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親人
半小時後，蘇格與蒂娜在一個花園小區下了車，一直上到十五樓敲門，門開後，左大元出現了，嘴上依舊叼著煙。
“舅舅……哎呀！”蘇格話音未落，左大元劈頭幾巴掌甩下來，“臭小子！臭小子！你還記得有我這個舅舅？這麽多年你死到哪裏去了？你還敢來見我？看我不打死你？”
蒂娜嚇傻了，用力把左大元一推，護在蘇格身前，“不許打我的達令。”
“蒂娜，別……”蘇格笑著拉過她，“這是中國人表達親切的方式。”
蒂娜不解，“打人也算親切嗎？”
“你會習慣中國人的風俗的。”
左大元上下打量蒂娜一會，對蘇格道：“小子，出息了，居然找了個洋妞回來。”他操著生硬的英語對蒂娜道：“古都貓寧……”
蘇格差點笑出來，“舅，你說的是上午好，現在都下午了。”
“我用你教？”左大元瞪了他一眼，親熱地對蒂娜道：“請進請進。”
兩人進去後，一個圍著圍裙，模樣標致的中年婦人從廚房出來，蘇格叫道：“舅媽。”
“哎呀！蘇格！”這正是左大元的老婆李玉鳳，挽起他的手，“你舅說你回來了我還不敢相信，這都多少年了，你這孩子，怎麽一點消息也沒了？”
“這個……一會再說吧。”蘇格向他們介紹，“舅舅，舅媽，這位是蒂娜，來自美國加州的西牛鎮。”
蒂娜用生硬的中文道：“你們好。”
“哎喲，這美國姑娘長得可真俊啊，你們結婚了沒有？”
“還沒呢。”
“那感情好，這次回國把婚事辦了……”
左大元嚷道：“老婆子你有完沒完，菜都燒糊了！”
“對對對，我先去做菜，你們坐。蒂娜，別客氣啊，當自己家一樣……嗬嗬，已經是一家人了。”
沒過多久，滿滿一桌菜肴擺上，親戚久別重逢自有一番親切和熱鬧，飯後蒂娜主動要求幫李玉鳳洗碗，兩個女人在廚房忙活開來，雖說語言不通，但連說帶手勢，居然也溝通無暢。
蘇格和左大元在客廳說話，左大元重新問起蘇格為什麽這麽多年不聯係，蘇格吞吞吐吐說了自己的身體抱恙，不便聯係。
“你這小子，跟你爸一個德性，死要麵子活受罪。就算你身體有病，我還會嫌棄你不成？你不會找我幫忙嗎？你是不是美國呆久了，把見舅如見娘都給忘了？”
“我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再說，我把爸的事業搞成那樣，我也真沒臉見您。”
“那也不怪你，就怪你那沒良心的後媽，真是一個子兒都不留給你。但身體有病你就早說。你現在怎麽樣？好了嗎？”
“好了，已經可以正常睡眠了。”
“要說你這病也怪啊，是精神疾病嗎？”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醫生沒結論嗎？”
“我不是醫生看好的，爸在世時不知想過多少辦法，沒醫生能看好，後來他自己就這麽好了。”
“那可不行，你還是要檢查下，你給我說說具體發病什麽情況……”
“舅舅。”蘇格打斷他，“您還在當警察吧？”
“不然我能幹什麽？”
“我就說您肯定沒改行，說點啥事都一幅審犯人的口氣。”
“臭小子，我是為你好，怕你病沒好幹淨複發怎麽辦？”
“放心，我保證我不會有事了。”
“但願吧，但你要自己小心，我和你媽這一家族就你一個男孩，你可要撐起家族門麵來。”
“對了，小鳳呢？”小鳳是左大元的女兒，蘇格的表妹。
“到北京上大學去了，這丫頭成績還不錯，考上了清華。”
“哇，表妹厲害了。”
左大元得意地揚揚眉毛，“廢話，我左某人的女兒……”這時他手機響起來，他打開一接，“喂……什麽？現在嗎……唉，好吧！”
他站起來，“我有要緊事出去，你在家等我回來。有什麽需要跟你舅媽說。”
“沒事，您忙。”
