嚴以後,我怔怔地愣在那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紀嚴旁邊有個男生眯著細長的眼睛,看好戲一般,笑著說:“同學,我們會長在問你問題呢。”

聽到那個男生的話,我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立刻撞牆暈過去算了。當初我在紀嚴麵前眼睛都不眨一下,謊稱附中學生會會長就是我男朋友,還口出狂言一口咬定學生會會長就好我這一口……

想到當時他眼裏的鄙夷,我臉都綠了。原來所有悲劇都是可以追溯到源頭的!而我萬萬想不到一個麵試也能搞出這種情況來,老天爺一定又一次把我遺忘了。

“哦。”我把頭低得更低,恨不得埋進地裏麵。盡管如此,就算是不抬頭,我也可以感覺到此刻紀嚴射過來的目光足以把我射穿了。

橫豎都是死,早死早超生!我一急,顫抖著說:“學生會會長,就是專門開會的。”

階梯教室裏麵頓時鴉雀無聲,麵試席裏剛剛那個跟我說話的男生“撲哧”一聲忍不住笑出來。

橫豎都是死,我索性也不抖了,抬起頭說:“學生會會長就是叫下麵的人開會,開各種各樣的會,愛怎麽開就怎麽開,最後隻要下一個決定就行了,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做。”

紀嚴的眉頭緊鎖著,漆黑的眼眸盯著我,好像要把我吞了一樣。

剛剛笑得喘不上氣的男生也愣住了,轉頭在紀嚴耳邊低低講了幾句什麽,隨即笑著低頭拿筆在我的表格上畫了一下,然後對我說:“好的,謝謝,你先下去吧。”

我偷偷望了一眼紀嚴的臉……跟冰窟一樣,“晶晶亮,透心涼”!以我對他的了解,那個表情絕對是他發怒前的征兆,我雙腿條件反射似的抖成了蛇形,拔腿就準備跑。

“站住。”果然是被惡魔折磨慣了,我全身一震,極自然地轉身麵對紀嚴。紀嚴的眼眸裏透著寒氣,很顯然他並不想就這麽算了。看我停下腳步,他低頭翻了翻我填的申請表,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好像從來就不認識我,然後他單手托著下巴,思索了數秒,問道:“田菜菜同學,你為什麽想進學生會?”

如果不是羅靂麗拉著我來,就是被打死我也不會進什麽學生會!羅靂麗說得果然沒有錯,學生會這種高級的地方根本就不適合我。當然,這番話要是說出口,我以後就別指望過平靜日子了……想了想,我開口說:“我希望高中生活能有個新的開始。”

紀嚴愣了愣,俊美淡漠的麵容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嘴角浮起一絲笑,淡淡地說:“那麽你剛剛準備跑,是想逃避,還是你覺得自己很無能呢?”最後一句話帶著挑釁的意味。

我抬起頭,憤怒地看著紀嚴那張笑得很奸詐的臉,昂首挺胸地說:“誰說我要跑的?我沒有逃避,也並不覺得自己懦弱!”我抿了抿嘴唇,繼續說,“我隻是有點兒緊張而已。”

那張俊秀的臉上笑意更加濃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既然如此,你會後悔嗎?”

他身邊那個男生微愣,對紀嚴說:“會長,你問的這個……跟學生會無關吧?”

仿佛沒有聽到那個男生的話,紀嚴隻是直視著我,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回答我。”

我怔住了。這是什麽問題,後悔什麽?後悔申請進入學生會,還是後悔來附中,或者,是後悔讓你做我的家教?我看著紀嚴那深不可測的目光,心裏微微歎息:後悔有什麽用?即使後悔我也無法回到暑假跟羅靂麗一起去旅行,即使後悔我也擺脫不了紀嚴的折磨,即使後悔陳子逸也不會回到我身邊,既然一切都不會改變,後悔就變得多此一舉。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我才慢慢地說:“會長,既然來到這裏,我就沒道理退縮,也不需要後悔。”

