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的意中人
離開籃球場，20屆的新生軍訓就算正式結束了。
在與教官們告別，把軍訓服塞到床底之後。掙脫了鎖鏈的年輕人，跟一片烏泱泱的麻雀似的，成群結隊著湧出校門。
位於城大南門的桌遊店，，也迎來了熱愛鬼哭狼嚎的一行人。
蕎麥挽著江越白的手剛踏進大門，就被自由詭異的“荒野求生”式裝修吸引了視線。樂高拚成的等身大猩猩，看上去快要散架的壁爐，掛滿了玩偶的吊床，還有貼在搖搖晃晃的蜘蛛俠臉上的硬紙板畫。
江越白歪著腦袋盯著硬紙板，花了十幾秒才認出了這幾個字。
三魔三魔，神出鬼沒！
媽耶，這狗爬字怕也是師從江門吧。
蕎麥靈魂發問：“為啥是三魔？”
竹竿懷裏抱著一袋玉米棒，跨著螃蟹步走進來，聲音從塑料袋中穿出來，像加了被擠壓過的電音特效：“魔方，魔術還有建模，簡稱數院三魔。”
建模？建模！
那說明寄風也會來？！
江越白吸了吸鼻子，立刻向後轉，過於迫切又欣喜的眼神，正好看到翻著白眼摳鼻屎的胖子……
胖子尷尬地放下手：“內個……”
江越白懊惱的摸了摸頭發，拉起蕎麥的手就往廚房跑：“我帶你去做奶茶。”
“啊？可是我不會煮啊？”
“放心，我微博收藏過教程的……對了，牛奶和紅茶比例是幾比幾來著？”……
半個小時後，江越白望著鍋裏散發著詭異味道的不明物體，嚴肅又認真地關火洗碗，然後退出了廚房。
魔方社的房間在二樓，江越白和蕎麥回到房間的時候，人已經到齊了。宋子歸旁邊還空著兩個位置，江越白不疑有他，拉著蕎麥走過去，坦坦****地坐了下去。
“既然人到齊了，那麽我宣布。2020年度魔方社第一次團建，正式開始！”
“小藍，上菜！”
上菜？江越白坐正了身體。
剛才在廚房，並沒有看到現成的食物啊。
被點到名的小藍昂首挺胸，從桌子底下（？）端出來幾個盤子，依次放在桌子上。
胖子站了起來，開始展現魔方社的傳統藝能——報！菜！名！
“前菜是招牌金陵玉帶球，選用上好的白玉蝦仁和雨後筍葉，那真是入口柔，一線喉啊~”
“第二道是有名的粵菜代表，煎釀三寶，製作流程我就不多說了，大家一會兒趁熱吃啊！”
“第三道的名字好聽呀，蝴蝶飄海！你們知道這蝴蝶效應嗎？沒錯就是那個蝴蝶，那個你吃了就能上天下水，浮力趕超你胖哥我的蝴蝶——”……
胖子舌燦蓮花，一個人連捧帶逗，口才甚至能喜提高級相聲演員上崗證。
流水般的介紹詞在耳邊滾過，魔方社三十多個新人的注意力卻清一色全集中在桌上一字排開的“菜點”上。
哪來的什麽蝦仁筍葉海參扣肉，不過就是被貼上了不同貼紙的魔方罷了。
“嗨呀，大家不要這麽沮喪嘛，麵包牛奶都會有的！”小藍滿意的搓搓手，重拾自己報幕員的身份，“下麵，我們進入第二個環節！——社長致辭！”
眾人敷衍地開始鼓掌，唯有坐在宋子歸身邊的江越白，兩隻手拍的像是海豹鼓掌。
“好，那麽我簡單說兩句。”宋子歸站了起來，“我們SPARK魔方社建社三年，是學院乃至學校的重點扶持社團，經費充足，男女比例平衡……”
慵懶的少年音在身側響起，江越白提起身子整個人坐在椅子上，藏在桌子底下的兩隻腳離地，頗為滿足的晃來晃去。
在進入城大前，她有兩個願望。
第一，是零距離再看A神玩一次魔方；第二，就是再聽A神燉一鍋“雞湯”。
江越白每個電子設備裏，都緩存著一段相同的節目剪輯VCR。像素不高，音頻倒還算清楚，是宋子歸去年在《大腦》上的一段收官祝福，也是江越白除了公式之外鮮少能夠流暢背誦並默寫的“雞湯佳句”。
‘有人會告訴你，熱愛可抵歲月漫長。從宏觀的現實來看，這句話未免太過絕對。但是，在或許貧瘠或許燦爛的生活中抓住一絲熱愛的感覺，才是漫長歲月中不可多得，但渴望重複的寶貴禮物。和時辰無關，更和告訴你這句話的人是誰無關。’
‘越是未知的旅途，沿路的每一寸風景才更應該被記錄。’
如此，她的願望也算實現了。
宋子歸喋喋不休，簡單說的“兩句”甚至已經追溯到了竹竿的黑曆史。
江越白兩隻手墊在大腿下麵，心髒的某一塊像是被全糖的奶茶泡軟，馨香暖軟。
等到宋子歸終於放過大家的耳朵和胃，原本還對聚會期盼而興致勃勃的新社員們紛紛四散開去。
餓的不行的人溜去了廚房，對魔方小有研究的人湊進了胖子和竹竿開的計時父子局，就連對宋子歸煞是崇拜的蕎麥，都腳底抹油去找小藍打聽社團八卦去了。
不過宋子歸“桃花樹”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剩下的人紛紛圍了過來，忍不住攀著宋子歸盤問起來。
