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汪寧怎麽也想不到，真地能跟明星約會。
但是千真萬確，明星遠遠走了過來，走到近處，她的麵容、動作和姿態更加清楚，每個映在汪寧眼睛裏的細節都表明：她就是那個讓他癡迷的明星。
但這一切怎麽可能，她正紅透了兩岸三地，怎麽願意跟一個普通的大陸幹部發展這種關係。汪寧算是在單位裏事業有成，可對方是明星，不可同日而語。
但眼前的事實不容置疑。汪寧不相信世界上有外表一模一樣的兩個人，雙胞胎也並不是一模一樣。就算有外表一樣的人，明星的音容舉止也是無法模仿複製的。他太熟悉她了。
明星伸手握住他的手，汪寧覺得幾乎難以呼吸。明星又自然而然挽住他的手臂，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一樣，在步行街上徜徉。
汪寧覺得這離奇的幸福讓四周的空氣緊繃起來，壓迫著他的身體，讓他走路都覺得吃力。但是，他不顧吃力，更緊地握住明星的手。
他絕不能讓這樣的幸福溜走了，哪怕身敗名裂也在所不惜。何況他又有什麽聲名可言，明星都是這樣奮不顧身地接納了自己。
明星不僅光彩照人，而且善解人意，她側過臉來，溫柔叮囑道：“放輕鬆。”
汪寧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想找話題寒喧兩句：“你現在在台灣的時間多，還是大陸。”
“大陸，北京，嗯，現在主要在大陸，大陸的發展空間大，”明星耐心地說明，“對了，今天下午，有一個內部試映會，我的新片，你一起去吧。”
“我怎麽好去呢，而且我算什麽身份呢？”
“朋友呀，誰沒幾個朋友呢，放心去吧。”
電影《壘球少女》是明星尚未公映的新作，明星告訴汪寧，棒壘球是台灣最流行的運動，雖然在大陸並不流行。以女生打壘球為主題的青春片在台灣一定有票房，但大陸的市場難測，所以先內部試映，請業內人士研討。
在試映劇場，汪寧看到了很多隻在電影和電視上見過的人，明星大方地把他介紹給所有人。明星是那樣貼心，甚至在四麵應酬一番後，也沒有將他棄置一旁，在影片開映後又回到他身旁坐下。
汪寧完全沒有看不進去電影，身邊的明星像一團火焰一般燒灼著他，使他難以集中精神。他隻看到，其實已經有些歲數的明星扮演起十幾歲的少女來，仍然鮮豔欲滴，毫無歲月的痕跡。淚水悄悄地模糊了他雙眼。最後，隻有一句台詞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世界在壘球女孩腳下開始和毀滅。”
汪寧想，這台詞太有力量了，公映時可以當作主打廣告。他想把這個想法告訴明星，又覺得這麽明顯的思路，對方早就心中有數了，哪由自己這個外行再提。
試映之後，歡宴散去，又隻剩下明星和他兩個人，他們又一次回到了那條步行街，汪寧知道，這將是以後他們每一次相聚和告別的地方。
這神奇又溫暖的一切讓汪寧無法平靜，他突然激動地拿出手機：“我不敢相信，咱們真的是通過這個App認識的嗎？”
明星睜大了眼睛：“是呀，咱們不都是用戶嘛，如果沒有這個社交軟件，咱們怎麽可能會認識。”
這真是一個神奇的網絡平台，汪寧想，所謂移動互聯世界對生活的革命性改變，沒有在這一刻更清楚了。
一、社交軟件
1
小會議室裏本來有好幾個人，後來紛紛離去，隻剩下兩個女子。
兩個人都沉默著，像在寂靜中等待著什麽。窗外，一片巨大的烏雲飄過原本晴朗的天空，讓室內驟然暗了下來。
較年輕的一個打破沉默，輕聲問道：“苗總，要不要開燈。”
被稱為苗總的女子名叫苗好，從會議桌前抬起頭來：“就這樣吧，正好。”
“那也好。”
苗好說：“辛苦你了，小史，從‘苗計劃’啟動，你沒有休過假。”
“苗計劃……”小史重複道，“簡稱‘M項目’習慣了，都忘了，代號裏還有您的姓呐。”
“它當然不可能因為我來命名，我算什麽？”
“苗總，其實……其實我們多少有些擔心您……”