夏日的風不期而至,穿過敞開的窗戶,吹動垂落的窗簾。

似乎有一瞬間的失神,紀嚴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驀地他雙眼一亮,那一雙琉璃般的眼眸裏似有淡淡的光華流轉。他輕笑一聲,抬頭看我:“很好,田菜菜同學,你星期一來學生會報到。”

整間教室都靜默了。我僵硬地站在那裏,覺得難以置信,其他的幾個人也是一副驚呆的樣子,麵色平靜的好像隻有紀嚴一個人。

整場麵試過程就像做夢一樣,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太陽直射在我頭頂,讓我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不一會兒,羅靂麗就從梯形教室裏出來了,看到我就一把拉著我問:“菜菜,你跟學生會會長是不是認識啊?我怎麽覺得他看你的眼神都閃著光啊?”

我當即變了臉色:“你不是色盲就是哪隻眼睛有問題,沒看出他是在為難我嗎?”

羅靂麗搖頭:“這也叫為難?你是沒看你走後,他問的問題有多刁鑽。有個女生被問急了,直接紅了眼睛,差點兒就哭出來了。”

我一愣,渾身一陣惡寒,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紀惡魔又怎麽會對我有什麽特殊照顧!如果說“特殊”那也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想到往後的日子還要見到他,我悲痛欲絕:“羅靂麗,我這次死定了!其實那個學生會會長就是暑假給我補課的那個惡魔。”

“就是你說的那個極品?”羅靂麗大吃一驚。

我鬱悶地點頭。

羅靂麗同情地看我,說:“那你可真夠倒黴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咦,你不是去麵試嗎?”

羅靂麗摸了摸頭:“我還不是擔心你,追出來看看嘛。”

我撲過去就要掐羅靂麗的脖子:“大小姐,是你拖我去麵試的!結果把我弄進了學生會受苦,你自己倒落得逍遙,我這是為誰活受罪啊?”

羅靂麗賠著笑挽住我的手,說:“走,走,總之還是要慶祝你進入學生會,我請你吃冰激淩去!以後有的是機會,你還怕我沒辦法進學生會?”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也想開了,跟著羅靂麗去冷飲店吃冰激淩了。雖然這次麵試很丟人,但是卻意外地獲得了紀嚴的認可,我心裏還是有些得意的,這樣燦爛的心情是任何陰雲都擋不住的。

麵試的結果很快就貼在學校宣傳欄上。紅色的大字報上,我仰著頭在新學期學生會幹事名單裏找到了“高一一班田菜菜”。身邊有女生小聲交談:“附中的學生會可是精英聚集的地方,聽說很難進去呢。”

聽到這樣的話我的耳朵都豎起來了,不自覺就飄飄欲仙起來,仿佛一下子,我就從單細胞的笨蛋榮升成為附中精英了,激動之下我又得意地笑起來。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我這樣的運氣——雖然進入學生會正是我悲劇般的高中生活的開端。

身邊有個聲音突然說:“田菜菜,你可真是一鳴驚人啊。”

我猛地側頭,發現身邊居然站著麵試時坐在紀嚴身邊的那個男生。

見我一臉驚訝,他對我笑著擺手道:“你好,我叫展思揚,學生會副會長,你可以叫我學長,或者揚揚也成。”

我抬頭仔細看著他的臉。他不馴的眉眼裏仿佛透著一種邪氣,鼻梁高挺,眼睛細巧深邃,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顆虎牙。不過他看上去倒也隨和,不同於紀嚴的沉穩,他身上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瀟灑。我忍不住微紅了臉,看來,附中的學生會不隻是精英輩出的地方,還是美男輩出的地方啊。

見我對他沒那麽防備了,他說:“關於學生會會長……我想告訴你,學生會會長不僅是學生會的核心,還是整個學校學生的代表,所有決策和重大事件的流程都要親自參與,不是所有事情都安排給別人做的。而且,如果出了問題,身為會長也是要負責任的。”說完,展思揚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

