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飲中八仙
這一聲來得突然,場中眾人均是大吃一驚。此處本為僻靜之地,可是附近有人竟是沒有一人察覺。
申俊龍停下手來,朝四周看去。瞅見那山邊一顆大樹之上,嗖地一聲,不知飛出什麽,正朝著申俊龍之處打來。
申俊龍急忙後退一步閃避,這時又是破空聲傳來。啪地一聲不偏不倚,正打在申俊龍臉上。眾人低頭看去,那地上劇然是一個吃了一半的雞腿。
這才知道方才那頭一擊乃是虛招,正是等著申俊龍後退一步,才又射出雞腿,正中目標。
場中眾弟子正在疑惑之際,隻見那樹冠輕搖,接著樹中躍出一人,正落在眾人身後。
眾人均是大吃一驚,紛紛轉過身回頭看去。
麵前來人也不過二十出頭,卻是身材挺拔,相貌俊朗,器宇軒昂。一雙銳利有神的眸子正在上下打量著眾人。一頭長發隨著山風在鬢後輕擺。
申俊龍上前一步,對那人問道:“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千華穀。”
那人隨手把玩著一個紅漆酒葫蘆,接著又將那葫蘆掛於腰後。
一名弟子見此人穿著一身破爛的灰布袍,不由失聲問道:“你……你是丐幫弟子?”
那人聽罷哈哈笑道:“不錯,在下正是丐幫楚安痕。”
在場眾人卻是從未聽說這楚安痕之名。見對方年紀輕輕,料想也隻是個普通弟子而已。那申俊龍更是上前說道:“原來是個叫花子。卻是要飯要到我這千華穀來了。”身旁眾人也是紛紛哄笑。
楚安痕麵無表情,隻是盯著申俊龍。申俊龍見對方無動於衷更是得意,接著又說道:“你若是討飯,這會趁著時間還早,趕快去那膳堂之中,興許還有些殘羹剩飯。若是去的晚了,恐怕都拿去喂狗了。”
洛無名此時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申俊龍說道:“昨晚我吃的太多,卻是忘了給你們剩些飯菜,難怪你們今天都沒吃飽一樣,動起手來手腳發軟麽?”說罷,走到了楚安痕身前。
申俊龍被這洛無名一句罵的心頭怒火再起,說著就要上前去抓洛無名。隻見楚安痕左右一揮,擋住申俊龍。接著輕輕一帶,申俊龍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莫名的力道將自己拽向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腳底突然又是一絆,卻是不知何時被楚安痕用腳尖輕輕攔了一下,瞬間便向前撲倒,來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狗吃屎。
楚安痕這兩下巧妙之極,卻又隻在瞬息之間,其餘眾人尚未來得及看清,申俊龍便已摔倒在地。
申俊龍這人平時也沒甚大本事,隻是心機深沉,嘴裏更是刻薄歹毒。他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心中惱怒之極。對著楚安痕說道:“原來丐幫幫主死了,丐幫就沒了規矩了,卻都來管我們千華穀的閑事!”
楚安痕原本隻是見這幾人欺負一個少年,有些看不下去,卻也沒有動怒,隻是想打發了幾人便罷。誰知這申俊龍突然辱及自己師傅,登時心中動了真怒。
申俊龍正欲再說什麽。忽瞧見楚安痕身上衣袍似無風自動,突然躍前一步。又聽啪地一聲,一掌反手扇去,卻是結結實實抽到申俊龍左臉之上。
申俊龍還來不及看清對方動作,便糊裏糊塗挨了這重重的一巴掌。立時雙眼金星亂飛,就要栽倒下去。誰知隻倒了一半,又被一股力道拉了起來,接著又是啪啪幾聲,那左臉之上,又已經連著挨了數個巴掌,就連叫喊的機會都沒有。隻覺雙眼漆黑,口中鮮血直流,四五顆牙齒從口中滑落而出。
其餘眾人被這莫名其妙突然的突襲弄的措手不及,待眾人反應過來,那申俊龍早已痛苦倒地,呻吟不止。
哪知楚安痕並沒有放過眾人之意。隻見他閃入眾人之中,便揮掌打去。
此時其餘幾名弟子也有了防備,紛紛擺開架勢招架楚安痕的攻勢。楚安痕的武功哪裏是這些弟子能比,雖是以少打多,但是過了數招之後,眾人便完全落了下風。
楚安痕雙拳帶著風聲,雙腿勢如閃電。眾弟子每每用手架住楚安痕雙拳,均感手臂劇痛酸麻。每每用腿擋住對方腳下攻勢,登時感覺如同踢到石頭一般,站立不穩。如此打鬥哪裏還有人敢硬撼其鋒。
這一番打鬥楚安痕心中憤怒也是減了大半,到最後卻是戲弄對方一般,隻朝眾人左臉打去。偏偏眾弟子中卻也是無人能躲。一陣劈裏啪啦過後,幾人陸續捂著左臉倒地痛苦呻吟,再無力爬起。
見眾人再無人能站立,楚安痕這才停下,朝著洛無名緩緩走來。眾弟子此時如蒙大赦,紛紛踉蹌爬起,屁滾尿流地朝遠處逃去。
“小兄弟沒事吧?”楚安痕露出一個笑容對洛無名說道。
洛無名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也對楚安痕笑了笑說道:“不礙事,這些家夥手上沒啥力氣,隻是跟撓癢癢一般,卻是讓這位大哥見笑了。”
楚安痕一早便隱於樹冠之中,看清事情始末。起初便是覺得這少年雖然被眾人毆打,卻是一聲不吭,頗有骨氣,這才現身解圍。這時再看洛無名,雖然年紀輕輕,但也不失豪邁灑脫,登時對這少年更是又多了一分好感。
見洛無名也無大礙,楚安痕問道:“小兄弟,不知這掌門可在穀中?”