苗好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不用擔心，擔心也沒用。我這個過來人，就給你個未婚美女提前作參考吧。婚姻是非常複雜的事情，比咱們的研究工作更複雜，尤其是……當一個男人一旦陷入自我否定時，就容易連自己的婚姻都否定掉了。”
“您和齊大哥的問題一定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他會懂的。”
“是的，我也了解齊遠亮這個人，他一定會懂的，不過，懂的時候，不一定不是晚的時候。”
小史一時語塞。
兩個人繼續在昏暗中沉默著，直到沙啞的前台門禁鈴響起。
小史起身道：“人到了。”
苗好同時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接他。”
苗好和一個男子並排穿過大辦公室的走廊，小史跟在身後，三個人一起回到剛才的小會議室。
男子落坐時，是沉穩的，苗好卻看出一些飄移和疑慮。她首先表達謝意：“謝謝您跑過來一趟，丁醫師，本來應該我們去拜訪您的。”
丁醫師名叫丁學鬆，謙和地微笑道：“不客氣，我來一趟，可以看看您這裏，合適，合適……”
“歡迎您來做客，這裏看上去也沒有什麽稀奇的，很平常。”
“是的，是的，稀奇的事情，都是在表麵環境上都看不出來，”丁學鬆說，“主要在人身上，連小史這樣的人，都調過來了。”
小史謙遜地說：“我不算什麽，隻是有一點兒涉密工作經驗，這裏正好需要。”
涉密工作，就是涉及國家、部門機密的軍事、安全、情報、科研等秘密工作，從事涉密工作的人員被稱為涉密人員，涉密人員有著向所有人保守秘密工作內容的職責。比如從事核能研究的人員，就屬於涉密人員。
小史正是從核能研究所調到現在這個新崗位上來的。
丁學鬆說：“您這裏現在人才濟濟。”
苗好同小史交換一下眼神，說：“是有不少人，但還沒有一個修腦師。”
“我不是什麽修腦師，我是醫生，一個普通醫生！”一直溫和的丁學鬆有點兒微微的惱怒，“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修腦師這種職業，希望以後也不會有，永遠不會有。”
小會議室重新寂靜下來，剛才是兩個人的沉默，現在三個人。
小史站起來：“還是把燈打開吧，太暗了。”
“啪”的一聲，三個人的麵孔一起被照亮。
苗好均勻又深沉地呼吸了幾下，緩緩地說：“如果有一隻猛獸，已經活生生地來到了麵前，就算對它視而不見，是不是也不能消除它的薦在，它的危險。”
丁學鬆對剛才的激動有些歉疚，平和下來：“是。”
“如果這隻猛獸能夠一直被關在籠子裏，就不必擔心，但是，假如它跑出了籠子，跑到了無法控製，甚至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去呢？”
丁學鬆若有所思：“你是說，如果有些技術被外國，被民間的不法分子掌握，那麽……”
“丁醫師，你是經曆過的一些事情的。”
“是的，是的……”丁學鬆喃喃道，“有過噩夢的人，會懂有多嚴重。”
“每個人都可能有噩夢。”
丁學鬆的聲音很低，像在發問，又像在自言自語：“苗總，你和你的這個……這個課題組，方向是網絡技術與現代社會，聽上去是社會科學方向，究竟有多需要我這個醫生加入呢？”
苗好的目光轉向窗外，投向烏雲密布的天空。小史及時地插話：“我原來的工作領域，是原子彈……開玩笑，其實，您都懂的。”
“是的……”丁學鬆應答道，像確認一個本不需要答案的問題。
苗好說：“那麽，您今天來，算是考慮好了嗎？”
丁學鬆略略遲疑一下，說：“基本考慮好了。”
“基本？”
“是，我有一個條件。”
“盡管說吧，任何條件我們都會盡量滿足。”
“我希望再邀請一個人進來。”
苗好說：“當然，您可以要求助手加入，不止一個人都可以。”
“不，不是助手，是另一個人。”丁學鬆顯然預料到對方可能會有反感和排拒。
“我想邀請一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