這一笑讓我窘得想找個洞鑽進去算了。

展思揚說:“說實話,按照會長那種凡事要求滴水不漏的嚴謹態度來說,我真沒想到他居然會讓你進學生會,可是……”他說“可是”的時候,眼睛一轉,正視著我,眉眼間完全舒展開來,笑嘻嘻地說,“可是學生會從來不缺有能力的人,那麽多精英擠在裏麵,招個你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來玩玩也不錯。”

一聽這話,我氣得差點兒暈厥過去,剛剛積累的對他的好感直線下降。這個展思揚一看就是個愛折騰的主,我決定往後一定要和這個人劃清界限。

展思揚突然彎下身子,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把頭湊到我的耳邊說:“不如,以後你跟我吧。”

感受到微熱的氣息吹在耳邊,我立刻滿臉通紅,看到他一臉促狹地笑,我掉頭拔腿就跑。我心裏再次把羅靂麗怨恨了無數遍——果然不應該進學生會的!

當我怨氣十足地對著羅靂麗的時候,她隻是一臉無辜地說:“菜菜,學生會帥哥不是很多嗎?”

想了想,我點點頭,轉而反應過來,說:“你不要告訴我,這才是你進學生會的真正目的!”

她朝我眨眨眼,擺出一副我就是為了帥哥才去的樣子。

我一臉蒼白地雙手抱頭望天:我早該想到的呀!

可是木已成舟,我最終還是淪落到了去學生會裏當幹事。

最要命的是每月學生會都有例會,偏偏第一次例會我就搞錯了時間,差點兒遲到,當我到會議室的時候,其他成員基本都到了。

找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位子坐下,還沒有坐穩,我就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眼睛死死瞪著。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果然撞到紀嚴那雙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眸。身為會長的他,正襟危坐在主席台最醒目的位子上,窗外充足的光線打在他的身上,很好地詮釋了“氣宇不凡”這四個字。

眼前的紀嚴和暑假給我補習的那個男生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是此刻他給人的感覺卻和在我家時完全不一樣。這樣子的他,霸氣中帶著沉穩,內斂中露著鋒芒,已經不再是暑假裏那個尖酸刻薄的惡魔了,而是整個學生會中英明神武的領導者。

再望了我一眼後,紀嚴快速掃視了一遍全場,然後用手裏的筆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好了,開會。”會議室裏頓時鴉雀無聲。我不得不佩服,這就是領導者的魄力,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無不透露著威嚴。

會議內容無非是幹事們輪流發言。坐在會長邊上的幾個人,說來說去無非是學校的紀律管理問題、如何製定更有效率的製度之類的。對於那些坐在他身邊說話謹慎的人,我表示同情——紀嚴平時最拿手的技能就是用惡毒的語言擠兌人,如果在這個場合說錯一句話,還不得被他活活噎死啊。

這樣的會議氣氛實在是沉悶無聊,我拿著手機在桌子下麵玩起手機版本的“夢幻農場”。我的賬號暑假前還穩居排行榜前十,就因為暑假補課沒有管過,居然退到了一百多名。那可憐的幾塊菜地,連最基本的幾個作物也被偷光了,讓我沮喪極了。

一隻手突然在我肩上拍了拍,力氣雖然不大,卻著實把我嚇一跳。我機械地抬頭,看到展思揚彎著腰,眼含微笑地看著我。

“我們又見麵了,菜菜小朋友。”

“是你!”是他!那個對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的學生會副會長。為什麽每次他的出現都讓人出乎意料?