洛無名道:“自打我來這千華穀,也沒聽說過掌門出門過,應該就在穀中,不知這位大哥找掌門何事?”
楚安痕說道:“隻是有些事情,想來找這宋掌門查明一下。”
洛無名說:“哦,既然如此,你隨我來便是。”說罷,回身撿起落在地上酒囊,順手拔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朝來路走去。
楚安痕見洛無名此舉,也有些好奇,不知對方喝的是酒還是水,但是看對方表情卻似是酒,於是也勾起自己酒癮,隨手從身後取來酒葫蘆,放在嘴邊卻發現葫蘆裏的酒早已所剩無幾,索性將葫蘆倒過來,對著嘴裏倒了一陣,片刻之後,已是空空如也。
洛無名見狀微微一笑,沒想到對方也是個好酒之人,於是將手中酒囊拋給楚安痕。
楚安痕接過酒囊也不客氣,便向口中倒去。這一口下去,便覺得此酒酒香撲鼻,卻是性烈如火,實乃桂酒椒漿。忍不住開口稱讚道:“好酒啊!”說罷以詢問的目光朝洛無名看去。
洛無名訕訕一笑,說道:“我自小家中便是以釀酒為生,故而頗懂些製酒之法。”
二人正在說著,不知道大黃從哪裏尋了過來,朝著洛無名吠了幾聲。楚安痕朝大黃看去,那大黃的目光也正落在楚安痕腰中的木棒之上,突然後退了幾步,口中還不斷地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洛無名哈哈大笑,將大黃招了過來。這狗兒不知為何似乎很怕楚安痕,卻是不太敢靠近,洛無名示意大黃去弄些吃的,大黃也不猶豫,一溜煙地跑了。
沒過多久,大黃又弄來幾隻野味。洛無名與楚安痕就在原地一邊喝酒一邊吃肉,隨意攀談起來,雙方互報了姓名。雖然年齡不同,但是性格均是直爽之人,說話也頗為投機,不一會便已覺得不再陌生。
一袋酒哪裏禁得起這二人喝,不多時,酒囊便已見底。洛無名見楚安痕意猶未盡,於是帶著楚安痕朝著酒坊而去。
二人來到酒坊之中,洛無名從裏麵取了一整壇自己親自釀製的美酒,遞於楚安痕麵前。楚安痕接過酒壇,打開泥封,隻聞酒香便已滿眼泛光。他先將自己的葫蘆灌滿,然後將酒壇抱起,對著嘴咕咚咕咚,竟一口氣將一壇酒喝了個底朝天。
洛無名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饒是他自己從小就極能飲酒,卻也未曾見過如此喝法。不住的說道:“楚大哥別著急,這酒還有呢。”
一壇酒下肚,再看楚安痕,已是滿麵通紅,走路頗有些搖搖晃晃,卻也還帶著三分清醒。嘴裏還不住地喊著:“快哉,快哉。果然好酒!”
