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葬頭山

“作弊?”

“我覺醒了。”小龍指指自己的腦袋,“我比一般人反應更快,知道得更多。”

“那也是你自己的實力。”蘇格喝了一口,“你是怎麽覺醒的?”

“一年多前,那時統帥還沒有發現我。我十五歲時就開始賽車,還是個在F3賽道上混的毛頭小子,但已經顯示出賽車方麵的天賦。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世界有點不對頭,我總覺得我能發揮得更好,可總有什麽東西抑製我了一樣,隨著時間推移,我那種被禁錮的感覺越來越強,還發現自己經常有些莫名其妙的念頭,比如想鋸開自己的腦子。”

蘇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小龍微微一笑,“隨後災難發生了,在格伯賽道——那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賽道,我在比賽的緊要關頭突然感覺腦子劇疼,然後撞了車,我被近千度的火焰包圍,我以為我死定了,千鈞一發時麗莎救了我。她當時像女神從天而降,把我從車裏提出來瞬間帶到了一個無人之地。她並沒和我多說什麽,但死裏逃生後我腦子裏像醍醐灌頂一樣,以前種種疑問一下豁然開朗,我知道我腦子裏有東西在使壞,給我一點提示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了我隻所以會覺得自己不正常是因為我是少見的擁有9.8%自由度的超腦人,我精於賽車是因為我有一部份這方麵的天賦也包含在大腦的自由度中。”

蘇格搖頭,“我沒法想像你覺醒時的狀態。”

“想象到也沒用,你得體驗。”小龍喝了一大口,“見了統帥後我毅然加入反抗母體的組織,統帥管我們組織叫‘第二生命’。”

“這名字有什麽含義嗎?”

“不重要,據說隻對統帥一人有意義。”

“你懷疑過嗎?”

“當然有,接受一個新想法其實很困難的,我一直不斷懷疑統帥,我甚至想過他會不會是某種邪教的產物或外星人。但有一點無法否認——我從沒這麽清醒過,和從前的我比起來盡管從前我沒懷疑過我的腦子,但的確有太多渾渾噩噩的時候,最重要的一點,那場差點殺了我的事故是因為母體發現了我,想借機置我於死地。當然你會說我沒有證據,因為證據就在我腦子裏,我知道當時有別的東西違背我意願地幹擾我。”

“你們每個人的覺醒都這麽自然而然地發生的嗎?”

“不一定,鯊魚就花了不少功夫,他是老爺子從嬰兒時期就帶大的……”

“老爺子?”

“統帥的養父,我們叫他老爺子,嚴格地說他才是‘第二生命’的創始人。”

“他也是超腦人嗎?”

“不是。那是個偶然,老爺子是個腦外科醫生,一場離奇的手術中他救下了統帥,統帥一出生就有擁有100%的大腦自由度,隻誕生一個月幾乎就通曉世上的一切,對母體而言他是最可怕的對手,因為母體無法偵測到完全自由的大腦。統帥發現了人類的異常,但他隱忍不發,直到八歲時才找到合適的時機把一切告之老爺子,老爺子就成了統帥手下的第一名反抗軍,統帥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尋找大腦有一定自由度的嬰兒,那段時間老爺子成了個職業嬰兒盜竊犯。”

小龍深深地歎口氣,“我沒法想象他們經曆了多少事情,總之是他們為‘第二生命’打下了基礎,人類又一次有了反抗母體奴役的希望,現在我們的隊伍還在不斷壯大。”

蘇格低下頭,“如果我一直不能覺醒是不是就無法想明白這些事?”

“怎麽可能?你可是46%的自由度,相信你隻是缺一個觸發的機會。我相信你甚至以前有過類似的機會,隻是你沒在乎而放棄了。你就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嗎?”

蘇格捂住額頭道:“我不確定,我是個人生失敗者,從前一直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如果說有什麽不正常,就是我一直做噩夢。”

“什麽噩夢?”

“總是些妖魔化的場景,地獄般的景像,比如沒有生機的荒漠、烈火狂風、廢墟……不管夢到什麽,總帶著強烈的,叫人絕望的氣息。”

“你沒想過原因嗎?”

“我以為我病了,我看過醫生但沒起作用。自我父親去世後我生活變得一團糟,我覺得上帝遺棄了我,就再沒找過理由。如果沒碰到你們,說不定不久我就會跳樓自殺。”說到這他明白了什麽:“你說這會不會是母體知道我是超腦人所以用這種方法在殺我?”

“不可能。”小龍果斷搖頭,“即使4%的自由度就足以讓母體瞬間起殺機,像你這個層次,母體不會讓你多活哪怕一秒,你威脅太大了。”

“可當時幾個特工為什麽不選擇把我一槍爆頭?”