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生。
“學長，你玩魔方多少年了？我完全不會，你可以教教我嗎？”
“學長，社團活動一周幾次呀？你每次都會來嗎？”
“男神，這兩個牌子的魔方哪一手感好一點？”……
竟然比她還狂熱！江越白下顎微縮，咽了口口水。
為了離宋子歸近一些，有一個小姐姐直接半趴在了江越白身上。圓潤飽滿的身材的觸感過於明顯，江越白臉頰微紅，拉開了椅子打算站起來給他們騰地方。
“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做你的女朋友也要會魔方嗎？”
熟悉的內容，熟悉的語調，讓江越白想起了在新生晚會給寄風發的那兩條信息。
她掏出魔方，一邊轉一邊沉思。
要不然。
她也當麵問一次？
宋子歸：“嗯。我喜歡可愛型的女生，頭發卷卷的最好了。為了方便溝通感情，她最好有隨身帶魔方的習慣，至於魔方水平嘛，拿過獎是最好了。”
端茶經過的胖子滿臉問號：大哥，你的前女友，前前女友，還有前前前女友，分明都是一米七的S型美女好嗎。
至於隨身帶魔方——
她們都是為了宋子歸加入的社團，對魔方精通的少之又少。
女生們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於是，她們的中心，一陣規律又清脆的塑料摩擦聲愈發的明顯了起來。
無聊但又無法融入話題，隻能玩魔方的江越白緩緩抬起頭：她們怎麽停了？
可愛，卷發，帶魔方。
毫無察覺的江越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藍裙子小姐姐從江越白身上退下來，優雅地拉了拉裙擺：“小姐姐你是哪個學院的呀？怎麽不說話。”
江越白：“我學數學。”
高跟鞋：“哇！你長得一點都不像！聽說數院的姑娘都很厲害的，難怪你魔方玩的這麽好。”
江越白：“哈哈哈。”
好尷尬哦。
黃頭發也加入了話題，一步一步朝著自己好奇的問題領域進軍：“那你……拿過獎嗎？”
江越白遲疑了幾秒，語氣試探：“你指的是魔方還是數學？好多都是高中的獎了，也沒什麽名氣的。”
藍裙子、黃頭發、高跟鞋：“……”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偏偏江越白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配上真誠又坦然的眼神，三個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覺得她真的不是炫耀。
隻是對冠軍習以為常的學霸の淡定罷遼。
應付鶯鶯燕燕的空隙裏，宋子歸問江越白：“今天看來是沒時間給你傳授空轉技巧了，等國慶回來，我單獨教你。”
江越白彎起雙眼：“好呀~”
看江越白抱著魔方不撒手，那癡迷勁兒比當初的自己還要過分，宋子歸有些好奇：“這麽喜歡魔方？”
江越白：“喜歡呀，畢竟這份熱愛，是我漫長歲月中不可多得，但渴望重複的寶貴禮物。”
宋子歸挑眉。
這話聽上去有點別扭又有點矯情，最可怕的是還有點耳熟。
江越白傻笑：“這是去年你在節目上說的，我是你的粉絲嘛。”
宋子歸愣了。
從腳底板生出的一股熱流迅速蔓延全身，他的鼻腔一熱，微微的酸脹感讓他的眼角自然下垂。
宋子歸的嗓子有點啞：“你，想談戀愛嗎？”
江越白腦海中浮現出寄風的臉來，臉上笑容更甚：“想啊。”
熱愛可抵歲月漫長。
此時的宋子歸，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成為江越白長久而不會褪色的“熱愛”。
和樓上風生水起的鬧騰不同，一樓的建模社包廂就冷清多了。
律動感極強的音樂伴隨著雜亂的腳步穿過牆壁，茶幾上杯子裏的起泡酒也隨著音浪翻江倒海。
周周拆開一包芥末味的樂事扔進薯片懷裏：“看看人家魔術社，再聽聽人家魔方社。唉，我們的命運真是‘身世浮沉雨打萍’啊~”
眼鏡給最後一隻杯子添上果酒：“一、二、三……十一，正好十一隻。不錯啦。老社長沒退團，陳池學姐來救場，再加上瞎了眼的幾個新人，我們社團總算沒有解散。”
瞎了眼的新人：……
眼鏡幹咳一聲：“不好意思，沒有針對你們，說我呢說我呢，我800度，我瞎了眼。”
