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刃羽光明

夜涼河岸,夜涼如水。

葉寒蟬像看一個死人一樣,看著楚小舟。

“你不該回來的!”

“回來?回哪?我今天第一次進京都好不好?”

“……死之前,我允許你再說三句話!”

楚小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為什麽要殺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我殺人……隻問價格……你還剩兩句!”

“啊?剛才這一句也算?”

“……一句!”

楚小舟嚇的連忙閉了嘴,她憑著直覺也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實力格外高強,而且刀上血腥氣十足,絕不是公子狗那樣空有一身境界的街頭流氓能夠比的。就算自己能再次爆發蠻力,估計也不能招架他一招半式,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就是等待。

可是又能等待什麽呢?她心裏也清楚,這舉目無親的京都之地,哪裏有她可以等待的人?

也許是時候要將那一句話說出來了,她想。

人生於世,到了最後,還是免不了說出那一句話。

她調整呼吸,突然放聲喊道。

“救命啊!”

聲音響徹長街,葉寒蟬有些訝異,微微皺了皺眉頭。

話音未落,長街上空生起來變化,一陣鴿哨聲起,然後呼啦啦的白色鴿群飛過兩人頭頂,一個白色身影從鴿群後飄逸的落下,立在涼棚柱上,夜風吹展盡顯出塵脫俗之態。

“是不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喜歡把自己當成傀儡戲的女主角,一遇到危險就知道喊救命……不過倒也奇怪,這一喊救命吧,還真就有翩翩佳公子屁顛顛的趕來!”

濯銀麵甲下,來人一臉玩世不恭的說道。

鴿群完成了他的出場任務,被他揮手驅散,他一身銀甲白衣,不是白骨衣又是誰?

“是你?”楚小舟又燃起了希望。

“廢話,不是我,難道還有第二個人肯救你嗎?”

葉寒蟬眼睛亮了一下,問道:“白骨衣?”

白骨衣老實的點點頭。

“想不到天下第一殺手寒蟬,也認得出我,看來我最近很出名啊!”

“你錯了!”

“哦?難道你覺得我不夠出名?”

“紅葉閣的殺手榜,我是第二!”

“十年前你致書紅葉閣,主動將名次降到第二名,害得榜上所有的殺手跟著往後退了一名。這第一名的位置,空了這麽多年,又有誰敢來與你爭?”

“你……不想試試?”

“說笑了說笑了,我就是路過,看看熱鬧,你繼續。”

“白骨衣,你居然見死不救?”楚小舟喊道。

“我本來是打算救你的,可是對手太強了,我可打不過!”

“打不過你也好歹試試啊,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他把我殺了?”

白骨衣搖搖頭:“我既然來了,怎麽會眼睜睜看著你受欺負?”

他將手放在額頭,輕輕一敲,一簾黑色綢緞舒卷下來,正好遮住他的臉。

黑緞上還用金線繡了三個大字:“看不見。”

白骨衣賤兮兮的笑道:“這樣我就用不著眼睜睜看著了!”

“你……”楚小舟一時被撩起來怒火,四肢五感都為之氣結,恨不得立即死在葉寒蟬刀下。

葉寒蟬對局勢的判斷,一如他鋒利的刀,所以他一針見血的說了三句話:

“你既然肯出現,一定是來救她的。”

“其實你不必拖延時間。”

“我向你保證,在你的援手到來之前,她絕對已死在我刀下!”

白骨衣攤攤手:“那就是沒得談了?”

葉寒蟬點點頭,指間的淒切刀已經緩緩拉開了距離,他摸不清白骨衣的境界虛實,他怕殺人過程中受到幹擾,所以他在等待白骨衣精神鬆懈的一刹那,再將楚小舟一擊必殺。

明顯察覺到危險的楚小舟,卻趁著葉寒蟬注意力在白骨衣身上時,反手摸索背上那杆葵花燈籠的機括。

白骨衣又說話了。

“本來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做筆生意!”

“生意總要一單單的做,我殺了她之後,再和你談也不遲!”

“隻怕那個時候已經遲了!”

“隻要價格給的合適,我向你保證,生意永遠都不會遲!”