這一喊,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我這邊。頓時,我想撞牆的心都有了——作為一個新任幹事居然一點兒都不低調!這麽想著,我頭皮一陣發麻,嘴角抽搐著說:“好……好……好巧。”

展思揚低笑一聲,轉頭朝看過來的眾人微微頷首,在我身邊的空位坐下來,淡笑著對其他人說:“我剛剛被王主任叫去檢查教學樓的衛生,來晚了,你們繼續。”

不是解釋也不是掩飾,這是典型純正的官腔。

眾人瞬間都心領神會,轉頭又繼續討論起來,隻是他們在收回目光的時候,多看了我一眼。

以後的日子絕對要不好過了!我狠狠瞪了一眼身邊笑眯眯的展思揚。可他全當沒看見,隻是看著我,笑得像個笑麵虎。

我正默哀著,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長形的會議桌最前方傳來:“田菜菜。”

我一個激靈坐得筆直——這是通過一個暑假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我馬上抬起頭,獻媚地笑著說:“請問,會長大人有什麽指示?”

紀嚴清冷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傳過來:“坐到我身邊來。”我愣在那裏,嘴立刻張成O型,手機差點兒從手裏滑落。我仰頭望天:老天,我到底哪裏又得罪了惡魔?

紀嚴又冷冷地重複了一遍:“坐過來。”

迫於紀惡魔的**威,我隻能顫巍巍地在所有學生會成員懷疑驚訝的目光中走了過去。

一個調笑的聲音劃破沉默:“會長記性真好,新人剛進來你就連名字都記住了。”

紀嚴望了一眼展思揚,嘴角一彎,邪笑一下,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我看看紀嚴,再看看若無其事的展思揚,心裏了然:紀嚴不肯撇清我們之間純潔的關係,而是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轉到我這麽一個不起眼的新人頭上,擺明了就是不讓我在學生會裏低調地混日子。這一切隻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分明是針對我麵試時講的那些話在進行打擊報複。

對於這樣曖昧不明的態度,我隻好開口解釋:“會長是我的家教老師。”向來高人一等的學生會會長居然當家教,似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會議室裏麵響起了微歎聲。

紀嚴笑得十分優雅,慢條斯理地開口:“是啊,自己人。”一語驚全場,在座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我,我再次成為人群中的焦點。捕捉到紀嚴眼裏一閃而過的狡黠,我更加確定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隻想低調地蒙混過去,他居然還故意說得好像我是他的什麽人一樣,這麽曖昧!

紀嚴看了我一眼,繼續說:“正好我缺個助手,你以後就協助我處理學生會事務吧。”

學生會會長都發話了,眾人均點頭沒有異議,隻是看我的眼神更冷了幾分。刹那間,我心裏默默地淌下兩行熱淚。

離紀嚴身邊越近,如坐針氈的感覺就越強烈,我好不容易盼到了會議結束。

學生會的人從會議室裏慢慢退出去,紀嚴卻隻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看我,臉上明顯忍著笑——那表情讓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所有人都走了以後,我才開口哀求:“會長大人,我知道我不該在麵試的時候胡言亂語……我充其量也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幹事,會長助理這種神聖的職務實在是不適合我,我能不能……”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紀嚴眉毛一挑,臉立刻冷下來:“你敢!”

我滿頭大汗地趕緊搖頭再點頭:“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很高興擔任這麽重要的職務。”

窩囊啊,居然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我在心裏再次哀歎,嘴上還是忍不住問:“可是為什麽是我?”

紀嚴似笑非笑地說:“你不是說自己是我女朋友嗎?我自然要給你這個‘女朋友’表現的機會,看你配不配得上我啊。”

我一愣——本來還指望紀嚴能看在相處一個月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現在看來照顧是不指望了,連把柄都落在他手裏了!我鬱悶地說:“紀嚴,那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附中的學生會會長,如果知道,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那麽說啊。”

我垂著頭,幾近懇求地講:“我這個人沒那麽高的誌向,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好嗎?”

紀嚴沒有講話。我微微抬起頭,看到他的臉已經黑了一半,神色古怪。我忽然覺得會議室裏氣氛安靜得詭異。

很久,他才冷冷開口:“你果然很笨。”

我心裏湧出一種說不出的心酸,說:“是啊,我是很笨,既不聰明也不漂亮……可你為什麽總是要找我麻煩,跟我過不去?”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我怎麽就跟紀嚴扯到一起去了呢?