薯片“哢嚓”“哢嚓”塞了半嘴薯片，悠悠發問：“問題是十一月就要市建模比賽了，我們都沒有報名資格，但是你看這五個新生，連兩個隊都湊不滿。”
楓城的大學生聯盟每年都會舉辦建模新秀大賽，旨在為全美聯賽輸送人才。原則上可以有一名學長帶隊，但是成員都必須是大一新生。三人為一組，城大每年都會派出三組以上的隊伍。而數院，顯然是主力軍。
眼鏡：“不對啊，我們今年不是招了六個新生嗎？今天人沒到齊？”
“差個誰來著？”
“好像是個姑娘？”……
寄風：“江越白在樓上魔方社。”
他的右手放在膝蓋上，攤開手掌又合上，掌心包裹著指甲蓋大小的一個透明袋。
周周點點頭，猛地一拍薯片的肚子，高聲喊道：“那麽我們就開始吧！”
“社團發展史沒啥好說的，到時候你們上課教授都會講，我們今天就來玩點開心的。”
“這個遊戲叫‘我從來沒有過’。”
“我從來沒有過”是一個飯桌遊戲，規則也很簡單，每個人麵前都有一瓶酒，參與人員依次說出一個自己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但是如果其他人有，就要自覺喝酒懲罰。
“那就從——從你開始！”周周轉了一圈，指向坐在眼睛邊上的新生，“你可以先自我介紹一下，然後直接說就行。”
“我姓曲，學長們可以叫我蛐蛐。我，我從來沒有，從來沒有翹過課！”
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怎麽可能逃過課？
除了寄風陳池和新人們，幾個老油條紛紛拿起酒杯，嘴裏還振振有詞：“害，說學習這就沒意思了啊，我們需要一點勁爆的猛料！”
薯片大手一揮：“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周周翻了個白眼，端起酒杯，還不忘嘲諷其他人：“這就是單身狗最後的倔強嗎？”
好不容易輪到眼鏡，他謹慎地摸摸下巴：“我從來沒有暗戀過人！”
“切~”
“垃圾問題。”
這一題，可算是全軍覆沒了。
包括之前一直沒有接受懲罰的寄風和陳池，也栽在了這個問題上。
“喲，社長喝酒了。誰家的姑娘這麽優秀啊，能被我們社長惦記上？”
寄風抬起眸子，朝眼睛瞟去警告的一眼。
眼睛手舞足蹈：“害，今兒個我還真不怕您。”
於是，在眼鏡的帶領下，所有人的話題全圍著情感類問題展開，非要把寄風問個底朝天。
陳池：“ummm，我從來沒有暗戀一個人超過三年！”
寄風按了按眼角，另一隻手去夠酒杯。
他顧不上其他人的起哄，轉頭無奈地問陳池：“你怎麽也跟著他們鬧？”
看到寄風的動作，陳池染上桃色的眼角緩緩耷拉了下來。
暗戀女生三年……
她原本真的是想幫寄風跳過一關的，可是沒想到，竟然直接問到了問題的關鍵。
寄風有一個暗戀超過三年的心上人。
但不是她。
陳池心口一疼，連帶著嘴裏都苦澀起來。
“臥槽！學姐666啊！不虧是劃重點的老手，問問題很有一套哦~”
“繼續繼續！”
周周：“我從沒有喜歡過一個姓周的女生！”
寄風沒動。
眼鏡：“那，我沒有喜歡過一個姓王的女生！”
眾人期待耳朵眼神中，寄風挺了挺腰背，換了個姿勢。
薯片：“不要氣餒！我三歲就會背百家姓，我就不信我今天問不出來。”
寄風搖了搖頭，握緊的拳頭鬆開，透明的紙袋裏躺著三顆白色的小藥片。他的身體深深的陷入沙發裏，任其他人從年齡試探到癖好，再也沒有參與過。
籃球賽剛結束那會兒，他收到了江越白的短信。內容和前一天他發出的絲毫不差，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較勁。
結果見麵的時候，江越白遞給了他一隻小袋子。
她的表情可愛中透露著幾分不自然：“我剛才看你一直皺眉，喝水的時候也不太舒服，猜你的蛀牙應該沒太好，這個給你。”
袋子裏裝著一個小瓶子，瓶身他再熟悉不過了。
甲硝唑。
他的心上人，原來也在關心他。
那一瞬間，寄風的心軟的不行。
“雖然我得的不是蛀牙是智齒……不過，我可以把它認為成你送我的禮物嗎？”
“簡陋了點，但是為什麽不可以？”
寄風回憶著，當時江越白的眼睛，比正午時泛著波光的湖麵還要清澈，還要耀眼。
因為酒氣，他的眼底有些緋紅，隻是唇角始終是上揚的。
甲硝唑？這麽清醒脫俗的定情信物，還真是隻有江越白能想出來啊。
包廂裏的其他人，隻有陳池還是清醒的，可是她此時又極度希望自己不要這麽冷靜清醒。
因為她知道，寄風很高興，寄風有一個意中人。
卻都與她無關。