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他們回來了
在記者們矛盾的眼神中，唐宋也很矛盾的看著馬俊，複雜的情緒在他臉上糾葛不休，竟讓習慣尋根究底的記者們有些不忍心打擾他。
隻有一個人的球隊，不知何時能建成的訓練場，他們麵前的這個少年，擁有讓他們驚喜若狂的天賦和實力，卻是一個堂·吉訶德般的悲劇人物。
前來圍觀的群眾中，有不少人早就聽過唐宋建球場的事，這下不免議論開了。
“原來這就是唐宋……”
“這孩子看著挺聰明的，腦子竟然有毛病，四廠哪有人會和他建球隊玩？”
“四廠要成名咯，廠子沒救也就算了，連人都沒救了。”
唐宋啞口無言，記者們失望惋惜，圍觀群眾幸災樂禍，馬俊終於嚐到了報複的快感。唐宋能贏他又怎樣？這件事報道出去，唐宋在大家眼中肯定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就算有俱樂部看中他的實力，也會在考慮到這點後，對他望而卻步。
也就是說，唐宋的職業生涯基本完了，就算有球隊敢接納唐宋，在唐宋今後的日子中，也會因這件事被無數次的嘲笑。
“好吧，你說的都對。”良久之後，唐宋才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什麽意思？馬俊一下怔住了。他處心積慮的要唐宋當眾難堪，就是想看唐宋情緒激動氣急敗壞的樣子，而唐宋就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把他打發了？
那感覺就像寬容的大人，在孩子堅持錯誤觀點撒潑耍賴後，不想浪費時間而隨口敷衍！
這不是馬俊要的結果，他寧願唐宋像之前那樣讓他下不來台，甚至羞辱他都可以！
但唐宋是真的不想和馬俊爭論。球員沒準備好，和根本沒有球員是兩個概念，唐宋覺得馬俊的邏輯思維也有問題。不過和簡亦凡不同，馬俊已經不是高中生了，唐宋不好建議他回爐重造，幹脆不理他。
“唐宋，你是不是覺得擁有別人理解不了的理想特高人一等？是不是覺得為這個理想而堅持非常偉大？”馬俊冷笑著說：“別傻了！這根本不是理想，是一廂情願的妄想！說什麽你的隊友中有人至少可以踢甲級聯賽，可他們的人呢？他們此時是不是和我一樣，在旁邊看你的笑話？放棄吧唐宋，你做的一切都是錯的，是不可能成功的！”
馬俊已經放棄讓唐宋難堪的努力了，那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十分難受，他決定努力讓唐宋改變主意。
唐宋將四廠球隊掛在嘴上，由此可知這件事對他多麽重要。如果唐宋被迫放棄對他如此重要的夢想，無疑也是一種失敗。
“馬隊長說得沒錯。唐宋，你認清現實吧，這件事行不通的。”
“唐宋，你想踢球很簡單，我認識不少球隊的教練，我推薦你去試訓吧。”
“對呀唐宋，就算四廠有球隊，也是支不入流的草根球隊，隻要你開口，要你的球隊哪支不比四廠好？”
對唐宋印象不錯的記者們也紛紛勸到。他們發現唐宋不是瘋了，而是有點鑽牛角尖，都想幫唐宋一把，有人甚至直接拿出手機，把聯係名單上的教練一一給唐宋介紹，問他想去哪支球隊。
唐宋最開始不為所動，漸漸的就不得不又把耳朵捂起來。他發現記者果然很煩，打算正式成立屬於四廠的俱樂部後，第一個成立的後勤部門就是公關部。然後他又發現球隊的確該有一個教練，執教能力如何不重要，一定要能麵對記者。
記者們見唐宋表情痛苦，以為他心中有了感觸，便慢慢的都停了下來，期待唐宋做出最後的決定。馬俊胸有成竹，恢複了一貫在人前的形象。他這麽做，的確是幫了唐宋一把，但在他看來，選擇放棄四廠球隊的唐宋，也相當於經曆了一次失敗。
馬俊暗暗苦笑，區區一個唐宋，竟然讓他隻能靠精神勝利法嚐到甜頭。
唐宋不知道記者們為什麽停下來，不過他發現捂著耳朵的痛苦表情可以換得片刻的安寧，幹脆就一直捂著。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一群無冕之王加一群職業球員，圍在一個捂著耳朵的少年周圍，靜悄悄的等著那個少年改變主意。場麵極其無聊，有圍觀群眾都開始打瞌睡了。
“你們別等了，他根本就沒將你們的話放在心上。”
最後，陸霄無奈的說道。他熟悉唐宋，如果這些記者都能打動唐宋，那唐宋還是唐宋嗎？
記者們不信，紛紛讓陸霄閉嘴。然而，當他們又看向唐宋時，頓時都感到有些無語。
那家夥咧著嘴笑個不停，哪裏有在糾結的樣子？
“陸霄，還是你了解我。”唐宋說。
