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刀來!
葉寒蟬是個殺人高手。
他特別知道如何激怒一個對手,並從中找尋一擊必殺的時機。筷子在他手裏轉動了幾圈後,攥入掌心,他用筷尖指向白骨衣的刀鋒,玩味的看著這位對手。
白骨衣本該生氣的,他很少拔出自己的刀迎敵卻遭遇如此的輕視,他有充足的理由憤怒,然後連人帶刀掉入這隻寒蟬織就的網裏。
但他並沒有,他麵對敵人挑釁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熱血少年。
他不氣不惱,隻是低著頭,四處打量著什麽,直到他發現之前公子狗塗抹酒旗用的短杆烏毫筆後,他的笑聲又一次隔著麵具傳了出來。
雪怒長刀在地上輕挑,一杆半指長的烏毫筆從他腳邊被挑至半空,月牙短刀反肘揮出,將筆杆橫著擊打出去,直直來到葉寒蟬麵前。
葉寒蟬抬手,隨意一抄,便將筆杆納入手中。
“你這是何意?”
“你不是說找不到比筷子更小的武器嗎?喏……我替你找到了!”
“你?……”葉寒蟬被激的一怒,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卻立即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本來自己要激怒的對手,卻反過來激怒了自己。
這一步,便是錯的第一步。
白骨衣趁葉寒蟬這一瞬間的情緒激**,身體激射而出,速度恐怖到令人發指。
本來以他不入道的武術境界,完全不可能達到這麽快的速度,但是他的戰甲構造奇特,機括眾多,他的腳跟處裝著一個渦輪扇齒,隨著他的奔跑忽然啟動,巨大的氣流催使他的移動速度瞬間提高了幾倍。
葉寒蟬不自覺的舉起了手中的筷子和毛筆做好招架準備,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他卻遲疑了下:剛才自己答應的好像是說,要用手中的一樣武器,來教這家夥做人的道理,如今手裏有兩樣,是不是不太合乎規矩,但是要扔哪一樣好呢?自己手裏本來是筷子,按說應該扔掉毛筆,但是自己又說了,要找最小的武器,人家已經幫著找到了更短小的毛筆,那是不是應該扔掉筷子呢?
他陷入深深糾結不能自拔的時候,白骨衣人雖未到,刀卻已經先到了。
他的月牙短刀在半途脫手而出,飛擊他的胸膛,而那把雪怒長刀已然被白骨衣換成雙手握持,橫空劈來。
葉寒蟬沒有白骨衣防禦性那麽好的戰甲,他擁有的隻要更快的速度,和恐怖的實力。
他在兩人一交手的瞬間,心下忽然有了答案,做殺手,講究的就是信譽兩字,說用最小的武器,便要用最小的武器。他當即瀟灑的扔了筷子,捏緊毛筆迎上了那柄泛著雪光的長刀。
白骨衣全力劈下的一刀,被一支樣式普通的烏毫筆輕描淡寫的阻擋,便再也不能劈下分毫,這實力的差距讓白骨衣不由的一驚,但讓他更加驚訝的是,葉寒蟬看似隨意扔掉的筷子,居然恰好擊在月牙的刀背上,輕鬆化解了這一刀的刀勢。
天下哪有那麽多恰好,天下所有的恰好,其實都是算好。
白骨衣雖然驚訝,但不慌亂,他做了一個刀客很少願意施展出來的招式。
他放棄了手中的刀,他將雙手持握的長刀突然撒手,不管不顧,與之抗擊的葉寒蟬頓時失了平衡,他的刀勁更盛,一下子將雪怒長刀擊飛入天。
一個原本視刀如命,手持雙刀的刀客,現在雙刀都已不在手中。
葉寒蟬著實被這樣離奇的招式驚到了。
如果嚴格遵守刀客信條的話,一個刀客,最講究的是刀不離身,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難不成這失去雙刀的家夥下一步要羞愧難當,自殺當場不成?
白骨衣顯然不知道,這個天下第一的殺手,已經在腦子裏為他構思了這麽多刀客殺身成仁的熱血畫麵。
他從頭到尾,一點都沒這樣的覺悟。
他因為自小患有碎心症,根本無法修行武學,他和楚小舟一樣,都是被這個大練武時代所拋棄的兩個人。
他因為自己的不成器,十五歲時歉然離家,用了足足十年時間,訪遍天楚大陸的名師門派,得出的結論全都是一樣,先天碎心,不宜運動,更遑論武學修習,一次次的打擊並沒有讓他失望,反而在尋山問水途中,將心性修的越來越隨和。
既然命已如此,何不順命而為,像父親一生所追求的那樣,努力快活一些,這樣不也挺好的麽?
後來對修習武學早已不報希望的白骨衣,反而遇到了影響他一生的神秘人,他拜神秘人為師,學會了許多匪夷所思的幻術手法,並得到了神秘師父用禁忌的機關之術製造的白骨戰甲,彌補自己的功力不足。
從此他化身魔盜白骨衣,暗中劫富濟貧行俠仗義,同時與人切磋,不斷調整戰甲性能的不足,以提高戰甲的戰鬥值。
是以他發展出一套結合戰甲的刀法,一套區別於所有刀客的刀法。
這是一套隨時可以拋棄雙刀的刀法。
隻見失去雙刀的白骨衣並不驚慌,他欺身靠入葉寒蟬懷中,大喝一聲:“刀來!”
他的手悠然的伸向空中,像是一個疲憊的旅人,向村民討要一碗解渴的水;又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向情人討要一次青澀的牽手。
更像是一個囂張的刀客,像天地討要他自己的刀。
一條銀鏈繃勁回力,借著月光璀璨的閃亮了一下,又快速隱入空氣中不知所蹤,最早飛出去的月牙受了力,嗖的一聲,準確的飛入白骨衣手中。
前一刻才剛入手的月牙,後一刻就被白骨衣背著身子,刺入葉寒蟬體內。
葉寒蟬的皮甲雖然堅韌,卻耐不住月牙鋒利,像魚入了泥潭一般,無聲無息,破甲而入。
幸得葉寒蟬身法靈活,將身子硬生生滑開了一寸,刀鋒貼著他的肉又刺了出去,沒有傷到分毫。
又一聲“刀來!”
銀鏈繃足了勁,原本飛出去的雪怒長刀自天空而來,刷的一聲,落入白骨衣另一隻手中。
這一刀居然貼著他自己的脖頸反手砍了過去。
葉寒蟬看著這一刀,瞳孔極速收縮,他已經驚駭到一定程度了,實在忍不住居然喊了出來:“你瘋啦?哪有殺人先砍自己脖子的!”
說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這是他錯的第二步。
背對著他的白骨衣不管不問,繼續砍下這一刀,刀鋒斬到白骨衣脖頸上的銀甲,刺啦啦冒出明亮的火花,白骨衣突然又鬆開了手,雪怒長刀失去了手持,繞著白骨衣的脖頸便是一圈環轉,本來毫無威懾力的刀尖,現在突然變向,削向葉寒蟬的脖頸。
葉寒蟬虧得境界高超,腳尖一踏地,身子便往後滑開,堪堪躲過了這一刀。
白骨衣轉身半跪於地,兩隻長短刀在空中飛出好看的弧線,響震出凜冽的呼嘯聲,然後齊齊落入他的雙手之中。
短刀月牙,長刀雪怒。
銀甲的白骨衣笑道:“我說過,我有實力和百川境的人一戰!現在你信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