左大元一百個不情願地出了門，這時李玉鳳和蒂娜收拾好廚房出來了，聽說左大元出去了，怒道：“這死老頭，這麽多年外甥回來還隻顧著他的工作。”
“沒事。舅媽，舅舅還是那麽忙嗎？”
“唉！越來越忙，特別是調到特勤處，更是沒日沒夜的。”
“這麽說舅舅還高升了？”
“升什麽啊？工作多了那麽多工資也不見長多少，還不如當年做個小警察的時候。”
“聽說舅舅是出名的神探啊。當個小警察太屈才了。”
“他有什麽才啊？”李玉鳳一邊給他們切水果一邊道，“他就一勞碌命，現在什麽爛攤子都往他這塞。最近不知一個什麽案子，整得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語聲中透著心疼。
“沒辦法，能者多勞嘛。”蘇格用英語向蒂娜誇耀：“我舅舅是很棒的警察，破過不少大案子呢。”
“神探？”
“沒錯。”
蒂娜雙眼放光，“哇哦，我小時候的偶像就是福爾摩斯，一直夢想有個當神探的父親或哥哥。”
李玉鳳切好水果後道：“你倆坐會，我再去泡點茶。”
“舅媽你不用忙了。”
“要的要的，這可是我朋友從老山裏帶回來的老參茶，有益身體的，等著啊。”她不由分說泡茶去了。
蒂娜望著她離去後對蘇格道：“你的舅父母都是好人。”
“是的，你會喜歡他們的。”
“我已經很喜歡了。”她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他們知道你是超人嗎？”
蘇格比個“噓”的手勢，“不要讓他們擔心了。你也要小心說話，我舅舅眼睛很毒的，一點不對頭都會看出來。”
“明白，神探嘛。”她這時看到茶幾邊有張紙，上麵雜亂無章地寫著一些字，畫了一些符號。“咦？這是什麽？”
“是我舅舅的一個習慣，當他想問題時喜歡隨手在紙上亂寫亂畫，說是有助於他的思考。”蘇格隨手翻了翻紙張，猛地眼神一變，因為他看到上麵有四個字：“上帝武裝。”
臨近晚飯時，左大元回來了，腋下夾著幾疊複印件，進門看到蘇格、蒂娜和李玉鳳還在聊天，便道：“正好，蘇格，你來幫我做點事。”
李玉鳳罵道：“哪有剛回來就叫人家做事的。”
蘇格忙道：“沒事，我反正閑。舅舅，什麽事隻管說。”
左大元道：“你也知道我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的。這裏有些材料偏偏是英文版的，你正好幫我翻譯一下。”
“沒問題。”蘇格自忖自己在美國長大，翻譯下英文是小菜一碟，不料看到複印件後卻傻了眼，裏麵的英文單詞居然一大半不認得。
“這是古英語。”一邊的蒂娜看了道。
“什麽意思？”
“就是公元450年時使用的英語，語法和德語比較相近，形態變化也比現代英語複雜。”蒂娜道：“我在大學時曾選修過這門課程。”
“你能翻譯嗎？”
“應該可以，希望我還沒忘光吧。”
“太好了！”左大元聽說蒂娜能幫忙高興極了，又恨恨罵道：“那個臭小子給個資料也不先翻譯，當老子英語八級嗎？”
“哪個臭小子？”
“一個大學教授，是個小白臉。我正找他協助一樁案子。”
“小白臉能當教授？”
“據說是個天才。甭理他了，蒂娜，辛苦你翻譯一下。”
蒂娜認真地看後道：“這是幾篇古老的騎士小說……真是怪了。”
“怪什麽？”
“騎士小說在歐洲到十六世紀才開始流行，但這些卻是發生公元1040年前的騎士故事，我還真不知道公元十世紀就有騎士小說了。”
“裏麵講什麽？”
“這是三部中篇小說，不過是詩歌的表現形式，第一篇是講英語史上的七國時代，也就是公元830年的時候，阿爾弗烈德大王統一英格蘭時，軍隊遇到一個怪人，這名怪人以一人之力抵擋整個阿爾弗烈德的軍隊，殺死了七十多人，阿爾弗烈德不得不屈尊降貴，懇請他放過他的軍隊，這名怪人自稱來自‘上帝武裝’的騎士……”
蘇格眼皮猛地一跳。