窗外刮過一陣大風,天空是明澈清晰的藍色,陽光從樹葉間落到紀嚴臉上,照著他清俊的麵容。深邃的眼眸裏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他左手支著頭,笑得頗為氣定神閑:“是笨,笨才可愛。”

風吹得會議室的門“吧嗒”一聲關上了。

良久,我才想起要呼吸。剛剛我的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一樣,咽了一下口水,我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剛剛那種感覺可不是什麽好苗頭。

見我滿臉通紅,紀嚴笑著說:“把你留在身邊,這才不會禍害其他人,我這也是為其他學生服務啊。”

我捂著胸口,搖搖頭,心裏歎氣:長得好看的男生都是危險品,看上去清秀溫和的人其實都是惡魔,眼前的紀嚴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歎氣歸歎氣,鬱悶歸鬱悶,麵對紀嚴,我已經學會一件事情,那就是忍。他當我的家教的時候,麵對山一樣高的練習冊,我忍;現在在學生會,成為他指派的助理,我也要忍。

好在,學生會事務並不是很多,有時候碰上學校考試,例會都取消了。可是我在下課時間還要把成堆的文件檔案整理歸類……隻有我一個人這樣!我這樣犧牲休息時間,隻因為紀嚴說:“整理學生會的資料,有助於你這樣的新人熟悉學生會事務。”

所以,麵對這堆積如山的文件,我也要忍。

中午的時候,我不停地把資料分類然後整理,直到餓得癱軟在桌子上。對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太久,我眼睛都有些發暈了。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突然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嚇了一跳。

看清楚來人後,心情本來就不好,加上餓得發慌,我不悅地說:“怎麽又是你?”學生會副會長難不成都像展思揚一樣清閑嗎?

展思揚看了一眼我剛整理的資料,眯著眼笑:“這不是三年前的檔案嗎?這都被翻出來了,看來我們會長沒有少照顧你啊。”

我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老天,這都是什麽世道啊,我不僅是打雜的助理,還是被摧殘打擊的對象。

我也學著他的語氣,諷刺道:“是沒少照顧,就差沒讓我把創校時期的檔案給翻出來了。”

展思揚“撲哧”一聲笑出來:“行啊,還有力氣調侃,會長還是手下留情了。”

“這還叫手下留情?”我滿臉悲憤地指著身後那堆文件,順便安撫了一下自己正在抗議的肚子。

展思揚搖頭道:“有多少比你優秀的人想進學生會啊,我就沒見過進來以後像你這樣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的。”

我反駁:“那是因為我職位特殊!你試試被會長這麽變態地壓迫看看!”換了我是展思揚,我也樂得四處濫用職權,或者隨便做個幹事沒事露個臉就行。

展思揚撇撇嘴:“當初要你跟我混,你不聽。”

我一愣:“我哪知道你是這個意思!”

“行了,你這個職位可是好多女生搶都搶不到的。上次開會的時候會長指派你當他助手的時候,你沒看見下麵多少女生眼睛裏在噴火啊?”

被他這麽一講,我全身都哆嗦了一下——我本著廣交朋友的心態進入學生會,這下弄巧成拙,居然四麵樹敵了。

展思揚根本沒管一邊憂心忡忡的我,徑自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那些想接近會長的女生總是喜歡玩那些在會長麵前摔倒之類的老套路……你什麽都沒做,會長卻好像對你青眼有加。田菜菜你還真不簡單,我倒是小看你了。”正午的陽光照進展思揚的眼睛裏,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有幾分意味不明的意思。

突然間我想起之前玩試膽遊戲時主動獻吻的事情,臉頓時就燒起來。我尷尬地“嗬嗬”笑了兩聲——是不怎麽簡單,我不玩摔倒,直接改成衝上去投懷送抱了。我轉念一想,難不成紀嚴以為我是故意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越想越頭疼,我索性什麽都不想了,反正親都親過了……我對這個惡魔可沒什麽想法,誰想要誰拿去吧。

眯著眼睛看了看窗戶外麵的大好陽光,我說:“也許,因為我笨,什麽都不明白,所以他才放心讓我在身邊幫他擋住那些前仆後繼的女生吧。”

展思揚突然一震,開口喊:“會長,你怎麽還沒走?今天下午你不是要參加競賽嗎?”