洛無名身臨此境也感頗為痛快,見楚安痕搖搖晃晃,正要上去攙扶。卻見楚安痕轉過身來對自己結結巴巴說道:“洛兄弟……今日你請我喝這一壇子美酒……我卻也沒什麽銀兩。”
洛無名正待答話,又聽楚安痕接著說道:“此等好酒,尋常銀兩也買不來,我叫花子銀子沒有,卻有這一套飲中八仙歌你瞧好了。”
說罷,隻見楚安痕馬步一沉,卻又朝後倒去。眼見就要倒地,卻又手肘一揮,朝側方疾出幾拳。身形忽硬忽軟,卻是琢磨不得。接著腿走八卦、醉眼朦朧、看似跌跌撞撞、搖搖擺擺,實際上卻形醉意不醉,拳醉心不醉。
洛無名在一旁看得心驚不已,他早已看出,這乃是一套極為高明的拳法,其中包括踢打、擒拿等地上技術,又有纏鎖、摔跌等地麵技術。立時看得自己眼花繚亂。
楚安痕口中念念有詞:“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三鬥始朝天,道逢麹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世賢。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李白一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焦遂五鬥方卓然,高談雄辨驚四筵。”
楚安痕一套拳打完,又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接著對洛無名解釋了其中的各種變化和口訣。洛無名見楚安痕已是醉態大顯,特意將他拉住,二人席地而坐,接著聽他說起那飲中八仙典故與傳說。
二人聊的盡興也忘了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四周人頭攢動。洛無名回過神來,朝四周望去。隻見申俊龍等一幹弟子從遠處趕來,足有幾十人。
等眾人走近,洛無名仔細朝幾人臉上看去。就見申俊龍等幾人均是左邊麵頰又紅又腫,一張臉都是一大一小,滑稽至極。
數弟子將二人圍住,卻也不敢在上前,隻是惡狠狠地看著楚安痕。
洛無名正要起身,楚安痕卻是輕按住洛無名,麵上卻帶著微笑,示意對方稍安勿躁。不多時,葛修平與葛天豪從遠處也閑庭信步而來,原來這葛天豪正是葛修平之子。
見兩人來到,申俊龍似乎是有了靠山,也有了底氣,來到葛修平麵前說道:“師傅,正是此人來我千華穀搗亂。”接著指著自己紅腫的麵頰朝著葛修平訴苦,其餘受傷弟子見狀也上前來紛紛附和。
葛修平看著場中楚安痕與洛無名絲毫不理會自己等人,心中惱怒。對著眾弟子喝道:“擅闖千華穀,先將這小子拿下再說!”
眾弟子一聲應和便要上前,卻是攝於楚安痕威勢,沒人敢真個第一個動手。
場中正在膠著,隻聽一聲長喝:“且慢動手,都退下!”
眾人紛紛轉頭看去,隻見另一群弟子簇擁著掌門宋亦塵和呂思遠,正快步朝此處趕來。
四友閣內,宋亦塵命弟子與楚安痕看了座位,又備了茶點。緩緩問道:“原來是莫先生高徒,宋某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楚安痕一身酒氣未散,隻是隨意行了禮,卻也未失豪邁灑脫之氣。雙方一番客套之後。宋亦塵問道:“不知楚兄弟此次來我千華穀有何貴幹呢?”
楚安痕答道:“我有一故人前日遭人所害,所用功夫乃是這千華穀的絕技如意丹青指。故此前來查探一番。”
宋亦塵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嚴肅問道:“不知楚兄弟故人是何人?”
還未等楚安痕回答,呂思遠卻是搶先一步說道:“楚兄弟所說可是冷月壇白無常淩樂誌?”
此言一出,眾人臉上更是驚訝,楚安痕一雙虎目卻是盯住呂思遠。
呂思遠雙眼與楚安痕對視一陣,嗬嗬笑道:“前日那冷月壇之主步天行剛剛來此便是詢問此事。”接著又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眾人聽到這冷月壇主步天行,均是大為吃驚。宋亦塵也回頭問向呂思遠說道:“如此大事,你怎麽也沒與我說起?”
楚安痕聽完事情始末,神態中略帶疑惑。隻聽洛無名在旁邊小聲說道:“楚大哥,師傅所說確屬屬實,當日我也在一旁。師傅所言我均可作證。”
楚安痕思索一陣向呂思遠行了一禮說道:“既然呂先生不知此事,那我楚某自然相信,此事暫且作罷,待我來日再加詳查。”說罷,又向著宋亦塵抱拳行禮道:“宋掌門打擾了。”
葛修平見此事說完,正欲起身。隻見宋亦塵卻率先問道:“不知我這穀內幾名弟子受傷,可是楚兄弟所為?”
楚安痕立於廳中,朗聲回道:“正是楚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