葉寒蟬的刀隻拉出了一點距離,這點距離不多不少,剛好夠他施展一次普通的揮擊。

楚小舟在這一瞬間,及時按下了機括,燈籠竿子迅疾彈伸出來,鏗鏘一聲,擋住了葉寒蟬橫劈來的那一刀。一時間火花四射,淒切刀身雖然被阻,但刀氣卻裹著無盡的力量和寒意生猛襲來,楚小舟整個身體被擊飛出去,半空中脖頸一陣清涼,已經滲出血來。

白骨衣見狀,兩臂交叉舉在在胸前,雙手一翻,指間多了四枚刃羽鏢。

刃羽鏢用生鐵斫製而成,鏢身琢刻出細致的羽毛紋理,羽毛邊緣被削磨的十分鋒利,泛著森然的寒光。

白骨衣奮力一擲,四枚刃羽鏢疾射而出,在空中先後散開,直奔葉寒蟬的四周而去。

葉寒蟬看也未看,指間薄刀反手劃圓,刀鋒在空中旋出一道完美的曲線,恰好出現在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四枚刃羽鏢經過的路線上,刀鋒過處,四聲脆響,刃羽鏢被一一打落在地。

卻不料四隻刃羽鏢落地之後,又再生變,鋒刃兩端噴出劇烈燃燒的火星子,鏢身高速旋轉,互相之間越靠越近,啪的一聲,首尾緊緊相扣,形成一個太極圖案。

白骨衣擲出飛鏢的同時,腕甲中的鉤索激射而出,勾住旁邊建築的簷角,整個人騰空而起,摟住半空中的楚小舟,說道:“閉眼!”

楚小舟還沒明白怎麽回事,趕緊聽話的閉上雙眼。

幾乎在同一時刻,刃羽鏢形成的圖案中央,猛的爆出璀璨的白色亮光,一霎那場間所有事物全都籠罩在這一片亮光之中。

事情陡變而生,來的太過突然,葉寒蟬猝不及防,眼前什麽也看不清。

而白骨衣正緊緊抱著楚小舟,就像他們在青衣江上的初遇一般,他再一次救她於危難之中,抱她於滿懷之間,飛翔於天地之上。

明月清河,兩人從一片暴綻的光明裏飛向夜涼河岸,。

“我可以睜眼了麽?”

“睜吧睜吧,我待會要急著走,你多看會兒我也好。”

“你真不害臊……”

鉤索收回,再次射出,白骨衣下定決心,要把楚小舟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葉寒蟬的恐怖,讓他覺得危險一直未曾遠離。

楚小舟卻陷入了一片安靜,渾然忘了就在剛才還身陷危險之中。

“……我沒想過你會來!”

“作為正義的化身,罪惡的克星,聽到美人的呼救,我怎麽能不來?……何況還是這麽漂亮的一個美人。”

明明白骨衣的語氣特別吊兒郎當,但他每個字說出來,居然還都帶著發自肺腑的真誠。

楚小舟收回跟著鉤索飄**不定的心神,吐槽道:“本姑娘的漂亮自己當然知道,不勞你天天掛在嘴邊,倒是你一個飛賊,整天學人家當大俠,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有一點大俠的樣子?”

“至少我帥的一臉正氣!”

“切,哪有長的好看的人還戴麵具的?你看你的那個黑衣朋友,還有我,我們長那麽好看,也沒戴什麽麵具啊!”

白骨衣聲音忽然變的深沉起來。

“其實不瞞你說,姑娘,我這麵甲是生生烙上去的,和血肉連在一起……當時……”

白骨衣看著楚小舟居然不屑一顧的看著自己,忽然醒悟道:“我是不是已經用過這個理由了?”

楚小舟黑著臉:“不然呐?”

白骨衣說:“好吧,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其實,我從小得了一種病,我的臉不能見光,一見到陽光就……”

楚小舟更加不屑的說:“編,繼續編!”

白骨衣發出一陣生硬的笑聲,掩飾住了眼下的尷尬,他在半空中收了鉤索,兩人緩緩落向河畔的空地。

然而這次他低估了對手。

一柄尾隨已久的刀,淩空劈來。

葉寒蟬居然閉著雙眼,單單憑著場間的聲響,判斷出兩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