聞言,我猛地轉過身,撞見一雙神采飛揚的眼睛。

午間的微風拂過鬆柏翠綠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穿著白色校服的少年微仰著頭,清亮幽深的眼眸如清澈寧靜的湖水,冷冽的氣息也因為這午後和煦的氣氛而變得柔軟了。直至很久以後,回想起這個瞬間,我依舊會心如小鹿亂撞。

紀嚴斜斜地倚在檔案室的門邊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說:“我來看看田菜菜同學有沒有偷懶。”

我抽了抽嘴角——他果然不會放過任何折磨我的機會!

這次輪到展思揚迷糊了,他仔細看了看我,問:“菜菜,你和會長到底是什麽關係呀?”

我剛想解釋,卻發現紀嚴目光一閃,緊盯著我不放。

我呼吸一窒,沒頭沒腦地說:“會……會長是我的老師,我是他的得意愛徒。”

展思揚震驚地看著我,我傻乎乎地看著紀嚴。

紀嚴甩手放下手裏的背包,走到我身邊,嘴角輕輕一彎,眉毛微微揚起:“得意愛徒?”紀嚴眼睛裏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似乎心情很不錯,但是嘴裏卻還是不肯放過我,“怎麽,我不來,你就準備跑?”

我猛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會長的話就是命令,我堅決服從,絕對不反抗。”

在紀嚴麵前,我就是見了貓的老鼠,還是隻膽子特別小的老鼠,連跑的勇氣都沒有。

紀嚴點點頭,很滿意我的表現,說:“知道就好。”他轉頭眯著眼看了一下展思揚,揚手道,“你跟我一起去參加競賽。”

展思揚一愣,皺眉問:“會長,原來不是說我不用去嗎?而且我根本什麽都沒有準備啊……”

紀嚴直接忽略他的話,轉身提起包,沉聲說:“我給你5分鍾準備,5分鍾後校門口見。”

看著紀嚴揚長而去的背影,展思揚叫苦連天。

雖然不知道展思揚因為什麽得罪了紀惡魔,但是看在同樣被惡魔脅迫的麵子上,我同情地拍拍展思揚的肩膀,好心地提醒他:“你還有4分30秒的時間。”

展思揚悲憤地看我一眼,一路哀號著衝了出去。

本著一忍到底的準則,我原以為高中生活雖然不會像我想象的那般美好,至少也能在忍氣吞聲中安穩地度過。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我最需要忍耐的,不是紀嚴的壓迫,而是他人的排擠。

自從我做了紀嚴的跟班,在其他人眼中我們的關係就變得相當曖昧了。女生為之嫉妒,男生唯恐被誤會,大家都對我避之不及,因此我每次想找人請教問題,那些人總是作鳥獸散。

碰了一鼻子灰之後,我訕訕地抱著一大摞宣傳冊在假山前休息一下。

看著這摞起碼有一米高的彩印宣傳冊,我在心裏再次把紀嚴從頭到腳詛咒了一遍。

我不過是在開會的時候走了一下神就被他抓住了,他瞥我一眼,用輕描淡寫但完全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說:“菜菜,你去圖書室把今年的宣傳冊領過來。”

“哦。”我撇了一下嘴。

在學生會裏麵,我就是一個打雜的,外加免費體力勞工。

看我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紀嚴說:“我們學生會都是幹實事的人,總得有人做體力活吧……”

我頓時翻白眼:紀嚴,這才是你招我進學生會的真正目的吧……

可是他沒有告訴我宣傳冊是全彩的,還這麽厚!