“信息傳到母體有短暫的時差,畢竟FBI不像白山會是直屬組織,但如果我們晚到一會你就死定了。”

“那我豈非很幸運?”

“那也不是,我們一早注意你了,本來我們可以比聯調局先找到你,但麗莎認為讓你經曆這檔子事比較容易取信你。”

蘇格想起了那些說他是奴隸的信,“原來信是你們寫的。”再次苦笑,“我如今該是聯調局的通緝犯了吧?”

小龍攤攤手,“我們都是,全世界至少五十個國家都把我們列為頭號危險份子。”

“那你們還能大搖大擺地拋頭露麵?”

“我們有自己的反抓捕手段,包括定期改變身份容貌,入侵權力機構的係統修改資料等各種手段,母體想趕盡殺絕,我們也不會幹坐著。”

“這樣與全世界為敵,你害怕過嗎?”

小龍沉默了一會,“曾經有過,這也是我不斷質疑統帥的主因。可現在已經別無選擇,母體不會放過我,她不會接受投降,我自己也接受不了。”

“你有家人嗎?”

小龍瞳孔收縮了一下,“死了。”

“為什麽?”

“自由的代價。母體嚐試過綁架我家人逼我就範,我沒能救到他們。”

“你承受得起?”

小龍惱怒起來,“承受不起又怎麽樣?這是有史以來最殘酷的戰爭,是超越人類的種族行為,你以為你能像進修學院的小姑娘一樣諸多顧忌,什麽道德、親情、法律嗎?”

小龍拂袖而去,蘇格坐在那兒有點不知所措,不知幾時麗莎走了過來,“別怪他,家人的死對他始終是個陰影。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是中途進來的。”

蘇格明白了什麽,“你也是嬰兒時期就被帶到統帥身邊的?”

麗莎點點頭,“而且我的父母依然健在。”

“從小被從父母身邊帶走,你不恨統帥或老爺子嗎?”

“當你覺醒,了解世界的狀況和超腦人的責任,你會知道你這些問題實在微不足道。我希望你明白,這不是什麽邪教,統帥沒有給我們洗腦,沒有強迫我們,我們是自願追隨他的。”

“如果沒走上這條路你覺得你人生會怎麽樣?”

“不怎麽樣,做個普通人,或者在覺醒前被母體察覺而被幹掉——而你都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死。”

“可如果不知道這一切,你不也能順理成章地接受嗎?”

“沒錯。就像你以為你是一頭豬,天生就該被宰掉的,那你被宰前就不會覺得痛苦。但如果你突然覺醒,發現自己是個人隻是被人扮成一頭豬,你就再不能接受了。”

蘇格點點頭,“所以,你們是為自由和尊嚴而戰?”

麗莎露出一個笑容,“也為還芸芸眾生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戰。”

蘇格想了想後道:“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雖然我還沒覺醒,但我想加入第二生命,希望你們接受。”

“你相信我們嗎?”

“說實話不太相信,但沒關係,就算我加入的是個犯罪集團又怎麽樣?反正比我從前的日子要強。更重要的是,我發現我這幾天都沒做噩夢了。”

麗莎眼神一閃,她突然伸手扳下他右眼眼皮看了看,拿起對講機道:“大鳥,準備些檢查工具,我好像明白他為什麽不覺醒了。”

一小時後,裏約熱內盧貧民居住區一間不起眼的屋子裏,身穿白大褂的大鳥用幾樣古怪的,科技含量很高的儀器對蘇格進行了全身檢查。

“組長,你是對的,他早該覺醒了,可他腦子裏少了些東西。”

麗莎問蘇格,“你是不是接受過腦部手術?”

“有過,我父親說我剛出生就接受過腦部手術,能活下來算我命大。”

“在哪做的?什麽手術?誰是主刀醫生?”

蘇格苦笑,“我那時才出生幾個小時,怎麽會知道?我十多歲時父親才告訴我這個,那時也沒人在意了,你問的這些早淹沒在曆史中了。”

麗莎有點為難,大鳥道:“我們已經把他的身體報告遞交基地,看統帥那邊意見再說吧。”

“隻能這樣……”

這時眼蛇來電了,“組長,統帥對蘇格做了處理意見。”

“怎麽說?”

“與大鳥的意見一致,認識到他因為當年的手術腦部受損,需要補充一些東西。”

“是什麽?”

“說是這東西能在中國常羊山找到。”

蘇格問:“常羊山是什麽地方?”

麗莎略一思索,道:“那是埋葬雷王頭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