陸霄這次回來，兩人還隻在柳安國的餐廳裏有過交流，那個時候唐宋覺得陸霄變了，現在他又覺得陸霄沒變。
看著唐宋一如往昔的笑容，陸霄沉默片刻，慢慢搖了搖頭：“不，我不了解你。唐宋，四年前李成棟對我說再不出去就沒機會了，現在我也要把這句話送給你。你的天賦眾所周知，就算在遼城月光的青訓營，也極少有人能超過你。說實話，我羨慕甚至嫉妒過你。但天賦兌現是需要時間和環境的，你的確還年輕，的確還可以為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幻想等下去，可這是在浪費你的未來！沒有比賽，沒有正規的訓練，最後你也將泯然眾人。唐宋，跟我走吧，有這些記者作證，穆帥會給你試訓的機會，而你也肯定能打動他。”
記者們紛紛點頭，唐宋現在的實力還不至於完美無缺，但他才十六歲，進遼城月光的青訓營乃至青年隊都是沒問題的。
然而唐宋又一次出乎記者們的意料，他淡淡一笑，道：“陸霄，你又變了，居然會說成語了。不過我不會缺比賽和訓練，四廠的球隊組建成功，馬上就會踢業餘聯賽，然後爭奪足協杯的參賽資格。足協杯是各大俱樂部年輕球員的舞台，所以在比賽經驗這一塊我不會落後別人。”
出乎記者意料的就在於此，他們認為唐宋的執著來自於什麽都不懂的天真，卻沒想到唐宋對未來的規劃這麽明確。足協杯對各大俱樂部來說有點雞肋，為了保聯賽成績，他們通常會派出年輕球員組成的二隊，這也是足協杯常常爆出冷門的原因。唐宋去參加這種比賽，自然很合適，足協杯上也誕生過不少最後成為國家隊主力的球員。
感歎於唐宋的周密計劃之餘，記者們又暗暗心驚。現在的足協杯，每年能參加正賽的業餘球隊隻有四個名額，他們竟下意識的認為有唐宋的球隊能成為其中之一，就連馬俊都保持著適度的沉默。
在實力這方麵，這個少年在不知不覺間已把所有人都折服了。
“唐宋，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陸霄的聲音陡然拔高，唐宋每一秒的堅持，都在加深他的挫敗感，“我說過，四廠沒人會和你踢球的，安吉不會，其他球員也不會！四廠的球隊已經散了，不止是人散了，心也散了！你看看，這都過去了多久，他們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你說話嗎？唐宋，他們不值得你這麽做！”
是的，陸霄認為是安吉他們的錯，隻有這樣，他當年離開臨原市才有足夠的理由。這群人不是真的愛足球，他們也沒有實力踢職業，所以陸霄才要走。現在他更加確信這一點，唐宋被記者圍堵，被馬俊刁難，被圍觀群眾嘲笑，安吉他們有一個人站出來過嗎？
沒有，一個都沒有！直到此刻，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在四廠露過麵！
陸霄的確沒有唐宋認為的那麽了解唐宋，但他至少比別人了解唐宋。一句話說完，唐宋的臉色已經變了。第一次，大家從他臉上看不到那種不變的淡定。
陸霄歎了口氣，他知道，清醒過來的唐宋會恨他。但恨他，總比將未來浪費在四廠那群人身上好。
“你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跟我走吧……”陸霄鬆了口氣，記者們也鬆了口氣。
“我不是要跟你走，而是感到他們已經回來了。”唐宋又笑了，他之所以無法淡定，是因為聽到了一些聲音。
“哪裏還有他們！”
陸霄幾乎是在怒吼，記者們也恨鐵不成鋼，這個少年的腦袋裏究竟裝了些什麽？他們打算放棄唐宋了。和林高峰一樣，這些記者隻能幫唐宋找機會，卻無法幫唐宋拿主意。
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年輕球員，難道就要因為性格的缺陷而隕落了嗎？記者們都很失落，他們見過不少這種球員，身懷天賦，卻在最佳的年齡自毀長城。
“他們在這裏！”
惋惜的歎息中，整齊的聲音在人群之外響起，接著，那些人推開眾人，依次站到了唐宋身邊。
“我，趙敬，四廠球隊的左邊衛。”
“我，楊宏，四廠球隊的右邊前衛。”
“我，方曉宇，四廠球隊的防守中場。”
“我，毛振江，四廠球隊的右邊衛。”
“我……”
這些人穿著各異，有人穿著西服，有人穿著運動裝，有人還圍著圍裙，但他們的聲音一分不減的洪亮！
唐宋退後一步，向這些背影看去，一如當年看他們站在他與李成棟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