四周零零散散有幾個人經過,可是根本就沒有人想過來幫忙。

我抱著都快擋住我視線的宣傳冊努力向前移動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一輛自行車——該死的,不知道誰把自行車停在了路中間!嘩啦嘩啦,宣傳冊全部都掉到了地上,最要命的是,還有幾本掉進了假山旁邊的荷花池裏麵。

當我狼狽不堪地抱著一摞同樣狼狽的宣傳冊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宣傳委員剛好抱怨了一句:“圖書室就那麽幾步路,怎麽這次的宣傳手冊還沒有拿來?”

“你自己去試試看。”我小聲抱怨。

雖然是很小的聲音,但還是被紀嚴聽到了。他走到門邊,皺著眉頭看著那幾本濕漉漉的宣傳冊,問:“怎麽回事?”

我低著頭,顫巍巍地講:“剛剛不小心碰到了自行車,有幾本掉進池子裏麵了。”

紀嚴還沒有發話,剛剛抱怨的宣傳委員尖著嗓子喊:“什麽?掉進池子裏麵去了?有沒有搞錯,我們還等著用呢!”

這話把我給氣到了,把宣傳冊往會議桌上用力一放,我說:“我又不是故意扔進池子裏的!”

宣傳委員看我敢當麵頂撞她,頓時麵子上過不去了,暴跳起來,指著我說:“你要是做不了,怎麽不早吭聲?現在你倒是知道抱怨,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吃飽沒事幹嗎?”我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

還沒等那人回嘴,就聽見“啪”的一聲悶響,一本濕答答的宣傳冊被拍在了宣傳委員的麵前。

會議室剛剛還有微微的議論,紀嚴這麽一摔讓所有人都住嘴了,會議室裏一下子又恢複了安靜。

宣傳委員頓時嚇得眼眶都紅了,緊咬著唇喊了一句:“會長,你這是……”

紀嚴冷眼看了一下宣傳委員,沉聲宣布:“今天先散會。”接著他就轉頭看我,怒意十足地對我說,“你跟我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拉著我出了會議室。

等……等一下,我不過是把宣傳冊弄濕了,不用把我拖到沒人的地方毀屍滅跡吧?

看著前麵拉著我的紀嚴,一股委屈感湧上我的心頭。紀嚴的折磨,其他人的排擠,所有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十分悲哀。

我就不應該來什麽學生會!我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做不來的!

我垂頭喪氣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深深吸了幾口氣以後,站住不動了:“我不幹了。”

紀嚴也停下來,他轉過身,一張臉已經黑到不能再黑了:“你說什麽?”

我像受氣的小媳婦似的低頭囁嚅:“我說,我不幹了。”

紀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敢!”

心撲通一跳,我的三魂七魄被他一句話嚇得隻剩下一魂三魄。我牙齒打戰地說:“會長大人,我覺得學生會不適合我這麽笨的人。”我的聲音在紀嚴的逼視下越來越小了。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在我耳邊冷冰冰地說:“除了逃跑你還會什麽?你要覺得自己無能,當初就不要來學生會!既然來了,你就別想走!”

我兩手握拳,在身旁不停地握緊鬆開,最後憋出一句:“我已經把事情辦砸了,而且現在所有人都看我不順眼,以後我還怎麽在學生會混啊!”

沉默了很久,紀嚴的語氣緩和下來:“我也沒指望過你能為學生會做什麽貢獻。”

我抬頭,一頭霧水地問:“那你剛剛發那麽大火幹什麽?有什麽話不能好好兒說,非要把我拖出來教訓?”

紀嚴斜我一眼,目光灼灼地盯在我的手臂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居然擦破了皮,紅紅的一片——可能是剛剛在池子裏撈宣傳冊的時候擦破的。

“誰說我要教訓你?”紀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走,跟我去醫務室。”

心好像跳得更快了,我看著紀嚴的眼,幾乎都不敢大聲呼吸,更別說我大聲說話。

“難不成你是因為我受傷才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