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距離偶像突如其來的表白已經過去了三天，但是江越白還是沒有緩過來。
程夕一邊改論文一邊和她通著電話，幾行摘要被她翻來覆去的刪掉、重寫、再刪掉。
終於被江越白折磨的不耐煩了。
“江小白，我怎麽從前沒發現你這麽婆媽呢？我實在是不太明白你到底在糾結什麽。”
“你不就是擔心你和你偶像沒得朋友做了，以後見不著他，年少的夢想無疾而終了嗎？”
江越白咬著下嘴唇，輕輕的“嗯”了一聲。
程夕鬆了口氣，把鍵盤敲得格外大聲。
差點被她給繞進去。
“拜托你好好好想一想，你年少時期的夢想到底是你偶像這個人，還是承載在他身上的某種精神。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宋子歸你就不來城大了？
“你要敢真這麽想，在你媽打你之前，我先給你兩個大比鬥子。”
江越白納悶：“雖然但是，大比鬥子是什麽東西。”
“大嘴巴子。”
程夕沒好氣地說道。
“雖然這樣有點像在誇你，但你真的隻是來城大念大學，幸運的參加了個喜歡的社團，然後順便追星成功了而已。”
而已。
人生贏家的劇本而已，來兩顆花生米，她也會寫。
“但還是有點尷尬。”
程夕無語凝噎：“我的好妹妹，你該不會覺得宋子歸會在你這顆矮脖子樹上吊死吧？”
“……”
“這不就完了嗎，你心裏沒鬼人家避著你幹啥？”
“如果恰好沒考上城大，恰好你偶像已經畢業了，那你豈不是到現在還隻能抱著那幾期節目過日子？……最差就是回到原點，好歹你還能見到你偶像的臉——不像我，和我老公隻能在夢裏相見。”
突然覺得程夕說的很有道理。
被她這麽一通臭罵加打岔，江越白的心情好了不少。
任務完成，耐心耗盡的程夕單手按住刪除，把第八版摘要全部刪掉，給江越白落下一句“拜拜”，迅速的掛斷了電話。
她搖搖頭，再一次敲下“摘要”兩個字，感歎道：“還是年紀小，還是缺少愛情的曆練！”
心情開朗的江越白把偶像碰過的魔方小心地放進櫃子裏，從書架上掏出之前寄風借給她的《數學分析》。
由於教材編寫者的變更，今年的數分書也更新了一版。新版本減少了大篇幅的算法解析，加大了習題的篇幅，有很多之前例題的內容都被直接移入了課後習題。
開學時候的內容較為基礎，她還能夠學有餘力地騰出時間來玩魔方，學建模。
但眼看著期末考試臨近，內容變深，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魔方活動的場地申報已經批複了，剛才和程夕打電話的時候，群裏正在瘋狂的催各組的工作進度。
給手機充上電，江越白找到最近幾個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的老板，一邊研究數分書上寄風留下的筆記，一邊和老板打電話。
不得不說，有了寄風和白楊這樣專業人士的指導，她現在的溝通話術雖然說不上遊刃有餘，但也上升了好幾個level，已經拿下了一個咖啡店、一個水果店、一個奶茶店的好成績。
現在電話裏正在談的這個，是離學校最近的一家桌遊店。聽說，他們的老板也是從城大畢業的。
“好的，那麽就這樣說定了，我下午來店裏再找您詳談。”
Yes！又成功了！
掛掉電話後，江越白傲嬌地翹起二郎腿，用腳背勾住桌子下的橫杠，半懸空著椅子向後靠，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插在拖線板上的充電線被拽著吊起來，隨著她的動作滑到一邊，把數分書給撇到了地上。
書是側著掉下去的，書脊朝上，裏麵的章頁墊在下方，像一朵花一樣。
江越白連忙坐正，單手抓住數分的書脊往上一提，書離地的時候，有大大小小的好幾張紙飛了起來。
是附在書裏的知識鏈接，以及一些思路草稿。
她趕緊收起了自己得意忘形的心情，把被壓皺的紙張收拾好，翻開書本，準備核對內容給它一頁一頁重新塞回去。
整理到第四張的時候，江越白“咦”了一聲。
這是一張和數學毫不相關的紙條。
正方形的米色信紙上，字跡蒼勁有力，上麵隻抄了八個字。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
江越白覺得有點耳熟，好像在看程夕逛超話的時候看到過，但又不是很確定。
於是她將紙條小心地夾在書裏，掏出手機百度。
這是出自太宰治《人間失格》裏的句子，紙條的主人沒有抄全，剩下的半句是:
——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月色很美，我在想你。
遲鈍如江越白，也瞬間明白這是一句表白的句子。
納尼？師哥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可萬一不是他寫的呢？
又仔細地辨別了一下字跡，江越白的心揪了起來。
沒錯，就是寄風的字。
不會吧不會吧，剛剛拒絕完偶像的她，難道也要被師哥拒絕嗎？
