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寧亦超仍然是豪爽的，雖然跟過去有微微的不同，畢竟幾十年過去了。

不用在回憶中搜尋，幾天前，他剛剛見過少年寧亦超，曆曆在目。

不，不能讓寧亦超看出反常，也不能陷入自己的精神分裂。

自己精神分裂了嗎？

寧亦超嘬了一口茶，喟歎道：“原來你又單身了，也好呀，哥們兒我一直單身，打算一直單到地老天荒了。”

齊遠亮依稀聽到傳言，寧亦超在跟溫文分手後，一直是一個人，現在算是得到本人的當麵確認。

“這些年，也不知道學校現在是什麽樣了。”齊遠亮不經意地說。

“我也好多年沒回去了，總說回去看看，總不去，一晃好多年了。”

也就是說，對於學校的現狀，寧亦超也不大了解了。

“我聽說，教數學的肖老師後來當了副校長，都快要當校長了，辭職不幹了。”寧亦超補充道。

“肖老師辭職了？去了哪裏？“

“不知道，好像離開了青城，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

在對往昔的淡淡傷感裏，齊遠亮不再繞圈子。

“溫文現在怎麽樣了，他還好嗎？”

寧亦超微怔了一下，仍然樂嗬嗬的：“你還是挺關心她呀。她還好，後來好了，現在還不錯。”

齊遠亮埋頭不語，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神色。

寧亦超笑嗬嗬的表情更綻開一點兒：“告訴你吧，現在，咱們三個人都單身了。她跟你一樣，有過一次婚姻。”

溫文離過一次婚？

幾天前還鮮活的“溫文”像是又浮現在了眼前，讓齊遠亮有些目眩。

寧亦超是幹脆爽朗的：“這是她的電話號碼，我發給你吧。”

在寧亦超的當麵，齊遠亮沒有過多留意那個電話號碼，隻說“發過來就行”，讓寧亦超直接譏諷他“虛偽”。

回到住所，他才將號碼存儲。

那個號碼在他眼裏，總像有什麽奇怪的樣子，數字能有什麽奇怪呢。

齊遠亮看著看著，猛然驚覺。

溫文的號碼，跟“溫文”的號碼是一樣的。

齊遠亮清晰地記得“溫文”的電話號碼。“溫文”本來沒有手機，是她在北京夏令營前才配了一個，那個號碼的每個數字都像刻在他的腦子裏一樣，字跡分明。

齊遠亮又盯視了那個號碼一番，發現了不同。

原來，兩個號碼有一個數字不一樣，在最後一位，“溫文”的號碼是7,溫文的是1。除此之外，其他數字完全一樣。

溫文看來不是“溫文”，但為什麽兩個號碼如此相近……

齊遠亮定定神，還深呼吸了幾下，隨即撥打了溫文的電話。

手機屏幕上顯示電話被撥出，撥號聲響起，齊遠亮近乎屏住了呼吸。他看到了一個事實：號碼地顯示是在北京，而此前“溫文”的號碼，是在青城，盡管隻相差一個數字，卻屬於兩個地域。

數字的相近可能也是巧合吧。

手機接通了，齊遠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喂——”

這是對方發出的聲音，是真實的、現實世界裏那個溫文發出的聲音，這個溫文一直真實存在著，她曾經十六歲，現在應該已經不是十六歲了，如果這個世界還在正常運轉的話。

那確實是一個成年人的聲音，雖然在齊遠亮聽來，也有十六歲的痕跡。

“你好，是溫文嗎？”

“我是溫文，請問您是……”

“我是齊遠亮。”

“齊遠亮？”

齊遠亮聽出了一絲遲疑，像是在記憶裏搜索著什麽。她對他重要萬分，他對她隻是一個過客，一時記不起來是正常的。

“我是齊遠亮，你的高中同學，我在三班，你在五班，你可能不記得我了。”

“齊遠亮呀，你說什麽呢，怎麽不記得你呀。我是沒想到，居然是你。”

齊遠亮聽到更沉重的呼吸，猶如一種低低啜泣。

難道他一直誤解了她，他並非對她毫不重要。他過去錯過了什麽嗎，錯過了最重要的事情嗎？

“最近我見到過你。”不知不覺，齊遠亮嘴裏蹦出這樣一句話，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對方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也許，咱們是在夢中過麵吧。”

“溫文，我們可以真正見一麵嗎？”

“當然，當然。”

齊遠亮就要見到一個真實的人了，雖然她不再是十六歲，但她代表著真實正常的世界。掛斷電話後，他將擺弄許久的手機放在一邊。

手機突然響動了一下，是熟悉又獨特的“嘀嗒”聲。

嘀嗒，這聲音像是久違了，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裏傳來的。

這的確是另一個世界裏的聲音，是約控的提示音。

齊遠亮在約控隻有一個聯係人，就是“溫文”，那個十六歲的，他的“最愛”。她是個幻覺嗎，是他精神分裂的產物嗎 。

他重新拿起手機，打開約控軟件，看到了一個信息。

一個最簡單的信息。

“我到了，你能來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