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筆落百川十步殺一人
“居然能想出這樣的刀法來,你真的很聰明!……”
“我本來就是天才!”
“但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
“可惜像你這麽聰明的人,卻從未明白一個道理,實力的差距不可能靠一些奇技**巧就可以拉平。”
葉寒蟬沉穩舉起那支短小的青毫筆,虛空一點。
一點即為一滴,點滴之間,四周空氣變得濕潤起來,似有若無的蟬鳴聲再次響起,在這一聲接一聲的高亢聒噪中,白骨衣臉色突然一變,他似乎還聽到另一種聲音。
叮咚一聲悠遠的輕響,像黑暗中的一圈漣漪泛起,他聽到了一滴水聲。
“萬念皆空,萬法皆無,習武之軀便是在這空無之中生出內息,然後凝而不散,點滴成水,繼而匯為三溪十河,蜿蜒於百川千江,最終奔騰於萬湖滄海。任何人的武學精進,都是從看到這一滴水開始的!”
葉寒蟬的白發安順的披散下來,整個人如同包裹在一滴水裏,身影變得有些濕潤朦朧。
“每個人內息凝結後,看到的那滴水都有不同,有人看到水滴裏映射著星辰或者皓月,有人看到的水滴裏映射著花獸或者草木,而我看到的那滴水映射的是血,一滴仇人血……從那時我就明白了,我這一生,都逃不開這滴血的宿命。後來我修過了三溪境,一直修到十河境第十條河的時候,我的刀下,卻早已經血流成河了。……所以你要明白,我和你曾經挑戰過的人不同,我能晉入百川初境,靠的不是頓悟,而是殺戮。”
葉寒蟬平時很少說話,他要說的話一般都在刀裏,這次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已經是他這三年來說的最多的一次。
所以當他不吭聲的時候,氣氛極度安靜。
安靜到白骨衣能聽到那滴水聲似乎變成了汩汩的溪水聲,一條,兩條,三條,聲響越來越大,終於匯成了一條大河,然後是兩條大河,三條大河,最後足足有十條之多。
這讓白骨衣想到青衣江上剛剛晉入十河初境的崔統領,那人才練到第一條河,打鬥起來都已經十分了得,而眼前這人已經將功力提升到了恐怖的第十條河。
不止如此,他居然還在提升。
“你不是想要挑戰百川境嗎?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百川境。”
在白骨衣的心識間,他看到十條大河蜿蜒交錯,先後流入一片遼闊的河床,然後將兩岸河堤衝刷的平整如牆,筆直朝向無限遠的平原上,這十條河流從此再不受岸提限製,浩**奔流,放眼望去,一馬平川。
這便是百川初境了。
葉寒蟬將功力悍然提至巔峰,手裏的烏毫筆在空中越揮動越凝重,突然筆須奮力張開,他修長的身形像是卷裹進一條浩**平川裏一般,旋轉著激射而出。
一筆落百川,十步殺一人。
白骨衣之前確實見到過很多高手,也通過一場場較量打敗了這些高手。
但是眼前這個人不同,他是從血泊中曆練出來的,他的每一點功力修為,都來自於刀下一條鮮活的生命,白骨衣絲毫不敢大意,連忙將雙刀架在身前,希望能夠防禦住這一招。
但葉寒蟬人還未到,百川境強悍的內息已到,白骨衣還沒來得及招架,便被催動的往後退了幾步,剛站穩身子,那隻毛筆已經點在雙刀交叉之處。
雙刀雖然異常珍奇,奈何白骨衣功力有限,葉寒蟬的烏毫筆點上刀背後,直接**飛了白骨衣手中的雙刀,但筆勢絲毫未減半分,直取他的麵門。
白骨衣再次撤刀不顧,連忙回臂阻擋,堅固異常的腕甲擋上那隻筆,“嘭”的一聲,筆須盡碎,散落在半空中,但光禿禿的筆杆卻成功插入他雙臂之間的空隙,生猛的刺了過來。
眼看筆杆要完全破開雙臂防禦的時候,腕甲外側突然彈出兩叢獠牙狀的骨刺,緊緊卡住筆杆,白骨衣趁機扭臂,將筆杆夾斷。
葉寒蟬絲毫不奇,筆杆被夾住的同時,他已經鬆開手,握緊了拳頭,等筆杆被夾斷掉落在青石板上,葉寒蟬的拳頭剛好砸在白骨衣的麵具之上。
濯銀麵甲和頭盔之間細密的鏈條應聲崩斷。
又一圈,狠狠擊在白骨衣的胸口。
白骨衣碩大的身軀和一隻泛著銀光的麵具一起被擊飛出去。
咣當一聲,麵具掉在地上,來回晃了幾下,便再也不動。
白骨衣摔在地上,又狼狽的站起身來,背對著葉寒蟬,想要說話,嘟嘟囔囔了好幾句,一直說不清楚。
“嗚嗚呀呀咿咿呀呀……!”
“你說什麽?”
“呀呀咿咿呀呀……哇!”白骨衣嘔出一口暗紅色的血來,話才終於說的伶俐一些:“那支筆就算被我夾斷,那也算是你武器呀,你作為刀客,怎麽能隨便扔了手中的武器?扔武器是我專有的招式,你憑什麽學我?”
“在我成為一個刀客前,我首先是一個殺手。隻要能殺人,我又何必考慮招式是誰的?……再說了,你在哪聽過,一個刀客的武器是毛筆?”
刷的一聲,淒切刀從葉寒蟬袖中滑落,他並指將刀身扣於掌心。
“刀客的武器,永遠隻有刀!”
葉寒蟬說完這句話,突然屈身弓背,將眼睛眯成了一條像獵豹捕獵前一樣的縫隙,目光狠狠的盯著河對岸的一棵梧桐,他身後兩條蟬翼狀的飄帶也隨著河風不安的擺動起來。
那棵梧桐樹上,木葉掩映的深處,一個少女將手裏提著的兔子布偶背在身後,然後緩緩的抬起了自己的雙臂,遙遙的指向葉寒蟬。
“天誅臂,變形!”
少女兩條胳膊並在一起,一瞬間起了變化,光潔如玉的皮膚下不見絲毫血肉,倒是有無數細密的青銅齒輪轉動,然後層層機括臂甲覆蓋上來,將兩臂緊緊裹住,卯榫互咬,機關相扣,迅速構組成為一架用以遠程精準射擊的天誅碎甲弩。
少女用溫和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劈裏啪啦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講道理,有什麽事不能先講講道理呢?何必整天打打殺殺?”
說完她淡然的扣動機括,一聲轟天巨響,一尾特殊加工的碎甲弩箭撕裂空氣,咆哮著射向葉寒蟬!
與此同時,夜涼河上飄來了一陣琴聲。
那個好看到近乎妖孽的黑衣傀儡師,踏著一張古琴,浮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