她命裏難道缺愛？
……但是看這紙條也沒送出去，是不是就說明這可能隻是一段暗戀，她還是有機會的，畢竟數分都是大一時候的教材了。
江越白解開外套的扣子，一手撐著腦袋，一手舉著紙條的右下角，側著腦袋繼續看。
等等——
這後麵，好像還有字。
江越白順手翻了過來，在這八個字的正後方，同樣的位置，也寫著對應的八個字。
桑榆非晚，檸月如風。
她徹底傻眼。
這句話的意思大致是，想要開始什麽時候都不算晚，所以要珍惜青春，奮勇而為。是她高中時候在上《滕王閣序》的時候，語文老師講到的內容。
但除了在幾年前的課堂上，這八個字還出現在了她的朋友圈裏。
是她剛進大學的時候，發出來勉勵自己的，剛好是她發“認錯偶像有多尷尬”那條狀態的上一條。
巧合！肯定是巧合！
但也不必——這麽巧吧。
……
猛然間，江越白強烈的心理暗示開始作祟。
萬一。他就是看了你的朋友圈呢？
萬一！他就是特意寫給你看的呢！
不然那天在圖書館他為什麽要刻意提起這本書！
飽滿的歡悅在胸口仿佛要炸開，江越白把紙條揣進兜裏，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椅腳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催促她——
去問他！去問他！！
江越白找出寄風的微信聊天框，平時敏捷的大拇指此刻卻有些不聽使喚。
……可她又要怎麽開口呢？
宿舍的大門被推開，王沁兒走了進來。
“小白？你在宿舍呀，我正找你呢。”
江越白和王沁兒的眼神對上，腦子沒轉過來，沒有答話，隻是點點頭。
“你要出門是嗎？”王沁兒接話，“之前我看到寄學長的數分書在你那裏，我有一道題的思路不太明白，可以借他的書來看一下嗎？”
……她怎麽知道師哥的書在自己這裏？
江越白繼續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估計著王沁兒應該也沒有什麽事情了，就繼續向外走。
她急著去給寄風打電話。
但王沁兒顯然沒有想到江越白能答應地這麽果斷，她反倒是愣了一下。
臨走到門口，江越白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沒有表達清楚，她連忙回頭：“書就在我的桌上，有幾張紙我還沒塞進去，你就放在那裏好了。”
“小白，這本書你用完了嗎？如果你不需要了的話，到時候我就直接去還給寄學長。”
江越白的手停在門把手上，她皺眉。
什麽叫……不需要？
“我看你最近一直在看書，以為你已經看完了，正好我也有兩道題要去問寄學長，你不用了的話，我順手就可以幫你還一下。”
江越白：“？”
怎麽感覺王沁兒今天茶裏茶氣的。
江越白：“哦，我還沒看完，你用完了再放我桌上就行。”
就在她以為這件事情可以結束了的時候，王沁兒又開口。
“……小白，你和學長的關係很好嗎？”
這試探的語氣，這旁敲側擊的問題，這左一個學長右一個學長的。
把江越白壓抑許久的勝負心給吊了出來。
“挺好的。”
是挺好的，而且馬上還能更好！
走出宿舍，江越白迫不及待地解鎖屏幕，就在她準備撥打語音電話的時候，一通本地電話又打了進來。！！！就硬是不讓她找師哥是吧！
“你好。”
她沒好氣地接起電話，三秒鍾之後表情瞬間陰轉晴，大腦直接發出烈日高溫警告。
在和對方再一次確認了要求之後，江越白掛掉電話，雙手捏著風衣的下擺原地轉了個圈兒。低下頭閉著眼睛，大喊了聲Nice。
YES！她的畫！獲獎了！並且會在下周展出！
太陽漸漸西斜，群鳥從遠處飛回，盤旋在電線杠上方。
想到她畫的內容，江越白冷靜下來。
還沒給寄風撥出的這通電話，她突然又沒那麽急了-
數院四樓會議室。
PPT上正放著這次的幾個選題，徐陸行和他的幾個學生圍坐在桌子邊，他們的中間擺放著大大小小十幾份初稿。
這些都是被斃掉的國家級科研項目的申報預案，而終稿，此時正被徐陸行拿在手裏。在最後一頁的右下方，他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麽這階段辛苦大家了。”徐陸行開口，“接下來就是參與人員的篩選了，不過這個先不急。”
“人員……不是夠嗎？”研究生看了看周圍，伸手數了數人數。
陳池搖頭：“那你要把我和寄風排除掉，我倆是來做純粹的苦。力。的~”
科研項目的周期是兩到三年，他倆明年就一個去美國一個去澳大利亞了，所以最初的申報名單上壓根就沒寫他倆的名字。
真：純苦力。
“現在的學生越來越浮躁，願意沉下心來做科研的確實不多了。”想到去年收上來的慘不忍睹的作業，徐陸行搖了搖頭。
寄風開口：“最近倒是物色到一個好苗子。”
“哦？”
手機振動了一下，寄風滑開鎖屏。
江小白日做夢：師哥，下周六有空嗎？請你去看畫展。
寄風回了一個“OK”的表情，抬頭向徐陸行示意。
“下次帶來給您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