“在阿爾弗烈德尊稱他擁有‘天使般力量’時，這名怪人不屑地道：天使是上帝的爪牙，而他是能掌控自己命運的人，所以他眼中的上帝隻有上帝武裝的領袖。”說到這裏蒂娜驚歎道：“在那個時代出現這樣渺視上帝的言論真是罕見。”
左大元問：“後麵呢？”
“第二個是發生在約十一世紀，有點像民謠歌手的即興創作，講敘在古英格蘭的梅爾西亞地區，一名國王為手下的騎士立下準則，第一條必須是虔誠的基督徒。不料在冊封儀式時被一名孔武有力的男子衝進來搗亂，並輕而易舉打敗了所有騎士的圍攻。這名男子聲稱，真正的騎士是不信神的，所有神都來自於欺詐，他大逆不道的言論讓所有人驚恐。不過他被一名從天而降的神秘武士打敗，並驅逐出去。當國王向這名武士感謝時，武士說剛才的人來自‘上帝武裝’，是一個異端組織。國王尊稱這位趕走異端的武士為‘熾天使’。”
蒂娜翻到最後幾頁時道：“第三個故事已經不是古英語了，因為故事發生在十六世紀，講敘教會的騎士團征討吸血鬼軍團，也就是傳說中稱為‘末日審判’的人類與超自然生物戰爭時期，吸血鬼軍團中競然出現一名身著騎士裝的血族戰士，他自稱‘上帝武裝’，以一當百，無堅不摧，讓人類軍隊節節敗退，但突然間又有幾名武士從天而降，幫助人類打敗這名血族戰士，但被他逃脫。沒過多久，這名血族戰士居然卷土重來，這次與他同來還有幾名來自東方‘懸浮山’的‘帶劍者’，這一回，連從天而降的武士都差點落敗，好在這批武士又來了幾名援軍，最後終於打敗上帝武裝與帶劍者，使人類獲得勝利。”
蒂娜簡要地說了故事，又把故事細讀了一遍，由蘇格翻譯給左大元聽。在這些資料的最後有一張古羊皮圖案的複印件，正是上帝武裝的標誌。
左大元陷入沉思，蘇格問：“舅舅，你幾時對歐洲故事感興趣起來了？這與你辦的案子有關嗎？”
“沒關我吃飽了撐的要看這個？”
“那你現在聽完了，找到破案的線索了嗎？”
“沒有。”左大元長歎一聲把資料整理好，“這案子真是要了我老命了。”
“能說給我聽聽嗎？”
“案子還在保密狀態，不方便外傳。”
蘇格好奇心大起，但他又不敢多問，他深知自己這個舅舅的厲害，怕稍有哪句話不對就會被他看出什麽不對頭來。
左大元還要翻資料，李玉鳳從後麵一把奪過來罵道：“死老頭，好不容易外甥回來，你一來就隻知道談你的工作，一樁案子破不了地球還不轉了是吧？吃晚飯了知道不？”
左大元連忙賠起笑臉，“是我不對，來來來，先吃晚飯。”
一家人開始吃晚飯，李玉鳳一邊給蘇格和蒂娜夾菜一邊道：“蘇格啊，你和蒂娜今天就住這。”
“不用了，我們住酒店就行了……”
“聽舅媽的。”李玉鳳不由分說：“回家了還住什麽酒店？又不是沒房間？”
“就是。”左大元也道：“蒂娜，你們別說了，住個一年半載再說。”
蘇格隻好道：“那就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找到出租屋就走。”
“傻小子，客氣什麽？你們今天也累了，呆會早些休息，明天你再帶蒂娜到處玩玩。”
晚飯在和謁的氣氛中度過，畢竟旅途勞頓，在舅舅家兩人也不便親熱，早早睡了，但如今蘇格體質非同常人，隻睡一會就精神百倍，同時耳朵聽到隔壁房傳來聲音，是左大元在接電話。
“喂……好，知道了，我馬上來。”
李玉鳳在罵：“死老頭，你不要命了？大半夜的又要出去，你幾天加起來睡了不到十小時你知道不？”
“案子要緊，你睡吧，別嘮叨了。”接著左大元穿衣起床出了門，一路還哈欠連天。
蘇格心中一動，也起了床，從窗口看到左大元正驅車離開小區，他動作神速地穿好衣服，看了熟睡的蒂娜一眼，一個縱身，輕盈似羽地從十五樓直接跳到地麵，身體如一陣風般追上左大元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